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易靖出声为刁小欢相挺之后,对方那一男一女自知讨不到口头上的便宜, 双双臭着脸,讪讪地离去。 刁小欢明显地松了口气,她挪动身躯回到原先的位置,以发颤的小手端起那 杯已经不再烫口的咖啡轻啜—— 一旁的易靖配合着她的动作,跟着喝起咖啡来了。 “还不错吧?这里的咖啡豆可是经过特地挑选的精品咖啡,口感很不赖,很 多人来到这里,非得喝上一杯才肯走。” 红唇稍离咖啡杯,刁小欢的神情带着一丝微讶。“你……” “嗯?怎么了?”难道她觉得不好喝? 不是吧?!难道她的味蕾长得跟一般人不一样?这咖啡的口感可是远近驰名 的耶,没道理她会不喜欢才对呀! 咬了咬唇,上面还沽附着浓郁的咖啡香;她微微低下眼睑。 “你不问我刚才那两个人……” “嗯哼。”他抿抿唇,似乎很享受咖啡的香醇。“我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习 惯,如果你愿意说,不用我问,你自然会主动提起;要是你不愿意说,我若是问 了,不仅会增加你的困扰,也是自讨没趣。” 刁小欢眨了眨眼,仿佛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很阳光,看起来就是话很多、问题宝宝的那一型;通常这样的人好 奇心很重,她原以为他会发问的,因此,他不问她才会让她觉得特别奇怪。 结果他竟然给自己这种答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放下杯子,她的指尖轻轻地在杯缘游移,眼神随着指尖流转。 “那男人是我的前任男友,他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就这样。”她叙述得云 淡风轻,但易靖却可以感受到流窜在她心口的眼泪。 “你没试着争取过?!” 这倒有意思了,一般女人往往希望自己会是那个胜利者,即使不是真心喜欢 那个男人,冲着“输人不输阵”的心态,总会试图争个高下。 “不了,太累。”浅浅地叹了口气,刁小欢面露疲累。“女人还是不要太强 势的好,我当强势的女人太久,累了,真的累了。” 视线静静地胶着在她望向窗外明显疲惫的侧颜,易靖难得认真地咀嚼起她话 里真正的涵义。 思考许久,他才开口发表自己的想法。“那不过是大男人主义作祟罢了。” “嗯?”刁小欢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事实上,她根本没听清楚他讲的话。 “大部分男人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易靖知道她心不在焉,但他并不以 为意。“这就是男人肤浅的地方,其实女人在某些时候比较强势一点,是很可爱 而且很棒的。” 刁小欢傻眼了。 这是她在别的男人身上,所听不到的另类论调。 易靖此时突然露齿而笑,令刁小欢觉得更加迷惑了。 “呃……可不可以麻烦你,说明白一点?”不是她变笨了吧?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她真的搞不懂他所说的“某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如果可能的话,她愿意当 一个最佳学生,牢牢地将他的“开示”谨记在脑海里。 易靖诡笑地伸出食指,在她疑惑的眼前摇了摇。“天机不可泄漏,总有一天 你会明白的。” 社工的工作,有时闲得发慌,有时也可以忙得昏天暗地;如果所有社会救助 案件全挤在一起的话。 “小朋友,你乖,不哭喔,大姐姐买棒棒糖给你吃好不好?”面对嚎陶大哭 的小男孩,刁小欢急得满头大汗。 她对小鬼最没辙了,尤其是这种刚准备进入国小就读的年纪,要大不大、要 小不小的,很难应付。 现在的小鬼都太精明,她每每被搞得人仰马翻,偏偏负责的又是寄养家庭部 分的业务,真是老天爷厚爱了。 “我长大了,才、不吃棒、棒糖。”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抽泣着,红红的眼对 上刁小欢的小圆脸。 “而且你已经那么老了,还要我叫你姐姐,你不会不好、意思喔?” 身后传来几声窃笑,顿时令刁小欢额上布满黑线—— 要死了要死了,要不是看在这小鬼的家庭背景和刚遭遇的骤变,着实令人同 情得紧,否则她一定会狠狠地赏他两记锅贴! 这个名为小海的男孩,他才七岁耶! 小海出生不久,他的母亲便受不了生活上的困顿,抛夫弃子与别人私奔去了, 小海是由他那稍带轻微智障的父亲抚养长大的,虽然三餐不继,过的经常是 吃了这顿饭,不晓得下顿饭在哪儿的日子,但至少还有人真心疼爱他。 