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姓韩名雍,今年二十有四,堂堂锦田伯的独生儿子。因为生了一张太俊 俏的脸跟一张太会说话的嘴,从小备受众人宠爱,除了他那两个没情没义的拜把 兄弟外,没人敢欺压他。 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和爹一样能干的商人,娶一个像娘一样可爱的姑 娘为妻,然後生一双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儿女。他曾对天发哲一,一定要像他那 两个结拜兄弟一样,只娶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为妻,然後一辈子对她好,不离不 弃。 可是现在——他身穿大红喜服,被娘亲强逼著坐在这贴满喜字的厅堂里,听 著每个亲友访客对著他喊:“恭喜啊l 新郎倌!” 新郎倌是没错,今晚就是他的大喜之日。而此刻那跟他一样穿著大红喜服、 凤冠霞被的新娘子,却是一个他才刚认识没多久、连脾气都还没摸清楚的女侠。 这混乱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刚好在危急之时救了他一命、他刚好为了扮 戏而在娘亲面前牵了她的小手,她就被众人认定是他的心上人,然後——然後他 们就这样被押回韩府大厅,跪倒在笑得合不拢嘴的韩家夫妇面前,准备拜堂了。 这回韩家夫妇是吃了秤铬铁了心。因为怕儿子又使诡计临阵开溜,所以他们 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强逼他今日一定得完成终身大事。平常随侍在他身边的 仆人也全都倒戈,暂且背叛了小主子,帮著韩家夫妇逼婚。 在重重家丁看守之下,韩雍有如笼中鸟,根本逃不了。 眼见就要拜堂了,他还想把握最後一次机会替自己澄清,却见华小虎也在一 旁观礼,而且正不停地用她那凶狠的眼神来回盯著他与元宝黛,似乎是在说: “假的!你说你有心上人都是假的!我知道你跟她在做戏,只要你自己露出马脚, 你就得依约娶我了!”唉!他孤立无援,他有苦难言哪。 “一拜天地!”礼官嘹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雍稍一迟疑,便被紧守在一 旁的家丁给按弯了腰,响亮亮地和元宝黛一同对著天地磕了个头。‘ 元宝黛的脸给红头巾盖住了,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从容的举止看来, 她似乎很乐意行这个礼似的。怪了,难道她一点也不著急? “二拜高堂!” “娘你听我说——”韩雍一句话没能说完,又被家丁给狠狠按下头,在韩夫 人脚前磕了个响头。 “乖、乖。”韩夫人笑眯了眼,却又哽咽起来。“我的小雍儿终於长大了。” “夫人,你这是哭什麽呢。”韩老爷拍著韩夫人的手臂,开心笑道。 “你不就成天盼著他赶紧成家吗?这会儿媳妇都娶了,赶明年咱们也许就能 抱孙子了。” 韩雍跪著,娇贵的额头上已经撞出了个红印。他吃痛地揉著,忍不住回头朝 那家了低吼:“哪个混蛋竟敢对本少爷出手那麽重……旺福?旺福!竟然是你! 枉费我把你当心腹,你竟然头一个来背叛我——” “少爷,旺福也是为了您好啊。”旺福陪著笑,低声相劝之一会儿您不乖乖 拜堂,咱们就真的要迎华家那只母老虎来做少奶奶啦。“ “夫妻交拜!”韩雍正对著元宝黛,她的脸在红头巾下形影朦胧,瞧不清。 当旺福按著他的脖子向她行礼时,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就只是那麽一瞬间,他却 隐约瞧见了她那小小的下巴、薄薄的朱唇。令他诧里一的是,她嘴角边那抹微微 勾起的,竟是那有如久候月下,终见花开般的——幸福微笑。 她姓元,名宝黛,今年二十有六,从小有娘没爹,後来连娘也没有了,和外 公过了好一段苦日子。