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樊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完全无法入睡。她挂念元烨,他一定已经知道选 妃的消息了,他不在乎她就要进宫吗?怎么不见他来找自己呢?这样想着,樊璐 忍不住起身,披起件月白绫子棉袄,便踱出门去。已交五更,樊府一片寂静,樊 婶也不知道往哪儿散心去好,无意识地走到了马棚。黑暗的棚子底下,可见一身 皓白雪亮的雪舞。雪舞一见主人,低低鸣了几声,像是在打招呼。 “雪舞你也没睡吗?天很冷,睡不着?要我给你生火吗?”樊璐抚着它,雪 舞亦像是听懂人话,温驯地低头摩蹭着樊璐。樊璐想着,马棚后方有个小屋子, 里头应该是堆放着牧草与木柴。举步正欲去取,却见那小屋子的窗微微透着光。 “有人在?”樊璐就着窗边窥去,惊道:“元烨哥哥?”推门而入,唐元烨背 对着她,伏倒在桌上,酒罐四处散落。“元烨哥哥,你——喝醉了?” “璐儿?”唐元烨闻声,猛然回头,惊喜地抓住樊璐的手,定睛看她许久, 却又突然露出失望嫌恶的表情,一把将她甩开!“你不是璐儿!我又做梦了,我 的璐儿将贵为后妃,舍我而去,我再也见不着她了!为什么、为什么……” “你别再喝了,看着我的脸,看清楚点,是我啊!别、别再喝了——”硬是 丢开了元烨猛灌的酒罐,樊琅用力扳起元烨的脸,看着,竟愣住了。 散乱的发丝贴在他红热的颊上,那双好看的眉,紧紧纠结,显得痛苦。她分 不清那些湿热淋漓的,是他的汗?还是他的泪?她的元烨哥哥,不曾如此脆弱。 樊璐望着满身酒气的唐元烨,觉得不舍。“是我啊!元烨哥哥。”樊璐倾身向前, 拉起他火热的手掌,贴在自己凉凉的颈上。 唐元烨的双眼,因为酒热而略涣散,他费力地想辨别眼前人是否又是幻影。 元烨颤抖着,寻着她的眉、眼、颊,终于寻着了她的唇。轻轻吻着嘴角,果然是 他熟悉的桃花香气。元烨将樊璐紧紧拥住,他的唇在樊璐的唇下颤抖, “你答 应过,不离开的……” “我答应过,我现在不就在这儿吗?” “别入宫!璐儿,我不要你成为皇上千万个女人之一啊!你是我的!你知道 的,我不能没有你……”元烨痛苦地低喃着,脸色因为酒热,也因为激动,呈现 绛红色泽。樊璐对他而言,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块宝玉。他的小心呵护、温柔 珍爱,最后竟是将一个如此完美的她奉送给另一个男人!他怎能割爱?! “我是如此深爱着你……”元烨的告白,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却又肯定,在樊 璐混乱的心上造成了一阵冲击! 他说他深爱着她!那么,她不是单相思,她不是一厢情愿,他们俩是——两 情相悦?元烨是爱她的! “成为我的妻!别入宫,别离开我!” “你为什么?”樊璐大惊讶了,脑中一片混乱。 “为着我深深爱你十年,为着我俩谁也离不开谁,你可知我若失去了你,我 会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樊璐心里胡乱想的,是那个毒咒!咒他俩一旦分离,便要绝命。 “有件事……你从来不知道。曾经有个相当有名气的算命仙,据说他料事如 神,能定人生死。但他总是云游四海,要能遇到他,请他算上一命,可以说是非 常幸运。碰巧你七岁那年他来了杭州,樊夫人命人将你们三姐妹跟我的生辰八字 一起拿给算命仙看,没想到算命仙看了之后,指着我跟你的生辰八字,说我们俩 是鸳鸯命,这辈子不但福祸与共,而且生死同命,谁也离不了谁。” 这不就是那个永不分离的毒咒吗?樊璐震惊道:“娘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我也是偷听到的。当时樊夫人对这样的说法很不以为然,我还记得她对樊 将军说……说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配与你同命。”唐元烨苦笑,“我 不怪樊夫人这么说,毕竟你是金枝玉叶。” 樊璐咬着下唇,觉得好生气。尽管爹和大叔都很疼爱元烨,樊府上下也尊称 元烨为少爷,但总免不了有人因为元烨是孤儿出身而在背后闲言闲语,她最讨厌 别人因为元烨只是养子而看不起他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隔天,你央我在桃花林里教你骑马,但两个小娃儿怎控制 得住野性犹存的西域宝马?