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深,万籁俱寂,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起,凄厉可怖,还充满不安。 可能是因为那声音太过惊人,也可能是因为那声尖叫大让杜玉鸯感到熟悉, 奇迹似的竟然能把一向睡沉的她给惊醒。 「啊!不要,救我、救救我,林建庭,你不是我舒轼绅最好的朋友吗?为何 要背叛我?为何对我见死不放?不要!不要!」 声声的哀号彷若泣血的低鸣,那被人背叛的痛苦,喊得连向来无心冷情的杜 玉鸯彷似也能感同身受,她倏地起身,拿起睡袍往自己身上被,就直往客厅奔去。 缩在窄小沙发椅上的壮硕身影,叫声依旧没有停止。 他一边叫,双手还一边挥动着,手掌大张,好似想抓住些什么。 杜玉鸯毫不犹豫的上前,伸出自己的一双柔荑,让那双大掌有了安全的倚靠, 这时惊炼恐怖的尖叫声方才停止,睡沉的地也挣扎的醒了过来。 舒轼绅万万没想到撑开双眼第一个看到的竟会是那个小气吝啬、脾气火爆的 女人,「怎么是妳?」 「这屋子除了你,就只有我这位屋主了,除了我以外,你还想要谁来安慰你 那可怕的梦魇?」瞧他说得好像有多不可思议,难道在他心里她杜玉鸯真是个只 认钱,不懂情义的女子吗? 若他真有这样的想法,可真是伤人啊! 「我做恶梦了。」好累,那可怖的梦魇把他整个人折腾得又累又怕,若不是 她伸出手拉他一把的话,他真不知自己会掉落到哪个地方。 地狱?或者永无止境的黑暗? 「我知道。」温柔的三个字,道尽她对他的了解,纤白的素手,温柔的为他 拭去额头的冷汗,「想说出来让我听听吗?」一直压抑是种极致的痛苦,她希望 他能对她吐露他隐藏在心底最底层的那种恐惧。 「我……」虽然屋内依旧如往常般的黑暗,没点上半盏灯,可由窗外流泻而 入的月光,却将她脸上那少有的温柔照得分外清晰,这样的杜玉鸯可是他不曾见 过的,这让他感到诧异极了。「妳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好 诡谲喔! 他早已习惯她一副恰北北的模样,对今夜这样反常的她,反倒不能适应。 「呵呵!」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此时的杜玉鸯可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 把掐死他,「我难得对你几分好,你反倒不知好歹起来了,看来,还真是我多事 了。」既然他不希罕她的温柔,那她也懒得留在这里自讨没趣,还不如早早上床 睡她的大头觉来得舒适。 「等等,不要走。」看她当真要走,他反倒不舍,双臂一展,紧紧的抱住她 的腰身不放,「妳知道我好怕吗?那种求救无门的绝望,简直快把我逼疯了,在 我未失去记忆之前,我到底叫什么名字?我的家到底在哪里?我还有哪些亲人… …这些我全都不知,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感觉特别凄凉、特别哀伤、特别的念 家,我在想,我的家人是否也如我一般的思念着我、挂虑我的安危?」 面对这样懦弱无助的他,杜玉鸯体内那属于母性的温柔不禁抬起头来,她安 抚的拍拍他的头,突然建议:「想不想进来跟我挤一张床?」这建议才刚脱口而 出,她就已经反悔,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算了,省得它乱说话,净会帮她这 主人招惹麻烦。 「妳真的要我进去吗?」倘若是真,当然是最好的。要不,他可能就要睁眼 直到天亮了。 「进来吧!」看他那迫切的神情,杜玉鸯就算再后悔,也狠不下心肠对他说 个不字,不过……「你可不能乱来,我可以陪你聊天,甚至可以讲故事给你听, 但就是不准你乱来,知道吗?」想起被他偷去的那几个吻,她不由得心猿意马, 虽有点想再尝他那温柔的吻,可就是开不了口,更腼腆得不敢在他面前承认。 「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对妳乱来,我们现在就走。」说完,他当真急匆匆就 走,跑得比她这个主人还快。 看他那副猴急的模样,杜玉鸯还真不知自已是该笑还是该气。唉!就当是自 己欠他的吧! 谁教……算了!那件事还是先暂时按下不谈好了,等彻底解决他所面临的危 机之后,再来好好的跟他谈谈,看他到底打算如何。 这一夜两人聊天说地,谈了颇多,也谈得颇为深入,直到此时,杜玉鸯才发 觉舒轼绅确实是个真正的人才,难怪舒武穆那老头会特别看重他这个长子。 「我告诉妳,有时候我脑袋瓜总会浮现一些连说都说不清楚的念头,就像有 股莫名的力量,在驱策着我一般,拼命的命令我,要想、要继续的想,千万不可 放弃。