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路 (一年半之后)阿昌初三就要毕业了。他的成绩很差,对于毕业考他没有准备 好,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没怎么准备。他没打算念高中。他现在也不会烦恼了,因为 他可以解脱了。他把学习看成负担,那么放弃学习则是一种解脱。在毕业考之前的 几天,学校有安排放假,让学生在家里好好复习。与别人不同的是,阿昌在家里可 不是复习,而是选择放弃。他对父亲说:“我不读书了,毕业考我也不参加了。” 父亲也没有太大的反应,阿昌的惰落,父亲看在眼里,对于这一切的一切他早就习 惯了。四年前,二哥放弃学业;四年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阿昌身上。情景如此相似, 前后所承载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父亲感慨颇多:二哥整天玩耍、无心学习,这是一 种自始至终。而阿昌可不一样,他为学习努力过,他为学习奋斗过。当他踏上心中 向往的中学时,他兴奋过;当他成绩优异受到老师表扬时,他自豪过。可如今,一 切都已成为过去。 对于阿昌的决定,父亲也没再劝说什么。母亲也只是心灰意冷。阿昌决定到城 市打工。看见阿昌瘦小的身躯,母亲是如此的不忍心:“打工倒不急,这半年先在 家里呆吧。”阿昌知道母亲的意思:“你不用担心,迟早都是要出去的。”母亲见 阿昌态度坚决,也没多说什么。 这下好了,阿昌轻松多了。他终于找到了自以为正确的出路:不学习,去打工。 村里大部分年青人都是在外打工,日子照样不错。不说别人,就拿二哥来说:一身 穿的是好衣服,还买了一个手机,多阔气。花钱也不要父母掏了,自己都能搞定。 过年回来,和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偶尔还可以玩几把(赌钱),挺过瘾的。 对于二哥的一切,阿昌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在二哥身上,阿昌看到了未来的自 己。可阿昌没想到的是,他和二哥是不同的。二哥常常在外面和各种人打交道,了 解的事情也多,世面见得多了,生活能力比较强。然而阿昌却没有这些条件。他把 外面的事情想得太美好,以为生活很容易。其中的艰辛也许只有那些深处其境的打 工人才知道。只能说,阿昌太天真了。 母亲打算让阿昌去二哥工作的鞋厂做鞋。阿昌也赞成了,这样他不仅能在外打 工赚钱,还能和二哥呆在一起,总算有个亲人。晚上,母亲给二哥打了个电话,把 详情告诉了二哥。知道阿昌要出来,二哥也挺高兴的,打着保票说:“没问题,这 事包在我身上。我搞定之后,就会通知你们。”有了二哥的保证之后,母亲放心多 了。阿昌就要外出打工了,母亲一直在阿昌面前唠叨:“打工赚钱不容易,有什么 事多跟你二哥商量。要记得时常打电话回家。”阿昌点点头,在附和着母亲。阿昌 认为母亲的话的多余的,他并没有把打工想像得那么可怕。相反,他还是蛮自信的, 认为自己不比别人差。两天后,二哥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一切安排妥当。 阿昌乘车出发,踏上了打工之路。他心里想的不是打工的艰难,而是在幻想着 美好的东西。他在想过年回来时,他也像二哥一样,穿着时髦的衣服,大大方方地 走进家门,也给父母买许多东西。 车到站了,阿昌下了车。在车站门口找到一部公用电话,给二哥打了一个电话, 告诉二哥自己的位置。二哥很快找到了阿昌,便带着阿昌到自己租的房子。那是一 个不很宽敞的房间,里面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一条凳子。 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视机。房间里还有一个卫生间。房间总体空间虽不大,但给人以 温馨、舒适的感觉。阿昌洗了个澡,全身舒坦多了。之后,二哥带着阿昌到外面的 快餐店吃了晚饭。 “二哥,你平时就这样生活的吗?”,阿昌躺在床上问。二哥回答:“是啊。 外面吃饭,房间居住,剩下的便呆在工厂上班,有时便和同事一起出去玩。喜欢这 种生活吗?”。阿昌高兴地说:“当然。”阿昌似乎已经很满意了。“今天晚上你 先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到厂里适应一下环境,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二哥对阿昌说。 阿昌点点头:“嗯。”第二天,二哥带着阿昌来到上班的地方。这家工厂有很多工 人,他们都在熟练地操作。一样的动作,一遍一遍重复着。二哥向阿昌大概介绍了 一些基本情况,然后一步一步地教操作方法。二哥很耐心,阿昌也在认真地看。 “就这样吧,你先慢慢做,熟练了,速度自然会加快的。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说完,二哥便走了。除了动作慢了一点外,阿昌整体做得还不错。阿昌心里乐滋滋 的,他开始赚钱了,他有能力照顾自己了。阿昌干得很卖力,整个上午一直都没有 休息。