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奶奶,前头那间大屋就是咱们的丰和行了。”一大早的北大街上,韩府 家婢大圆和小圆一左一右伴在元宝黛身边,指著不远处一家商号同声道。 元宝黛遥望著,果见不远处有间很气派的大屋,屋门上挂了块红木漆金的市 招,端端正正写著“丰和行”三个大字;门前蹲了两座石狮子,两张写著“丰” 字的红色大旗随风飘扬。“好大一间呀。”元宝黛赞叹著。 “是啊少奶奶,这是总行,苏城里所有的商行就属咱们丰和行字号最老、最 大间啦。”大圆很骄傲地道。 元宝黛点点头,继续看著,刚好见到一列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来,停在 丰和行门前,马车上头载著许多货物,正由搬夫一箱又一箱的搬进丰和行。 “咦!老爷跟少爷出来了。”听见小圆的轻唤,元宝黛不由得抬头找寻韩雍 的身影。只见韩雍乖乖站在韩老爷身後,听著韩老爷与一大群人说话,不知道韩 老爷说了些什麽!忽听得众人一阵骚动,转而围住了韩雍,跟著传来道贺之声。 元宝黛远远看著韩雍,见他脸上挂著腼腆的笑,明明天气寒凉,他手上的扇子却 振得飞快,好像很紧张似的。 “那群人是谁?”元宝黛问道。 “他们呀,是各地作小本生意的米贩。”大圆解释给元宝黛听。“咱们丰和 行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一直以来湖广的米粮都是经由咱们丰和行分派出去给各 地商贩,所以每到秋收时分,行里头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当然这个时候老 爷就最辛苦、最忙碌的了。不过我听旺福总管说了,少爷成亲後!老爷就要让少 爷当家了,或许以後辛苦忙碌的就是少爷喽。” 元宝黛想起旺福曾跟她说过的话,看来韩老爷已经迫不及待要让儿子当家作 主了。她又望向被众商贩团团围住的韩雍,那张年轻的脸庞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的 确是耀眼的、令人充满期待的,但却也显得生疏、有些慌张。当然了,以後他就 是韩府当家男主子了,整个韩家、整个丰和行都靠他,难怪要紧张。 元宝黛忽然微笑了,她想到了旺福还说过,韩雍当家後,就只有她能帮著韩 雍、管著韩雍的话。放心吧,相公,以後我一定会帮著你、护著你,不会允许别 人欺么只你的。元宝黛在心中暗暗发誓。 “少奶奶,你是不是想去找少爷呀?”小圆见元宝黛遥望著韩雍,眼睛眨也 不舍得眨一下,笑道:“站在这儿看不清楚,咱们去丰和行找他吧。” “不。”元宝黛连忙转回了视线,脸儿不自觉晕红了。“我不是来找他的, 我是想要你们陪我……上布庄一趟。” “布庄?少奶奶要添衣还是添鞋,跟府里林大娘说一声就好了呀。” “嗯,我想亲自给你们少爷做件衣裳。”元宝黛一笑,脸上的晕红加深了。 “我看天气凉了,所以……” 大圆小圆暧昧地挤眉弄眼,吃吃笑起来。“少奶奶,我知道哪里有布庄,林 大娘做衣裳都是去那儿挑布的,那儿卖的可是苏城最上好的布料,咱们带你去吧。” 元宝黛笑著点点头,大圆小圆便兴奋地拉著她往布庄走去。临走前,元宝黛 忍不住又悄悄回头望了眼韩雍…… 元宝黛从布庄回来後,便开始埋头替韩雍缝制衣袍。做衣做鞋这等女红本来 就难不了她的,以前她和外公相依为命的时候,便常常替人做些女红来赚取银两。 以前替人做针线,只是为了度日、为了温饱,外公不许她为了这样卑微的理 由将她元家祖传手艺贱价出卖,所以在她做的那些粗衣粗鞋上头,看不见她精巧 的手艺。这回不同了,她不是为别人做针线,而是为了她的丈夫。也不是为求温 饱,而是为了……为了心里对韩雍莫名升起的那一份疼惜,和柔情。 她亲自挑布、亲自剪裁,一针一线,她绣得极为精细。金线、银线、五色丝, 在她的手下化成了栩栩如生的彩蝶、祥云、富贵花。