马儿忽然像是发疯般地狂奔,我拉不住它,你被甩落 在地上,眼见一阵狂蹄便要落在你身上,我发了狂似的哭喊大叫,竟不知哪儿来 的力量,猛力抓住了它……” “我记得那黑色大驹像是要把我踩死了,我晕了过去,再醒来,便见娘抱着 我哭,我问嬷嬷那马呢?她说给杀了,岂能留它命。” “是我杀了那匹马的……” “啊!”樊璐无法想象当时才十岁的元烨,怎敌得过比樊大叔还高大的骏马! “我怕他把你踩死,我也不能活了……所以跳上马背,活活把它勒死的……” 元烨幽幽地说,握紧了樊璐的手。“说起来是自私,怕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 开始天天在你身边护着你,深怕你有个意外。我长大了,也看着你从小女娃变成 一个人人想亲近的小姑娘,才发现愈来愈离不开你,每当有人向樊夫人说想要你 当他们家媳妇儿,我心里就忍不住地对他们反感,就像在……吃醋。我对你,不 只是亲情,而是更多的是……”樊璐发现唐元烨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眼神却 极为诚挚。“我爱你,十年了。失去你,我必绝命……” 眼眶一酸,樊璐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呢?” “一开始,我不知道我是因为要保自己的命,所以才想照顾你?还是因为我 已对你产生特别的情愫?我不确定,所以不敢表态。后来才渐渐明白,其实就是 因为爱……你。而且我以为,你知道的。” 看着唐元烨那张她向来钟爱的俊朗不羁面孔,此时挂着腼腆与后悔的神情, 樊璐忽然觉得一股怒气直涌上胸口来!她忽然伸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唐 元烨怔住,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樊璐紧紧抱住。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直猜,一直想,也许你是爱我对 吧?也许你是像唐明皇爱杨贵妃那样的爱我吧?”樊璐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一边 把她不断掉泪的脸埋进他胸前,“可是想想,又觉得是我在自作多情,要不然为 什么都只有我在想呢?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呢?” 唐元烨知道她在哭,但他心里却是无比高兴!樊璐爱他,他爱樊璐,这样就 足够阻挡一切困难的,一定可以的!“傻子,我不要像唐明皇爱杨贵妃那样的爱 你,因为他们最后没能厮守一辈子。” “一辈子……”樊璐松了松手,唐元烨扶起樊璐梨花带泪的颊,“是啊,一 辈子。我要与你相守一辈子,我们不要像他们那样悲伤的故事,好吗?” 樊璐忙点头,却又想到才来选秀的王公公跟房里头那颗夜明珠,她的眼神黯 淡了,向后退了一大步,“可是……会不会,太迟了?” 元烨摇头,将她拉回怀中,“就在昨晚,樊将军曾对我说过,他膝下无男儿, 希望让我与你结为夫妻,以后樊府的一切由我接手,甚至是世袭的爵位。” 爹果然要让元烨入赘?樊璐惊喜地睁大眼。 “既然有樊将军的同意在先,你我又两情相悦,咱们明天一早就禀明你爹娘, 赶在选妃之前结为夫妻。难道皇上会拆散我们?我唐元烨愿以生命发誓,此生非 樊璐不娶!若能得卿为妻,绝对会好好守护她一辈子,永远珍之、爱之。若有违 此誓——”他信誓旦旦毫无犹豫地说:“便咒我唐元烨不得好死!” 望着元烨,樊璐好一会儿没了言语。 用青葱玉指在他脸上描着他的轮廓,这桀骛不驯的眉眼、这丰薄适中的唇瓣, 都是她心爱的,她多想永远拥有!樊璐凑上脸,亲了亲他的眉,又亲了亲他的眼, 最后,贴上了他的唇。 元烨感到一股湿热,尝到一丝咸味,才发现是她的清泪。心中满是激动,满 是心疼,搂紧她的身子,“别哭、别哭,你是我的妻,谁也夺不走,我绝不允许 的……” 天边残星散发着朦胧温柔的光线,替有情人们守夜;雪舞也蹲坐在马棚中, 睁着明亮的双眼,彻夜守候着小屋里的主人。 初春,天凉,多雨露,寒夜长。 樊璐次日清晨回房时,李嬷嬷急着问她一晚上哪儿去了,樊璐不答,只是央 着李嬷嬷给她备水洗澡,又叫银杏去找姐姐来。樊璐和衣倒在床上,回想着昨夜 ……脸上不禁微笑了。她脖子一挂了一块玉,是元烨昨晚给她的。 他说是他在被樊大叔领养前就已经戴着了。青玉莹润如酥,正面雕了一只龙, 栩栩如生;背面则刻了一个“唐”字,底下缀了一点流苏。樊璐枕在他臂弯里, 把玩着那块玉,问他:“唐是你本姓吗?如果是,想必是你亲生爹娘给你的,搞 不好是家传信物。”唐元烨下巴抵着她的额,只是笑,没答话。