他也不觉得累,因为这是他新的开始。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阿昌不比别人少 花时间,总是很勤快。二哥也时不时地帮助阿昌,如自己没事时,就帮阿昌的忙, 至于成果当然是给阿昌的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今天是拿工资的日子,阿昌显得特别兴奋。“一百、两 百”阿昌一张一张数着钞票,总共是1500块,扣除吃住的花消,阿昌这个月的收入 大概是1000块左右。第一个月就能拿来这么多,这算是很不错的了,除了二哥的帮 助外,最主要的还是靠阿昌自己。二哥也夸奖了阿昌:“你真行,比我刚来时,好 多了,那会儿,我第一个月才拿1100块。”阿昌笑了笑,心里挺满意的。阿昌用二 哥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发工资了,母亲也替阿昌高兴:“发了 工资就好,你可别像你二哥那样乱花钱,省着点,得会攒钱。”阿昌对母亲说: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一句自有分寸,仿佛阿昌心中有了如意算盘。与母亲通 完电话之后,阿昌便对二哥说:“傍晚我请客。”二哥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吧。”阿昌可不答应,非得请二哥吃饭。二哥也拿他没辙。 走进一家餐馆,阿昌叫二哥点喜欢吃的菜,二哥随便叫了几个,都是便宜菜。 平时二哥可不这样,出手忒狠,低于10块的菜,他不叫。阿昌看出了二哥的顾虑, 便拿起菜谱自己点。身上有钱了,阿昌也变得阔气了:鲍鱼、鸡翅。这声音可真够 响亮,阿昌做主,心里底气足啊。二哥连忙说道:“哪吃得了那么多,再者说,贵 着呢,就这么着吧。”阿昌便就此打住。这一餐,阿昌和二哥都吃得很饱。桌子上 还有许多剩余,但看见阿昌开心极了,二哥也没多说什么。这天晚上,对阿昌来说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开心得无法入睡,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回想校园生活, 他觉得简直是在受罪:每个星期五块钱的零花钱,还得省着用。阿昌变了,记得读 书时,他可从来不会埋怨这些,到城市打工后,他染上了挑食的坏毛病。也是,以 前父母掏钱,不舍得花,现在自己会赚钱了,便得意了许多,至少对自己优待了不 少。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阿昌越来越习惯这种打工生活。在工厂里,阿昌工作也 熟练了。但就在这看似顺其自然的情况下,一件意外的事却发生了。 阿昌正准备进入自己工作的车间,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同事对自己的一番议论。 在那里聊天的是阿亮和阿明。他们也进厂不久,工作马马虎虎,一个月的收入自然 不如阿昌。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看不惯阿昌。阿昌比他们拿的钱多,他们心里不平 衡。阿亮对阿明说:“你觉得阿昌工作怎么样?”。阿明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 别人,这才放心地说出心里话:“别给我提他,一提就来气,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靠他二哥吗?”。阿亮也开始发泄了:“没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他没什么 本事,以后咱俩甭搭理他。”“嗯,甭搭理他”阿明也赞成阿亮。 阿昌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同事的话针一般地刺痛他的心灵。阿昌可以容忍 别人说他工作干得不好,甚至可以容忍大家对他的冷落,但说他是靠二哥才挣得那 些工资,他实在是接受不了。想了一会儿,阿昌还是走进车间,开始工作。他肚子 里憋着一股气,干起活来也十分不顺,整个下午他不仅没将活做好,反而弄坏了几 双鞋。一下班,他便离开车间,他走得很快,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沉闷的地方。说 沉闷也就是在今天,因为同事的话让他很气愤。阿亮、阿明觉得不对,整个下午阿 昌举动的反常,让他们心里感到一丝不安。他们意识到他们所说的话已经被阿昌听 见。阿亮、阿明下班之后也各自分开了,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有的只是内心的 惭愧与羞耻。 这回,阿昌的情绪是复杂的,光用生气一词远不能形容他此时内心的感受。他 不是在怪二哥对他的帮助,他只是无法忍受同事对他的议论。二哥是帮助过他,但 一个月下来,阿昌靠得是自己的努力,绝对不是像同事所说的那样。阿昌想了很久, 决定离开这家鞋厂,自己到别的地方找工作。他不想再呆在这里。 干完第二个月之后,阿昌便不做了。二哥再三劝告,但阿昌就是不听。