第二章 吃下第一口面后,瑟欧斯足足在柜台上瘫了半个小时,两眼空洞无神,脑壳 上像有一列列火车在疯狂行驶。 他没喷火,却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裂开,脑浆如火山爆发般喷出来。他深深怀 疑,这个叫隆莉涵的女人一定是劝退不成,想活活整死他! 她也硬是要得,就任由他呈濒死状态地瘫在柜台上,让来往的客人们观赏他, 他听见客人们笑语着「第一次来吃都嘛这样」之类的话。 除了崔寡妇殷勤地照顾他,那个始作俑者一次也没有来看他的情况。 他很想拔腿冲回非洲,但一想到任务在身,还是硬撑着爬起来,含泪吃完这 碗他这辈子不想再碰第二次的面。 没错,猫的体质很能忍耐疼痛,他连头险些被劈开的重伤都能忍过来,对这 些食物却彻底没辙。 这些浅绿色的酱汁原来叫作「芥末」,呛得他眼泪鼻涕齐流,而肉丝事先用 辣椒腌过,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汁液随着呛辣的滋味爆开来,炸得他粉身碎骨、 唇舌俱麻,后来他根本失去了味觉,只是麻木地将面送入口中。真是杀猫于无形 的绝妙料理啊! 他一边吃一边默默垂泪,突然领悟了某句他一直不懂的话:「男儿有泪不轻 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受重伤算什么,今晚他至少辣死了三百遍,他怎能不流泪伤心,呜~~ 可她的手艺还真是好,面条烹煮得软硬适中,搭配芥末,滑软中带着爽冽, 虽然味道实在令他不敢恭维,口感还挺不错的。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三椒小馆的员工们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餐馆,和老板隆 莉涵道过再见后,纷纷离开。 隆莉涵巡视屋内瓦斯门窗,崔寡妇与瑟欧斯就站在店门外等她。 他盯着隆莉涵在屋内走来走去,虽然她看见他吃完了面,却没有半点表示。 好不容易等到她走出屋外,取出钥匙锁门,他忍不住挪动痛麻的舌头,出声 提醒:「我把面吃完了。」 「吃完就滚啊,难道还要我招待你吃消夜?」隆莉涵头也不抬地说,冷冷的 嗓音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莉莉,既然他这么有诚意,妳就录用他试试嘛。」崔寡妇劝着,一见美男 子目光转向自己,她立刻绽开最美丽的笑容,朝他频送秋波。 「我只说要他试味道,可没说吃完就录用他。」锁好门,隆莉涵抽出钥匙, 径自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吧,崔姐。」 她以为他吃了一口就会夺门而逃,不料他边吃边哭,硬是把整碗面都吃完, 这份毅力让她意外。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她父亲的情况,那为什么还坚持要应征管 家?只是想找工作的话,未免太积极了,她给他那碗面是刻意刁难,他知难,却 不退。 她起了浓浓的疑惑──他究竟有何目的? 「我和莉莉是邻居,我先生已经过世了,我一个人住,平常就在莉莉的店帮 忙。我们就住在这附近,每天都是步行来回。」崔寡妇并肩与瑟欧斯走着,试图 与他攀谈,对方却没有反应,她改口道:「你为什么想来应征管家?」 「呃,纯粹是想做这份工作。」瑟欧斯随口回答,盯着前面女郎窈窕的背影, 她步伐轻快而利落,背脊直挺挺的,散发着强烈的冷漠与排斥。 为了某个他不明白的原因,打从他进入她的视线,她就看他不顺眼,似乎他 从头到脚没一处好。 从她冰寒睥睨的眼神里,他甚至有种感觉,彷佛单是他身为男性这一点,就 让她极度憎厌。 「那你是找对雇主了,隆先生原本的管家是位做了十年的老太大,她上个月 离职了,莉莉才登报找人。隆先生对管家很好,要做的事不多,但给的薪水很丰 厚,你一定能胜任愉快的。」崔寡妇继续热络地解说,「你之前的工作是做什么? 也是管家吗?」 「我是职业军人,因为受伤才退伍。」舅舅吩咐他这么回答。 「是吗?难怪体格这么好。」