可是……」想,他当然会想,可其中的痛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 「我越是想,头就越疼,疼得直让我想尖叫;不想,我心里又会莫名的感到急躁 不安,就好像我忘记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这种感觉,妳能明了吗?」 「喔!嗯。」一向最重视睡眠品质的杜玉鸯,已经很有耐心的陪他聊了一段 不短的时间,她双眼都快合上了,所有的耐性已然宣告瓦解,她闭着眼睛,虚应 几声,至于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根本是没有听进去。 「还有更奇怪的是,今天我才第一天跟妳到妳上班的公司任职而已,可有些 事我就是要命的熟悉,彷若以前就已经做过很多遍似的,妳说这情况是不是很不 正常?」忙着自说自话的舒轼绅,根本没注意到他身旁的女人早已先他一步进入 梦乡,与梦共舞去了,还兀自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 直到他发觉不对,转头一看才惊觉杜玉鸯早已熟睡的事实。 「睡着了!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天啊!地啊!他虽然失去了记忆,可 也还算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当一个毫无防备的女人躺在一个正常男人的怀抱里时,他该会有什么样的反 应,这不用想他知道。 那现在的他该如何是好? 垂眼审视她那张甜美的睡容,再看她那张可人的樱唇,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 体内的骚动,不由自主的贴向她,轻轻的,不敢太过用力,啄了她一口,跟着又 啄了一口,再一口,又一口,也不知自己到底偷尝了多少香,他才总算满足的闭 起双眼,手臂贴在她丰满的胸前,感受她的柔软,还无意识的乱揉、乱摸,过了 一阵子,才勉强闭起眼沉沉入睡。 第二天天亮,首先起床的又是杜玉鸯这小气吝啬的女人,她感到奇怪的觉得 自己的呼吸有点不顺,就像胸口被什么给压住了一般,低头一看,方知—— 「啊!」又是一声尖叫,睡得舒服至极的舒轼绅,又再次被人一脚给踹下了 床,原因就是睡熟的他竟笨得以她的胸脯当枕头,还很不齿的流了几滴口水在她 身上…… 今天总务课很难得的来了三位大人物,所有同仁奉命一字排开,热烈鼓掌欢 迎这三位难得一见的「高级客人」。 舒轼绅就站在所有人的中间,陪伴在他身旁的则是杜玉鸯这小气又吝啬的女 人。老董事长舒武穆笑容满面的一一巡视所有员工,杜玉鸯则屏息的等待着,就 等着看这对父子相认的好戏。 终于,好不容易舒董事长来到舒轼绅的面前,和蔼的笑容随即不见,换上的 是惊讶、欢喜、以及一脸的老泪,「孩子,我的孩子,我总算是再见到你了,太 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他激动得哭了,抱着自已的孩子哭得就像个小孩似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没了以往记忆的舒轼绅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只能 以一双盈满求救的眸采,瞟向他身旁的女人杜玉鸯。 就希望她能出面,帮他解决这麻烦。 「董事长,您真的认为他就是你的孩子吗?」心知肚明的杜玉鸯故意装成一 脸的无知样,大声的向舒武穆要求一个正确的答案。 「当然!」天底下有哪对父母会胡涂到不认得自己孩子的?「我非常肯定他 就是我失踪将近两个月的长子,舒轼绅。」 「可是……」这句可是,杜玉鸯可拖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她边说边不忘谨慎 的观察另外两位舒家人的反应。一个是气得咬牙切齿,另一个则是一脸平静,彷 若天塌下来也不干他的事般。 这兄弟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可让杜玉鸯感到有趣极了。「他好像不认得您 了。」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舒轼堂这匹色狼,她曾经亲自跟他交过手,所以认识。她看他咬牙切齿,双 掌紧握的模样,心里已大约了解那场害轼绅失去记忆的车祸,该是由他亲手策划, 强逼林建庭参与的才是。 当然,这件事也是她旁敲侧击,从林建庭的口中探出的。 若问杜玉鸯心里最忌讳的会是谁?说老实话,她不怕对上舒轼堂那匹无耻的 色狼,相反的她心里比较顾忌的是那个脸上毫无任何表情的舒轼忠。 别看他一脸淡然,可人的双眼是说不得谎的,就算他如何善于伪装他脸上的 表情,却怎么也无法掩饰他从他双眼所迸发出的强烈恨意。 比起舒轼堂来,毫无动静的舒轼忠,是更加让人畏惧的敌手。 「什么?!」