他想要 用行动证明自己:没有二哥,我也能行。这种冲动让阿昌丧失了理智。他大概还不 知道外面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二哥也拿阿昌没辙,他对阿昌说:“如果找不到工作 的话,再回来,有二哥在。”“再回来”、“有二哥在”这些话无形当中再次刺激 了阿昌,尽管二哥不是故意的,可阿昌却是很在意:“即使找不到工作,我也不回 来了。”听到阿昌说这些话,二哥多了一种担心。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交待。 原本还是好好的阿昌,现在却变得如此倔强。 二哥去上班了,阿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自己一个人到外面找工作。他跑了很 多地方。他到过餐厅,可那里的经理招的是女工;他去过商店,可老板觉得他不行。 一天下来,阿昌没有找到工作,他只好先回二哥的住处。晚上,二哥问阿昌找到工 作没有。阿昌只是摇摇头。二哥怕伤害阿昌的自尊心,并没有叫阿昌回厂,而是安 慰道:“没事,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第二天上午,阿昌又出去找工作了。他还是跑了很多地方,结果都是不尽人意。 最后,他来到一家电器公司。他问门口的保安:“请问这里招人吗?”保安冷淡地 回答:“不招,这里还没开工呢。”正当阿昌快要离开时,保安把阿昌叫住了: “先别走,你想当保安吗?”阿昌还是很失落:“当保安?我不行,你看我身体就 知道了。”那个保安早就看到阿昌的瘦小,但他依然说:“只要你想当,就行。” 阿昌还是没什么自信。保安接着说:“没事,当保安也就是凑个数,我们这正好缺 一个人,你干还是不干?”阿昌相信了保安的话,便问起了待遇。保安确信地说道 :“包吃包住,一个月800 块。”阿昌细算了一番,觉得还不错,便答应了。 这里的保安,其实就是门卫,给公司看门。除了阿昌之外,值班室里还有其他 三个人。一个正在值班,也就是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位。还有两个便在值班室里坐着 闲聊。整个值班室不算很大,分为里外两部分:外面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主要 供门卫值班,还有放行李的柜子;里面是一个小房间,两边摆铁架床,总共有四个 铺位,但有被子的只有三个。中间用于走道,挨着墙壁,还有一张桌子。据他们说, 平时吃饭,他们就把饭菜端到房间里吃。“可是我没有身份证”阿昌说。“没关系, 没身份证照样可以上班。不过,公司有人问起时,你可不能说自己是未成年人,你 就告诉他们你已经有18岁了。”值班的保安说。阿昌点点头。 阿昌并没有和这家电器公司签订合同。原来,与公司签订合同的是保安公司。 保安公司的任务是负责给公司安排门卫。保安公司得保证这家公司24小时都有人值 班。合同中签的是四个保安,以前只有三个,所以保安公司一直都在找人。刚好, 阿昌一来,凑足了四个。总得说来,保安公司与电器公司存在直接关系,而阿昌与 其他三个门卫和保安公司也是直接关系,但和电器公司则是间接关系。保安公司的 王经理每个月都会给保安发工资,他也负责日常的监督,会时不时地突击检查,看 看保安的值班情况,如有没有人缺勤。如果有的话,不仅会被训斥一顿,而且还会 扣工资。 现在,值班室房间里剩余的那个铺位便归阿昌了,保安公司也送了棉被过来。 当门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纪律性还是很强的。四个保安中,有一个是当过兵的, 20多岁,担任班长,姓刘,大家都叫他刘班长。阿昌和其他两个保安则属于平等关 系。他俩都比阿昌大,都是20来岁左右。一个姓李,一个姓高。阿昌年龄最小,称 呼他们为老李、老高。至于班长,直接管他们叫小李、小高,没办法,谁叫班长年 龄最大,职务也最大。 保安实行的是8 小时工作制。老李、老高和阿昌三个人包揽一天24小时。具体 安排是:老李负责06:00-14 :00,老高负责14:00-22 :00,而阿昌则是22:00-06 :00。老李与老高每个星期都会对调工作时间来调整一下状态,而对于阿昌则总是 上夜班,班长的理由是:阿昌年龄小,不适合上白班。班长明显是在偏袒老高和老 李。这对阿昌是很不公平的。但对于这个安排,阿昌也只能用无奈来形容他内心的 感受。四个人当中,最轻松的当然是班长了,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他不要值班, 也不要站岗,只是负责监督大家。刘班长一身轻松,却装模作样地叫苦:“当班长 不容易啊,要管好大家,这可是挺费心思的事。”这就是刘班长和其他人的区别: 刘班长管他们,而他们被刘班长管。 刘班长毕竟是当过兵的,对大家要求还挺严格。如果有人在值班期间违反规定, 刘班长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用鞭子一抽,他才不管别人疼不疼呢。其实,刘班长打 人也是看对象的。如果老李、老高在值班时违规了,如看报纸什么的,刘班长顶多 只是口头训斥一番,也就心情不好时才会煽他们一个耳光,而对阿昌则是大不一样 了,每次都来狠的。