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散的衣物,凌乱的被褥,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独属于情欲的味道。 微微炙人的初阳,让夕颜自沉睡中转醒,迷蒙中她因为酸疼还无意识的呻吟 一声。 她微微侧过身,下意识挥动着纤手去触碰身边的人,但不意却扑了个空。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床畔,这才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东方向晚 在她耳际说的话,“傻气的娃,你好好休息,在家等我,我得去公司处理一些事 情。” 当时夕颜听得迷迷糊糊,没什么感觉,可是现下再想想这些话,她只觉得又 甜蜜又生气。 甜蜜的是她又再次成为他的“傻气的娃”,昨夜再次接续起他们之间中断了 十年的感情。 而让她生气的是,她气东方向晚那个该死的工作狂竟然在经过一夜的纵欲后, 还有体力准时去上班。 现在的她只觉浑身酸痛、四肢僵硬,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就想继续睡觉,睡 到地老天荒。 虽然他依然还是没说爱,夕颜难免感到遗憾,但只要一想到他昨夜的恣意爱 怜,她的心还是漾着满心的甜。 突然间,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可是现在的夕颜却连动一下手指都觉 得懒,更何况这里是东方向晚的家,就算有电话,找的应该也不是她。 所以她也就不浪费被蚕食得所剩无几的体力,任由电话响着。 “夕颜,你在不在?在的话快接电话,你哥他……”答录机蓦地出现秦方净 着慌张的声音。 听到秦方净的声音,夕颜的柳眉一皱,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蔓延,莫非 是大哥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种可能,她快速的起身,拥着被子接起电话,“方净姐,怎么了?你 怎么会打电话到这儿来?” “夕颜,你快回美国,快回来!”电话线那一端,秦方净只是不停的重复这 句话。 “方净姐,你先别急,冷静些!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夕颜努力的抑下心 头的不安,镇定的说道。 话筒那端的秦方净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拾冷静地说:“夕颜,我没有太多的 时间说明,我是背着你大哥打这通电话的,他刚刚又病发了,医生说他的情况很 不好,所以你得尽快回来。” 夕颜闻言一怔,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能愣愣的问:“病发?!他有什 么病,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是心脏病!医生已经说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那么他可能活 不过三个月。”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太过震撼,让夕颜的脑 子几乎陷入一片空白。 方净姐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一向疼她、宠她的大哥吗?为什么她会不知道他 有这么严重的病。 “这该不会是他想骗我回去的手段吧!”夕颜宁愿这么想,宁愿将一切想成 大哥依然不愿赞同她和东方向晚的事,所以使出这样的手段好让她回美国。 她也不要相信那个总是疼她、宠她的大哥已经陷入病魔的手中。 “你不可以这么说你大哥,你大哥为了你的幸福,几乎费尽一切的心机,你 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向来温婉的秦方净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顿时勃然大怒的低斥,她不容许任何 人用任何方式污蔑她心爱的男人,就连夕颜这个被他疼人心坎的妹妹也不行。 “你知不知道你大哥的反对都是做戏,他是希望能逼你有勇气回到台湾寻找 自己的幸福,所以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不愿你为他担心,甚至用合作案来牵制东 方向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 秦方净的话语由愤怒转成低语,再夹杂着哽咽,那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在乎让 夕颜心中一惊。 难不成大哥和方净姐?! 脑海中才浮现这样的念头,秦方净的声音再次急切的传来。 “夕颜,我真的不知道他还可以撑多久,医生说他的情况很糟,我知道他很 想见你一面,但他又怕会阻碍你的幸福,怎么也不肯让我告诉你,所以我才偷偷 的打电活告诉你,你快回来吧!迟了,我怕……” 秦方净心里恁多的恐惧全漾在那未竟的话语中,也让夕颜紊乱的思绪浮现 “回家”两字。 “我立刻买机票回美国。”夕颜果断的说完便挂上电话。 她匆匆的整装换衣,拿了护照便要离开。 可走了没几步,她又踅回来,随意的找到一张空白的纸,匆匆写下“回美国” 三个字,便提着轻便的行李离开。 除了这张纸条之外,她没有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不得不离去的原因。 她想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追寻他的爱,这次或许该换他来寻她了。 ∞ ∞ ∞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褥,这清一色的白仿佛能将人的生命力全部 剥除似的。 行色匆匆的夕颜刚下飞机,甚至来不及回家,便急着到医院。 她无声的站在床头,胆战心惊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哥,心疼的泪就这么无 声无息的滑下。 仿佛是被她那几不可闻的啜泣声给惊醒,欧阳天柳紧闭的眼睫震动了下,而 后微微的张开。 “咦?!”乍然看到心头挂念的妹妹站在自己的病床前,他随即吐出一声几 不可闻的叹息。“方净她还是把你叫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夕颜低喊一声,眼泪随即 狂流而下。 