樊璐身子又挪近 些,和他脸贴着脸,“喂,你给我这个传家宝,算是个什么?” “当然算是个——” “是个什么?定情物?”樊璐抓着唐元烨脸上的臊红不放,迫着他说明白, 欺他堂堂男子汉也有难为情的时候。“还是根本不代表什么,什么也不是呢?” “当然是定情物的!”唐元烨起了半个身子,握住樊璐的手,连同那块玉一 起握着,眼光很是真诚。“它有多少价值,我不知道,但是它和我互不离身地处 了二十个年头,又是和我身世仅存的惟一牵连,对我就意义非凡了!我最重要的 东西给了你,我的妻,当然是个定情物。以玉为盟,你收了,可就不能反悔,跑 不掉的,就算是死了我也——” “嘘,”樊璐双指贴上他的唇,眨眨眼,阻断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的, 你不是什么都猎得到的神射手吗?你用这块玉当箭,‘咻’的一声,便射中我了! 喏,得手猎物在此,随君处置!” “好,那你看我怎么处置你,看招!”元烨往两掌各呵了一口气,满脸尽是 顽童般的稚气,笑着对怕痒的樊璐展开攻击。 “哎呀、哎呀,不行啦!你快住手!哎哟……” “璐儿,”唐元烨握住樊璐挥舞着的手,忽然收起玩笑的脸,很认真地说: “咱们请天地作证,正式在此结作夫妻吧!若是明日禀明你爹娘时,他们还是不 同意咱们的婚事,那咱们就……私奔。我带你到很远的地方去,过自己的生活, 就我们俩的生活,好吗?” 樊璐看见唐元烨眼神中的坚定与真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于是他们就在 那马棚旁的小木屋里,靠着那两只快燃尽的红烛,很认真地拜了天地,甚至喝了 交杯酒,两人在月光下起了誓约,结为连理,不离不弃。 想到这里,樊璐翻了个身,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握住那玉,似乎还存着元烨 的体温。她已经是元烨的妻了,天地为证,她不再只是一个人而已了。 樊璟来了,一进屋子就笑道:“你啊真是愈来愈嚣张了,昨儿晚上又跑哪去 疯了?我方才经过大叔那儿,见几个婢女捧着热水热茶,说是樊大哥昨晚宿醉而 归,正闹头疼呢!我心里就想着,哎呀,可又是璐丫头掳着他一起跑出去跟人家 赌酒了?自从你上回跟我说,你女扮男装硬是要唐大哥带你去妓院走一遭,也是 玩到早上才溜回来。这回你又做什么古怪的事,我可一点也不惊讶了。” 樊璐泡在热水里,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芙蓉花办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姐姐,你可愿意进宫?”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若是进了宫,那玉家公子怎么办?和玉家的亲事不是几乎谈成了吗?你 不也常说,欣赏玉公子的才气?” “我——一切都遵从爹娘的决定,和玉家的亲事还没订下,又遇皇上选妃… …” “姐姐,”打断了樊璟的话,樊璐有些激动,“我不入宫了!我不要当什么 娘娘,我不能入宫的!” “这是为什么?啊?”樊璟吓了一大跳!爹和王公公早已商议好,这几日就 欲启程上京。王公公权高势大,应允力保樊家两姐妹直登后妃之位;宦场上官官 相卫,利益互换的,樊璟不愿去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愿安分守己地遵从爹娘 安俳。樊璐突然说不愿去,这…… “我是元烨的妻,不能离开他,他不能没有我的!”樊璐说得字字铿锵有力, 坚决得令樊璟听得一身冷汗! “嘘,璐儿,别乱说话,这话不能让别人听见的!来,你披上衣服,出来好 好跟我说清楚,来……” 等樊璐穿好了衣服,姐妹俩在炕上坐下,默默吃着茶。“你跟元烨有没有— —” 樊璐和姐姐一样桑红了双颊,“我们……没有做出越轨的事,我跟元烨打算 今晚一起去跟爹娘禀明我们俩的婚事。” “告诉爹娘你们俩要成亲?”樊璟摇头。她心里想着,如今这事儿,得瞒住! 进宫的事是不能变更的了,让樊璐与唐元烨成亲更是不可能。现下该想的,是怎 么让唐元烨放手。“唐大哥,对你——可是真心?” 樊璐嘴边绽出两朵笑靥,把那块玉掏出来,捧在手心上,“这是他给我的定 情物,立了誓的,结为夫妻,永不离弃,我信他。” 樊璟点点头,“我也信他,只是这就麻烦了。璐儿,你太糊涂了,婚姻大事 岂可如此儿戏。” “我们清楚得很,有天地作证,我们是再不分开的结发夫妻。” “没爹娘的允许,私定终身都不算数的,那是野蛮人家的女孩儿才会做的事, 别提什么信物,更别提婚约。