也就是欺负年纪最小的阿昌。 阿昌每天都要上夜班,所以白天他得充分休息,否则夜里他又该打瞌睡了。上 夜班对谁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它打破了阿昌的生物钟,但他别无选择。对于 班长的吩咐,他只能言听计从,不然,他就会失去这份工作。这天傍晚,阿昌吃完 饭,坐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睡觉了。他22:00就要接老高的班。到点之后,老高 叫醒阿昌,阿昌从睡梦中醒来,他穿上保安服,便开始值班了。老高没有去睡觉, 而是到公司里一职员住的房间里看电视。职员所在宿舍楼,离值班室不远,在值班 室外面,抬头便可看见他们所在的房间,因为那里的灯亮着。班长和老李也在那边, 自傍晚吃过饭之后,他们便一直看到现在也没下来。平常都是这样,夜里12点多之 后,他们才回值班室睡觉。而阿昌只能在那里安静地呆着,无聊极了。只是到了巡 逻时间才出去走走,但他也不能走得太远,他还得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下值班室那 边有什么动静,以防发生什么事,如小偷从小门进来什么的。其实夜里本来是专门 要有一个人来巡逻的,至少在阿昌出去巡逻时,值班室里应该有人。但想要让刘班 长做事,那真得比登天还难。每次巡逻完都是要登记的,要写下时间和巡逻人的名 字。每次都是阿昌巡逻的,但本子上可不是记着他的名字,而是刘班长的,这也是 刘班长吩咐阿昌这么做的。也就是说,刘班长做的是表面功夫,而干活的人却是阿 昌。每个月,来发工资的王经理都会检查那个笔记本,看到记录满满的,全是刘班 长的名字。刘班长自然是受到极好的评价和表扬了。想到这里,阿昌便来气。 到了12点,刘班长、老高、老李回来睡觉了。他们进入值班室。老高、老李先 进了房间。刘班长叮嘱阿昌晚上不要打瞌睡之后,也进去睡觉了。房间门虚掩着, 就这样,房间里面,刘班长他们在舒服地睡觉,而房间外面,阿昌却在值班。看着 墙壁上挂的钟,已经凌晨2 点了,这是阿昌最容易犯困的时候。阿昌实在忍不住了, 他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大概过了10来分钟,刘班长起来上厕所。他一 开房间门,便看见阿昌正在那里睡觉。这下阿昌肯定倒霉了。刘班长拿起一个怀子, 从外边的水龙头那边装了大半怀的自来水,走进值班室,刘班长将水从阿昌头部的 正上方倒了下来,他可不是慢慢倒,而是一下子将水倒完。 阿昌猛地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满头都是水。刘班长却还在笑:“打瞌睡,是吧? 我帮你清醒清醒。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可要换大怀了,不然不够凉快。”阿昌敢怒 不敢言,坐在那里继续值他的班。刘班长回房间睡觉了。阿昌的眼睛湿润了,这可 不是自来水,而是阿昌无助的眼泪,阿昌哭了。他不敢哭出声来,否则被刘班长发 现,又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一直到凌晨6 点,阿昌也没再打瞌睡了,他心里 害怕着呢。他叫起老李,自己便躺在了床上。阿昌觉得躺在那里很舒服。整个夜晚, 阿昌真的是痛苦难敖。他想睡,但又不敢睡。阿昌憎恶刘班长,甚至心里还在咒骂 刘班长。 7 :30的时候,阿昌起来吃早饭。吃得时候,阿昌将头埋得很低,他不想多看 刘班长一眼。刘班长看出阿昌的不满,便假惺惺地安慰道:“阿昌,你不是在怪我 吧?我也没办法,如果我不严格一点,到时王经理搞个突击检查,那么我就要挨批 了。”阿昌没有理会。刘班长就是这样:每次惩罚阿昌之后,便来一些冠冕堂皇的 理由,以为这样可以掩饰一切。 公司的员工早上8 :30开始上班。从08:00-08 :30这半个小时,老李得在值 班室外面的门口站岗。看见公司经理的车开过来,老李便按下电门开关,将电门打 开,让车进去,同时他还得朝经理敬个礼,这是公司要求的。有一次,老李因为没 把礼敬好,被经理严厉训斥了一顿。而对于非公司人员的车辆,则得做好登记工作。 老李得先打电话向公司内部人员请示,经批准,填完登记表,才能让其进入。除了 电门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小门,那是供普通员工上下班进出的。 这个时候,虽然不是阿昌值班,但他总喜欢坐在值班室里的椅子上。公司员工 陆续从小门进入,每当经过时,阿昌都可以透过玻璃看见他们。阿昌总是微笑着、 点点头,善意地同他们打招呼。员工也用一样的方式回敬阿昌。这些动作看似平常 而且简单,但它是和别人沟通的很好方式,至少让人有一种舒心的感觉。正是因为 阿昌礼貌、尊重别人,所以与公司人员相处得比较融洽。他没有刘班长的油腔滑调, 也没有老高他们的投机取巧,但他有一颗真诚的心。公司有人需要帮忙时,他总是 第一个走在前头。 阿昌待人友善,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刘班长的眼睛是揉不得沙子的,他看不惯 阿昌和别人相处很好,便想方设法打击阿昌,原本的好事便成了恶事一桩。