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文瑄问我:“怎么,你的耳环,掉了一只吗?” 我一摸耳垂,果然只剩下左耳的耳钉了。这对耳环是我很心仪的,左边那只是 耳钉,做成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的样子,而右边那只是摇摇欲坠的长耳环,玫瑰早 已怒放,并且枝叶繁盛。虽然不够名贵值钱,但我却非常欣赏它那别具一格的设计。 心里有点懊丧,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掉的了:“这对耳环是限量版 的呢,大概是抱着倾城的时候,被她扯掉的。过会我再在家里找找看。” “你又冤枉倾城,”文瑄正色道:“她很乖的,不会乱扯东西的。” “你又护着她。”我说:“她一定是你前生的小情人吧,刚才她还说要和你结 婚来着,如果年龄合适的话,我看你一定也挺乐意的。” “胡说什么?”文瑄笑道:“我确实很疼她,可我疼她不就是在疼你吗,她是 打你那香炉里出来的嘛。” “你可真粗鲁。”我受不了他的调侃,说着话走开了,在家里细细地又搜寻了 一遍,却仍然未见那只耳环的踪影。 喜欢的东西,丢失了,再也不能觌面相见,是件多么惆怅的事。到了晚上做梦, 梦见我丢的那只长耳环出现了,一会在沙发上,一会在茶几上。第二天早晨起来, 文瑄已经去上班了,我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依然顺手在梳妆台上拿起那只做成花 苞状的耳钉,戴上。 我以为昨晚我会梦见千堂。可是,“夜深忽梦年少事,唯梦闲人不梦君”,连 那只耳环都进了我的梦境,而他,却徘徊着无缘进入。似乎,昨天见到他的时候, 看到他鬓边的白发仿佛又多了几根,映着深邃沉逸的眼神,那种苍茫幽深的男性的, 叫做“魅”的东西,便呼之欲出。 他是一个有“魅”的男人。而“魅”里还充盈着一点点白色的锐利的光,犹如 晶石的光芒在艳阳下的折射,硬实而璀璨: “你这里,有一根白发了。” “肯定不止一根。” 是很久之前的对话了。就像湖水中的倒影一样,被记忆的手轻轻搅动了一下, 随风飘散,而那些曾经附丽于身心的切肤感受,飘渺而真实,旖旎却又摇晃。 宋逸说三三帮他投资赚了点钱,他心里过意不去,想送个礼物给她:“就是要 买一个贵的,大方的,但是要适合朋友送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就是要买一个华丽的,名贵的,但是没有任何特 殊含义的礼物吗?棋圣大人,你有必要如此清晰地划分清界限,如此小心翼翼地陌 上游春,不落情缘吗? “我明白。”我微笑道:“你是要我帮你去挑?” 宋逸说那敢情好,他最不会买东西,也不能直接写一张支票给三三,那样就太 见外了。 我带着宋逸在名店区逛了一下,最后按照他的要求想了想,挑了一个化妆镜。 “天,一个镜子都要四位数?”宋逸笑道:“女人的钱真好赚。” “你也不看看它的LOGO,”我说:“你看它的设计多经典,做工多精致,还镶 了几颗小钻石呢。”当然了,贵的也不是设计,不是做工,更不是这些碎钻,卖的 依然是那个LOGO,这个LOGO是一张画皮,是“皮之不存,毛将附焉”里的那张皮。 但是宋逸有疑问:“你确定三三喜欢这样的东西?” “我确定。” 三三向来很赞同《优雅》的作者热纳维耶芙安东丽德阿里奥夫人的一句话: “女人景况好的时候,应该多给自己买一些好的配件。”因为细节决定一切,而三 三是那种会把有限的钱花出花儿来的人。她喜欢玩细节,衣服会有流行会有落伍, 潮流千变万化,所以她在这上面花的钱并不多。但是她的手袋,鞋子,手套,化妆 镜,别针,乃至于雨伞,手绢,都非常考究,样样经得起推敲。 能发现三三的好处的人,必定是她的同类,拥有相同的底牌与品位。 “那好吧。”宋逸听了,一声不吭地买了单。过了一会,走出店堂的时候,他 塞给我一个小纸袋。 里面也是一个化妆镜,不过和三三的那面不同。 “我看你刚才对着这两个镜子看了半天,”宋逸道:“女人哪怕给朋友买东西, 也都会一眼先去看自己中意的那个。这镜子上是一只蝴蝶,我看见你很多首饰上都 有蝴蝶,想来你一定比较喜欢蝴蝶的。但是最后你挑选定的却是很低调很干净,正 面只有一个LOGO的那面镜子,我想,那时候你是用三三的眼光来挑的。你最后挑了 她喜欢的那一个。” 我接过那面蝴蝶化妆镜,欣悦之余,却很感慨,其实宋逸真是一个心思细腻, 体贴而又慷慨的男人,三三,这究竟是你福还是他没福? 之后的日子里,我看到三三掏出宋逸送她的镜子补妆,镜面上的钻石一闪一闪 的,泛出一点一点萤火虫一样的光亮,只不过还没有萤火虫的光那么柔软,而是比 较坚硬扎实的。 不是那个著名的女作家从前说过吗:再是没心肝的女人,说起去年她那件葱绿 色织锦缎旗袍来,还是一往情深的。三三再是作风硬朗,看她握着那面镜子的手, 忽然之间还是显得有点柔情脉脉的呢。 而我对之一往情深的那只长耳环,有一天,竟然也蓦地出现在我眼前,它静静 地躺在一双手的宽大手掌里,是金色水晶和白色珍珠点缀穿成的怒放玫瑰,在阳光 下,流露出一股重逢后的静谧气息。 “是你。”我接过耳环,然后对曾经握着那只耳环远涉重洋的人说:“阿那答, 真没想到是你。” 是一个黄昏,快要下班了,门口的保安告诉我有人找,出来一看,看到他背着 光影站着,脸的轮廓看上去有点幽深,也不知是不是旅途的疲惫,只听他静静地说 道:“有点事想和你说。” 找了家安静的咖啡馆坐下。刚落座,我就把那只长耳环戴上了,心里忖度道: 只隔了半个月,他不会是就为了给我送这只耳环才回来的吧。 “很漂亮。”他看着我戴耳环,“那天你们走了,我在沙发上找到这个耳环的, 我想应该是你的。”看我点点头,过了半晌,他又慢慢说道:“倾城呢?” “在家里。”我回答:“有保姆看着她。” 他说到了倾城。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走到了一个悬崖边上,崖下虽然繁花似锦, 但是万丈幽深。 “跟我走吧。”他伸过手,温柔地握着我的手指,然后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听见没有,跟我走。” “去哪?” “那一天,我看见你抱着倾城,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我想和《青鸟》里的丰川悦司一样,带着你和你的女儿私奔,去哪里都可以,只要 能和你在一起。”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