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一整个礼拜,裴妍雨都在公车站牌等车时让他给 拎上车。 面对他强势的“好意”,后来她索性通盘接受,上班时间一到,便候在家门 口等他接应。 “裴妍雨,上班之前,咱们先上巷口昊师傅那里。”向飞翼将安全帽递给她, 并顺口交代。 这一整个月的相处,两人之间还算融洽,已经没有先前的敌对火气。 对向飞翼来说,她开朗洒脱,同时也是一名修养很好的房客。 而裴妍雨早已不记仇,起码这男人住在楼下,多少帮得上她一些小忙,例如 修修电路、搬些重物之类的。 “去吴师傅那里做什么?”她蓦地心惊,抱着安全帽紧张问道。 “你打着石膏不难过啊?”他睨了她一眼,发动机车。 “一个月时间到了,该拆石膏了。” 裴妍雨瞪着他,然后笑开。“喔!”她自己都忘了,他还挺细心的。 “上车!”他跨上机车,扭头抛来一句命令。 于是她跨上机车,随他上吴师傅那儿拆了令她困扰已久的石膏。 上班途中,机车穿梭在马路车阵里。 “今天下班有事吗?”红灯的空档,向飞冀突然撇过脸问她。 “这样问我做啥?要请客吗?”裴妍雨凑近他肩头,掀开安全帽的挡风罩。 “是啊!”向飞翼豪迈笑了两声。“我请客,庆祝你今天拆了石膏,也聊表 对你的歉意,够绅士了吧?” “啐!”她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你这霸道老兄也懂得绅士喔?” 嘴里虽如此损他,但同一时刻她也感慨,他总是霸道的好意,也总比那位不 闻不问、不关心她受伤的男友好一点。 这男人,除了每天总是绑架似的把她掳上车、自以为是的表示他的歉意外, 好像也坏不到哪去;哪像她的男友那坏家伙,尤其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老 对她发脾气。 呼,真讨厌哪,十足委屈。闷着脸撇撇唇,她暂且抛却埋怨的情绪。 “六点整,我到你公司门口接你下班。”向飞翼也没问她同不同意,便自己 订了时间。 裴妍雨又凑近他宽硕的肩头,扯着喉咙嚷着。“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搭车, 你说吧,要在哪里见面?” “喂!我听得到,不用这么大声。”向飞翼皱眉,呼!这大嗓门的女人。 “君悦饭店如何?六点半,门口见面。” “哗!君悦喔?这么慷慨唷?真是不敢相信!” “以为我很吝啬吗?” 笑闹揶揄中,已经抵达她的公司门口。 裴妍雨跨下机车,将安全帽脱下来交给他:“晚上见!” 他掀开安全帽的挡风罩,板着脸对她交代:“要准时哪!我最讨厌等人,你 要是迟到我会砍你!” “得了!动不动砍人!你黑社会咽?”她皱起鼻子,挥手道别。 “别迟到!”向飞翼装起凶恶的脸,横眉竖眼地警告她。 “好啦。” 裴妍雨活蹦乱跳进了公司大门,他扯唇笑了笑,催了油门杨长而去。 裴妍雨失恋了。所以,今天的晚餐,她失约了。 她的男友,今天下班时,跟她说要分手。 这样的决定,裴妍雨毫无预警,顿时慌了手脚,一直到她失魂落魄地搭着公 车下了车,都还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他是裴妍雨在现职公司的同事,也是老板的小儿子。他毕业了以后,来公司 打工时,开始追求她,两人交往还不到一年。 她在公司虽然只是一名小小助理,但从没想过飞上枝头作风凰、或是梦想嫁 给大老板的儿子这类的事情。 或许两人的背景真的有些悬殊,一直以来都格格不人,只是,他也不该在一 段甜蜜之后,这样残酷无情地将她抛弃。 起码,她该知道被抛弃的理由。 裴妍雨不死心,拨了他的手机。原本打算理智跟他说话的,谁知道,就在电 话一接通、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眼泪就溃堤般开始掉下来,全然被淹没在分手 的悲情气氛下。 “别哭啦,有什么好哭的。”那端,他的安慰是藏不住的不耐与敷衍。 “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她抽泣地说。 他沉沉叹口气。“分手就分手,何必还问这些呢?” 裴妍雨安静下来,突然恨起他的寡情,就连分手的原因都吝啬地不告诉她。 “总之,我们分手了,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容易?”