这样精致华美的绣工几乎令 苏城最上等的绸缎都相形失色,成了不起眼的陪衬。元家祖传绣工在她手上发挥 得淋漓尽致上老爷子见了惊喜不已。 “绣得好呀丫头,简直比你娘还要厉害!”元老爷子捧著元宝黛刚绣好的腰 带,欣慰道。“唉,倘若你娘还在人世,见你这样能干,一定很高兴。” “外公,你又来了。”元宝黛苦笑。 “好孩子,本来咱们元家绣品是不轻易流传出去的,但如今你已嫁作韩家妇, 有韩夫人这麽喜爱你,姑爷又疼你,外公心里早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了。” “我跟他结为夫妻,元韩两家自然成了一家人。”家人呀,听起来多温暖、 多美好。多亏有了韩雍,才能让无依无靠的她和外公一下子多出了这麽多亲戚。 “以後你想替姑爷做什麽东西,尽管做,有什麽不会的尽管问外公。为人妻 子的就是要又贤慧、又体贴才得人疼,姑爷要是见了你亲自替他做衣做鞋的,这 样贴心,一定会更疼你啦。”元宝黛见外公眉开眼笑,好像很满意她和韩雍这桩 婚事。 “外公,你在这儿住得惯吗?” “很习惯哪,这儿大屋大院的住起来很舒服,每天有一堆小丫头围在身边叽 叽喳喳的,热闹得很。韩老爷跟韩夫人有时还会来找我喝茶聊天,我在这儿每天 都有事忙後院做事的那群小伙子还央我教他们打太极呢。”元老爷子笑呵呵的! 看来真的很开心。“外公活得这麽老了,晚年能在这儿过点惬意的日子,已经很 满足了,但我这把老骨头若能捱到抱曾孙,那就更好了。” “外公,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外公等著你快替姑爷生儿子哪。” 元老爷子期待的微笑令元宝黛心虚。她讪讪一笑,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看 了看窗外。“晤,已经那麽晚了吼”已经那麽晚了!韩雍还没回来 “是啊,我瞧你一日来就待在房里做这些针线,一做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也没见你歇会儿。外公可熬不住了,先回去休息啦。”元宝黛听了,连忙扶起元 老爷子,送他回房。这会儿她才替元老爷子关好房门,一个转身,便见到旺福正 急急忙忙地朝她奔来。 “少奶奶!原来你在这儿!”旺福走得很仓卒,声音都喘起来。“少奶奶! 旺福有件急事得找您商量商量,少爷他……” “少爷?”元宝黛听得心里猛然一跳。一,你少爷他怎麽了?“ “少爷……被华小虎掳走了!” 静谧夜色中,五辆大车朝著华府疾驰而来。 元宝黛一听到华小虎将韩雍掳走的消息,要旺福先别惊动老爷夫人,然後立 刻秘密召集了韩家二、三十个家丁,打算亲自上华府要人。 “华家本是四川粮商,开了间华庆行,跟咱们丰和行一样专司窨米豆麦的买 一买,近两年才来苏州拓展生意一直以来都把咱们丰和行视为劲敌。”旺福与元 宝黛同车上路上解释著韩、华两家渊源。“韩、华两家虽然常有合作,但实际上 华庆行想挤掉丰和行,独占潮广东粮的生意,是众所皆知的事。尤宜一少爷刚当 上丰和行的当家,华二虎看少爷年纪轻,正想尽办法要算汁他呢。” “那麽华小虎死缠著相公不放,硬是要嫁给他,多半也是想藉两家联姻,将 来顺势并吞丰和行喽?”一想到那女人竟然无视韩雍已经娶妻的事实,公然将他 掳去,元宝黛就火上心头。 “开始华二虎替他妹子来说的时候,大家的确是这麽猜的。”旺福说得支支 吾吾。“不过那华小虎对咱们少爷,倒挺像是真的……” 真的什麽?真的有情吗?就算她真的喜欢他,也不能把他掳走呀,他好歹也 是她元宝黛的相公!“相公都公然拒绝与她成亲了,她何必还如此苦苦相缠,未 免也太不知自重,元宝黛原本是想说她不知羞耻的,但是想到自己仗著天时地利 人和之势,硬是赖著要作韩雍的妻子,其实也是有点儿……哎呀,事到如今,她 管不了那麽多了,既然她发过艺口要作他韩雍的好娘子,她就义无反顾了。” “到底是怎麽发生的?相公不是都在丰和行里忙著吗?