依我看,你就此断了与唐大哥成亲的念吧!别再说 自己是元烨的妻,过些时日咱们就要上京了,可不能——” “不,我不上京,我不能入宫的!”怎么连姐姐也不懂呢?她既已嫁作元烨 妻,怎还能成为皇上的嫔妃? “璐儿,别胡闹了!这事儿闹大了就难以收拾了,你知道爹会生多大的气! 他要是知道你跟唐大哥私订终身的事,他必会杀了唐大哥的!” “姐姐,元烨不好吗?我嫁与元烨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这样——” “入宫的事已定,你这样胡来会害死唐大哥、害死全家,你——” “胡说!凭什么我与元烨成亲会害死全家?”樊璐喊着,不禁落泪。她突然 明了了,他们看不起元烨,欺他只是个被大叔收养的孤儿,无权无势,没办法带 给樊家更多利益,所以不允他们成亲!娘这样想,连姐姐也是这么想的。 “妹妹!”樊璟无力地唤了一声,也红了眼眶。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如此痛 苦,她心里头也难受。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她绝不能让璐儿与元烨昨晚的事曝 光,事关樊家和璐儿的声誉、阿爹官宦之路的大好前程、自己进宫成为枝头凤的 机会……太多了!该牺牲的,是唐大哥啊。“璐儿,你要三思……” “够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再听。”樊璐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樊璟说话,樊 璟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好吧,我出去了,这事再商量吧。只是听我一句话,千万先别张扬,嗯?” 樊璟离去后,樊璐伏在炕上,哭湿枕头,心里头却已打定主意要与元烨一走 了之,谁也阻止不了!樊璐连忙起身,匆匆给元烨写了封信,要银杏速传与元烨。 别人不懂那个存在已有十年之久的毒咒,不懂她和元烨彼此互相需要的程度, 不懂他们早已从懵懂的小恋人成为结发夫妻。别人不懂,连姐姐也不懂啊! 打从樊璟知道他俩的事后,樊璐突然变得安静了,没再说不入宫的事,像是 听从了姐姐的指示。樊璟稍微松了口气,暗暗地与母亲商量。樊夫人先是大为震 怒,但再冷静思量,唐元烨的事,得想办法解决,进宫的事可缓不得,樊璐仍得 速速送进宫里去。娘儿俩当夜商定后,决定翌日便启程上京。樊夫人心细,不但 把樊璐房门上了大锁,还特地加派了人看守樊璐的屋子,深怕出了什么差错。 “这会儿,可是什么差子都不能出了……”樊夫人心里暗想,对女儿,却是 忧心大于怜惜。 也是因为不想今晚的私奔出了差错,整个白天樊璐都很安分。尽管母亲和姐 姐不断地来劝她别糊涂一时,但樊璐心中对她们彻底失望,她不愿再向她们谈元 烨的事,只静静等待夜晚,等待她的元烨。 她待在房里写字,拿着笔的手却很不稳,竟把墨汁都洒了出来。樊璐额上泌 出细汗,阵阵心慌。“我慌什么呢?不会有问题的,过了今晚,我便与元烨双宿 双飞,一定很顺利的,我慌什么呢?” 门突然开了,轻声跃进来的飘逸身影,在樊璐还没能细看来者何人前,便迅 速地闪到她面前,偷袭美人香唇。 “你——” “嘘,别出声,外头有人巡着呢。” 元烨!樊璐又是惊又是喜,猛然投入他的怀抱! “璐儿……你抱得我都要喘不过气了。”唐元烨揉着她的发丝,微笑。 樊璐松开了拥抱,却立刻猛力捶打着元烨的胸膛,很用力的,打到她双手通 红、眼眶亦通红。唐元烨连忙握住了她的小拳头,“别打了,手很痛的。” “你、你的肉是铁做的吗?痛死我了!”樊璐止不住地用全力打了最后一拳, 立刻痛得她眼中泪水迅速倾泄。 “别哭、别哭,我看看,别伤了筋骨才好。”唐元烨怜惜地捧着樊璐的柔荑, 轻轻搓揉。“这是何苦?气我,跟我说,我自己打自己,总比伤了你好,不是吗?” 樊璐听他讲得情深,忍不住又是委屈满腹,泪珠更止不住了。“我只是…… 好担心、好想你啊!” 亲亲她的眉心,元烨心里疼,“我又何尝不是呢?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你不知道,我几乎等不及到深夜,现在就想带你走!可没想到你的屋子突然成了 禁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连我这个唐少爷,也成了闲杂人等了。我费了好大的 工夫才能溜进来。” “她们明天就要带我上京了,我好怕今晚——” “你放心,我今晚一定带你走!”