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缰绳 有时候,我对自己的执着产生了怀疑与动摇。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简单关系”, 有没有真正简单的,云淡风轻的人与事?似乎是没有的。至少,我还没遇到过。 沈默曾经说“秋天的风,都是从秋天吹来的。”那么,那些所谓的“简单关系”, 是不是只有“简单”的人才配得到与享用的? 现在正是秋天。秋天的风一如既往的萧瑟,落寞,与默默无语。在这样的秋风 里,一个秋雨淅沥的夜晚,我对清仪说:“我把所有的房租都还给你,再赔给你一 个月租金,你,马上给我走!” 她眼里泪水未干,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换了平时,我一定会起怜惜 之心的,但是现在,我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把她往门外一推,心底升起一种难以 形容的恐惧与失落。她是棋手,一个落泪的,残酷的,心思细密的棋手;而我是棋 子,一个无用的,被算计与被掌控的棋子。我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进她精心布置的 局中,难以自拔。 她大约看得出来我很依赖廖震。像我这样的人一旦依赖上一个男人,那简直就 是他为乔木,而我为丝萝。现在她把我的乔木砍了,我剩下的也许就是枯竭而死。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胜券在握的。她说过一句话:“那时侯,我也想过, 也许你有男朋友,也许你有喜欢的人,那样的话,我的计划可能就比较困难了。但 是,在这一点上,我却又非常相信廖震的魅力。” 为了达到目的,她连自己丈夫的魅力都可以出卖。我怎会是她的对手?根本不 堪一击。她在门外打了个电话给我,问:“你是让我走,还是,让廖震也走?” 我回答:“你们俩,都给我走。” 雨一共下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深夜10点多,雨停了。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黑 沉沉的天空,夜空被拉得很低,似乎是触手可及,像一块敝旧的黯淡的幕布,幕布 下,是人世的一出又一出独角戏。 深夜里的每个声响都是被放大的。即使在阳台上,我也突然听见了自己家的门 锁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我只给过廖震钥匙。 “欣悦。”他在黑暗里叫我的名字。 两天没见了,再看见他,我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多冷,进去吧。”他拉着我的手,一直进了客厅,开了灯。在温煦的灯 光下,我心里却荒凉的要死,沉默了很久,终于,我问他:“她说的那些,你以前 的事,都是真的?” “对。”他低声回答:“都是真的。没有一个字的水分。” “为什么你会这么滥情?为什么你要那么地作践你自己?” 他说道:“一直有被欺骗的感觉。然后,有被非常紧密但是却很隐形地被控制 的感觉,我根本无法呼吸,也无法摆脱。提出分手,她却怎么也不肯同意,寻死觅 活,一次又一次。八年,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我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我以前想过, 我这辈子,大概就是给她陪葬的。” “我承认从前确实很滥情,放荡,花心,不检点,不负责任,我对女人也从来 没有用过真心,可是欣悦,我不是天性如此的。你不可以在我刚刚懂得专情,刚刚 学会专情的时候放弃我。”他用他那双漂亮之极的手握住我的手掌,可他的手,却 比我还冰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肮脏?” “不是。”我说:“我只是很心痛。” 这世上只有真正对我好的女人才会为我心痛的。他在很久之后告诉我,那时侯 听我说出“心痛”两个字时,他的心都快被这两个字击打的粉碎。但当时他却什么 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你的脸怎么了?”我突然发现他右脸上贴着一条透明的胶布。 “昨天出去飚车,不小心撞到一棵大树上,车都快废了,而我,居然很神奇的 只是身上,脸上,擦破点皮。……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脸上有伤?”他一向是个霸 气的男人,可有时候居然也那么孩子气。 我说:“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玩这一类自杀性游戏好不好?” “好。不过,昨天心情实在太糟糕,也根本没勇气来见你。”他说:“我有时 候有点管不住自己,以后你管我好吗?我现在就把缰绳交给你,我要你管我。” “缰绳?”我不由笑了“你是牲口?” “有的女人能把男人变成牲口,有的能把牲口变成人。反正我就把缰绳交给你 了,以后就看你的了。” “廖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他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抚摸我 的背“看你,这两天又瘦了不少。听着,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管以前是怎么开 始的呢,可不可以?” “我玩不过她的,”我说:“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我肯定只有完败的份儿。 所以,现在,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过我会等你的,等你把事情搞得简单之后,等 我们之间的关系变的简单之后。” “什么样的简单?” “就是,我不再是替你生孩子的工具,我也不再是你和她之间的润滑剂或者绊 脚石。我不想和‘你们俩’有任何瓜葛,即使有,我也只想和你一个人有瓜葛,可 以吗?” “你只想全身而退,”他问“是不是?你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我刚才已经说过 了,你不能在我刚刚懂得专情的时候放弃我。” “不是。我会等你的。等你给我一个简单的关系,让我和你好好相处。” “好吧。”他想了想,应允:“给我点时间。” “那你走吧。”我说:“在此之前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说完这句话,我自 己都觉得自己心肠很硬,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依然是一颗棋子,一颗 任人摆布与操纵的棋子。而我,只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简单的开始。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和我粘缠,耍赖着不肯走。而是温柔地摸了下我的头发,站 起身来说:“我知道。……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 支票簿,开了一张支票给我:“拿着。” 上面是写了好几个零的一组数字。我一怔,问:“你当我是什么?” “当你是我的女人。”他生硬地回答:“对我来说,赚钱一点乐趣,一点意义 都没有,你就让我感觉我是在给我喜欢的人赚钱可不可以?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 你,给一辈子。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可你还管得了我给?” 说完,他顾自走了出去。自此,在长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收到他的钱,却没 有再看见过他。 一个我很依赖的男人,从此只给了我一组又一组的数字。他用那些数字来表达 对我的爱。他说,他是在为他喜欢的人赚钱。我是他喜欢的人,可我,根本不想要 那些数字,也根本不想看到那些数字。那些数字在光滑的纸面上散发出缄默,冰冷, 平淡,理性,与乏味的味道,只带给了我深深的伤悲。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