她不算国色天香,但在她生长的那个小村子里却也算是美 人一个,何故到了二十六岁才嫁人,恐怕真得问问那个算命先生了。 她生平最大的愿望,似乎一直在变,小时候她希望能在茫芒人海中找到爹, 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後来总是找不到爹,娘又过世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外 公能一苋健健康康的,永远不离开她。 再後来,祖孙俩日子过得实在辛苦,没钱吃饭、没钱看病买药,她最大的愿 望就是:她一定要想办法赚很多很多钱,可以给外公请大夫、给外公买外早药, 她和外公都不用再饿肚子——赚钱的方法有很多,时间却急迫得不给她选择的余 地。就在她决定牺牲自己、嫁给村里的王老爷当妾,好换取她祖孙俩的温饱的时 候,那个老是自称“堂堂锦田伯独生公子”的韩雍,就这麽莽撞的冲到她面前, 带来灾难、带来麻烦,却也带来了转机。 与其嫁给那个纵有万贯家财、却荒淫无度的王老爷当小妾,一辈子关进那大 宅门里,再无翻身之日,她当然宁可嫁给韩雍这小子了。虽然他莽撞了点、年纪 小了点、长得太可爱了点。但当他亲日承诺愿意照顾她和外公一辈子的时候,那 语气之肯诚,令她心中猛然一动,而当他因为怕她被华小虎的鞭子给扫到、奋不 顾身冲到她面前护往她的那一刻,她心里对他的好感更是立刻满了上来。 她不住城里,不知道“堂堂锦田伯的公子”这句话为何那麽顶得拿来炫耀, 但她看得出来韩雍家境是很优渥的,否则寻常人就算有心,也很难作出照顾她爷 孙俩终身的承诺。既有照顾她的财力,看来人品也不差,又生得这样讨喜……脱 离贫穷、跃上枝头的大好机会如今落在她手里,她没理由不把握住。虽然他已答 应要照顾她和外公一辈子,但若能嫁给他,这“照顾她一辈子”的承诺就更稳当 了。 “新郎倌来了。”房门开了,韩雍正被红娘——以及身後一堆雄壮威武的韩 府家仆,半推半拉地给送进了新房里。 “祝少爷和少奶奶百年好合”。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奴才就先行退下了。 大圆、小圆一左一右,拉著韩雍在元宝黛身边坐下後,嘻嘻哈哈,一溜烟就跑出 去了。 “慢著——”韩雍奔到门前,刚好看见房门“碰!”的声给关上了。尽管那 贴著双喜红字的门板几乎撞歪了他的鼻子,他仍不放弃地拍门喊道:“喂!你们 总不会是要把我——什麽?竟然真的把门给锁上了!” “少爷,别拍了,小的按照夫人的指示,已经帮您把房门锁好了,整整三个 大锁头。包准没人能闯进来打扰您的新婚之夜。” 听出门外是旺福在说话,韩雍人止刻整个人贴到门板上,就著缝隙向他求救: “旺福,你我主仆一场,念在我平常总是带你吃香喝辣的份上,求求你放我出去 吧!” “少爷您安分点吧,这回我是帮不了您的。夫人说过,这次府里哪一个敢阻 挠少爷的婚姻大事,就要扣一个月工钱、赏一百下板子,然後撵出去。少爷您平 常待我不薄,我怎舍得离开韩府、离开您呢。况且夫人还说,倘若我这次助夫人 逼婚成功,就要升我做总管!”旺福一想到明日他就要升格成为韩府总管了,锁 门的手脚更是俐落。“哈哈、哈哈哈!所以呀少爷,既来之则安之,您就别再想 逃了。况且坐在里面的新娘子不是您的心上人吗?还逃什麽?少爷,旺福这就走 啦。哈哈、哈哈哈!明儿我就升总管了、升总管了!哈哈哈!” 旺福没出息的笑声,伴随著他手里那串钥匙叮叮当当的响声,逐渐远去,韩 雍最後的希望也跟著破灭了。 “可恶!竟然为了升总管而背弃我,我果然看错你了!等明儿我被放出来, 你们一个一个,我一定都要找来算帐!还有大圆、小圆,你们也给我等著!”韩 雍朝门外喊,知道那群叛徒走远了听不见,他的身子从门板上滑了下来,摊坐在 地上,垂头丧气。“这下可好…… 始终保持沉默的元宝黛坐在床沿,忽地咳了一声,提醒韩雍这儿还坐了个她。 “元姑娘。”韩雍跳了起来,扭著手,一脸愧疚。“真对不起。