一次, 傍晚6 点的时候,公司员工下班,阿昌呆在值班室外面和大家打了招呼。看见这些 情景后,刘班长便把阿昌叫进了房间,气愤地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我们保 安和公司的人没干系,我们归保安公司管,至于他们,你甭搭理。”阿昌并没有太 在意:“没事吧,只是打打招呼嘛。”这句话可惹怒了刘班长。“你是不是浑身痒 痒,我看你是欠抽,我说的话,你就得听”刘班长凶神恶煞,手还在晃动,有打人 的趋势。阿昌心惊胆战,害怕极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刘班长整人的方式多种多样,但都可以归结成一个字:“狠”。对阿昌来说, 最痛苦、最难熬的是每周一次的训练。这是刘班长最得意的时候,因为他可以对老 高、老李和阿昌发号施令,很有满足感。要知道刘班长是当过兵的,他受过严格的 训练。当兵时,他天天得跑步,一跑就是很长的距离,还得接受其他训练,如俯卧 撑、单杠等。如果没有完成指定目标,等待刘班长的便是一阵鞭打,这一点他深有 体会。 以前挨鞭子,刘班长也没办法。现在刘班长不必受这种折磨了。刘班长不想让 别人好过,阿昌他们便成了发泄的对象。这天下午2 点钟的时候,刘班长午休起来。 他把老李和阿昌叫醒。至于老高,则在那里值班。“训练了、训练了”刘班长挺来 劲,说得很大声。也是,睡也睡足了,接下来又是他的“表演”,他当然来劲了。 “集合”刘班长大声喊。老李、老高和阿昌便快速地跑出值班室,因为他们要 以最快的速度把队形排好。刘班长很会选位置。他面朝东,刚好背对太阳。阿昌他 们就遭殃了,迎着太阳。一开始,刘班长便说到:“考虑到大家刚睡醒,所以先让 大家调节调节,站半小时军姿吧。”站军姿是最累的时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 形稍微变动一下,刘班长便拿起鞭子用力一抽。为了安慰大家,刘班长便给大家讲 起他当兵的日子:“我当兵时,比这个还苦,说实话,就你们这样,根本谈不上苦。 我才要求你们站半小时,我们那时可是几小时,所以你们是幸运的。” 阿昌想想真是好笑,都这样了,还说是幸运。在这样炎热的条件下,不一会儿, 阿昌他们便满头大汗。大概过了10来分钟的时候,阿昌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挠了一 下痒痒。刘班长看见了,就用鞭子使劲抽了一下阿昌的手。阿昌咬着牙,忍着疼痛。 刘班长很“关心”地问:“疼不疼?”。“有点”阿昌小声地回答。刘班长将鞭子 一挥,又是一下,继续问道:“疼不疼?”。“不疼”阿昌改口了。说话时,阿昌 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很害怕,也很想哭。但他不能,因为他不想再挨鞭子了。同样 做了小动作,老高只是被刘班长骂了一顿。阿昌恨不得自己的年龄也像他们一样, 兴许就不会这么惨了。阿昌多希望自己变得强壮,这样刘班长就不会这么欺负阿昌 了。刘班长有饱满的肌肉,但只会用于欺负阿昌;刘班长有能说的嘴巴,但只会歪 曲事实。 半小时的时间终于过去了,刘班长叫大家休息一会儿。阿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上的汗。如果刘班长再不叫停的话,阿昌恐怕就要昏倒过去了。刘班长给大家10分 钟的休息时间。对阿昌来说,哪怕是一分钟也是宝贵的。他只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好好调整。阿昌到水龙头那边,用自来水漱了漱口。老高、老李在一旁休息,他们 也晒得够呛。大家心里都十分埋怨刘班长,但都不敢多说什么,都怕刘班长手中的 鞭子。“用暴力解决一切”似乎成了刘班长的理念,他动不动就给人一巴掌,时不 时就给人一脚。每次打完之后,便是他的假惺惺。 “集合了”刘班长又发出命令了。老高、老李和阿昌整齐地排成一行。刘班长 接下来安排的训练内容是:50米短跑。为了让大家跑得更快,确切地说,为了让大 家全心全意地按他的吩咐办事,刘班长定了一个比赛规则:谁跑得最慢,罚做10个 俯卧撑。随着刘班长说:“预备,开始”。老高、老李和阿昌便拼命往前跑。阿昌 很是吃力,跑步本来就是他的弱项,现在他还得死命地往前冲。他的脚十分酸痛, 他还没有从刚才的站军姿中恢复过来,他跑得很慢。等老李、老高到达终点之后, 他才缓缓通过终点线。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个“缓缓”是故意的,但事实并非这样, 阿昌也不想落后。这些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阿昌要比别人吃力得多。结果出来了 :阿昌跑步最慢。刘班长言出必行,他叫阿昌双手撑地,开始做俯卧。“一…二… 三”刘班长断断续续地喊着。就这样,刘班长喊一下,阿昌便做一个俯卧撑。只要 刘班长没喊下一个数字,阿昌便要一直保持俯卧的姿势。阿昌咬着牙,全身一直在 那里晃动。他十分难受,但又不得不坚持下去,哪怕是硬撑,他也不想挨鞭子。当 听见刘班长喊最后一个数字“十”的时候,阿昌便赶紧起来。他全身酸痛,手脚麻 木。“终于做完了”阿昌心里庆幸地想。可是等待阿昌的远不只这些,之后刘班长 又命令他们再比了几回合。