自己的孩子竟然不认得他这个亲生父亲,这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的亲生子会不认得我这个父亲呢?」 「因为他失去记忆,一场车祸所致。」 这件事眼前这只老狐狸也清楚得很,瞧他那副惊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若杜 玉鸯没事先知道实情的话,恐怕还真会被他给欺瞒过去呢! 难怪她老爸会叮咛她说:「千万别主动去招惹你们公司的董事长,心机深沉 狡猾如狐的他,绝不是妳这年轻的小姑娘能应付得了的。」现在,杜玉鸯总算了 解老爸这番话的深意了。 「孩子,你当真失去记忆了吗?」舒武穆确实是应允林建庭一起加入谋杀自 己长子的诡计,为的就是搜集所有证据,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会因那次 的车祸意外,而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啊! 「是的。」舒轼绅苦笑的回答着。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父亲,这种感觉相信任 何人都难以接受。 尤其那个半路认子的老人家,还是堂堂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这种事更是让 人难以置信。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舒武穆的这句话,可是对着杜玉鸯问的。既然这小 妮子坚持照着她的计划来,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应该早已想到才是。 「既然您老人家能确认阿绅是您的孩子,于情于理我都该让您把他带回去才 是。」当然,她也会踩着一起进驻到舒家去的,「人家不是说,失去记忆的人。 最好的医疗方式,就是把他安置在他熟悉的环境之中,这样才能帮他恢复记忆吗?」 杜玉鸯主张的惊人提议,当场把好几个人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其中还包括舒 武穆这匹老狐狸呢。 这小妮子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呢?她难道不懂阿绅若真的跟他一起回去,处 境会更加的危险吗? 正当舒武穆心里产生这层猜不透的疑虑时,没想到那默不作声的舒轼绅竟反 常的开口要求: 「要我住进您家,可以。不过我要玉鸯陪我一起去,我才肯去。」失去记忆 的他,谁也不信,唯一信任的就是他身旁这老是凶他、骂他、踹他的女人。 只有她才是他心里唯一信任的人。 哈哈哈!正如她所料,杜玉鸯甚是满意的附着舒轼绅瞧,心里更是为他对她 的信任充满了说不出的激动。 值得了!只要他能打从心底信任她,那她冯他所做的一切全都值得了。 拿自己的老爸与舒家老头相比,杜玉鸯不由得打从心底敬佩自己父亲对母亲 的专情。 同样是有钱人出身的两个男人,一个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一个是自始至终 只爱一个女人。 所以说她对舒老头所面临的困境,唯有一句话可送,那就是「活该」!谁教 他年轻时那么花心,娶了三个女人进门,虽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可到头来呢? 哼!三兄弟为争家产所上演的丑剧,还真是不堪入目啊! 活该!活该!最好那三兄弟,能一举把这老胡涂给气死。 一大早,她方从自己所暂居的客房中踏出,好巧不巧竟碰上她这辈子最不想 遇到的色猪。 「等等,我有话要对妳说。」生长在富裕家庭的舒轼堂,说话的语气就像是 从鼻子里哼出的,表情更是摆明了瞧不起眼前这小气又吝啬的女人,私心的以为 她定是为了舒家的家产而来。「妳直接开个价,要多少才肯离开我们舒家?」既 然这女人爱钱,他就给她钱,只要她一走,他想做的事情就可毫无顾忌了。 开价?怎么?难道这男人还把她当成阻街女郎不成?「记住!这可是你自己 要我开价的喔!」 「当然。只要妳肯从我的眼前消失,不再住在我家,任何价码随妳开,我舒 轼堂绝不反悔。」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金钱关,他就不相信这女人 当真能拒绝得了金钱的诱惑。 「好!既然舒二少爷如此爽快,那我杜玉鸯也不好太过龟毛。这样好了,你 只要把舒家所有的财产全部过继到我杜玉鸯的名下,我保证二话不说,马上就走, 这辈子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得到我这碍手碍脚的小人物的。」说大话谁不会,这 样的大话,可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开得了口的。 