当她在飞机上时,她总是为着自己的自私而自责,想到大哥为了她的幸福这 么努力,而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怨过、怪过大哥的强制,她的心便疼得 有如刀割。 撑着虚弱的身躯,欧阳天柳挣扎着坐起身,然后张开双臂,任由夕颜带着泪 水撞进他的怀中。“傻丫头,哭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虽然明知道答案一定会让自己更加 心疼,可是她却仍然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微微的叹息一声,原本他以为这趟去台湾,夕颜会长大些、成熟些,可没想 到还是那么的孩子气。 这样的她是那么的让人挂心,如果不把她托付给东方向晚,难道真放任她一 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吗?这样他怎么能放心呢? “我若是说了,你便不会安心的去台湾,若是你不去台湾,我又怎能在我有 生之年看到你有个幸福的归宿呢?” 闻言,夕颜更是泪如雨下,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她呵! 可是这样的为她着想,教她怎么能够接受,如果不是方净姐的那通电话,她 甚至不会知道大哥有病,如果她来不及见他一面,那…… 想到这里,夕颜又气又急的以手背抹去泪水,半是心疼、半是指控的说道: “大哥,你好自私!你这么做,你的遗憾是没有了,可是我的遗憾呢?你有没有 想过若是我没回来,那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憾恨?” “傻瓜,你终究不是回来了吗?看到你很好,我也安心了。” 一直以来,夕颜便是他的责任,而现在他希望他的责任已了,能换个人来接 手,但他怎么看就是看不到那个值得他托付的男人,于是朝夕颜问:“东方呢? 他怎么没来?” “他还不知道。” “难不成你没告诉他,就自己跑回来了?”欧阳天柳挑高眉头,有些不赞同 的看着夕颜。 他可不是真的随随便便就让夕颜回台湾,他可是有周全的准备,所以对于他 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东方向晚终于也对她动心,只不过夕颜还在气他执意为她安排相亲的 事情,所以故意不理会他。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雨过天晴,可是怎么也没料到,东方向晚竟会让 夕颜一个人回来美国,难不成这期间又出了什么岔吗? “我干吗要告诉他?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看着大哥不赞同的眼光,夕颜 不服气的嘟起嘴,咕哝的说。 “别告诉我,你在台湾待了三个月,还没有任何的进展,怎么我们欧阳家的 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魅力?还是东方向晚那家伙该死的瞎了眼?” 没有忽略夕颜在提到东方向晚时眼底那抹遮不住的神采,欧阳天柳视而不见 的故意打趣的说。 “大哥!”夕颜不依的低唤一声,其中的娇羞已然显而易见。“难不成你真 的那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 “是啊!”欧阳天柳正色的应道。“不赶快把你推销出去,我怎么能安心的 离开呢?” “别……别说!”几乎是恐惧听到“离开”这两个字,夕颜伸手捂住欧阳天 柳的唇,不让他说这些丧气的话。“你别以为可以将我随随便便的推给别人,我 告诉你,我可是缠定你一辈子。” “傻话!”食指微曲,轻敲在夕颜光洁的额际。“你以为哥哥能养你一辈子 吗?小心你未来的嫂子也不依。” 知道夕颜不爱听他说丧气的话,所以他索性不讲,顺着她的玩笑话说下去。 “方净姐才不会不肯呢!她可疼我呢!”这是一种试探,夕颜承认,可是谁 教他们要秘密恋爱,连她都瞒住,所以她只好当起刺探他人隐私的小人。 “方净她……”果不期然,一提到秦方净,欧阳天柳的脸色便黯了下来。 “她和你一样是个对感情很执着的女人,所以她和你一样让我放不下,只是我怕 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她,所以你得帮我,好吗?” “哥,你可以自己照顾她,我们都要有信心,不是吗?”握着那双宽大的手, 夕颜不停的为他打气。 “傻瓜!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够看着你穿白纱,也看着方净为我穿白纱, 但只怕真是不允许了。” 这阵子,他的情况愈来愈糟,他有预感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看到我们穿上白纱,如果我让你的希望实现,那你也 一定要答应我,要有信心,有我和方净姐陪在你的身边,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带走 你的。” “可惜东方没来,要不然我就能把你亲手托付给他了。” “谁说我投来?”突然间,一记低沉愠怒的声音传进病房,东方向晚一身风 尘仆仆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夕颜和欧阳天柳同时一怔,眼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在门口。 只见不该出现在此的东方向晚倏地出现在门口,双眸中蕴含怨怪的眼光笔直 的射向守在床畔的夕颜,跟着大步的走向她。 夕颜倒抽一口气,忍不住蹲下身,借以逃避东方向晚愤怒的目光。 而他也不急着去抓那个让他情绪几乎失控的小女人,径自走到病床旁边,皱 着眉头审视欧阳天柳好一会,并且毫不客气的对着一脸病容的欧阳天柳批评, “兄弟,你看起来真糟。” “嘿!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欧阳天柳毫不示弱的反击。“想不到你 这次追得还挺快的。” “不追快些行吗?”微微的勾起一抹笑,东方向晚的眸光倏地往旁边一扫, 将夕颜锁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跟着他对着欧阳天柳说:“我想我有些话要和夕颜当面讨论,请容我们暂时 失陪。” 语毕,东方向晚大踏步的走向夕颜,一把将她自地上捞起,然后紧紧的锁在 自己怀中。 “你快放开我!大哥……”从东方向晚偾张的肌理,夕颜可以知道他的愤怒 指数有多高,所以她开始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欧阳天柳身上。 