本来我真的 只是想请你帮我摆脱华小虎,却没想到我娘会忽然出现,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步田 地……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会跟我娘说清楚,让她知道你只是同我扮戏,你是 无辜的,然後想法子恢复你未嫁姑娘的身分。” 元宝黛听到这里,霍地抬了头,韩雍看不见她红头巾底下的脸,却猜她是受 到严重惊吓了。 “当然当然,我绝对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对外我会以性命担保你我之间的 清白,咱们虽然被关在一起一夜,但什麽事都没发生,我连你一根手指都没碰, 你依然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所以……所以你放心就是了!”唉唉,听自己 说得这般笃定,方才几乎全苏城的达官贵人都来观礼、亲眼见证他们俩拜堂成亲、 送入洞房,他如何让大家相信这一切只是闹剧一场?元宝黛沉默半晌後,缓缓取 下红头巾,抬眼望著韩雍,他这才完全瞧见了她那张略施过脂粉的脸,荷粉垂露 般。 “就算你肯出面澄清,难保你爹娘会愿意听你、苏城百姓会愿意信你。咱们 真真切切地拜过了天地,在别人服里我就是韩家的媳妇了,你怎麽还我姑娘的身 分?除非你休妻——元宝黛幽怨地望著韩雍,语带委屈:”我好心帮你,换来的 却是在一夕之间沦为下堂妻,你叫我以後怎麽见人?况且经你这麽一闹,你爹娘 也会觉得脸上无光的。“ 韩雍听了,也苦恼起来。是啊,他真是太天真了,纵使休妻,也还不了她本 来冰清玉洁的姑娘身分。女人家的名节很重要的,他怎能贸然给她蒙上了个弃妇 的头衔?这对比他自己还要无辜的她实在不公啊。 “最要紧的是,若你承认这一切都是假的,咱们之间什麽也没有,那你理当 依约娶华小虎为妻,再没理由推拒上午辛苦苦闹了这一团乱,最後还是要娶那华 小虎回来,你可得想清楚。”元宝黛口气淡淡的,却正好说中韩雍最害怕的心事。 “那应该怎麽办才好?”韩雍泄气地又坐到了地上。一只手靠著屈起的膝, 撑著脸,很苦恼地道:“我不能娶那只母老虎回来呀,她被我耍过这一回,一定 气坏了,让她过门,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依我说,事已至此,咱们就……”元宝黛瞄了眼韩雍,想到自己年纪比他 大却还占他便宜,是有那麽点良心不安……但再想到她和外公的将来,她决定假 装自己没听过有良心这回事的。 “就怎麽样?”韩雍好奇地抬了头,扬起的脸颊被手给印了个深深的红印子, 越发显出他的稚气犹存。_ “咱们就顺其自然,见机行事吧。”元宝黛说完, 低下头去盯著手里的红头巾,粉颊上不觉也染上了红。 “顺其自然?见机行事?”韩雍一头雾水。“呃,恕我无礼……可是元姑娘, 你这两句话似乎……解决不了跟前咱们被迫假戏真作的窘境。” “就是……假戏真作喽。”元宝黛垂著头,低声道。 “假戏真作?”韩雍一脸茫然地重复著。“你是说……咱们就真的结为夫妻?” “嗯。”元宝黛再抬头时,脸上依然一片绯红,口气却很是坚决。“既然都 拜堂了,咱们就顺其自然,做夫妻吧。” “什麽!”韩雍这—惊可是非同小可!他再次从地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喊: “做夫妻?姑娘,你是不是被吓傻啦。否则怎麽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我一向都很镇定,也前前後後都想得很清楚了,咱们做夫妻吧。” “元姑娘!你我不过相识一天,我连你祖籍哪里、家里多少人都不知道——” “我本是河南唐河人,後来黄河泛滥,把咱们的家园冲毁,才又搬来苏州, 我就是在苏城外的王兰村长大的。我从小没有爹,娘很早就过世了,外公是我唯 一的亲人,但嫁给你以後就不一样了。所以……咱们做夫妻吧。” “慢著!就算我知道你祖籍哪里、家里多少人,咱们还没……还没合过八字 吧?怎麽知道彼此适合不适合?” “今儿个下午我被送来这里後,你娘就顺便帮我把我外公也接来了。