崔寡妇略带暗示性地轻笑,妩媚的模样能让男 人心猿意马,可惜瑟欧斯盯着隆莉涵,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有她自个儿在心猿意 马。 她不甘被冷落,压低声音道:「你喜欢莉莉吗?趁早死心吧,她最讨厌的, 就是男人。」 他一愕,「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他的嫌恶神态,不是他的错觉了。 「妳说太多了,崔姐。」隆莉涵扬起警告的话语。 说话间已回到她们住的社区,她与管理员打过招呼,径自走向家门。管理员 虽见瑟欧斯是生面孔,但崔寡妇与他神态亲热,也没有多问。 「对了,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呢?」崔寡妇问着,「你只说你叫瑟欧斯,你 姓什么?」 「瑟欧斯.贝黎那.俄凯忒凯地尔多古犀哈瓦诺雷奇亚达卡拉莫海丁培可尼 笛亚德。」 这是什么鬼名字?隆莉涵投给他怀疑的视线,「你是外星人吗?地球人哪有 这么长的姓氏?」 瑟欧斯表情无辜地道:「我家里就是这个姓啊!」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她踏上家门前的石阶,见他要跟着进来, 她挥手挡住,「我不欢迎陌生人进我家。」 「可是,妳都带我回来了……」 「不是我带你回来,是崔姐带你回来。你敢闯进我家,」她指着门边的盆栽, 「我会拿这个,打得你头破血流。」 瑟欧斯愕然止步,崔寡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莉莉练过跆拳道,我劝你不要小看她的威胁比较好唷。」崔寡妇走到自己 家门前,朝他巧笑倩兮地说,「你还是放弃吧,又不是只有莉莉在征管家,我最 近正好也想找个管家呢!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我们谈一谈?」 一边是冷酷的危险女郎,一边是热情的孀居少妇,真让瑟欧斯头痛。如果她 俩的态度能对调,该有多好? 「你就去崔姐家看看吧!」隆莉涵推开家门,按开玄关的灯,就见地上除了 男用皮鞋,还丢着一双三吋高跟鞋。 家里有客人? 鞋柜后探出一颗白色小脑袋,「鱿鱼丝」见她回家,立刻挨到她腿边磨蹭。 「乖孩子,今天没出去玩吗?」她抱起大白猫,爱溺地吻着猫儿鼻尖,猫儿 快乐地发出呼噜声,挨擦着她脸颊。 「妳喜欢猫?」瑟欧斯看着她与猫亲热的情状,不禁哀怨地想:早知她喜欢 猫,就该以原本面目潜入,何必坚持化为人形? 隆莉涵闻声回头,见他站在门边,她秀眉一扬,还没开口,他连忙声明道: 「我没进妳家,离门还有十公分!」说完还指着门坎和自己脚尖,果然还有十公 分的距离。 他孩子气的举动,让她想起小学时,和共享书桌的男生斤斤计较地划下楚河 汉界,那曾经无忧无虑的童稚时代。 她紧绷的唇线松了些,淡淡道:「动物的忠诚度比人更好,与其花心思在人 身上,不如付出给动物。」 「妳被什么人背叛过吗?」她语气涩涩,似乎曾在人际关系上受挫。 她眸色一沉,「干你屁事?」 他的眼神纯净坦率,闪耀着温暖的光辉,像是从不曾沾染人间的黑暗。他的 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怎会有如此不知人世险恶的神情? 她对人最基本的信任,早在七岁那年就被摧毁,接踵而来的成人情事太过复 杂,年幼的她无法理解,却被迫必须接受,不知不觉中,她筑起防御的围篱,冷 眼看待一切。 直到情窦初开那年,她首次识得情爱滋味,然后遭到比七岁那时更残酷的打 击,她才明白了母亲当年抛夫弃女,一去不回的心情。 但她熬过来了,想要振作,想再次相信人,却遭到更多更沉重的打击,让她 一再幻灭,终于,她放弃了,重新筑起围篱,回到只能拥抱自己的封闭世界…… 她微微咬住下唇,胸口充塞闷意,恼怒地横了表情无辜的他一眼。这人,害 她一直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忽听见屋内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一愣,转头望着屋内──声音似乎是从起居 室传出的。 