她苦涩问道。 “要不然你还指望我说什么?”他恼怒。 “我要知道原因。”她执拗地哽咽嚷道。 “好!你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因为你太粘、因为你太烦,你让我觉得负担、 觉得累,我爱上一个独立又懂事的女孩,所以我不能再爱你,就是这样!” 连串让她心碎的话语抛来,随后,电话褂断了。 裴妍雨垂下手臂,紧紧抓着电话、她靠在公车站牌边,木然地看着大街上穿 梭的车辆,与人行道上匆匆的行人。 他爱上一个独立又懂事的女孩?! 他嫌她不够独立、不够懂事?她苦笑。 她还不够独立吗?生活琐事不曾麻烦他,就连搬家也没让他费力、上下班不 曾请他接送过,这一切,是他变心的藉口、还是真的是她的错? 霓虹闪烁的城市下起雨,这个世界顿时一片迷茫,她的视线也模糊。 在大马路边发呆好久,她压根忘了与向飞翼今天的约定。 直到雨水渗透衣服的凉意,将落寞的她惊醒。她才打起伞来,在雨夜里慢慢 走往回家的方向。 深夜才返家的向飞翼,慢慢骑车返回家门,蓦然看见裴妍雨那低垂头卢的落 寞身影。 原本他心中满是火气,因为她的失约。 她忘了早上约好一起吃晚餐吗? 他一个人傻傻地等了两个钟头,最后闷闷地自行解决了晚餐,再到附近的小 酒馆小酌之后,才打道回府。 当下,心中火气消失无踪。他将机车熄火,安静看着她的身影。 他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在一楼家门的桂花树前,两手紧握雨伞,哭 得很伤心。 向飞翼下车,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刻,他是心悸的。 绵绵细雨洒在裴妍雨的伞上,而她的泪滴洒在他的心上。 他不清楚这当下,自己心里为何有些激动;从没想过,他家这名开朗洒脱的 女房客,会有那么孤单无依的模样。 她为了什么哭泣? 他一直安静站在一段距离后,聆听她夜里的啜泣,并未出声打断她的悲伤; 直到裴妍雨发现他的存在,投来仓皇的眼神。 “你……”他喉间吞咽了下,不晓得该不该劝慰。 “我……”裴妍雨有些难堪地址动唇角、匆匆抹去泪滴,她这时才想起两人 的约定。“对不起,我失约了!” “发生什么事情吗?”向飞翼没怪罪、狐疑又小心地问起。 “没事。”她迅速转身要逃离。 她脸上那股狼狈与脆弱,教他不放心。他反射地箭步一路,奔至她身后。 “需要一个肩膀吗?”他拉住她的手臂。 裴妍雨的雨伞坠地,她挣扎,想挣脱他紧握着的手。但他好坚持,紧攫的手 劲不肯放松,她挣不开,于是慢慢别过脸,抬头望他。 “什么肩膀?什么……意思?” “不要对着我家的桂花树哭,它不会安慰你。”向飞翼俯视着她那双小白兔 般红的眼睛,放柔了音调。“需要倚靠肩膀哭泣的话,我借你。” 裴妍雨错愕地看着他,盈着眼泪的眸里掠过一分意外,泪痕满布的脸上,淌 下新的泪滴。 他的眼神诚挚,手掌的温度经由他的箍制,传递到她手臂的肌肤、以及…… 她的心坎里。 在他的注视下,裴妍雨迟疑地,拉近了一尺的距离。心,需要安慰一心,需 要发泄一心,需要一个港口停泊休息。 可是,她该跟不相干的异性保持距离哪!也不该是这个男人来收留她的眼泪。 裴妍雨迟疑地,就停留在距离一尺的地方。 向飞翼一使手劲,拉她扑上他的胸膛。 心中旋即一股翻随,她倏地放声哭了出来。“哇—” 她哭得响亮、伤心、哀凄;邻居经过,莫不侧目。 向飞翼不管那偶尔投来的八卦目光,只是安静地搂住她。 斜雨纷飞的夜空下,一双黑影重叠着;时空静止在她源源不绝的眼泪里,而 他的心,也揉进她滂沱般的泪海里。 她在他怀里悲泣,教他眼眸也蒙上一层雾气。 许久…… “哭够了?”啜泣渐歇,他沙哑问着。 她在他宽厚的胸膛前点点头。 “那么……想谈一谈吗?”他试探地问道,扶着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拉开一 段距离。 “不想。”她拗着低头不肯抬起。满腔的悲哀与伤心得到发泄,随着而来的 是难堪尴尬。 “你……”他才忖度着适当的言语,裴妍雨便后退了一大步。 她不想让人探索她悲伤的原因,只怕再度让情绪失控。 垂着脸,裴妍雨羞于与他视线相接。“谢谢……你的肩膀。” 抛下话,她匆匆奔上阶梯。 向飞翼没出声喊她,知道她需要独处平定紊乱的内心。