没想到她惟一的希望竟然很没义气的平躺下去,然后说道:“你们有话要说 就快走吧,我这个病人得要休息了。” “大哥……”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挣扎无用的夕颜也只能任由东方向晚将她 抱离病房。 ∞ ∞ ∞ 抱着一脸瑟缩的夕颜,东方向晚在医院里如人无人之境的随意踢开一间闲置 的病房房门,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夕颜给抛在病床上,接着转身锁上门。 她还来不及自病床上起身,东方向晚便将一张被揉烂的纸条扔到她的面前, 然后恶狠狠的逼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告诉你,我要回美国啊!”气喘吁吁的夕颜理所当然的回答。 就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冷着一张脸,再一次重申他 的问题。“我问的是,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你甚至不愿拨个电话告诉我,就自 己回美国。” 面对他的问题,夕颜无辜的睁着眼,当然不能告诉他,她希望他能来追她, 只好随意的找个借口,“那时我心急,而且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 “什么叫做该死的没有关系?难不成昨天晚上在我床上呻吟的女人不是你?” 东方向晚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现在的他只要夕颜有一丁点想要撇清他们之 间关系的意图,他就急得想捉狂。 “你……”一听到他提到昨晚的缠绵,夕颜白皙的脸颊便飘上两朵红云,可 她还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咕哝的说:“这种事在现今这个时代,又不是一定得要有关系才能做,谁 又知道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何况方净姐电话里说得紧急,我又不敢打扰你的 工作,所以只好自己回来啦!” “去他的工作!”东方向晚忍不住握住她的双肩,想要将她摇出一丁点的理 智。“自从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以前那个嗜钱如命的工作狂就已经不存在 了!” 东方向晚语气很粗鲁,但动作却很轻柔,这样的他让夕颜更是甜在心里,她 得寸进尺的说:“可是你也没说你爱不爱我啊?你不说谁又知道。” “你该死的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若是不爱你,干吗要在意你是不是要和那 个该死的骆震迈约会?” 相较于东方向晚的气急败坏,夕颜则显得气定神合,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 他,“你真的爱我吗?” “我——该死的爱——你!”东方向晚咬牙切齿的说。 “看你说得不情不愿的,一定不是真的,我还是不要相信得好。”红艳艳的 樱唇一翘,夕颜娇声说道。 “欧阳夕颜!”终于看见夕颜眸中频频闪过的顽皮光彩,原本的气急败坏顿 时被一抹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所取代。 “什么事?”夕颜应得很自然,在知道他的真心之后,一颗惶惑的心终是安 定下来。 锁着她跟波流转的灵眸,东方向晚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爱你!” 没有东方向晚预期的狂喜,夕颜只是像尊木头人似的坐在原位,然后怔怔的 看着他。 他真的说了吗?夕颜不敢相信的自问。 等了十几年,她真的听到这句她梦寐以求的话了? “我爱你!”看她像个傻掉的人偶似的一动也不动,东方向晚再次俯身在她 耳际说道,然后既快且准的攫住她的红唇,一尝这几近一日一夜的思念。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不懂爱的,可怎知对夕颜的,爱来得这样快且浓,让他不 得不臣服。 “你……”真的说了吗?“终于,夕颜在他一声又一声的爱语中回过神来, 傻愣愣的问。 “我爱你!”毫不赚烦的又说了一次,然后东方向晚扯着夕颜的手,将她拉 下病床。“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夕颜还是愣愣的像个木偶似的任由东方向晚拉着。 “结婚!”毫不迟疑的说道,他在来美国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非得 要用婚姻才能拴住这个小丫头,那么他愿意试一试。 “可是我哥他的病……” “我不敢保证他一定没事,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他找来一颗心脏,现 在我们要做的是让他安心。”东方向晚停下步伐,认真的对她说。“而且你也得 让我安心,所以我们结婚。” 不知怎地,原本忧疑惊惧的心,因为东方向晚的话而平稳下来,她点点头, 信任的看着他,但不一会她又摇头说道:“可是我答应要让震迈哥参加我的婚礼, 所以我不能现在和你结婚,否则他和朱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去他的骆震迈,我干吗要让,他来参加我的……”东方向晚忿忿的道,但 婚礼两字还没说完,朱薇萍的名字跟着蹿进他的脑海。 “你的意思是骆震遣和薇萍是一对?”东方向晚眯着眼问,那敢情自己前阵 子醋全都白吃了?“ “是啊!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夕颜微微的笑着,犹然不知死期将至。 “你没说!”东方向晚咬着牙道。“我还以为你快要被那个该死的男人抢走 了,所以……” “要我说抱歉吗?还是你希望我真的去爱震迈哥一回?”夕颜扬起一抹甜笑 反问,“难道你不喜欢我自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吗?” “我该死的喜欢极了!”东方向晚狠瞪她一眼,然后再次屈服于她的无辜眼 神下,不能骂、不能怨,只能展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 是他欠她的吧!谁教他的固执让她苦苦追寻十年,所以现下他也只能认栽的 追在她的身后一辈子!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