小海爸爸以帮人打零工为业,不难想像日子过得有多么的不稳定。这回,他 接了为人粘贴高楼外墙瓷砖的零工,不料一个不留神,便由工地的鹰架上跌了下 来,这个噩耗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连急救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的亲人和依靠,这么一个高空坠楼就没了,而小海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还得负责到医院去认尸,也难怪小海会哭得这么伤心了。 现在所能走的路,就是给小海找个健全的寄养家庭,让他能在安稳的环境里, 安心地成长、学习,将来有个好出路,也算慰藉他父亲在天之灵。 问题是,现在她都有点搞不定小海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小欢,我来吧。”陡地,一双软软的小手拍在刁小欢的肩上,几乎让她由 原地跳起来。 回头看清来者,刁小欢拍了拍胸日,稍稍平静了些。 “天寿喔,虹雨,你想吓死我吗?”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是她的同学兼 死党——诗虹雨。 “吓死?”诗虹雨微挑秀眉,那样子跟讨人厌的宋于涛一模一样。“小欢, 我记得你的胆子没这么小吧?!”她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 “少消遣我。”看了看小海又看了看诗虹雨,刁小欢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 来。 “怎么了?”奇怪,小欢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从不怕困难的,怎么最近学 会了皱眉和胆小?害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钦。”扯了扯诗虹雨的手臂,刁小欢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将音量压 到最小。 “虹雨,我记得你对这么小的小鬼也没法度,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心,突然 想帮我?” 诗虹雨神秘地笑了笑。“我想实习一下嘛!” “实习?”刁小欢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改行当幼稚园老师喔?” 幼稚园大班老师的职前训练?不是吧,宋于涛怎会舍得他的亲亲老婆,去做 那种累死人的工作? “不是。”诗虹雨笑眯了眼,以手挡住自己的音量,附在刁小欢耳边低语。 “我有了。” 刁小欢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反问:“有了?有什么?” 诗虹雨不禁翻了翻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吧?刁小欢要是还不懂的话,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刁小欢的眼迅速膛大,霍地明白诗虹雨的明示加暗示—— “你是说……你怀孕了?!”不自觉地,刁小欢忘形地大喊出声。 整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回头望向她们,包括哭累了的小海,每双眼看起来 都像看到怪兽那般好奇和疑惑。 “嘘!”诗虹雨马上捂住刁小欢那张大嘴巴,不好意思地红了双颊、“吼— —小声一点啦,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喔?” 抓下诗虹雨的手,刁小欢皮皮地扯开笑脸。“嘿嘿,那又不是坏事,干么怕 人家知道?” “讨厌,反正你小声一点就是了。”诗虹雨羞赧地跺了跺脚,偏头指着小海。 “让我来跟他谈,你待会儿不是要上健身房了吗?快去准备准备吧!” 刁小欢讶然地双眼圆瞠,没想到自己的行程已经曝光。“你怎么知道?” “傻瓜,我有眼线的嘛!” 她的眼线可是重量级的喔——当年把马社的社长老大,谁敢不买他的帐?! 呵呵呵—— 嘟了嘟嘴,刁小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句。