两边亲 家见了面,又请媒婆看过咱们的八字,说是合得不得了。而且我小时候给人算过 命,说我有帮夫运,你娘知道了直说祖上积德上你讨了门这麽好的媳妇儿。所以 你不用檐心,咱们做夫妻吧。” “慢著!”韩雍见元宝黛一脸笃定,眼神认真,他不禁头痛起来。 “就算我知道你祖籍哪里、家里多少人、咱们的八字合得不得了、你又有帮 夫运,我还是……还是不能娶你呀,你嫁给我一定会後悔的!” “不会的。”元宝黛坚决道,“是我自己决定要嫁你,我不会後悔的。” “唉呀!你没闯我为什麽、怎麽知道你不会後悔!” “为什麽?” “因为——”韩雍张口欲言,却忽然想起他那两个结拜兄弟。 他那两个没什麽义气可言的拜把兄弟,一个清心寡欲、苦候十年,只为了娶 回那个曾经互许终身的苍白小厨娘;一个则是兜来转去、她跑他追,辛苦了五、 六个年头才抓回逃妻。当时他年纪小,在一旁冷眼看著,只觉得他们一个呆、一 个蠢。後来过了几年,眼见他这两对兄嫂依然是爱笃情深,大哥跟二哥从不曾想 过再添妾室,倒是添了几个孩子,这样一夫一妻、如胶似漆的过日,他这局外人 看得都腻了,他们夫妻间竟是别无所求般的心满意足。相反的,看那些当上大官 大贾的老爷们,三妻四妾的娶不完,却像是老填不满心里的空虚似的,尽管左拥 右抱,仍不见有满足的一天。 他想是因为自己长大了的关系,他渐渐明了大哥和二哥为何愿意苦等那几年, 非大嫂和二嫂不娶的决心了真心爱著的,一个就够了,只娶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 为妻,一心一意的对待,才能不辜负自己、不辜负人家。所以他有样学样,仿效 他那两个兄长的决心,发哲一没遇上自己真心爱的姑娘,就绝不娶媳妇儿。 唉,世事难料,他辛苦守心又守身二十四年,哪知如今…… “元姑娘,你知不知道一男一女为什麽要结为夫妇?” 元宝黛一愣,脸上微晕。“不就是为了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他不是说不能娶她吗?怎麽马上又提到了生孩子的事情? “错!”韩雍说得斩钉截铁,看元宝黛一脸狐疑,他决定好心成为她的启蒙 恩师。“我知道,长辈们都是这麽教的,书里也是这麽说的,可是我认为一男一 女,一定要是因为彼此很相爱,所以才结为连理的。至於孩子嘛,就像是上天的 恩赐,夫妻彼此相爱相守,情真意坚,连老天都感动了。所以赐给他们孩子。” 元宝黛听得傻眼,哑口无言。这番歪……独特的道理,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 到,娘不曾敦她,外公也没有。但照他这麽说来,爹跟娘也应该是很相爱才会生 下她的。如果爹很爱娘,又为什麽会不告而别,甚至连她出生都不回来看看她呢? “想想看,若能娶自己最心爱的姑娘为妻,抱著和最心爱的姑娘所生下的孩 子最心爱的孩子,那该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人生至此,夫复何求?”韩雍畅快 地道,脸上尽是对这美好将来的期待。 元宝黛盯著韩雍那张看起来很幸福的脸,轻声道。“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 多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姑娘家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所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就得更有担当、更肯负责任此”。倘若不能对 自己承诺,对那个姑娘一辈子疼惜、一辈子照顾,不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那 就不应该娶人家回来,否则不但两个人都受罪,辜负了人可是会造孽的。“ 辜负了人会造孽?