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在绵绵细雨中,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三楼转角 的楼梯…… 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裴妍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外界完全阻隔,连工 作都请假。 除了吃饭睡觉外,她其余的时间全部都用来看电视。看港剧、日剧、韩剧, 看新闻、看HBO 、看东森购物、看旅游频道,看尽所有的节目与电影。 她用这样的方式忘记悲伤。 这一晚,她拎着一大包衣物出门上街,将脏衣服送到自助干洗店,然后上超 市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走回家门,她站在一楼的桂花树前,想起那一晚她在向飞翼面前、失态哭泣 的画面,心里头五味杂陈;这同时,压抑住的失恋悲情,又再度袭上心头。 不知道泪水为何那么不听话,她就这样又低低啜泣了起来。 再抬起脸时,她看到一个身影。 向飞翼站在距离裴妍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如上次那样,安静看着她。一遇 上她的视线,他双手抱胸,将目光调开,似乎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裴妍雨心里颤了下,苦涩地扯着唇角呐呐出声:“好巧啊!” 又让他撞见她掉眼泪了。 向飞翼第二次见她垂泪,这一次,他仍如一星期前一样,觉得心悸、觉得难 受极了。 为什么又哭了? 他心底一阵激动,生来就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现在看着她那脆弱的神情,他 觉得很难受。 那日之后,向飞翼一直记得那雨夜,记得她的泪颜,记得她在他怀中的无助, 那一日的桂花香,以及……她带给他的心悸感觉。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很冲动地从门口拉着她,拖她进了院子、发动他的重 型机车。 裴妍雨抹着颊边泪痕,慌张无措问他:“做什么?” “上车。” “不要。”她摇摇头拒绝。 但向飞冀却迳自将安全帽扣上她的头,双掌自她腰间一握、一个使力便让她 双脚离地,很轻易就将她给拎上机车后座。 裴妍雨挣扎着想要跳下车。“喂,你怎么这样!”又是这么野蛮地拎她上车! 向飞翼深深地看她一眼,那眼神,让她迟疑地停下动作。她看到他眼底为她 忧愁的深沉情绪。 于是,裴妍雨无言,任他决定。 于是,机车出了社区小巷,随后在大马路上奔驰。 坐在后座,她过了很久才不安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泪痕在风中干涸,随着机车的速度与节节上升的兴奋,她抓紧他腰际的衣服, 将伤心泪水抛诸脑后。 他宽大的肩膀,为她挡去寒风,这是裴妍雨在这样的夜里,唯一感受到的一 丝温馨。虽然车速很快,她却没来由的感到安心。 “让你感受刺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不过我想,你需要发泄一下!” 向飞翼略略回过脸,唇角浅浅地上扬。 这样,她该可以忘了悲伤吧? 向飞翼加足油门,在她的尖叫声下,机车往阳明山的方向而去,接着在山路 上狂飙。 ※ jjwxc ※ jjwxc ※ 这一路疯狂,直到半夜才落幕,下山之前。他偕同她蹲在便利商店的马路边 吃泡面。 山中的夜露凉得教人浑身打颤,热腾腾的汤面,驱走身休的寒冷。 他们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呼噜噜送进口中,另外还买了几瓶啤酒,坐在路漫 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边聊边喝。 这天晚上,裴妍雨特别健谈。 或许是在风中狂飚后,心中的苦闷释放了,也或许是酒精的效应,让她打开 了心房。 她有时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有时说得杂乱无章。 