瑟欧斯也听见了,「那是什么?」 起居室的门关着,女人的嗓音穿透门板傅出,娇媚而挑逗;男人的声音模糊 不清,似乎在反抗着将发生的事。 他这回居然搞上女人?隆莉涵细眉一揪,眉心重重打了个死结。她放下猫儿, 低声道:「鱿鱼丝,去躲起来。」 白猫「这方面」的经验丰富,立刻跳到电视柜上,居高临下,喵喵叫了几声, 算是为亲爱的女主人声援。 「妳要做什么?」瑟欧斯看着她抄起楼梯旁的红色物体,据他所知,那东西 叫作「灭火器」,难道屋子失火了吗? 隆莉涵正要走往起居室,眼珠一转,从柜子里找出上回亲戚孩子带来玩的瓦 斯汽笛,招手要他进屋,「待会我踹开门,你马上按这个。」 他没见过瓦斯汽笛,花了点时间才学会怎么使用,随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起居 室外。 男人的抗拒逐渐软化,女人声声柔腻,诱惑的喘息酥人心魂,谁一听都能想 象得出,里头正在上演活色生香的好戏。 瑟欧斯却听得似懂非懂,见隆莉涵拔掉灭火器的插梢,一手握住皮管,一手 抓住手压柄,他忍不住又问:「妳要做什么?」 她转头瞧着他,眼底凝聚着诡谲的光芒,显得肃杀可怖,即使身经百战如他, 心底也窜起森森寒意。 「还能做什么?」她冷酷地微笑,一扬手里的灭火器,「当然是要『灭火』 啊!」 她吸口气,右腿飞出,踹开起居室的门── 屋内两人惊叫声中,灭火器喷出粉末,霎时满屋白雾乱飞,跟着瓦斯汽笛「 叭──」地大响,女人尖叫、男人惊呼,两人匆忙寻找掩蔽,仓皇中绊倒了盆栽、 书柜,乒乒乓乓倒了一地,鸡飞狗跳,热闹万分。 隆莉涵冷笑一声,放下灭火器,忽闻身边「咚」一声,她转头,发现瓦斯汽 笛掉在地上,而她的共犯惊骇地摀住耳朵。 「妳没说这东西声音这么大!」瑟欧斯脸色苍白地说。继他可怜的味觉之后, 灵敏的听觉跟着被摧残,他的脑子里像有人在打雷! 隆莉涵懒得理他,按开了灯。飞舞的粉雾逐渐平息,瑟缩在墙角的一对男女 现形,两人衣衫皆不整。 她讥嘲道:「两位干柴烈火,烧得太旺了,我怕房子烧掉,提灭火器来降温, 打扰了两位的『性致』,还真是抱歉哪!」 她认出女人那身熟悉的粉紫色衣裙,连声啧啧,「瞧瞧,这是谁?主持『映 采艺廊』的罗夫人,堂堂罗氏企业的总裁夫人,居然背着老公偷情?把妳这副俏 模样拍下来,卖给八卦杂志,准能让我吃香喝辣一整年!」 「我……」美丽的罗夫人惊吓过度,抓着衣衫遮蔽身体,颤抖地缩在角落, 不敢抬头。 隆云冰尽管狼狈,还是体贴地挡在女伴身前,「莉莉,妳今晚关了店,不是 要跟朋友去东部旅行?」 他已逾四十岁,风流尔雅,正是男人最散发成熟魅力的年纪。看见女儿身边 还有个陌生男人,饶是他不是第一次被女儿当场撞破好事,还是俊脸一红,赶紧 整理凌乱衣物。 「我朋友临时有事,旅行取消了。」隆莉涵冷哼,「原来你是算准了我今晚 不在,才带人回来办事。」 隆云冰想辩解,又顾及罗夫人的面子,支吾道:「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欲火焚身?只是精虫上脑?或是以为我没那么快回来,偷吃也不会被 我抓到?!」隆莉涵目光如炬,字字森寒,低沉的嗓音隐藏怒火,「你这个荷尔 蒙过剩、没有人格的混帐!小爸出国才一个月,你就迫不及待找别人,你就那么 饥渴吗?」 隆云冰被骂得汗颜无地自容,而一旁的罗夫人开始嘤嘤啜泣,他转头安慰她 几句,回头瞧着神情冰冷的女儿,求情道:「莉莉,先让罗夫人回去,好吗?」 十分钟后,隆云冰送罗夫人上了车,走入屋内,就见女儿站在玄关,双手环 胸,斜倚着墙,冷冷地看着他。 「莉莉。」他轻唤,温柔地瞧着最珍爱的女儿。 七岁那年,当她得知母亲离家出走,她的神情是呆滞的;当她明白最疼爱她 的舅舅,原来是造成父母分离的第三者,她的神情是呆滞的;当她第一次看见舅 舅以外的男人与他躺在床上,她的神情依旧是呆滞的。 年幼的她,除了以呆滞的表情,表达她对一切的惶惑不解,全然没有应变的 能力。 令他感激的是,她即使不明白,还是接纳了他性向不同于常人的事实,从不 曾责备他──她只对他的风流颇有微辞。 他无法忠于一人,视肉体欢悦为愉快的游戏,从妻舅变成枕边人的爱人也曾 为此跟他大吵,但他不以为意,认为他们都不懂他无可救药的浪漫与热情,于是 父女之间的信任,也就毁在他的不以为意。 