唐元烨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樊璐望着他,说服自己: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顺利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忙下了炕,急急走到书桌前,“你等会儿,我刚刚、刚刚在写字,不知为何,心 里慌得很,笔就拿不稳,根本下不了笔,墨都洒了出来——我本来、本来要写— —” “璐儿,”从樊璐身后伸出手,暖暖环抱住她发颤的身体,右掌覆盖住她的, 与她同握住笔杆,温声道:“别慌,你的手在抖了,我帮你,你要写什么?” 樊璐闭上了眼,感觉有元烨厚实的身躯保护,她终于能镇定些。两人一起在 绢纸上写着字……手不再发抖,是心安了吧。 门外有了些声响,唐元烨警觉地倾听,有人疾步走来。“是嬷嬷!快走!” 在唐元烨就要翻身跳出窗外时,樊璐忙抓起刚才两人一起写的字卷、塞进了他手 里,笑如桃花,“这是我给你的定情物!你带着它,今晚必来与我相会。” 元烨失神片刻,摇摇头,朝她苦笑,“忘了叮咛你,千万别在时间紧迫时对 我笑,我总要失神的。记住了?”说完,像只猫似的,轻巧优雅地跳落屋檐,消 失不见。几乎是在李嬷嬷把门打开的同时,樊璐反身关上窗子,心跳怦怦! 李嬷嬷环顾四周,心疑地道:“小姐,刚才有人来吗?” “你们把我盯得死死的,还会有什么人来呢?猫儿都不见得进得来呢。”说 完,樊璐又坐回书桌前,正经八百地写起字来,心里头万分期待。 樊璐千等万等,终于盼到夜深。能溜出来,全靠银杏帮她。银杏忠心护主, 知道小姐要与唐少爷私奔,便想办法在看守的护卫们的酒菜里下了点药……“小 姐,快快快!他们全奔去了茅房,在那儿唉天唉地的呢,快趁现在走啊!” “你真厉害!银杏,真是多亏你了。”樊璐拉住银杏的手,很是感激。 “小姐,这是哪儿的话,”银杏说着,红了眼眶,“只是,以后银杏再不能 服侍小姐了,小姐跟着唐少爷,凡事都得自己照料着,银杏担心……” “放心,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既然决定跟他走,便什么都不能阻挠我了!” 主仆二人再三互相叮咛,虽是离情依依,但相约的时间就要到了,樊璐拾起 包袱,再不留恋地逃出黑夜里沉静无声的樊家大宅。 夜凉如水,林间小路少了月光,更是窒碍难行,樊璐不敢做任何停留,也顾 不得横生的树枝刮破衣裳、勾乱头发,一心一意往相约的地点奔走,深怕要是晚 了—— 要是晚了的话,她与元烨就…… “哎呀!”一个不留神,樊璐被脚下的藤蔓给绊倒,包袱滚落了五尺外。樊 璐挣扎着起身,觉得脚踝疼痛难忍,一咬牙,硬撑着身子前去将包袱拾起,检查 了一下,发现银杏给她备好的钱袋不见了。四处搜寻,看见树下似乎有个闪亮亮 的白色物体,正欲伸手去检,不料有人比她快了一步。“你在找这个吧?” 樊璐闻声,大吃一惊!“三妹?” “哼,二姐姐真有兴致,三更半夜地还来桃花林闲逛吗?”樊珞扬着手上的 钱袋,冷冷笑着。 “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你一个人来的?” “我就知道你跟唐大哥今晚必有所行动。打从你们那天回来,我瞧着你们的 神色不对,知道一定有事!今早,我跟踪唐大哥看他要去哪儿,不想却是进了你 的闺房,李嬷嬷是我引来的。” “你偷听我们的对话?”樊璐脸色惨白,口气仍然维持一贯的冷淡与平静。 “好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竟然不顾礼教,做出此等败坏家门的事!你 以为与唐大哥私奔,就能解决所有的事吗?留下个烂摊子给我们收拾,哼!爹娘 是白疼你了!” “你告诉别人我们要私奔的事?”元烨怎么还没来?莫非是被府里的人发觉 了?所以……樊璐合上眼,猛一摇头,将这骇人的猜想甩掉。 “啊——” 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宁静!樊璐和樊珞俩同时往樊府的方向看去。 “银杏的声音?”樊璐心里猛然一惊!远远地望去,原本安谧沉静的樊府,突然 人声鼎沸、一点一点闪烁的火光愈聚愈多。“你告诉爹娘了?!” “璐儿!”唐元烨突然出现在樊璐眼前,樊璐立刻冲上前拥住他!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 “义父夜晚突然来找我,跟我训导了很多事,我想是樊夫人要他来的,给耽 搁了不少时间,所以迟了。