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半点征兆,河面突降大雪,北运河上的船只只得全部暂缓航行。 小厮入舱,向这会儿正在用膳的风公公禀报:“启禀老爷子,对面那艘书舫 上的人让小的进来通报一声,说他们想登船向您请安。” “请安……”风公公搁下碗筷,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指名要找咱家?” “是,那两位公子讲明了,是要来向老爷子——风公公您请安。” 奇怪,他都己远离京城那块是非之地,还有谁会为了巴结他之前伺候的主子 而来讨好他呢?再说,他离开得这般低调,又有多少人会清楚他的去向? “老爷子,那访客接是不接?”小厮杵在门边,等着主子的回覆。 风公公抿唇一笑,眼中的疑惑转换成好奇。 “见一见也无妨,咱家倒要瞧瞧,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连咱们这趟回乡的 路程都算计得这么清楚。” 于是,守在外头的奴婢遂领着访客进舱,风公公仰头,见着了那两名年轻人。 他一瞧见走在前头的那名男子,旋即认出了是何人,这位泓贝勒近来在宫里 的名气颇响亮,听说此人私底下常把外面的怪玩意带入宫中,让其他皇亲国戚尝 新鲜呢! “哎呀!贵客!贵客!原来是泓贝勒大驾光临,老奴真是有失远迎哪!” “风公公您实在太客气,”载泓掬手相迎,一脸招牌的微笑问候,“如今您 老已辞了官里的差,自然不再是太后跟前的奴才,往后小王见了您也得学着人家 喊您一声老爷子才好呢!” “呵呵呵……泓贝勒见笑了,别折煞老奴了呀!”风公公嘴里,虽是这么说, 但心窝里却被载泓的这番话给逗乐了。 “哎呀呀,瞧我,一见着老爷子您心里着实高兴,竟差点连这趟来探望您, 最重要的一件事儿给耽搁了。”载泓退后一步,让出些许空隙,好让风公公看清 楚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柳蟠龙。 “这位爷是——” 就瞧人家风公公才刚发问呢,柳蟠龙已热呼呼地扑上前,“咚”一声半跪于 舱板之上,“晚辈柳蟠龙,特地来向舅老爷请安的。” 哟!这一声“舅老爷”,可真把船舱里众人的亲疏关系给搅混了。 叫得风公公眉头深锁,马上朝载泓投出一抹极困惑的目光。 一呃。呵呵……“载泓干笑几声,嘴角的笑痕仍有点尴尬,”您老千万甭见 怪,咱这兄弟呀,为人豪爽又热情,就叫他千万要捺着性子嘛!您瞧,这会儿才 一见着故友的亲舅舅就动感情了。“ 故友的亲舅舅?那么,他的故友不就正是…… “喔,原来是咱们家凤丫头的友人哪!”风公公接腔。 “暗地里,他不动声色,悄悄观察起眼前这名朝他行大礼的”热情“汉子。 柳蟠龙搔搔胡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恩,“其实不瞒舅老爷您,晚辈这趟上船 请安,是专程想请您到晚辈设于香河镇上的蟠龙第一号作客的。” 蟠龙第一号?不会是那个扬名千里、惊动宫中亲贵的蟠龙第一号吧? “作客?”风公公毕竟闻人无数、经验老到,尽管心中讶然,但脸上的表情 却未泄漏太多情绪,“柳公子的盛情,咱家算是心领了,话说回来,我那外甥女 这会儿还在府中巴望着她舅舅回去呢,咱家说什么也不该自个儿溜出去玩的,是 不?” 他老谋深算,将回绝的理由委婉地推给了凤爱。 此人要真是凤丫头的良朋挚友,便该明白,那凤丫头心里只要一打定主意要 做什么事情,就算再苦、再难,也一定会咬紧牙关做到底! “就是为了风姑娘,晚辈才特地来求见舅老爷的呀!晚辈……晚辈是来向舅 老爷您求……”他怕言不及义,连忙掏出自己藏在怀中的那张红帖子,将它恭恭 敬敬呈给风公公。 柳蟠龙嘴上功夫没有载泓那么多本事,但他很直,常直率得让人难忘。 虽为营商之徒,却不会商场中那一套矫深造作的伎俩,满心只想着他心爱的 姑娘,和她心头上最最在意的事儿。 风公公敞开红帖,闷着声,静静瞥过那红帖上的内容。 “这书儿,是你画的?” “晚辈手拙,画得不成样儿,但的确是我全心全意画的。”柳蟠龙答道。 “嗯……”风公公颔首,意味深长地瞅了柳蟠龙一瞬。“那么。想当然,这 帖子上的字也肯定是你亲手题的罗?” “是啊,舅老爷,里头字字真心,绝没有半句假话。”