那华姑娘怎麽敢在大 庭广众之下掳人?” “大庭广众之下掳人倒是没有,她客气地亲自送了帖子来请少爷到华府喝茶。” “喝茶?” “是呀上改过往母老虎的模样,细著声请少爷为了两家交谊务必赏脸。我瞧 少爷应是为了毁婚的事过意不去,就答应了她。”旺福压低声音,悄悄说著: “只是单邀少爷一人,连我都不能跟去,让人怎麽想怎麽不安,况且这茶,喝得 未免太久了,我怕再喝下去会出事儿,才赶著来跟少奶奶讨主意儿……” 元宝黛心里满满的不满,是气华小虎,也是气韩雍。她这个相公 就这麽好说话、好欺负吗!“华小虎我见识过了,那华庆行的当家又是怎麽 样的呢?” “华二虎嘛,彪形大汉一个,性子跟他妹妹一样刚烈,不过没有华小虎那麽 蛮横不讲理。讲到华二虎,就不得不提起他满屋子的宝贝,他是出了名的爱搜集 古董。少爷常建议他别开粮行跟咱们抢生意了,乾脆去当古董商吧。”旺福乾笑 了几声。“啊,都什麽时候了,我还尽说这些没用的话干什麽!”“倒不一定没 用!”元宝黛笑道。“他真的满屋子宝贝吗?” “进屋子一看,放眼尽是。”旺一幅照实以报,却不懂元宝黛在打什麽主意。 “好吧,等会儿就你同我进去找你少爷,万一根本没什麽事情发生,才不会 显得咱们唐突了,相公也不会因此而丢脸。”元宝黛颦起眉,仔细嘱咐著:“跟 家丁们说好,先别轻举妄动,以碎杯为信号,倘若听见我摔杯子,他们就冲进来 救人。” “好、好!”旺福难得遇到如此刺激之事,情绪忍不住激昂。“少奶奶心思 缜密、聪慧过人,咱们全凭少奶奶调兵遣将,一定会誓死救回少爷!” “放心吧。”元宝黛给旺福这麽一说,心里作战的斗志也跟著燃了起来。 “他是我相公,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的!” 华府里,众人正开心地喝著酒,庆祝韩雍终於落到他们手里,唯有华庆行当 家华二虎满脸不高兴地猛灌著问酒。“当家的,你干什麽摆著臭脸?眼看咱们的 计谋就要成功了,难道你不高兴?”一名华庆行的伙计替华二虎重新倒满了酒, 不解问道。 “呸!有什麽好高兴的?”华二虎喝得有些醉醺醺,心里却还是很闷。“我 就不知道韩雍那小子有什麽好,小虎是中了什麽邪,偏就这麽爱他!人家都当面 给她难堪了她还不知悔改,如今又搞了个诡计把人给骗了来,简宣是胡闹!” “当家的,话不是这麽说。小姐就是喜欢韩少爷,你也知道没得劝的。如今 小姐这个计谋倘若成功了,依韩少爷的为人,就算再不愿意,他也非得把小姐娶 回去不可。这样一来,不但成就了小姐的心愿,两家结了亲,华庆行要并吞丰和 行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哼!“华二虎灌乾了碗中酒,脸变得更具。”不管 小虎再怎麽喜欢那个韩雍,我还是觉得用这种方法太下流了些,万一弄巧成拙, 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当家的!”外头管家匆匆跑来,汗如雨下。“不好了!外头、外头有——” 你喘什麽呀?外头有什麽妖魔鬼怪让你吓成这样!“华二虎皱眉,拎起了腿软跌 倒的管家。 “当家的,外头有人来了!” 华二虎哈哈大笑。“废话!不是人,难道真是妖魔鬼怪吗?来者何人呀?” “是咱们堂堂锦田伯的儿媳妇——韩少夫人来了!”随著旺福雄赳赳、气昂 昂的喊声元宝黛款款走进了厅堂。只见满室原本喧闹嘈杂的众人这会儿全呆了, 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有的人手里还倒著酒,却张著嘴呆望著她,任凭酒水浙沥 沥直流到桌上,茫然不觉。 “喂……”华二虎先清醒过来,他用手肘推了推伙计,低声问:“小虎原本 的计划,可有把韩雍他娘子出现在这儿也算进去?” “呃。”伙计苦恼地抓抓头。“小姐本来是要等今晚她与韩少爷生米煮成熟 饭後,让韩少爷自己去跟他夫人说的……所以,应该没有。” “那现在……” 元宝黛环顾四周,方才进来时明明还看见韩雍的座骑在外头,厅内却不见韩 雍踪影。