她对他提了许多事,提她故乡的家人、也提起公司,提她崇拜的明星、爱看 的电影、甚至提一些向飞翼根本没必要知道的人,例如她的老师、亲戚、朋友。 但是,她不提她的伤心。 裴妍雨叙述的片段零碎而模糊,她的话语轻得像风一样,出了口就散开,然 后再也没有回到话题的原点。 尽管喝了不少啤酒,向飞翼的脑袋依然清醒,眸光依旧犀利。他知道,她的 心绪很混乱,她整理不好自己的心情。 在很轻松的聊天气氛中,裴妍雨突然落寞地说:“他不要我了。” 向飞翼喝酒的动作停顿,笑容也凝结。 “嗯。”然后他点点头。她想与他分享了吧?想说就让她说。 “我男朋友,说要跟我分手。”她的神情黯然。 “你有男朋友?看不出来。”向飞翼尽可能地让口吻轻松些。“那你男朋友 都在忙些什么?就运搬家也让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动手?” 事实如此,她的生活方式,井无任何恋爱中的蛛丝马迹可寻,看不出来她是 个有男友照顾的女人。 “唔,因为他不喜欢我太依赖他。”她颓丧地垂下肩膀。 “女人依赖男人是天经地义。”向飞翼颇不以为然。 “他不这么想,他说我太粘他,所以觉得受不了。” “所以呢,因为这样要跟你分开?”他揣想。 她的侧影很沮丧、很孤单,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向飞翼知道,此刻她的心 中不好受。 裴妍雨轻叹消应:“对。他爱上一个独立懂事的女孩。” 向飞翼陪着她沉默很久。她未开口之前,他也安静着。 山风徐徐,裴妍雨额前的浏海被吹拂开来,露出饱满白哲的前额。 向飞翼看着她格外清灵的脸庞,恍惚地发起愣来,她的视线也正好抬起,与 他视线相接。 这一刻,她眸中出现一丝慌乱,然后才吞吐问道:“你……为什么要理我?” 她指的是,为何带她上山来,为何要这么关心。 向飞翼嗤笑一声,显然他的关心,让她觉得突兀? “我可不想有人在我家楼顶上吊自杀。”他漫不在乎地回道。 但……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视线投向远方,他自问着。 是否见她落泪的那个夜晚,他便已将她牵挂在心?也或者,第一次见面,就 害她受伤打了一个月的石膏,所以对她,心中总有歉疚。 裴妍雨皱眉噘嘴。“哼,我才不会!失恋自杀是愚蠢的行为。” “知道就好。”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突然的亲昵举动,让裴妍雨的脸上又是一阵慌乱掠过。 他们似乎跨越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像朋友般熟悉了起来。 她开始毫无头绪地跟他聊着过往恋曲、随口乱咒着可恶的前男友,直到她发 泄足够了、无话可说,直到夜好深、山上下起细雨,他笑着伸手邀她跳舞—— “跳舞好吗?”他说。像个熟悉的老情人,递来他的手,也递来温情。 便利商店内拨放着抒情的曲子,裴妍雨傻傻盯着他的手,迟疑着没有站起。 “嗯?”他挑了挑眉,再次询问。 她心中挣扎了一下,突然抿唇笑了。感觉上,这像个好玩的游戏,所以她伸 出了手。 拉她站起,向飞翼牵紧了她的手,引她到路旁,环着她的腰,当真就带领她 翩翩起舞。 他们微笑凝视,随店内隐约的旋律、踩着细碎的舞步。 “知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失恋疗伤方法?” 他的话自头顶飘入她耳中,她摇头,嘴角微笑着、口吻却落寂,“不知道。” 向飞翼低低一笑后,轻声吐了两个字:“男人。” 裴妍雨有些怨怼地瞠他一眼:“就是‘男人’让我失意。” “我的意思是,下一个男人,”他定定注视着她,闪动的眸光里,流露一抹 复杂的深意。 别怀疑,就是你眼中着到的这名男人、这男人会带你走出失恋的阴影,这男 人预备追求你。向飞翼暗自卜了决定。 裴妍雨微愣,直勾勾回望着他。他暖昧的口吻,隐约带着暗示。 下一个男人会更好,他是这个意思吧。但是……似乎还别有一含意?意思是 ……他会是她下一个男人? 裴妍雨不觉心慌,但这分臆测又再清晰不过;从他眼中,她看到一个男人给 予女人的温柔宠爱。 她不知道他眸中的光采是否真的专属千她,分辨不清是否自己错觉,只知道 她十分贪婪这一刻,他给予她属于女人的虚荣。 与他视线柑交中,她忧伤地想着。他是一个浪漫的男子,他具备的浪漫,是 前男友不曾给她的。