整个下午,伴随阿昌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一次又 一次的折磨,直到训练结束。 夜里12点,大家都在床上睡觉,阿昌还是在值班室的椅子上,静静地坐着。陪 伴他的也就只有天上的月亮。他走出值班室,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因为值班室里 太沉闷了。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阿昌想得很多。他思念父母亲,自与二哥分开之 后,便没再给二哥打过电话,也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他不敢面对他们。他不知道 要是父母问起自己在这里干什么时,他该怎么回答。在这里,每天都受到刘班长的 虐待。他也想到过离开,但一个月没有过去,工资还没拿到,他心里不甘。在这里 工作已经是一种痛苦了,他不敢想像如果没拿到工资就走,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在这里,阿昌每天都很不快乐,刘班长处处针对他,不让他好过,而他只能选择忍 耐。他回想起以前在学校读书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尽管也有老师的指责、同学 的讥讽,但那些只是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至少他们曾经关心过自己。与二哥出来 打工后,他才深深意识到赚钱并非那么容易。他承受过同事的侮辱,现在他也正承 受着被人欺负的痛苦,真是身不由己。记得临行出发时,母亲还特别叮嘱在外打工 不容易,应该多听二哥的,当时还觉得烦人,觉得母亲的叮嘱是一种多余。现在看 来,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这回他可真正明白母亲话里的含义了,相信在今后的日 子,阿昌都将记住母亲的话。 夜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冷风吹过,阿昌感到一丝凉意。他喜欢的是这种感觉, 厌恶的是这种场景。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躲避刘班长,也可以好好休息,不被任何 人打扰。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就像眼睛在眨眼。他感觉上天正在用眼睛在观察 着自己。他默默地在祈祷,希望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能给他一次选择。他好想给 家里打一个电话,在电话中他要告诉父母自己要回去读书。现在,他的内心是矛盾 的。想起当初放弃读书的坚定、以为重新获得了自我,他觉得很可笑。他觉得自己 当初很天真、很幼稚。当时父母没有极力的反对,那是因为他们麻木了,他们已经 习惯了自己的堕落与不争气。现在想回去重新读书,却又不知该怎样对父母诉说。 说的也只有打工的艰辛与不易。想到这里,阿昌哭了,无助的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睛。 他后悔自己的无知,后悔自己的冲动。他错把放弃当成解脱,他错把打工看作希望。 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来惩罚自己,但一切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他只能默默地忍 受着。 天空中,月亮在缓缓地飘动着。他很想化为云彩,缠绕在月亮周围,聆听它的 心声,解读它的故事。他在想假如自己也能像宇航员一样,坐着宇航飞船,到外太 空看一看,他想看看宇宙到底有多大,他想看看世间万物如何运行,也许只有这种 博大的胸怀才能够让他看透一切、参透一切。 离拿工资的日子还有一星期,他不能放弃,他得坚持,哪怕受再大的委屈,他 也得忍着。想到拿到工资便能离开这里,他心里宽松了许多。就这样,阿昌整夜都 在外面呆着,他早已忘却外面的凉意,只是在享受这没人打扰的时刻。望着夜空, 阿昌在静静地思索…… 天很快就亮了,阿昌像往常一样进房间叫老高。“醒醒,老高”阿昌喊了好几 遍。老高的身子本来是朝外侧着的,后来老高便将身子转过去,朝着里面。老高没 有睁开眼睛,但能看出他的脸有点苦涩,阿昌知道老高已经醒了,老高是在假装没 睡醒。这样的事已经好几次了,在这里刘班长、老李和老高都会欺负他,欺负他年 纪小,欺负他体格弱。正当阿昌想再叫老高时,刘班长长被吵醒了,气愤地说: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你就不能多值一会儿吗?呆会儿吃早饭时再叫,先出 去。”阿昌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得不走出房间,继续值班。阿昌心里很不 平衡,他觉得这样很不公平。整夜下来,他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对他来说,哪怕再 多呆一会儿,也是痛苦的。 