“请问,”她笑容可掬地问:“哪位是华庆行的当家?” “我就是!”华二虎挺身答道。 “原来阁下就是顶顶有名的华当家,真是失敬。”元宝黛微微欠了欠身。 “华当家有礼了,深夜打扰,诸多抱歉,我是来接我夫君回去的,还请华当家跟 华姑娘说一声,劳烦她放人。” “这个……”华二虎尴尬地看了看伙计,见他们个个转头撇清,他只得硬著 头皮替妹妹撒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韩雍他不在我们这儿呀。” “华当家,咱们丰租行十几个伙计都亲眼见到你们家小姐把咱家少爷掳了去, 您怎麽能说没有呢?”旺福站在元宝黛身後,理直气壮的。“这……”华二虎还 在想著该怎麽帮妹妹掩饰,忽听得元宝黛的赞叹声。 “啊,这个玉佛雕像真是漂一儿。”元宝黛走到了一架红木柜边,上头摆设 了许多件古董玉石,琳琅满目。“玉质清澈,雕工精细,想必是价值连城的了。” 一提起他的古董收藏,华二虎忍不住就骄傲起来。“少夫人好眼光,这尊佛像可 是我远从西域带来的,稀有得很,皇宫都不见得找得到这麽好的雕工!” “是吗?那这件呢?” “那个玛瑙美人是我去广东做生意的时候,跟一个洋商买的。我行走大江南 北,从没看过比这个颜色还要美的玛瑙,真正是独一无二的!” “那这个……”元宝黛抱起一尊白瓷花瓶。“还真重呢。” “小心哪!”华二虎紧张地唤了声。“这个花瓶有百年历史了,是我花了大 笔银子,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宫里的赵公公几次想高价跟我买,我都还舍不得卖 呢。” “这样啊。”元宝黛笑了笑,手忽地一滑,便听得华二虎的惨叫—— “小心!” “唉唷!差一点。”元宝黛抱住了险些当场摔成碎片的花瓶,脸上的笑很天 真。“对不住,吓著华当家了。都怪华当家不赶紧请华姑娘放人,今儿我等不到 夫君跟我一齐回去,我是不会走的,而在夫君来之前,我只好在这儿继续参观华 当家收藏的这些古董宝贝,华当家应该不介意吧……” “放下它!”听出元宝黛话中的威胁,再看看抱在她手里那无辜的花瓶,华 二虎心焦不已。“少夫人,有话好说,你千万别拿这稀世珍宝开玩笑——小心!” “差点……又手滑了。” ‘ “好!”华二虎气急败坏地指著内室。“韩雍的确在这儿,你想找他就 个儿进去!但我得先警告你,倘若你看见了里面发生的事儿,可别怪我 “韩雍刚才喝醉了,硬抱著咱家小姐不放,小姐就扶著他进屋休息了。”华 家伙计贼兮兮地笑。“进去好久都不见咱们小姐出来,也许剪个人乾柴烈火……” 一元宝黛听得一惊!将手里花瓶一扔,转身就往内室跑! ‘ “小心哪!”华二虎心惊胆跳,冲上前去要接花瓶,当那花瓶安安稳稳地落 在他手里,华二虎庆幸地大吁了口气,却感觉身後掀起了一阵阵风,一连物品滑 动的声响跟着传来…… “当家的!”伙计们的惊呼声盖不住华二虎凄厉的呼喊,只见那满奇珍异宝 的红木柜被方才扑上来抢救花瓶的华二虎一撞,晃——晃晃了两下,随即倾倒! 玉佛雕像、玛瑙美人、琉璃屏风……全摔在地上, “糟糕!”旺福被这声听起来像是几百个杯子一起摔破的巨响给吓怔了,正 想开溜,便见守在门外等候求救信号的韩府家仆们已经冲进来, 两方人马就这麽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旺福夹在其中逃不出去,只好加入。 寝房里红帐飘飘,烛光昏黄,四处弥漫著一股浓浓香气,闻了令人排好了一 切——喝起来淡如水、实则酒性最烈的西域花酒,韩雍喝一杯就忘了自己是谁; 还有用麝香、龙涎和其它神秘香料调制而成的薰香,最具让人兴奋、催情之效… …“很难受是吗?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再难受了,还会很舒服的……”华小 虎俯身靠在韩雍身上,隔著衣裳抚摸他灼热的、男性的躯体;她觉得脸红心跳, 神魂俱醉,也许薰香也对她起了作用。