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有缘 第五篇 唯一缺乏的是,我们从不争吵。理论上,争吵是不好的。但矛盾的是,人们的 感情通常要累积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争吵,也才会争吵。我常怀疑,是否应该说 是我们根本吵不起来,而不是没有争吵的机会。她讲话的语气像冰,脾气也像冰, 生气的样子更像冰。既使我有熊熊的怒火,恐怕也无法使冰块燃烧吧!? 每当早上起床後,深夜睡不着,下午无所事事时,我总是会很理所当然地想到 她,就像口渴时会想拿杯子倒水来喝。如果爱情的本质像口渴的欲望,那麽她只是 我解决欲望的过程?还是我满足欲望的方法?换言之,她是杯子?还是水? 我也常想起一句话:“何自有情因色有,何缘造色为情生。”为何你会对她产 生感情呢?那是因为她的样子已经深印在你脑海。为何你的脑海里会有她的样子呢? 那是因为你已经对她产生感情。原来生命的本质是个回圈,连爱情也是。而当我惊 觉时,我已陷入了回圈。唯一可拉我跳出这个回圈的,只有她的水晶耳环,或者说 是她抚摸耳垂的动作。 但就像流行歌曲里所唱的:“爱与不爱都需要勇气,於是我们都选择了逃避。” 她逃避心理对他的思念,我则逃避她有男朋友的事实。如果在周玉寇面前不能提到 黄义交,那麽“他”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忌讳。有一次,她模仿电影“流氓大亨” 中,锺楚红的对白:「爱过一次,元气大伤。」这是她最接近忌讳的一句话。但也 只有这麽一次。我忘不了的原因是因为她也忘不了抚摸右耳垂。 「如果,只是“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你会告诉我吗?」『假设,只是 “假设”,你没有男朋友的话,你会喜欢我吗?』「“如果”你喜欢我,“假设” 我又没有男朋友。你会告诉我吗?」『“如果”我喜欢你,“假设”你又没有男朋 友。你会喜欢我吗?』在如果与假设之间,我们同时坚持着嘴巴的最後一道防线。 也许,我和她跟典型的情场男女一样,谁也不愿意先松口。好像先松口的人会 背负先沈沦的耻辱,或是冒着被嘲笑的风险。就像传说中的鹬跟蚌,互不相让的结 果,便是等着渔翁来造成两败俱伤的场面。可惜情场上永远只有鹬跟蚌,从来就没 有渔翁。所以我和她不仅都不是赢家,连输得一败涂地的权利也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次我们同坐那班4: 55的火车,我只记得那天仍是个周末。那次 她的话似乎特别多, 多到竟然还 露出她的腰围。在火车快到桃园,我正准备等她 头壳坏去也 露胸围时,她突然转移话题问我:「听过“4:55”这首歌吗?」『我 没听过。是中文歌吗?』「是英文老歌,它是“爱你一万年”的西洋原曲。」『喔。 好像有印象了。』「想听吗?」『好啊!』 她拿出CD随身听,把耳机的一端放入她右耳,另一端放入我左耳。「准备好了 吗?要注意听喔!」我点点头。她用食指贴近嘴唇,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後按 下了PLAY键。 【Yes I saw you at the station Long distance smile You were leaving for the weekend Catching the 4:55 With you new……】 「好听吗?」听得正入神之际,她拔掉了我的耳机。『很好听。为什麽突然想 到这首歌?』「你很聪明的,自己想想。」『我只是聪明,而不是通灵。』她彷佛 故意忽视我的抗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後来我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歌词中的第叁句和第四句。因为两天後,她从桃 园中正机场离开台湾, 到了美国。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她同坐那班4:55的莒光号。 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bye-bye。当然更没像灰姑娘般,留下玻璃鞋。 虽然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但这种结果发生时,我还是无法接受。我想莫名其 妙的开始势必要伴随着莫名其妙的结束。甚至当我用“开始”来形容我和她之间, 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因为我们可能未曾开始。也许,我跟她不是不能开始,也不是 不想开始,而是不敢开始。 她在美国的日子,我仍然口渴。每当用杯子倒水喝时,我都会想:她是杯子? 还是水?曾经认为她只是杯子,於是想换杯子来喝水。但後来发觉,即使她只是杯 子,我还是会固执地当她是水。因为如果换了杯子,我就不想喝水了。我想,我将 会因为这种变态似地坚持而枯萎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