终于到了早饭时间,阿昌把大家叫了起来。阿昌也去食堂领早餐了,并把它带 回房间吃。大家的早餐都一样,每天都是固定的:两个馒头、一个鸡蛋、还有一碗 粥。阿昌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却发现盘里的鸡蛋没了。阿昌很是诧异。刘班长 见阿昌有点晕头转向,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在找鸡蛋吗?别找了,被我吃了。 今天胃口比较好。”阿昌心里很是气愤,他一晚上下来,肚子早已饿得不行,刘班 长居然还吃掉了他的一个鸡蛋。刘班长看出了阿昌的不满意,便故意补充了一句: “你不会介意吧?”。阿昌没有回答。对于阿昌的冷漠,刘班长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才不管阿昌高不高兴,他是不会在乎阿昌的感受的。 阿昌在痛苦中忍受煎熬,他想尽快离开这里,他再也不想当保安了,他恨刘班 长、恨老高、恨老李。在他们面前,阿昌感受不到任何的关心和呵护,有的只是饱 受痛苦的无奈,有的只是寂寞无助的伤心。 今天——10月12号是阿昌发工资的日子,阿昌在这里已经工作了整整一个月, 阿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下午4 点钟的时候,保安公司的王经理开着汽车到达了阿 昌所在的电器公司。在值班室,只见王经理拿出一张表单,上面写着刘班长、老高、 老李和阿昌的名字。大家的工资并不完全一样。刘班长:1200元,老高:1000元, 老李:1000元,阿昌:800 元。刘班长当过兵,在这里负责监督大家,所以工资自 然最高了;而老李和老高干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拿的工资也不少;至于阿昌,由于 才干了一个月,拿的最少。阿昌在表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便接过王经理给他的 800 元。阿昌在那里认真地数着:“一、二、三……十”。数目没错,阿昌这才放 下心来。阿昌心情舒畅多了,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了。王经理临走时,还特别对阿 昌说:“好好干,时间长了,肯定给你加工资”。阿昌附和着点点头。其实他根本 就没考虑王经理说的话,在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在失去尊严的地方工作,即 使工资再高,阿昌也不想再干下去了。王经理走后,刘班长冷笑着对阿昌说:“不 错嘛,一个月,在夜间值值班就能拿到800 块,挺容易的吧?”阿昌勉强地点点头。 他心里暗自高兴:“爱说什么你就说吧,也就今天你还能对我说风凉话,明天起你 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虽然拿到了工资,但阿昌并没有马上就走,他害怕刘班长知道后会拦住他,到 时就不好办了。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阿昌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兴奋,他可不想让刘 班长看出什么。阿昌还是像往常一样,晚饭后不久,便躺在床上睡觉休息了。刘班 长并没有发现阿昌的任何反常,和老高一起,自在地跑去看电视了。 到了晚上10点钟,老李准时叫起阿昌。之后老李也去看电视了。阿昌丝毫没有 要走的样子,因为还没到时候。也是,如果现在走的话,这么晚了,不方便,如果 到二哥那儿,可能会打扰他睡觉。所以阿昌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刘班长他们 12点多钟也回值班室的房间睡觉去了,剩下的便又是阿昌独自一人。 在这漆黑的夜晚,陪伴他的依旧是那皎洁的月亮。阿昌总喜欢望着天空,静静 地思索。明天阿昌就要离开这里,他终于可以解脱,心里兴奋极了。这些日子对阿 昌来说,无非是一种煎熬。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刘班长对他的虐待:多少个夜晚一 次又一次地被弄醒,醒来的方式却是刘班长朝他脸上倒的一怀又一怀的凉水;训练 时刘班长用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他;拿到工资时,刘班长对自己的冷笑。一切的一切 仿佛就像刚刚发生,历历在目。想到这里,阿昌总有一种无言的痛苦,他觉得上天 是如此的不公平。此时没人了解阿昌的心事,他只能站在月光下,对着月亮诉说心 中的一切。一股凉风吹过,阿昌的心冷了一下。他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冷颤过后, 更多的是暖人心弦。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他觉得大自然知道自己的苦衷。