不过你看,我可没忘了这个——”唐元烨摊开了手上 用锦袋捆住的纸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是今早他们共执一笔写的。樊璐觉得整个身子晃动了下,唐元烨迅速握住她 的手臂,“怎么了?” “没、没事,元烨,府里的人都起来了,他们高举火把,像在寻我们,是樊 珞告诉了爹我们要私奔的事了!” “我没有!我没有告诉别人!”樊珞看见唐元烨与樊璐之间深情款款的眼神, 她是嫉妒的!但眼前是她心爱的唐大哥,若是他被捉了回去,会受到什么样严苛 的惩罚呢?既不愿他受罚,又不愿他与樊璐双宿双飞,樊珞觉得自己快被撕成两 半了!“我没有告诉别人你们要私奔的事,可是李嬷嬷疑心病重,明早就要上京, 她今晚必特别注意看着,想是见你不在房里,才闹了起来的。你们快走吧!整个 樊府都被惊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樊珞将钱袋塞进唐元烨手里,催促着他们。樊璐怀疑地看着妹妹,唐元烨则 不敢再迟疑,携了樊璐的手就要走。“等等!别走溪边小路,虽然比较近,但是 阿爹他们一定认为你们会走那儿,可能……可能会先在出口等着你们,还是走斜 坡道吧!”樊珞犹疑着,低声说道。 “三小姐,多谢。璐儿,咱们快走吧!出了林子、便是城门了!”城门外有 备好了的车马,有他江湖上的兄弟们接应。只要出了林子,他们的未来就在眼前! 怕樊将军真的在小路出口等着抓他们,他们改走斜坡道,比较费力,也比较 费时,但是两人一心一意,竟也走得飞快!追赶在后的人声与火光,仿佛也愈来 愈远,渐渐听不见。樊璐因为太心急,也顾不得刚才扭伤的脚踝如火烧般的疼痛, “元烨,是不是到了?你瞧,前头有光,想是出了林子了!”樊璐兴奋地叫到, 颊上是激动而气喘的红晕。 “没错,我们快走……”唐元烨也是雀跃的,与樊璐私奔,只能成功!他只 作成功的打算;因为一旦失败,他将一无所有,真的是一无所有! 几乎是摔出林子的!几个翻滚下了小丘,元烨一抬头,竟愣住了。樊璐跌在 离元烨三尺外的地方,爬起来,满身尘埃,却忍不住兴奋地喊:“元烨、元烨! 快!出来了!快出城!我有出城令!” 突然一抹黑影笼罩住樊璐,她抬眼一望,“爹?” “涮”的一声!樊士严猛地大掌一挥,毫不留情地在女儿脸上掴下一巴掌, 打得樊璐翻身滚了两圈。 “不要!”唐元烨来不及护住,飞身抱住樊璐的身躯,与她一起滚在黄土地 上。“璐儿!你没事吧?啊?”唐元烨捧起樊璐的脸,见到的是火红的掌印,与 她嘴角边不断渗流的鲜血。 “士严!你要打死她吗?!”樊夫人大惊,连忙上前替樊璐擦拭,眼泪便落 下了,“好歹是你的女儿……” “有这种女儿,我恨不得干脆一箭射死她,免得辱了我们樊家声誉!”樊将 军厉声大骂,一甩袖,别过脸去,不忍见女儿脸上的血迹斑斑。真真是痛心疾首! 唐元烨抬头,望着威不可亲的樊士严,他忽然单脚屈膝而跪,朝樊士严拱手 揖拜,“将军,求您成全我与璐儿吧!您不是跟我说过——” “元烨!你这孽子!你眼中还有樊将军、还有我这个义父吗?”樊大叔一听 唐元烨的请求,气急败坏地抓着木棒便冲上前来!“大哥,我这个做义父的没教 好,教出个畜牲来!我就替你打死这个畜牲!” “你们敢打死他,我就自尽!我死了,看你们怎么跟王公公交差!怎么跟皇 上交差!”樊璐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朝众人大喊。她嘴边血丝点点,脸蛋儿肿 了一半,但是仍然很清醒,为了元烨,她必须豁出去!“我跟元烨,早已互许终 身,你们为了你们自己的私利,竟不惜出卖亲生女儿,要拆散我们夫妻,将我献 给皇上,你们竟做得出来这种事!你们敢动元烨,我就跟着他一块儿死!”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什么互许终身、什么夫妻!我樊士严竟教出这样的 女儿!”樊将军气得颤抖,目光如火!“好,你要跟他一块儿死,我偏让你们生 不如死!来人!把她给我捆了起来,灌下药、蒙上嘴,立刻启程将她送上京!” “将军且慢!我与璐儿真心相爱,您又何苦为难?是看不起我这孤儿,不能 给璐儿、给樊家荣华富贵?”唐元烨心头一把火,不相信才说过要让他与樊璐结 为夫妻的樊将军,会因为财权的诱惑而转变如此之快。 “哼!不祈求你能给什么荣华富贵,我樊士严也不看在眼里!大弟,你的养 子,你说怎么处理?” “捆了打一顿!打死就算了!来人!”一声令下,众人真来捆! “莫要逼我!”眼见几个粗壮的汉子抓着麻绳铁链靠近樊璐和自己,唐元烨 怒不可抑,霍然跳起!一手抱起樊璐、一手挥开来人的木棒,抢下火炬,在四周 挥舞。