柳蟠龙仰起头,脸庞 上绽着诚恳的光彩,冬云融融,定也是因为抵挡不住他一脸的热切情思呗! 风公公低头,再凝望手上的红帖,陷入了一阵沉默。 若从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来看,这小子外貌粗扩、性格豪迈,浑然一副大刺 刺的莽汉形象。但仔细再瞧,他眼中所散发出的坚定神采,却又和风丫头每每下 定决心时的那股拗劲极相似。 他忽地回神……像想起了什么往事。 可不吗?难怪老会觉得神似了! 眼前这男人无论从眼神、器宇上流露出的那股蛮干到底,绝不放弃的热烈情 衷,竟一如凤爱她亲爹——二十年前抢了凤家闺女的那名抢匪。那男人即便在被 处死之前,依然慷慨激昂地说自已永不后悔抢圆了个一生最令他心系的女人! 那般烈性的执拗,似也在凤爱的骨血里生了根。 而此刻,在他面前正宛如经历了一场情绪的投射…… 这铁血柔情的男人,像极二十年前的那男人,也像极他捧在掌心里疼爱着的 凤丫头。 “好个字字真心,绝无假话!”风公公松了口,转眸望向柳蟠龙,这一望, 不单是为他自己,更是为了凤爱。“你倒说说,咱家要如何信你?信你确实构得 上那个资格来求我?” 柳蟠龙略垂下头,认真思忖片刻,很快再度抬起脸庞,这一刻,他浑身上下 弥漫着无比的自信。 “老实说,晚辈没多大自信,也不知谈拿什么好听的话,来证明我最有资格 向您做这样的请求,毕竟在凤姑娘眼里,我向来便是个粗野的莽夫而已。” 风公公不语,他静待着。 柳蟠龙眼中炯然明亮,他笑开的自牙皓皓生光。这模样的他看来是如此爽朗、 如此无惧,只盼能挺身投向他心爱的姑娘,让她瞧一瞧他所有的努力。 “也许……我不是凤姑娘心上满意的那种才子人选,可我会努力的,会努力 让她开心、努力让她欢喜,会用尽我所有的心意讨好她。只要是她在乎的,我也 就在乎;只要是她心里想傲的事,我一定奉陪到底……即使她办不成,我也会替 她办到!” 船舱之中,柳蟠龙的话句句有力。 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承诺,既无粉饰,亦不虚华。 别人拥有的东西,他或许学不来;但他自个儿独有的特质,别人也没法子随 便模仿。 风公公看得深切,对于这坦率的告白,他心中自有一番定见。 “咳咳咳,”突然,载泓打破沉寂,他自个儿斟酒、举杯,一仰而尽。“有 点渴,喝口酒润润喉。” 风公公接过酒壶,替自己及裁泓。柳蟠龙面前的空杯斟满酒。“是啊,这里 没外人,咱们三人便来个开怀畅饮吧!” 没外人……这么说,凤爱的舅舅是不把他当外人看罗!“舅……舅老爷……” 柳蟠龙闻言后既惊又喜,他高捧着酒杯,心里很是激动。 “对对对,老爷子说得极是,咱几个全都是自己人!”载泓附和道,“那今 日一定要喝他个不醉不归呀!” “既然是自己人,那咱家有件事儿还真想当面同问你呢!”便瞧风公公欺过 身。朝柳蟠龙魁伟的身形靠去,他以掌捂唇,压低声儿好奇地问:“都听人说, 蟠龙第一号的春宫图堪称人间极品,就不知咱家有无这荣幸一堵它的风采?” “喔……那个呀!” 柳蟠龙咧嘴而笑,紧接着,马上点头如捣蒜。 码头边,一群人列队在甬道两旁静侯。 天空飘着细雪,每个人几乎都冻得手脚僵冷、两颊通红。 “靠岸了!靠岸了!快快快,手上的家伙赶紧预备好!”苏流三跑前跑后。 忙着指挥着众人,要求大伙儿开始准备吹奏迎接风公公的曲子。 转瞬之间,码头上随即响起了一支支热闹的欢喜乐曲。 凤爱引颈而盼。脸上露出了近日来难得一见的雀跃。 只是她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舅舅的身影出现。 眼看一船的人和货物都道下来了,竟独独缺了这趟行程中最重要的归乡主角, 她按捺不住,遂自个儿挺身冲上了船舱—— “舅老爷!舅老爷!您是不是在恼凤丫头替您准备的排场呀?好嘛!好嘛! 我要他们撤走便是了,您老人家赶紧让我扶您上岸吧!” 岂料,船舱中居然一片空荡。 桌上杯盘狼藉,瞧不出究竟是热闹之后的结果,抑或是惨遭破坏的残局? 凤爱心上一阵紧抽…… 才扭头,便瞥见一名正在收抬的奴婢,她立刻上前盘问。 “老爷子呢?