当她看见自己的男友居然也和他躺在床上,那时的表情……他不愿记得。 他终于深切体认到自己的错误,痛定思痛,开始收敛,试图弥补女儿,但已 经太迟。 她剪去长发、打上耳洞,将自己弄成一副令人畏惧的模样,她不再有困惑的 表情,唯有冷硬的武装,她成功地孤立了自己,这几年,再也没有男人接近她。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万分。 是他这个不及格的父亲害了她,她失去了正常的家庭,格外渴望感情,他却 伤得她再也不敢相信人心。 此际他的柔声呼唤,只换来她木然以对,那双怀疑的眼神,像是在等着看, 这回他又要用何种理由,解释他的荒唐? 隆云冰轻咳了声,严肃道:「妳也知道,我在『映采』的展览很获好评,罗 夫人跟我是多年知交,今晚特别约我吃饭,她酒喝多了,谈到她先生工作很忙, 在餐厅里又哭又笑,我就带她回来,想等她清醒一点,再送她回家……」 「顺便用身体安慰她?」 他涨红了脸,「她喝醉了,抱着我哭,我只想安慰她,是她主动……」 「她明知你是同志,竟然还想跟你上床?该不会是你给了她什么暗示吧?」 「绝对没有!」隆云冰郑重否认,「真的是她主动,我也喝多了,一时无法 推开她,我……」 「就干脆顺应事情的发展,是吧?我在门外听起来,你可没有半点不甘愿啊! 何况,你若真是想安慰她的话,为什么脱衣服?」 「衣服是她硬脱掉的……」隆云冰说不下去了。女儿幽邃的眸蕴满冰冷,犀 利清楚地写着──不论他怎么解释,她、都、不、信。 他心凉了。从前的她碰到这种事,会发怒、会厉声斥责他,如今却冷漠以对, 摆明是彻底对他心寒绝望了。 「你什么时候才肯安定呢?」隆莉涵揉揉额头,叹口气,「小爸已经气得不 想再念你,跑到国外去散心,你却只想趁他不在,为所欲为吗?」 小爸,那个在七岁以前,她称呼为舅舅的男人,他承受了亲姊的怨恨、父母 的不谅解,还有世俗异样的眼光,只为跟她父亲在一起,却换不到她父亲最基本 的忠贞,她为他感到委屈不值。 「我已经在改了……」在女儿质疑的眼神前,隆云冰的任何辩解都是无用, 他黯然垂首。 「算了,也许我不该把我的标准强加在你身上。我认为感情最基本的条件是 忠诚,你却认为是两人眼神交会,一瞬间激荡出的火花,为了追逐那直觉式的火 花,你可以把一切抛诸脑后。感情的事,原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不该 置喙,小爸既然能忍耐,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摇摇头,转身走往客厅,「跟我回来的人,是来应征管家的,你自己跟他 谈吧!」 「莉莉。」隆云冰忐忑地问:「妳生我的气吗?」 她脚步一停,没有回头,「……我没生气,我从来都不会对你生气。」她迈 开步子继续走,低声道:「我只是为你感到悲哀。」 她以为父亲只爱男人,才坚持找个女管家,现在看来,男人或女人都不能保 证不出事,只能寄望父亲自己争气。 但以她对父亲品味的了解,那男人正是她父亲最欣赏的类型;而那男人一脸 单纯好骗的呆模样,就算他从前只爱女人,在经过她帅到天崩地裂的父亲调教之 后,可能从今以后,再也看不上半个女人。 从以上种种客观条件看来,这般「契合」的两人,八成一个眼神就天雷勾动 地火,迸出的火花瞬间堆积如山……反正这与她无关,她再也不想理这些麻烦事 了。 隆莉涵走进客厅,就见那道挺拔身影站在墙前,正专注地看着一幅画,专注 得几乎脸都贴在画上,整个人巴着墙面,像只巨型壁虎。 她走到他身边,「你在干嘛?」 瑟欧斯转头看她,兴奋地指着画中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这是妳?」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客厅悬挂了不少父亲的画作,他指的是她上小学前一天, 父亲以水彩替她绘成的画像,父亲总说这是他生平最棒的杰作,有客人来时,他 总不忘向他们夸耀,她幼年时有多么活泼可爱。 「难怪我觉得妳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啊!」