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只养不熟的鸟 我听了不由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谁说被爱一定是幸福是 甜蜜的,被爱是既苦又甜,又是轻盈又是沉重,既是无边的缠绵,又是无边无际的 负担。 所以有人这么说:有时候,无爱一身轻。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莹莹灯光里,我们所处的那光线昏翳的一角, 看上去特别荒芜和落寞:“对吗?你从来都没打算要和我走过。可是现在,现在不 同了,倾城……” 他又忽然说到了倾城,悬崖边的我,心里无端地忐忑和激荡了一下。 “倾城,是我的,对吗?”他问。 我忽然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握着我的手的宽大手掌里,温暖中蓦地渗出了几许欣慰:“我,第一次看到 倾城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漂亮,只觉得有点眼熟,我一直在问自己,她像谁?她像 谁呢?后来,似乎是灵光一现,我忽然想起来了,她像我妈妈,像我妈妈小时候照 片上的样子。” 倾城居然像他妈妈?也就是说,她像她的祖母? “我问你倾城的星座,生日,我在心里,粗粗地估算了一下,我总有那么一点, 那么一点,小小的侥幸,我想,她会不会是我的?哪怕有那么一丝一缕是我的可能 性存在都好。所以,我抱她的时候,拿了她一根头发,回到家就去做了DNA 检测, 最后结果居然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倾城是我的。” “我知道,”我低下头坦承道:“其实我和文瑄都知道。” “那么,”他默默思索了半晌:“在我很感谢文先生的同时,我想带你走,当 然还有我女儿。” 店里一直紧闭着门,咖啡的香味在幽闭的空间里,充盈都快要膨胀出来了,那 种香味宛若余音袅袅的缠绵,扣动心弦上纯净浑厚的高音。可是,这样的香味亦是 太“满”了,满的令我忽然感觉有点窒息。 “不愿意吗?”千堂握着我的手,柔和但又迷惑地问:“难道你不爱我?你不 爱我你还替我生孩子?” 他的声音很是凄楚,凄楚的像门外随处飘散的夜风。他的眼眸里满是期盼的光 芒,一点一点的,渗进我的心底。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俨然身躺海床,看上去是 那么的寂寞。其实,我很想对他说:我也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我爱他的温柔,他的“魅”。当时我明知有一半可能是他的孩子,可还是要一 个人那么辛苦的怀孕,生育,就连在最孤独和最绝望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那时候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孩子,为什 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对不起。”说完这句话,我已然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确实对他很不公平。 “对我,你永远都用不着说对不起,”他轻轻地揽过我来,然后温存地抚着我 的背:“我很感激你。真的,我很感激你替我生了一个女儿,我要你们俩。因为我 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爱你们俩。” “跟我走。”他再次加重了语气,如此要求道。 他再一次对我说“跟我走”,我的心,在刹那间是大寒与惊蛰,芒种与寒露, 处暑与大雪交集的心境。可我怎么能跟他走?文瑄是绝对不会让我和倾城跟他走的, 我也不能再伤文瑄的心了。 “可是,你就能那么忍心来伤我的心吗?”他问我:“请问,有什么理由,我 最心爱的女人,还有我的亲生女儿,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并且,喊那个人爸爸?!” “文瑄他,真的很好,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有错也是我的,请你 别怪他,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倾城,他对倾城好的不得了。” “可我才是倾城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私奔,我不能那样伤害文瑄。” “那好,”他沉吟道:“那我们堂堂正正地解决这个问题,通过法律解决。” 我知道他所谓的“法律解决”是什么意思。可是,难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吗? “你让我考虑一下。”我对他说:“阿娜答,你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 “好的。”他想了想:“那我给你时间考虑。” 他说他给我时间考虑。自此时间凝固的就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里。 第二天三三来看倾城,见我有点神情恍惚,就问我有什么事吗,我回过神来,感觉 连自己都没理清这一团乱麻似的心绪,就没告诉她为的是什么。 回头看见倾城正捧着三三的化妆镜在玩,自己照了照又当球一样扔了出去。正 是那面宋逸送给三三的镜子,我心里呻吟了一声,连忙去捡了回来,看看也没摔坏, 我就让倾城伸出手来,在她手心里连连打了几下:“你给我记得,以后不可以乱扔 干妈的东西!” 倾城倒没哭,只是很乖地“噢”了一声。 三三笑道:“唉,你就别打她了,要是你家孔雀看见你打她,他会心疼死的。” “那是,”我回答道:“我从来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小情人的。” “妈妈,什么是情人?”倾城忽然插嘴问道。 “情人就是你爱的人,”我说:“你就是你爸爸爱的人。” 三三听了大笑:“你倒是从小给你女儿爱的教育。” 不好吗?因为一直到现在,我依然都还是相信爱情的。 “18岁以前,不相信爱情,那叫冷血;18岁以后,还相信爱情,那叫无知。” 三三边说抱起倾城“这话是别人说的,我转述,不过我觉得有点道理。” 可我早就过了18岁,我怎么还那么无知?并且是无知的一塌糊涂? 无知的我迎来了第三个纠结缠绕的夜晚,那一天,千堂来了。我没想到他会来 我家,也许,他是相信不砸烂一个旧世界,就不会建立一个新世界,他是信奉不破 不立的。 但是他的破釜沉舟却让毫无思想准备的文瑄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那晚倾城在她 房里看图画书,文瑄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的居然是千堂,他的表情在刹那间,宛若 是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文先生,”千堂温和地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你的妻子。请你,让她,还 有我女儿,跟我走。” 文瑄不语。过了大约30秒,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他不轻不重地把千堂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刚从浴室出来,看到这一幕。文瑄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是零碎而绵长 的心之凌迟。 客厅的花开了,散发出氤氲恬静的花香,让深夜的的房间里看起来,变得晴朗。 在这晴朗的空气里,文瑄的眼底却是漫无边际的阴沉: “你是一只养不熟的鸟。” 他颓然坐到沙发上,嘶哑着声音对我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哪怕在你身体里 生了根,我都依然感觉不到我是真正拥有了你?你,你永远都是一只养不熟的鸟。”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