“只要过了今晚,你我生米煮成熟饭,你 就非得娶我不可了,韩雍、韩雍……” 韩雍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觉得口乾舌燥,好想喝水,好想紧紧抓住个什麽, 来扑灭他身子里正熊熊燃烧的那团火…… “啊。”华小虎忽然被韩雍抓住手腕,整个人被拖到他胸前。 “你……”韩雍觉得头很沉重,看不大清楚眼前人的面貌。“你是谁?” “我是小虎啊。”华小虎为他抓住她的那股强劲力道而感到兴奋,知道烈酒薰香 让他欲火中烧,她媚著声轻哄:“我知道你跟你那个假娘子根本什麽都没有,亏 你是这样一个……健硕的男人,真可怜啊,今晚就让我来服侍你……” 温热柔软的女体紧紧贴在他身上,韩雍浑身火热,好想要伸手抱住她、将她 压在身下—— “娘……” 娘?华小虎的意乱情迷一下子被打散了大半!在这种暧昧时刻,他嘴里唤的 竟然是娘? “什麽?” “娘……娘子……”韩雍用了所有力气来克制自己不要伸手拖住眼前这个看 不清脸的女人,虽然她的身子很软、虽然他直的很想要,可是“娘子……元姑娘 ……是你吗……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娘子?元姑娘?”华小虎猛然缩回了自己的手,脑子因为气愤而清醒过来。 “你要抱你那个假娘子?” “娘子……我身上……不大舒服……像火烧……很想找个人……抱住她……” 韩雍忍著下腹那股冲动,困难地翻过身去,脸埋进了华小虎特地准备的鸳鸯被里。 “但我不能……抱别的姑娘……我已经跟你成亲了……所以……只能请你……让 我抱……虽然咱们俩……如果你不介意……但是……” 韩雍嘴里含糊,语不成句,华小虎却已经听得心头一把火! “你跟她根本是假的!她不是你心上人!你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她—一” “砰一地一声巨响,房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元宝黛提著裙摆站在门口,一 脸怒气冲冲!她一眼看见摊在床上衣不蔽体的华小虎,和就算背过身去她也认得 出来的韩雍。”相公!“元宝黛奔上前,华小虎起身正想阻挡,却见元宝黛一扬 手,啪啪两下就先在她颊上甩了两声清脆的耳光。 “下流!”“你!”华小虎被打得头昏眼花,两颊热辣辣一片。“你打我?” “就是打你!”元宝黛吼了回去,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华小虎。她一脚把华小 虎脱下的衣服踢到了床底下,跟著爬上床—— “你想干嘛!”华小虎挡在韩雍前面,冷笑道:“你看清楚了,你相公跟我 躺在同一张床上,咱们刚刚在做什麽应该不用我明说吧,我要他负责,他必须娶 我!”“我是看得很清楚啊。你衣不蔽体,我相公可是穿得整整齐齐,很明显是 你妄想勾引我相公,可惜什麽事都还没发生就被我闯进来了。”“你怎麽知道我 跟他什麽事都没发生!” “因为我相公看不上你,而且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娘子的事情来。” 宝 黛说得一脸坚定,一把推开了哑口无言的华小虎,将依旧喃喃自语的 韩雍扶起 来。 “娘子……是你吗?” “相公!”元宝黛扶著他,又惊又喜。惊的是发现他浑身的火烫,喜的是他 唤她为娘子。是不是表示他愿意接纳她了?“是我啊。” 韩雍握住她的手,怀疑问道:“元……元宝黛?” “我是。”元宝黛温声答应著。“相公,你看不清我吗?”韩雍半睁著眼, 摇摇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脸上露出压抑得很辛苦的表情。“你告诉我,你的 名字怎麽写……”“元宝的‘元’,元宝的‘宝’,远山黛的‘黛’。”元宝黛 耐心答道。“相公,真的是我,我来救你了。” 