「妳、妳这女人简直是贪得无厌!」可恨!可恼!这女人简直就是摆明在整 他。「妳给我记住,我早晚会让妳这贪得无厌的女人后悔莫及的。」话落,舒轼 堂转身就要走。 可杜玉鸯怎可能这样轻易作罢,「等等,舒二少爷,有句话我想你是说错了, 我必须跟你订正一下才成,我不是贪婪女,而是吝啬又小气的魔女,记住啊,别 再搞混了。要不……嘿嘿,我也会让你后悔莫及的。相信我,我整人的功夫绝对 比你到家,若是要抽掉你的指甲,或是把你打得遍体鳞伤再用盐巴好好伺候你的 伤口,或是……」 一口气,杜玉鸯想了十几种不同的整人法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转述给他 听,直逼得舒轼堂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她才展颜一笑,笑得是既天真又无害, 「信不信我有这个能耐啊?」胆敢招惹她们六魔女的,全没一个仔下场,论整人 的功夫,若她们甘心屈居第二,那第一名可得从缺了。 谁敢挡在她们面前的尽管站出来就是,她们绝对奉陪到底。 目送那女人嚣张跋扈的背影,舒轼堂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不过是短短的几 句威胁,可那女人全身所散发的气势,就足以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她才真是他舒轼堂穷真一生遇到最可怕的敌手啊! 看来只要有她守护在自己大哥的身边,他最好是聪明的暂且按兵不动才成, 要不……唔,好可怕。 不用亲身体会,单单用想象的,舒轼堂哆嗦得更加厉害,就怕遇上那可怕的 女人,毕竟他还会吃过她一记暗亏呢。 记忆犹新,当真是记忆犹新啊! 早餐时不见舒轼绅下来用餐,杜玉鸯强按捺自己的性子,仁慈的给他一个宁 静的空间,让他慢慢去想。 午餐,再不见他下来用餐,杜玉鸯火爆的脾气已经有几分发狂的迹象,只是 她还是拼了命的呼气、吸气,再次强忍不上楼去敲门揪人,大方的打算再给他一 次机会。 现在倒好了,连晚餐也不见他下来跟大伙儿一起聚聚,这下子脾气火爆的吝 啬魔女可气焰高张了,只见她筷子一丢,也不管老人家还有在场的另两位舒公子 心里会对她存有什么想法,直接转身就往楼上冲,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今晚非得 揪出那只缩头乌龟不可。 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显示她杜小姐的愤怒,不用敲门,她直接 开门就闯,一见躺在床上的舒轼绅,她伸手一抓,提着他的衣领,逼他张眼看着 她,「说!你为什么不肯下来跟你自己的家人一起用餐?」 「我……」个性中本就存有一点怯懦因子的舒轼绅,实在很难把自己心里的 恐惧说清楚、讲明白,只能吶吶的开口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总感觉自己与 这个家格格不入,有点搭不上还,疏远又难堪,总感觉自己好像是为了贪图舒家 的产业而来的。」 「贪图?」这话可有趣极了。「你确实是有这份贪婪之心。」贪,谁都有, 只是深浅不同罢了! 「妳瞧,连妳也认同我这个看法,妳说,我这有那个脸待在这里吗?玉鸯, 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待在这里,这里真的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很难受,我实在 是厌恶透了这个家。」他感觉除了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已是他的父亲的老人家之外, 其余的两兄弟,对他的加入根本不是诚心的欢迎。 「傻瓜!」一句傻瓜,杜玉鸯展臂拥紧这因为失忆而倍感无助的可怜男子, 「相信我,你绝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过……」为了他好,她决定让他知 道一些丑恶的事实,「你的直觉确实没错!这个家里,除了你自己的亲生老爹以 外,其余的那两兄弟全跟你是不同母亲所生,所以他们对你绝对不存任何善意, 因此,我奉劝你一句话,最好多提防他们一点,小心的不要让自己有落单的机会, 更不可跟他们单独相处,知道吗?」 「为什么?」倘若连自己的家人都得小心提防,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他 倾心相待呢?「不管他们是否跟我打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都不能抹灭他们是我 兄弟的事实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