“我倒没听过有人这麽说。” “怎麽不造孽?原本那姑娘也许可以遇到一个很爱护她的夫君,却因为被一 个一时贪图她美色的男人给娶了去,事後不但没有好好疼惜,还在她人老珠黄的 时候将她抛弃,误了她本应有的幸福,这还不造孽吗?”韩雍双手合十,嘴里念 了一句佛号“神佛的眼睛可是很利的,在人间造的冤孽,到了阴司一定要还。我 有个朋友,是城东德昌商铺的大当家,已经娶了六个姨太太了,见一个爱一个, 却没一个真心的,几个好姑娘全给他糟蹋了。他这样还不满足,老往青楼跑,早 些年我劝他他不听,最近听说染了病,铺子里的事早没法料理了,只怕捱不过三 十。我就说吧,现世报来得很快的,下了阴司肯定有更多的苦要受,我可不愿做 这种缺德事。所以,我只能和我真心相爱的姑娘结为夫妻,好好疼她、宠她、照 顾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照顾她一辈子,不离不弃?元宝黛听著,忽然怔住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溜进 她心头,轻飘飘的,带点甜,好像小时候常吃的桂花汤圆的味道。那股香气又甜 又软,悄悄撩拨著她沉寂了二十上八年的芳心。她胸口一阵怦然,好久以後才说 得出话日工“我知道了。” “你知道啦?”韩雍大呼一口气,眼里有夸她天资聪颖的赞叹。“那就好, 现在咱们得赶快想办法,看看该怎麽挽救眼前这一切——”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元宝黛握拳,又恢复方才那一脸的坚决。 韩雍先是呆愣著,脑袋里空空的,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麽,直到他恢复清醒, 稍微理解了她言中之意。“什麽?” “我……喜欢你。”元宝黛说得笃定,颊上的彤彩被案上那对龙凤花烛照映 著,更显温柔。“所以,我也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这样的话,咱们就能成为一 对彼此相爱的夫妻了。” “你——”韩雍瞠目结舌,觉得自己绝对无法承受比这更大的惊吓了。“你 喜欢我?什麽时候开始的?为什麽?” “刚刚听你说的那番大道理,证明你是个有情有义、又有良心的好男人,将 来一定会是个情得依靠的好丈夫,所以……我就决定要喜欢你了。”果然,今早 挂在悬崖边时,她紧抓著他没放手果然是对的。这个好男人一定是老天爷听见她 的怒喊,所以赐给她的,她要珍惜。 韩雍张日无言,她白荷般的脸上晕开一片红,变成了红嫩的粉荷,扬著夏日 的香气,引他心头微微颤动,“元姑娘,这种话是不能当儿戏乱说的……” 不否认,这个元宝袋—一元宝黛,生得温柔可人,的确是让他看了就很舒服, 况且她还救了他一命,又帮他骗过了华小虎,他对她心存感激,也很有好感,只 是……还没好到娶回来当枕边人的地步哪。 “我不是在乱说。”元宝黛站起身,直直走到韩雍面前,举起手。 “我元宝黛对天发誓,今日有幸嫁为韩家妇,必定会好好侍奉夫君、孝敬公 婆,做个好娘子、好媳妇。我对夫君韩雍……一心一意,情有独锺,愿能永结同 心,与子偕老。” 她的宣别自那样直接真诚,听得韩雍脸红心跳,哑了口。 “我会努力成为让你真心爱著的人,我会努力的!”元宝黛与他四目相对, 郑重地托付终身。“我知道我只是个没没无闻的乡下姑娘,除了会做些绣口叩外 没什麽别的长处,而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爷,身价非凡,我嫁给你的确是高攀了。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你要让我名正言顺的离开韩家,除了休妻,别无它法。何不 让我试一试,或许我真的能成为让你真心爱著的人也说不定,尤其现在我已经… …” 元宝黛没再说下去,但韩雍知道她要说什麽,尤其是现在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嘛……他知道自己皮相很好,否则怎麽会成为苏城三大美男子之一、会有那麽多 女子愿意追在他身後跑。