瑟欧斯激动地按住她肩头。呃, 该怎么自我介绍?例如,我是吃了妳三明治的那只猫? 隆莉涵身子一侧,让他双掌落空,淡淡道:「你就快要得到这份工作了,不 必再跟我装热。」 她没印象了?这也难怪,毕竟当时他是只猫,人类哪会记得喂过路边一只猫 这种小事呢?何况当时她年纪那么小,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瑟欧斯难掩失望,下意识抚着手环,他可是一直记得她的帮助呢!让他不至 于饿死街头,撑到隔天早晨父王找到他,而那几口解救他于极度饥饿中的食物, 就成了他记忆中绝顶的美味。 「他是我父亲,隆云冰,画家。」隆莉涵为两人介绍,「爸,他是瑟欧斯… …」她记不得那个又臭又长的古怪姓氏,挑眉问道:「你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名字? 例如,朋友怎么叫你?」 「王子殿下。」他照实回答。人类世界有些国家还有王室制度,这样的称呼 不算奇怪吧? 不料隆莉涵赏他个白眼,冷冷撇唇,「你是王子殿下,我就是妈祖娘娘。」 她再度肯定自己是带了外星人回家,摆摆手,「你们自己聊吧!」 两个男人握手寒暄。 「你怎么会想来应征管家?」对方的手粗糙厚实,用力握紧了隆云冰,让他 心头一震。 「因为某个原因,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她改变主意,肯录取他了?瑟欧斯 惊喜交加,看向隆莉涵时,她已径自上楼。 「你以前当过管家,或者有类似的经验吗?」 隆云冰打量对方,先前没看清他的模样,此刻只见他魁伟健美,骨架均匀修 长,一副运动员的体格,他目光很自然就往那截劲瘦腰身瞄去,裤腰太松垮了, 还有往下掉的趋势…… 他眨眨眼,不敢再打量对方过分生猛的体魄,转而注视他的相貌。那双炯炯 有神的闇蓝眼瞳闪耀着异色,像染上暮色的天空,深沉神秘……他心头又是一震, 指尖流窜过战栗,暗叫不妙。 这感觉,跟他第一次见到枕边人时相同──他的十指有了想拿画笔的冲动, 也想深入那浓密凌乱的发间,想…… 隆云冰咬住下唇,努力让心底汹涌的念头平息,和颜道:「我最近在忙展览 的事,没时间再等人来应徽,就无录用你试试吧!要做的事不多,基本的如打扫、 准备三餐、缴账单、帮忙杂务等等。莉莉应该跟你提过,我们父女的口味跟别人 不太一样吧?」 他一提,瑟欧斯唇舌又麻痛了起来,苦着脸点头。 「大致上的工作就这些。不过,我希望你把重心放在莉莉的店,她那里总是 很忙,打扫这些事,可以等你回来再做。」 他决心改过,首要之务,就是断绝可能引诱他的机会,虽然很想画这个年轻 人,不过向女儿证明他的诚心更重要,反正他不缺模特儿。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想让女儿听到,但楼上没有丝毫动静。 他叹口气,又道:「没问题的话,我带你上楼看你的房间吧!」 「等等,我有问题。」瑟欧斯伸长脖子往楼上探看许久,确定她不会下楼后, 只好把疑问丢给眼前的男主人。 「刚才你在那个小房间里做什么?为什么她要拿灭火器对付你?你是她父亲, 她为什么那么凶?」 隆云冰瞬间面红耳赤,盯着对方半响,确定他的神态是真的困惑,而非有意 讽刺,才含糊道:「只是……意见不合。」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吧?」对那个小女孩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温柔可爱的模 样,为何现在的她会差了十万八千里? 「发生了一些事,才变成这样。」对方的神情是困惑的,似乎清楚他的女儿 曾有过天真无忧,隆云冰疑惑道:「你认识莉莉?」 「呃,也不算认识,只是很久以前见过面。」隆云冰的口吻显然不欲他再探 问,瑟欧斯也就按捺下疑惑,纳闷地盯着楼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这副孤僻冷酷的模样?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