“好嘛!” 小海眼尖,发现诗虹雨接手,连忙拉着刁小欢问道:“胖阿姨,你不理我了 喔?” 虽然后来那个瘦阿姨很漂亮,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个胖阿姨圆圆的比较可爱一 点,就算她的口气不是很和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胖阿姨会对他好一 点,至少感觉比较没有威胁性换句话说,他喜欢那个胖阿姨多一点啦! “胖……”刁小欢几乎说不出那三个字的串联,一张脸胀成猪肝色,差点没 心脏病发。 “好了小海,我也会对你很好的,让‘胖阿姨’去忙好吗?”要接近孩子最 快的方式,就是以他的思考逻辑为主轴,让他觉得自己跟他是同一国的,这样很 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刁小欢快哭了,水眸不禁微红。 呜…… 连虹雨都这么唤她,看来她不上健身房走这么一遭是讲不过去了。 算了!她刁小欢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一个小小的健身房?嗟看她怎么解决掉 那些运动器材,让身边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喂……”刁小欢喘着气,心头不断泛起砍人的冲动。“那位健美先生,你 的跑步机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夭寿喔,她才跑不到五分钟,双腿就像快打结成麻花卷似的;她以前在学校 赛跑时都没这么卖力过,偏偏毕了业之后还得在这里受折磨,简直没大理嘛! “不会,我还觉得太慢了。” 无奈地看着她喘得跟牛一样,易靖轻叹口气,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 竟然是饲料鸡一只?! “你现在的速度比脚踏车还慢,只比蜗牛好上那么一点点。” 听闻他稍嫌恶毒的评语,刁小欢颓丧地放慢脚步,料不到因而跟不上跑步机 滚轮的速率,双腿一时失衡,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胸口几乎撞上跑步机的 仪表板—— 易靖眼明手快地按掉跑步机开关,差点被她吓出一身冷汗。 “嘿,小心点!” 幸好他眼尖,不然这一撞,胸部虽然不至于扁掉,但瘀青绝对是免不了;更 糟一点,还可能会造成内伤,形成水久的后遗症,万万使不得。 “噢——”刁小欢沮丧极了,无力地蹲在跑步机上。 根据她的观察,跑步机似乎是整个健身房里最基础的运动器材,现在她连这 个都做不来了,更难说服自己碰触其他的器材。 什么有氧区、重量训练区……光想她就喘。 尤其那天在重量训练区里,还看到一个又一个黑黑亮亮的哑铃,老实说,她 光是想手就麻了,根本不用实际去操作。 呜——没事赌什么气嘛!人家宋于涛不过随口说个两句,她便冲动地担下这 个不可能的任务;这下可好了,把自己累死事小,丢了面子事大,教她以后怎么 顶着这张脸出去见人呢? 她干脆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还痛快些。 “没这么糟吧?”看她这副快累垮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不然别跑了, 去做Spa 好不好?” 所谓Spa纯粹是“懒人减肥法”,不仅可以清除疲劳,更可以让血液畅通, 很多女人都喜欢做这项运动,美容又健身。 “嘎——”刁小欢的尾音拖得又臭又长,摆明了意愿不高。 “做个Spa得长时间泡在水里耶,而且水柱冲在身体上又很痛,不要啦, 我不想去啦!” 什么啊?这女人未免懒得太过火了吧? “那三温暖呢?有蒸气室和烤箱,够舒服了吧?”没关系,他这健身中心样 样俱全,不怕找不到她愿意尝试的种类。 没想到刁小欢这回还是摇头。 “蒸气蒸得人头晕,汗水流在身上又会痒;烤箱更不用说了,我又不是属猪 的,干么把自己当成乳猪进去烤?” 哇咧……有人这样解读烤箱的作用喔? 易靖都快昏了,但他还是不屈不挠地再提出选择。 “不然去游泳好了,虽然天气有点冷了,但我们的游泳池是温水游泳池,最 适合人体温度的水温,保证很快就可以达到减肥的效果。” 游泳是全身每一寸的末端神经都受折磨……呃,不是啦,是运动得到的绝佳 选择,长期游泳的人,很少胖得起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想把我害死啊?”