韩雍眼一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娘子……请你让我……抱一下。” 元宝黛还没反应过来,韩雍已经埋进她怀里。“相公?” “我……不大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元宝黛抱著韩雍,很是焦急。“华小虎!你给他 喝了什麽?”“没……没什麽呀。”华小虎心虚起来。“他自己酒量不好——” 元宝黛嗅著这房里古怪的香气,这才发觉自己也开始有点头昏。她环顾四周,发 现了床边摆了好几个薰炉,正飘著冉冉细烟。“相公,这里不好,我扶你回家去。” “慢著!”华小虎还不肯放弃。“你就这麽相信他跟我什麽事儿也没有吗? 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给他喝的是西域仲化酒,这薰香是催情迷香,此情此境之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柳下惠遇上这种情况也不见得还能坐怀不乱,更何况韩 雍他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了” “他是我相公,我就是相信他!”元宝黛一把扶起韩雍,让他的重量都落在 她肩上。“还有,我奉劝你不要再追过来了,你一个姑娘家的,万一被外头的人 瞧见了你的主体,那就兹事体大了。” 华小虎被她一语惊醒,忙回身要找衣裳,却怎麽也找不到,最後只能用被子 裹住身,然後眼睁睁看著韩雍和元宝黛双双离去。 元宝黛扶著韩雍,急急穿过了正打得一团乱的大厅,防佛那场混战跟他俩毫 无关系似的。她扶著韩雍急急上了备在门外的马车。“立刻回府!”元宝黛掀帘 朝车夫吩咐,随即又坐回了车内,守在韩雍身边。“相公,我这就带你回家去。” “娘子……”韩雍紧紧抱著元宝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离开了那个满是催 情迷香的房间,又被寒冷夜风吹了吹脸,方才那几乎令他理智崩溃的冲动减缓不 少,却还是浑身灼热,难受得很,他没办法叫自己松开手。“我在,我叫元宝黛, 是你刚过门的娘子,不是别的女人。你很难受的话……抱著我,没关系的。”元 宝黛感受到韩雍火热的身子又捱近了自己一些,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他的手 紧紧搂著她的腰,他的脸深深埋在她胸前,她虽然晕红了颊,却更觉心疼。瞧他 双眼紧闭!忍得很辛苦似的,他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受催情迷香 的影响呢?他这样坚持守身,是因为怕自己的酒後乱性会辜负了别的姑娘,还是 因为他已经是有妻室的人…… “元姑娘……” “我是你娘子。” “我知道……”韩雍没睁眼,却将她搂得更紧些。“你得原谅我……违背承 诺……轻薄了你……只是我真的……很难受呀……” “我们是夫妻,你没有轻薄我。”元宝黛轻声哄著,很疼惜地。“等回家了, 我煮解酒茶给你喝,喝完睡一觉就没事了,嗯?” 韩雍没有回应,宝黛只当他睡著了,轻拍著他的背助他入睡,却又忽然听见 他模糊的低喃,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梦话。“娘子……我没有做…… 对不起你的事……”韩雍含糊说完,又没再说话了。 元宝黛听了,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心头忽然一热,红了眼眶。他这话…… 是对著她说的呀。“我知道……”她低下头,偷偷吻了他的发,自己脸上已经有 些湿湿的。“我最相信、最相信你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