“别再靠近,你们知道并非我敌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唐少爷,将军有令,真要冒犯了!”几个府里的武师举起双刀便向唐元烨 砍来。火炬被砍成两截,唐元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使出一计连环踢,袭击一 武师胸腹,力道之强令那武师倒退数尺,倒地不起!抢下那武师的刀,元烨眼里 跳动着火焰。为了樊璐,他可以不惜一切!不顾被安上各式各样不忠不孝的罪名, 他得带着樊璐杀出重围!只要逃出了城,就是他闯荡天下的开始! 武师们来势凶猛,丝毫不留情,唐元烨也就六亲不认,杀气腾腾,举刀就砍! 顿时倒了一半来敌。当他抢到了一匹马、削下第一个武师的臂膀时,所有人发出 了惊骇的呼声! 唐元烨白衫上尽是怵目惊心的血渍,樊璐紧紧闭眼抱着元烨,不愿看厮杀的 场面。他俩跃上马背,拉紧缰绳,“将军,夫人,我必要带璐儿走的,你们别再 苦苦相逼。义父……孩儿不肖,没能报答您养育之恩,只能求来世为您为仆为投, 尽心侍奉。唐元烨就此一别!”一拉缰绳,马儿长鸣一声,举蹄而奔! “士严,这该怎么办?璐儿还在他手上啊!”樊夫人急道。 “造孽啊……”樊将军低语,眉头紧凝。他没出手与元烨相较量,一方面是 因为地位尊卑有别,不宜出手;一方面……则是给元烨机会,他若更有本事…… 他向来看好这孩子的,只是皇命难违,官场难行,不然,璐儿若与他相配……唉! “嫂子别担心,我必将璐儿救回,叫元烨这畜牲不得好死!”樊大叔举起弓 箭,眯起眼睛。他身为武场射御名师,元烨的猎术都是跟他学的,岂能负了这神 射手的美名?拉紧弓弦,他的眼睛锐利得像只搜寻猎物的鹰!现在他的猎物,正 是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唐元烨!“纳命来——” “不要啊!”躲在人群中的樊珞大喊一声!当快箭以百里的速度穿越过寒冷 冰凉的空气,直直朝驾马狂奔的元烨背后射去的刹那樊珞倒在李嬷嬷身上,昏厥 过去。 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像是枕在一个人的腿上沉睡很久,那人的腿枕起来还很 舒服,温暖厚实,给她心安的感觉,她觉得是元烨。 元烨呵,别离开她啊!要是没有了他,璐儿怎能活呢?互许终身的话语犹在 耳边,他在她心上烙下的印记,怕是永远不能消灭了。他给她的传家宝、定情物, 她都还戴着呢……哎呀,是戴着的吧?没弄丢了吧? 想要确认那玉还在不在,樊璐硬是撑开沉重的眼皮,四处张望,“娘……” 不是元烨!是娘,她枕的是娘的腿,那——元烨呢? “璐儿,你醒了?别担心,娘陪着你,没人能将你掳走的,我跟你爹,将你 保护得好好的,乖,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娘哄着她,却教她更心慌。元烨呢?很快就到哪儿了呢?樊璐移动无力的双 手,往怀中摸索还好,玉还在!只要这块玉在身边,就像是元烨在身边一样…… 想要回想她最后见到元烨是什么情景,她只记得,元烨抱着她骑马,她伏在 元烨肩上,看着旁边的风景不断地从耳边飞过,往后方消失,她感觉是要飞了! 喔,她记得他们是私奔成功了的,元烨的功夫好厉害,把那些要捆她的人打 得落花流水!他们骑着马,就要闯出城了!可是……她看见了,有东西远远地飞 过来,元烨背对着看不见,她想叫他小心,可是来不及了,那东西飞得异常迅速, 直直朝元烨背后射来,然后—— 然后呢?樊璐的泪顺着颊流下,可是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是发生 了什么事而她忘了? “你爹坚持立刻启程上京,一刻缓不得!唉,也好,早早离了这儿,早早把 不该想的都忘了吧。”樊璐听见母亲的话,正想问,脑袋一阵昏沉,感觉马车剧 烈摇晃。是撞到什么了吗?车夫勒马勒得急,整个马车像要散了,却仍是撞上了!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吧?”车夫连忙跳下车,掀起帘子探看。“夫人, 与迎面而来的大车撞上了。” “驾车的是什么人?车里头是谁?不知让路,还敢撞大爷的车子!你知道咱 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一个大汉气呼呼地前来兴师问罪,那辆被撞的车里头坐 的人倒没那么大气焰,温声道: “广才,莫要张扬,撞上了什么人,可有损伤?” “喂!听见没?咱家爷问你们呢!;什么人啊?干什么的?” “去!你什么东西跟我这样说话!车里头坐的可是镇南将军的夫人及千金, 正要赶往京城王公公府上,准备进宫呢!