倘若她是因为这样才对他动心,他可以理解,但若真是 如此,当初在山崖上求她假装是他心上人的时候,她就不会那样抵死不从了呀, 还跟他交换了那麽不公平的条件呢……真是的!她竟是为了他方才那段长篇大论 而对他心动,害他莫名的感到有点自豪、有点骄傲,也害他不知该拿什麽冠冕堂 皇的理由来拒绝她、让她清醒。 “如果,到最後你还是不喜欢我,或者你遇见了你真的喜欢的姑娘,那时候 再赶我走也不迟……”元宝黛下定了决心,赖定了眼前这个好男人。见韩雍呆愣 在自己面前一动也不动,她窘红著脸,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解新嫁衣上的排扣。 一颗、两颗、三颗……当她的颈项从大红嫁衣底下露了出来,那抹白哲被嫁 衣的艳红衬得太耀眼,一晃晃一下子跳进了韩雍的眼里,令他猛然—惊! 忽然伸过来压住元宝黛衣领的手令她吓了一跳,原本就紧张得猛跳的胸日差 点停止了跳动。 “别这样!”韩雍的手掌覆盖在元宝黛的手上,压住了她的衣领,也阻止了 她解扣子的动作。他刻意别过头,不愿占她便宜。“你年纪比我小,又太冲动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能让你将来後悔。” 元宝黛错愕的盯著他,感觉他盖住自己手背的手掌有些火热,而从他别开了 的脸际,依然可看出他害羞腼腆又故作镇定的神情。 “你放心,我刚刚只瞄到了一点点!不,其实我什麽也没看到,我不会跟别 人说的……”你快穿上吧!“ 听得出他话里的慌乱,宝黛方才猛跳的胸日渐渐平复,她咬住唇,又放开。 “我不会後悔的。” “唉,我好歹也长你两岁,我说你会你就会!”韩雍两个大步上前,将元宝 黛推坐在床上,一手拉起了簇新的锦被,被在她身上,远去她那白得令他乱了心 跳的肌肤。“你不会後悔,我怕我把持不住会後悔呀……” 韩雍嘴里叨念著,转眼已经捆了两层被子在她身上,“你听著,我答应过要 照顾你跟你外公一辈子,我不会食言的,你不用因为怕我反悔而勉强自己嫁给我。 还有。就算将来我真的遇见了真心喜欢的姑娘。也不会弃你们祖孙俩不顾,把你 们赶出去的,知道吗?” 元宝黛听得一愣,莫名红了眼眶。“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跟外公住在这儿?” “既然要照顾,自然是住一起比较方便。倘若你外公不喜欢,明儿我找人在 附近挑间屋子,再派些人过去,让你外公住那儿。” “不不,当然住在一起比较好哦是问你……你愿意让我留下来了?” 韩雍无奈地叹口气,抓起仅剩的一床小被子和枕头,走到了离床铺很远的一 张躺椅旁。“正如你说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好像怎麽做都会 委屈了你,只好将计就计,先让你留下吧。你放心,今晚你睡床上,我睡这儿, 我绝对会力保你的清白,不会占你便宜的。” 元宝黛呆呆地看著韩雍忙碌的在躺椅上铺被子、摆枕头,真的就自个儿倒头 睡下,甚至连身上的新郎信服都没脱掉。 案上的交杯酒静静摆著,龙凤花烛静静烧著,喜气洋洋的新房里除了可以听 见韩雍装出来的不大自然的酣声外,一切都是宁静的,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元宝黛望著里在她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鸳鸯锦被,不知怎麽的,她明明感觉 眼角湿了,嘴角却笑了…… 长生天啊,请再容她发誓一回,她一定要在不久的将来里,让眼前这个像是 男孩般的好男人真心喜欢上她,然後……韩家少奶奶这个位置,她一定要坐得稳 稳的,外边不管是野花野草、还是仙草仙花,都别想来跟她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