刁小欢这次头摇得可凶了,像个博浪鼓似的。“我小 时候差点在游泳池里淹死过,到现在都怕水怕得要命;我之所以不太想去做Spa , 多少也因为怕水的理由,你还是别妄想说服我了。” 翻翻白眼,易靖可没那么容易就投降;投降这门课他没修过,教授和教科书 都跟他不熟,因此他完全没有罪恶感。 为了把这只饲料鸡训练成上鸡,他得付出加倍的耐心和耐力才行。 “OK,那么打乒乓球总可以了吧?”借着拍球时,躯体的扭力和拉力,也 是运动身体很好的方式之一,打完乒乓球之后再去冲个澡,通体舒畅。 “不,我不会打乒乓球。”事实上,任何球类她都不行,连皮毛都沾不上, 因为她根本不爱运动。 “撞球?”穷则变、变则通,不怕,还有好玩的撞球。 “神经病!”刁小欢啐了一口,神情超级不屑。“我只会用撞球杆来打人, 你要不要试试看?” 闭了闭眼,易靖几乎被她打败。“好,那我们到重量训练区去。” 所谓物极必反,不如让她先体验最困难的课程,回过头再来接触那些她先前 排斥的轻松活动,或许会容易许多。 “你疯了!” 刁小欢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臂膀。 “别的地方不说,单单这个地方就会因为举哑铃而变成一只只小老鼠;老兄, 你不是女人,不会知道女人练出小老鼠有多难看!” 她看过国外的健美小姐,天呐——那简直跟男人没两样,不过胸前与男人有 “两点不同”罢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变成那副模样! 易靖不由得赏她一记卫生眼,并且还很不客气地抖了抖她那稍具肥袖的臂部 肌肉。 “你以为像这样松垮垮的就好看吗?我要是你,早就去撞墙了。” “你!”刁小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他气得怒火攻心。 “我什么我?我是这里的教练,既然你报了名,我就有职责让你达成你的目 标;无论我如何会教,你不配合也没有办法。为了不让你的会费浪费得莫名其妙, 我们现在就到重量训练区去。” 易靖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大串,事实上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心悦诚服地 接受健身中心里每一样可以塑身的运动,不然她这趟可算是白来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可不会白白收她会费;即使她的会费早已经被折扣到 没行情的最低底限,他根本没有任何赚头。 哎——该死的涛,没事送个烫手山芋过来做啥?简直是找他麻烦嘛! 刁小欢呆愣地微启小口,带着一丝揶揄的眼神瞧着他。 早有预感他不是少话的男人,但他之前一直“掩饰”得很好,让她以为自己 的估计出了错误;但他适才的一席话,立刻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不是话少,而是他懒得讲。 瞧他刚才讲得多顺呐?篇幅够长、名目够明确不说,还带着理直气壮的魄力, 教她深感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她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说服?她可是硬脾气的刁小欢呢! “咳,你这样说也对啦!”清清喉咙,她努力地试图找出最合理的说辞来反 驳他。“可是……可是你这样一下子就选择最具分量的重量训练区,你不怕我有 运动伤害吗?” 她可以想像他“走红”的程度,所以她大胆假设,他的身价对这健身房来说, 就跟知名红星一样。 不用说大家都明白,越红的人就越怕排闻缠身,一缠便没完没了。 今天他这个红牌教练,要是因为提出无理的要求,让她这个学员受了运动伤 害,那么她看以后谁还敢找他当自己专属的教练?! 相信这不会是他所乐见的。 易靖斜睨她一眼。“你以为我第一天当教练吗?” 言下之意,就是他见识过任何难以搞定的运动伤害和场面,她这点带有企图 的“威胁”,绝对遏阻不了他的意念。 他只是要她能够很快地接受,自己为她所安排的“不准拒绝的运动课程”, 就这样而已。 懊恼地拧起眉,设想的可能性被戳破,还得面对自己一点都不想去面对的运 动器材,刁小欢的负面想法全写在脸上了。 “不用对我大眼瞪小眼,相信我,流过汗之后,你会爱上这种类似‘发泄’ 的快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