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让你们伺候到不见踪影了?” “老……老爷子……”望着凤爱,原本正勤奋收抬餐具的小奴婢吓傻了。她 啜嚅地回答:“老爷子被两个从别船上来的人给带走了呀!” “带走了!”凤爱近乎咆哮的声音传遍整艘船。 怎么可能?不熟悉内情的人岂会清楚舅老爷的归期? 该不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吧?这年头除了捻匪,谁敢这么明日张胆地“抢人”? “养你们是当饭桶的吗?你们居然就眼睁睁看着老爷子被人带走?” “呜……”小奴婢眼泪直流,擦都来不及捺,觉得自己被主子骂得委屈。 “是老爷子他……他自个儿决定要跟人家走的,他说……要爱主子甭担心。” “人都被劫走了我怎可能不担心?”凤爱急得一头汗。几夜没睡好的面容此 刻显得更是苍白,“对了,有没有记清楚对方是啥模样?说仔细些,咱们得赶紧 报官捉拿掳走老爷子的抢匪啊!” 小奴婢眨眨泪眼迷蒙的双睫,扬起手,指了指腮帮子,“胡……胡子……其 中有个男人,他这里长了密密麻麻的胡子!看上去虽然很凶,但他却一直咧嘴笑。” “什么?!你确定是他!”由于太过激动,凤爱差点站不稳脚步。 “怎么样?舅老爷,这力道还可以吧?不够的话我叫她们再加点儿劲。”柳 蟠龙笑笑询问。 他侧过脸,瞧着他身旁那趴在男一张软榻上的风公公,旋即动了动指头,指 示负责替他们舒筋推拿的女师傅们再加重力道。 这位贵客求来不易,柳蟠龙无论如何都得用尽心思,将他老人家伺候得通体 舒畅、神情气爽才行! “唔……”风公公双目闭合,享受着此刻短暂的休憩时光,兴许再要不了多 久,他耳边就会吵翻天了呀!一思及等会儿可能将发生的情况……他唐边竟隐隐 笑了开,“这劲道好,难怪蟠龙第一号里任何师傅的手艺总受人夸赞,看来这当 家主子的眼光也不得了。” 这称赞虽是一语双关,但说者有心,听者……可能还没那么快就能理解呐! 不过,柳蟠龙有他自己独一无二的解请方法,一听风公公很满意,他马上来 上一招借花献佛的妙计 “是吗?那太好啦!舅老爷您喜欢的话,我就专门拨个师傅给您,让您老人 家时时刻刻都这么舒服。” “好,好,亏得你有这份孝心。”风公公直接夸奖了,不再拐弯抹角。 这回,柳蟠龙总算听懂了,搔搔胡髯,咧唇笑得豪迈而无邪。 “你们……你们别拦住我!”密室外传来了凤爱气急败坏的叫嚣,“柳蟠龙, 你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头,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揍人了!” “唉,凤丫头这么快就追来啦!”风公公叹道,风凉的程度像这事儿根本跟 他没关连似的。 “柳!蟠!龙!” “砰——” 一声巨响之后,密室的石门被凤爱拿槌子凿出了一个洞。 她扔下槌子,朝洞口中焦急一望—— “说,你把我的舅老爷藏哪儿去了?为什么劫了咱们凤家的船?你要想报复 我拒绝你的那档子事儿,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干啥惊动我舅老爷?”她怒气 冲冲。眼中满是愤慨,一见到他就拼命质问。 “呃,凤……凤姑娘,你先听我解释,我没有劫船,我只不过是想请——” “废话少说!我一个字儿都不想听,我只问你,我家舅老爷人呢?” 柳蟠龙趴在软榻上,抬头扬声吩咐:“来人,开门。” 于是,机关一起,被凿穿了一个洞的石门遂缓缓移动。 待石门一开,凤爱旋即冲进去,她揪住柳蟠龙就充一阵没道理地乱捶。此刻, 她一心寻人,竟全然未觉趴在她面前的,是那副近乎半裸的男子身躯。 “你可恶!你可恶!你承认就是你把我舅老爷藏起来的是不是?” “哎哟,你……你打人就打人,”柳蟠龙不闪不躲,由着凤爱在他身上又捶 又打,“但好歹也给个机会,让我把话说清楚嘛!” “还狡赖,分明是你这个臭胡子抢匪绑走了我舅老爷!”凤爱不理他的申辩, 事实胜于雄辩,她清楚记得小女婢描述时,那副惊慌害怕的模样。 蓦然间,一声叹息从他俩身边响起。 “凤丫头,你再这么使劲,他系在腰上的那块布可就快让你给扯掉罗!” 凤爱扭头,往身旁的另一张软榻一瞧,怔忡得好半天讲不出话。 “舅……” 没错呀,长相没错,声音没错,那人的确是她的舅老爷。 不过舅舅不是被“劫”来作“人质”的吗?这会儿怎么竟像极享受似的;好 端端地趴在软榻上,让个陌生女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呢? 她瞧舅舅朝她努努嘴,意有所指地要她低头看一看。 凤爱头一低,刚好,柳蟠龙那双铜铃大眼也盯着她狐疑的脸。 “嘿嘿,我说凤……风姑娘,你别恼,”他苦笑、皱眉,那表情一眼看去确 实颇引人同情。“不是我不肯让你,只是这块布……你实在扯不得的嘛!” 布?到底是什么布?她打他泄愤都没空了,哪有闲工夫扯他的布? “喂,你到底在鬼扯什么?我还没责怪你为啥这么折腾我舅老爷!那些女人 的手在干什么?外头那么冷,你怎么就让我舅老爷披一条布在腰间裤裆上?万一 冷着了、冻着了,你担待得起吗?” “是啊,就是会冷,怕走光,所以才叫你甭扯嘛!”柳蟠龙笑得更僵。 感觉手中仿拂有股力量正一点一点慢慢被人拉过去,凤爱眸光一凝,才终于 撞见自个儿手上扯住的一小角。 那块“传说中的布”,可怜兮兮的被她与他各占据了一截,而柳蟠龙紧紧按 在布上的那位置,则恰巧是他胯间最重点的部位! “你……你……”她怔怔然,瞠目结舌,皱起了眉头便娇吼:“你伤风败俗, 下……下流,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怎么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跑……” “冤枉啊!俄可没光着身子,也没有到处跑哪!”柳蟠龙再次奋勇抗议,扬 起另一手,指向自己被覆盖住的部分。“咯,不信你瞧,我还没有脱得精光咧!” “柳!蟠!龙!” 她手顺势一松,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双眼,再也不好意思往那近乎全裸的强壮 身躯上瞄。 “别气嘛,我这回真的没说谎呀!”柳蟠龙讨好地挺起身子,又朝她靠近。 凤爱一吓,避难似的往后退了数步,一不留神,竟被软榻的柱脚给绊住了, 遂万般不愿地踉跄跌入他怀中。 “啊……”她大惊失色,扬声再叫。 他一把搂住她,怜香惜玉地温柔安抚几下。“别怕,我保护你,我的姑娘。” 他的心跳贴着她、他的声音缭绕着她、他沐浴过后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侵袭 着她、他那张蓄着胡子的脸庞不断倾向她…… “保护你个头!”凤爱回神,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腹上狠狠一击。 “噢!疼哪!”柳蟠龙吃疼一喊,可唇边却扬着赞赏的笑,“你这拳头果然 又快又狠。” 凤爱再度举高拳头,“坏家伙,不够的话本姑娘还可以多送你几拳!” 不过这次,柳蟠龙可就学聪明了。 他从容出招,以连续的掌势化解她急躁的拳。 “哎……哎哟……”不知自何时起,风公公竟蜷缩着身躯在那儿兀自痛苦地 呻吟。“痛……好痛啊……” “舅老爷!”凤爱和柳蟠龙同声喊道。 “你……你们别……别吵了呀,咱家……咱家快不行了,不……不行了呀!” 原本还眇得正凶的一对男女,这会儿竟面面相觑。 “舅…- 舅老爷,您哪儿不舒服?凤丫头给您请大夫去!”凤爱焦急探问, 望着舅舅脸上的难受表情,一瞬间自责不已。 都怪她!都怪她分心了。 打从一进来,就只顾着找柳蟠龙算帐,完全没细察到舅舅的身体状况,才会 连他老人家脸色对不对劲都没留意。 “哎……哎哟喂……”风公公改变姿势,抱着肚子翻来覆去,脸上的表情因 太痛苦而显得狰狞。 “不行,等不及请大夫了,这么一来一回太耗时,愈拖愈麻烦,还是咱们自 个儿送去!”柳蟠龙见情况不对,立刻做下决定。 他匆匆起身,先随手披上袍子,再拿出几床厚被褥裹住风公公,抱住他老人 家便转身冲了出去。 凤爱先是一愣,等回过神后,才赶紧跟着朝门外追去。 “喂!你上哪儿呀?回答我,你到底要把我舅舅带去什么地方?” 追到门外,她眼前早不见他的踪影。 除了满天风云之外,一路上,只留下他猛力踏在雪地里的脚印。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