谅你们家爷是何方神圣,可也耽搁不得 皇上选妃吧?” “杭州的樊将军?”那唤广才的大汉一听,忙向车里头的主子回报。不一会 儿,车帘子打起,走出了好个秀丽人物!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身着白缎长袍, 看来风流倜傥,满身藏不住的书卷味儿与贵族气息。 樊夫人亦叫人打起了帘子,往车外一看,见是个年轻公子,不甚在意,向车 夫交代:“若是咱们的错,撞上人家,赔几个银子了事吧!别耽搁了行程。”说 完便要将帘子放下,那公子忙唤道: “夫人且慢,夫人不识得晚生了?家母曾与夫人同台听戏呢!好些年没见, 想是晚生容貌都变了。” 樊夫人眯起眼打量这男子,有几分眼熟,但脑海中实在想不起他是谁家的公 子。不过,能同台听戏,想必也是富豪人家了。“这位公子,请恕老身年纪大了, 记性也差了,公子不妨直接告知吧。” “呵,不如请兰先生出来吧。”他说完,广才便请后方另一辆车里的人出来。 樊夫人一看,大惊: “兰大人!怎么会是您呢!哎呀,真是对不起!这位 公子想必是您学生了?” “夫人真是糊涂了,他的确是我学生,不过他的身份地位可是高高在上、天 下第一的啊!”兰先生捻着胡须,笑眯眯地。 这兰大人是大学士,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朝廷第一大宰相,连皇帝都赞赏 他的学识,尊他为师的。天下第一的学生?该不会—— 是了!多年前皇后邀自己和众王妃姐妹们到御花园听戏吃酒,想热闹热闹, 当时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也都在的。“兰大人,这——” “呵,还不快拜见皇上呢!” “皇上!臣妾——罪该万死!不识圣上龙颜——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快免礼,朕微服出巡,自然要做到让百姓皆不知皇帝来访,不知者无罪, 呵呵,快请起!”玄祯笑起来,搀起樊夫人,“里面躺着的,就是贵千金?曾听 人说过,樊府绝美三姝——” “里头正是小女樊璐,本来是要与她姐姐一起上京候选的,先带着她上来了, 没想到在此巧遇圣上。” “可否请贵千金出来一见?”玄祯笑着问,显然对这绝世美人的传言很好奇。 “小女因为生了点病,现下正昏睡着,皇上若要召见,先让臣妾去唤醒她吧。” 樊夫人大喜,没想到先在这儿遇见皇上,真是冥冥中注定着樊璐的后妃之路啊! 玄祯制止她,笑道:“不用唤她,夫人不介意的话,让朕进车内看一眼便成。” 樊夫人岂有不允之理?连忙替皇帝掀帘子。车中昏暗,玄祯轻巧地入了车内, 见榻上枕了一女,他轻声靠近,还未见到她的脸,便先闻到一股醉人馨香。 “桃花……”玄祯闻着,觉得心都醉了。轻轻撩起盖住樊璐脸庞的一缕青丝, 樊璐的容貌立刻深深印人了他的心中。 这般……这般的容貌,是天仙吧!天仙才会有的……似荷粉露垂,似杏花烟 润,他竟不知怎么形容才好了。他触着她略微红烫的雪肌——天!他何曾为女子 心动过?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竟是这般——难以言喻的滋味! 樊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皇帝温热的手掌极轻地捧住她的脸,樊璐慢慢睁开 了眸子,“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玄祯轻声笑道。 樊璐看不清,只隐约觉得眼前人有一双与元烨好相似的眉目,还有他温和的 语气、温热的手掌,连他吹在她脸上的气息,如春风轻拂的触感,都像是元烨。 总算元烨又出现在她身边了吗?樊璐星眸迷蒙,半垂着眼帘,笑了。 玄祯以为自己的心跳是停止了,当他再能呼吸,竟是将自己的唇从樊璐的唇 瓣上离开时候。 他竟吻了她。 她的笑颜像是施了魔法,让他完全失去自制,无法抗拒地想拥有她!她若不 是天仙,只怕就是妖精了。不过,就算是妖精,他也舍不了她的。她竟不费一字 一句,就瞬间占有了他的心——皇帝的心。 马车外,兰大人悄声对樊夫人笑道:“常听闻,说樊家生了个天仙,如今巧 遇皇上,定是要天雷勾动地火了!将军与夫人,上辈子积的好德,这辈子是要福 寿无穷了啊!” 樊夫人闻言,也笑了。也许,樊璐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貌对她而言,是幸运的 保佑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