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出了家门,跑到隔壁,拼命按宋逸家的门铃。 “来了来了,”宋逸看见是我,微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半夜三更的?” “请你帮个忙,可不可以带文瑄去医院,他的手……”我简短地向他叙述了一 遍事情的过程,想到向来爱惜自己爱美胜过一切的文瑄,这一次,无异于是在自残 了,心里一牵一牵地很是伤恸。 “他听你的,你马上带他去医院,好不好?” “好。”宋逸立即一口应允,然后又关切地问:“那你呢,只穿了件毛衣出来? 你要去哪?” 我想了想,想到我妈妈这些日子去三藩市看我舅舅了,我倒可以回娘家去住几 天:“你借我100块,”我对宋逸道:“我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包,他现在不想看 到我,我要是回去会更激怒他的。” “这样,”宋逸说:“你先在我家客房凑合一晚,明天再说吧。”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文瑄的伤势,于是我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等你。” 我在宋逸的客厅里等候。客厅的红木几上摆着一盆水仙,鲜绿的叶子,底下铺 着光润的鹅卵石,衬着白色平凡的小花,清淡的幽香,香的让人的心曲折迷离愁肠 百结。这一生是多么的长啊。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忽然这么想着,尽管宋逸走 了才一个小时左右,可我,却已经感觉这已然是漫长的一生了。 “整整的一生是多么地,多么地长啊,纵有某种诅咒久久停在,竖笛和低音箫 们那里,而从朝至暮念着他、惦着他是多么的美丽”,而我,不管这世上有什么诅 咒,我也只是惦记着美丽的文瑄,他的手到底怎么样了,以后会不会落疤。 大约11点多,宋逸回来了,进门先安慰了我一句:“没什么事了,放心,现在 他回去睡觉了。” “他这是在自残。”宋逸坐下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责备与微愠的光流过 :“他不可能来伤害你,所以,他只能伤害他自己,否则,他会立刻崩溃的。” “我知道。”我说:“如果可以的话,现在他无论要我做什么,只要他高兴, 我都会做的,不过,也许根本就没这样的机会了。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次不忠, 百次不容的。” “为什么要告诉他?可以有别的办法的。”宋逸道:“你为什么不讲点策略呢?” “我一直都听你的,我也很想回到我原来的婚姻里去,我像从前那样的对待他, 管束他,关心他,尽我作老婆的责任与义务,还有维护与生发我对他的爱,可是, 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快要出现了,我怎么还可以再欺骗他?” “唉……”宋逸叹气:“反正你现在是选择了要这个孩子,放弃了文瑄,对吧。” 我说是的,然后眼泪很快就淌了下来。其实,但凡还有那么一丝一缕暗昧不明 的可能性,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弃文瑄的。只是,“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 不负卿”? 我再次回了娘家。只是这次有点不同,是作为一个孕妇。从来没怀孕过,好奇 与神秘暂时压倒了一切,让我暂时不再有那么多时间和精神伤悲。三三常常来看我, 给我作好吃的,还买了很多好看的小衣服,小被子。三三说:“上帝保佑,希望这 个孩子是孔雀男的。”其实是他的又怎么样?结果都是相同的,难道我还能回得去 吗? 宋逸也时常抽空过来看看,他天生不会买东西,有次过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三三 也在,她看见他带的礼物就忍不住评论道:“你到底是有钱没地方花还是怎么着? 居然买了鹿茸,这是给男人壮阳的吧。这是什么?冬虫夏草,野山参,她能随便吃 吗?就这个还行,是顶级官燕哟,东西很好,贵的死人吧?其实有时候倒真还不如 给她一碗红糖水喝喝更有效!” 宋逸听了,反倒很是受落,不仅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微笑道:“你说的 对,我确实不会买东西,下次你带我去买。” “你怎么这样?”我趁宋逸去洗手间的当儿轻轻地对三三说:“干吗老是挑剔 他?他又不欠我们的。” 三三也低声回答道:“我大概是在妒忌。你看看你,一个丈夫,一个情人,这 一个又算什么,蓝颜知己?女人做到你这样够本啦,你看你占了多少宝贵的资源? 也是,某些女人就是那么的得天独厚,天生就很容易获得男人的心,男人都前赴后 继地愿意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胡说什么?”我打断三三的话。就算那样又如何,他们能代替我怀孕吗?他 们能替我分担那么,哪怕那么一丁点怀孕的辛苦与折磨吗? 其实自从正式开始了孕妇生涯之后,每天,我都感觉到饿,时时会饿。有时看 见一个好看的碟子我都两眼发绿有一咕噜吞下肚子的欲望。但是,真的放开肚子大 吃的时候,只要过一刻钟半个小时,我肯定都会吐的一干二净,而且,是吃多少吐 多少,马上现世报。原来,出来吃肯定都是要还的,并且还是还得那么的干干净净。 我吃是为了有东西可吐,而吐完了便可以接着再吃。陷入这样的循环反复不断 往生之中,我往往都会自己抚摸着肚子,在心里对那个神秘的小东西说:“世界粮 食组织会控告你的,控告你还没出生就浪费珍贵的粮食。” 然后,我常常很瞌睡。眼皮子重的很,坐在那里都能打盹,逛着街都能打盹, 一个盹儿醒来,黄粱梦熟,烂柯斧朽,眼前满是华丽的霓裳羽衣在飘来飘去,可惜 没有一件再与我有任何关联。我在心里对着那些漂亮衣服挥手告别:“我们明年再 见了。不过,也不知道明年有机会没有。” 以前听某名男人说过,说女人是生一次孩子傻一半。那时候觉得他只不过是一 头男权社会的沙猪,而如今我却深有同感颇为赞同。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我 自从怀孕之后就感觉自己的智商立刻低了好多,不要说什么才思泉涌,思维敏捷了, 连去超市买东西算下价格,都感觉比以前要吃力很多。而且记忆力远远都不如从前。 记得那天坐车路过一个花园,两边道路上不知道种植了什么树,开着细碎的小花, 花瓣红白相间,一阵微风吹起,犹如漫天下起了粉红色的飞雪。 我忽然想起这样半阙词“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 风情味。” 可是,后半阙是怎样的?还有这词是谁写的呢?我想了半天,却怎么都想不起 来了。过了很久,有个声音蓦地在我心底很深很深的深幽处提醒道:“是严蕊呀, 是严蕊的《如梦令》。”是的,真的是严蕊啊。忽然有一阵很悠扬却又很忧伤,类 似于小提琴的琴声在漫天粉色的花海里脉脉响起,由远及近,由浅入深。在琴声如 水的蔓延中我很是怅惘“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呢?”我轻轻地把手按在腹部,就像按 在里面的TA的小脑袋上:“你不可能是他的吧,如果是的话,那么,你为什么会让 我连这么熟悉的词句都忘记了呢?”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