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决定成败 第二天中午出来吃午饭,突然遥遥地抬头望见,天空中有一架飞机缓缓飞过, 我忽地想起,嫣然也是今天就要回美国了。 记得昨天问她:“文瑄知道你走吗?” 她摇摇头:“前些天我生日,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那一顿饭他吃的,心神不 宁敷衍了事,我也就在那天做好了离开的决定,我在那天已经算是和他诀别过了。” 执拗的,尖锐的,自私的,工于心计的嫣然,曾经利刃一般硬生生波光粼粼地 插入过我的生活;而如今,却与我的生活抽刀断水,殊死诀别。不知道为什么,我 真的连一点喜悦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替她感觉凄凉。想起那天她在医院对我说,文 瑄对你来说不过是个男人,而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切。 他真的是她的一切。是她的亲人,知己,朋友,爱人,是她所有的青春记忆和 曾有过的希望与向往,可现在就这么的灰飞湮灭。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是出了名的灿 烂热情,那么,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是否也会洒在她那曾经割过两次的纤细手腕上, 让那些伤痕在落日余辉里印上金色的温煦的吻痕? 至今我都无法说服自己真正地喜欢嫣然。但是之后,之后的之后,每次听到有 人提及加州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像赫本的东方女孩,和她手腕上蚯蚓一样凹凸 不平的惨淡的伤痕。 她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一直无声地蜿蜒在我心里;同时,我想一定也会蜿蜒 在文瑄的心底。在一个个月白风清之夜,就像某种蜗牛爬行过留下发亮的印记一样, 在人世的月光下,清冷而苍白。 周日做完功课,我独自跑到艾力那里去洗头按摩。因为他很忙,安排我进了一 间独立的小房间,让我先在那里休息一下,慢慢等他干完活过来替我洗头。 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蓦然想到,如果离开这里去京都的话,那岂不是要重 新找一个人替我洗头了?我习惯他的那双手已经很久了,如果要重新去适应另一双 新的手,那还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正想着,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地,柔和地掠过我的头发,冰凉的指尖,丝丝缕缕 插进了我有点潮湿的发丝里,房中那散发着花香调的洗发水的馥郁芬芳,把空气搅 的暖和而温存。 “艾力,这么快你就已经忙好了?”我缓缓地睁开眼一看,却发现发间穿插的 那双手竟然不是艾力,而是:“文瑄!”我惊讶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到这里 来的?” 文瑄道:“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再给你妈妈打,她说你出去洗头了,我想你 这个女人无情是无情,善变是善变,惟独对理发师,洗头的什么的,倒是从一而终 的,所以我就到这里来找你,在外面看见那个长的像日本仔的什么艾力,正在给客 人按摩,我问他我老婆来了吗,他告诉我在里面。” 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原来已没电了,又听他絮叨我无情,善变云云, 不由说道:“你想说什么?还有,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只不过问你什么时候去京都,现在机票有折扣, 买两张还有优惠。” “两张?”我迷惑地问“我为什么要买两张?” “如果你去的话,我也和你一起去。”他正色道:“我不离婚,我也不会和你 分开的,你要么就留下来,要么,我跟你走。” 这个二选一的游戏,可真有意思。我在心里呻吟了一声,想着历来坐庄的就是 占尽便宜。 “反正我这人向来都没什么进取心,也向来都没想过要赚大钱,要博取什么名 利,我在哪还不都一样,你去京都,我也去京都,我看那日本男人能拿我怎么着? 我是你合法的丈夫,他算什么东西?” “耍赖是吧?”我问他:“你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就开始耍赖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有耍赖的资格才耍赖的,我不会无故耍赖,”他微笑着摸了 一下我的左脸“但是我不该打你。” “你打的是右脸。”我指出他的错误。 “被你气糊涂了。”他又用手安抚了一下右脸:“当时我心里又痛又怒,才会 出手打你的。” 半晌,我问道:“你不介意吗?” “当时非常介意。”他当然知道我问他介意的是什么“可是后来想想,何必斤 斤计较与执着于那点点瑕疵,有空想想如何改善不更好?那只是一种占有欲的表现, 我承认我的占有欲也很强,可是我相信,只要我以后天天看着你,我像兔子一样守 着你这株树,你是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的。” 他真有自信。“我和千堂敏郎,没有任何身体关系,连吻都没吻过。”这也许 就算是剖白了。无论他信任与否,但这一点我必须向他剖白。 “我相信。”他听了,沉吟着回答道:“我了解你,如果你真的和他做过些什 么,你是绝对不会事后否认的;如果你真的和他已经走到了有身体关系的地步,我 想我也很难挽回了。你是个只会往前走,而不会回头的女人,就像当时你对待沈桥。” “回家去吧,”他说着,过来扯我的衣袖:“我知道你但凡心情不好,就会找 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来伺候你,替你按摩。回家,我也可以替你洗头,替你按摩, 我不见得比那个艾力长的差吧?而且,我还是免费的。” 很久之后,当三三问我为什么重新选择文瑄作为老公时,我说:“就因为一个 细节,就因为他打我的时候他还记得脱下他的戒指。也许千堂也能做到。但是,就 像不是每一对相爱的男女都会有生死别离的考验一样,不是每一对男女都会有这样 的机会表达他们内心的柔软度,与对自己的适合度的。我现在见到了,我就不能再 去测量另一个人是否具备相同的素质。” 而千堂呢,他是个完美情人,我也知道如果我去了京都的话,我一定会和他在 一起,我会选择他做我的丈夫。只是,最终放弃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一个细节:那 次吃饭的时候他看到我披肩上勾出了一根丝,他默默地难受了一个晚上。这个男人 太要求完美了,而我也只是个肉身,没有三头六臂,做他的老婆岂不是24小时都不 能松懈对自己的要求?日日夜夜斗转星移,都不能走下神坛? 相比之下文瑄就好多了,他不要说勾出了一根丝,就算我的披肩上的丝全都勾 了出来,他也有法子视而不见,或者,只会得调侃几句:“恩,这披肩很崩克。”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