向飞翼的魅力与气息是如此的浓厚,浓得钻人她心底。 两中起舞的时刻,她是真的忘了心痛、觉得感动的。 这一晚,裴妍雨醉得一场糊涂。 她醉到整个人趴在向飞翼背上胡言乱语,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把她载回家, 然后冉将她背上她的住处。 把她平放在床上时,她嘴里仍喃喃醉语,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安静地无声无 息睡去。 向飞翼自浴室里取了条毛巾帮她擦擦脸,又帮她盖了被子,然后坐在客厅的 沙发上,点燃一管香菸,环顾屋内的布置。 才熄灭了香菸,他预备退出她的客厅,裴妍雨忽然在卧房内大喊:“恶…… 我要吐……我要吐……” 他赶紧奔回房内,拿起茶几边的垃圾桶,扶起她、让她吐在垃圾桶中。 一阵呕吐之后,她倒头瘫在床上,待他出了房间,倒了杯水再进房,她已经 又沉沉睡去,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他捡起方才混乱时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裴妍雨在这时梦呓喃喃念着:“为什么……不要……我……” “傻瓜。”向飞翼坐在她床边,忍不住抚摸她的脸颊。 她似乎感受到温柔的触摸,而觉得温暖安心,辗转翻身、几声含糊的吃语后, 很安稳地熟睡。 这可爱又没心眼的女孩,那男人怎么会舍得伤害地、将她抛弃?向飞翼心疼 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坐在床畔许久。熟睡的她始终没再胡闹着醉言醉语,那张睡颜稚气又脆弱 地惹人心疼,他伸手轻揩她细致白哲的脸颊;心里,动情与怜惜的滋味,密密麻 麻、悸动蔓延。 他倾身,拨开她额前浏海,在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裴妍雨的梦境中揉进他这抹暖暖柔情,下意识地,她唇畔浮上一朵甜蜜满足 的微笑;霍地,伸出藕臂勾紧了他的颈子。 “妍雨……”向飞翼俯身,让她的动作给局限得不能动弹。 扯落她的手臂,是否会将她惊醒?他知道她仍于酣梦之中。 “别走,别离开……”裴妍雨哽咽着声音、求助般呢喃,并拉下他的肩,将 自己的脸颊埋在他的肩膀里。 向飞翼一个深呼吸,任她磨蹭、任她索求安慰。这般无助的语气,压根不属 于她这么好强的一女孩。 被需要的幸福感,盈满他的胸怀,只是…… “妍雨,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撑肘、支开一段距离,在她的耳畔轻问一句。 她那教人怜惜的哀求是针对他吗?唤的是谁? 是不是前男友? 裴妍雨忙点头,攀紧他的肩,凑上自己的脸颊、在他温热的颊边摩掌,然后, 安心地感到一丝慰藉,叹道:“知道……我知道……向飞翼,别走……” 梦境里,是他宽硕的肩膀、是他攒眉为她忧心的深深凝视、是他含着宠爱光 芒的眼眸,是……前一个男人不曾给她的温情。她知道是他。虽然醉了,但她反 覆作着温柔的梦,梦里,全是他。 她唤他的名?!向飞翼抿唇,心头翻腾的喜悦不可自抑。他敛眸、然后微笑, 伸出右手掌轻扶她的后脑勺,左手臂则揽她腰背,缓缓地……加深这个拥抱。 扎实的体温,温暖着裴妍雨的心;这胸怀,收藏她的悲伤。 “不是梦?”缓缓睁开眼帘,她在此刻幽幽清醒。温柔梦境的边缘,她分辨 不清这当下与梦境重叠的情境是否真实。 她掀合的唇,刷过他的耳发,教他身体泛起一阵暖潮,他收紧下颚、抑制这 瞬间充塞在身体里的强烈欲动。 “不是梦。”他回答,喉咙里发出一阵浓浊喟叹。 裴妍雨下意识地双手更加环紧他,好确定这股慰藉的确真实。殊不知,这会 让一个男人的情欲加温。 向飞翼扯落她的双手,将之压在枕上,注视着她。“妍雨,忘了那个让你伤 心的人,不准再想起他。”他希望,下一刻,她的心中绝无他人。 “嗯。”她顺从点头,眸海蒙胧迷离。 他俯身,覆上她的唇。 裴妍雨没有丁点抗拒念头,接纳他辗转的、温柔的、安慰的亲吻;她疲乏地、 安心地、心动地……融入他的气息。 当罗衫褪去,赤裸裸的相视之中,灵魂靠近。 幽室里,春光乍现;流动着情欲交缠的恋恋春色。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