他有了 一种寄托,这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只要在那里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想着。许多人 觉得黑夜是可怕的,但阿昌并不这么认为。他喜欢黑夜,喜欢它的静悄悄,喜欢它 留给自己想像的空间。在黑夜里,他看不到别人凶恶的眼神;在黑夜里,他不会再 受到非人的虐待;在黑夜里,他也不必理会各种各样的闲言蜚语。他喜欢站在月光 下,吹着夜风,一个人在那里傻傻地呆着,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已经是凌晨5 点了,阿昌小心翼翼地进入房间,脱掉保安服,将自己的衣服换 上。然后他走出房间,拿出放在柜子里的行李和一些自己的东西。阿昌悄悄走出值 班室,他打开公司的那扇小门,阿昌越走越远。阿昌终于解脱了,他离开了让他饱 受痛苦的地方。他连头也没回过一下,他根本就不想再多看一眼,因为这个地方不 值得让他留念,有的只是伤心的回意。当刘班长醒来发现阿昌不见时,也许他还不 会明白阿昌为什么离开。但老高、老李兴许会知道,因为他们和阿昌一样也受到过 刘班长的惩罚。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多一种愧疚,那就是他们也曾用刘班长 对待他们的方式欺负阿昌。一切随着阿昌的离开而结束,阿昌再也不必忍受刘班长、 老李和老高的折磨了。至于今后他们将会怎样,阿昌也不想去关心,也不会去关心。 来得时候还抱有一丝希望,至少他认为可以在这里赚钱,而现在,阿昌却悄悄地走 了,他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保安生活。他觉得这是一种结束,也是一种开始。 结束的是保安生活,开始的是四处流荡。此时,阿昌有离开的兴奋,也有内心的彷 徨。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无奈之下,阿昌只好去找二哥。“咚、咚、咚”阿昌敲起二哥的房间门。二哥 被吵醒了:“这么早,谁啊?”。二哥穿好衣服,便去开了门。看见门口站的是阿 昌,二哥既惊讶又惊喜。二哥赶紧把阿昌拉了进来,关上了房间门。二哥迫不及待 地问:“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记得阿昌走的时候,二哥去上 班了,他取完衣服时,便把二哥给他的钥匙交给了房东,他也没叫房东转告什么, 所以二哥确实毫不知情。阿昌吞吞吐吐地回答:“去打杂工了,干了一个月。”阿 昌不愿告诉二哥这一个月来他的经历。二哥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追问:“到底做什 么工作?”见二哥如此执着,阿昌也没再隐瞒什么:“做保安。” “开玩笑吧,就你还想做保安,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是真的” “工资多少啊?生活过得怎么样?”二哥想要知道一切。阿昌告诉二哥:“包 吃包住,800 块,生活过得还行。”说话时,阿昌的声音有点颤抖。二哥发现阿昌 始终不敢正眼看着自己,他已感觉到了阿昌在说谎,但他也没有再问了,因为他看 出阿昌的很不情愿。此时,已经是早上8 点钟了,二哥问阿昌有没有吃早饭。阿昌 摇摇头:“不想吃了。”二哥见阿昌很是疲惫的样子,便叫阿昌好好休息。二哥要 出去了,他还得上班。临走时,他特别叮嘱阿昌:“这次可不能乱跑了。”阿昌点 点头。二哥走后,阿昌便躺在床上睡觉了,昨天夜里值了班,阿昌还真的很累。不 一会儿,阿昌便呼呼大睡了。 二哥打开房间门,见阿昌在床上睡觉,他把给阿昌带回来的午餐轻轻地放在桌 子上。下午还要上班,二哥中午也要休息。他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虽然动作不大, 但阿昌还是醒了。二哥见阿昌醒来了,便对阿昌说:“桌子上的饭,你拿去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我要休息了。”阿昌便起来吃了午饭,吃完之后,他又跑回床上睡 觉了,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很累。到了两点钟的时候,二哥起来上班了。阿昌 在那里睡得正香。看见阿昌疲惫不堪的样子,二哥心里很难受,也很不忍心,他想 起母亲电话里对自己的嘱咐,他很不自在地离开房间去上班了。 下午,正当二哥下班要走时,二哥的一位同事—阿强叫住了他。原来阿强的父 母今天出差了,得明天才回来,他叫二哥晚上陪他住。这样的事已经好几次了,二 哥还是挺愿意的,因为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阿强,平时经常在一起上班,所以二哥 一下子就答应了。但二哥突然想起了阿昌,由于阿昌刚回来,二哥觉得把他单独留 在房间不放心,二哥有点犹豫了:“今天我三弟刚回来,我想好好陪他一下。”阿 强想了想,对二哥说:“这样吧,你和你弟弟一起过来,咱们三儿一起睡。”二哥 这才消除了顾虑。他知道阿强家里有一张大床,三个人一起睡觉是不成问题的。 傍晚的时候二哥跟阿昌说起了这事,阿昌也应允了。晚上9 :30的时候,二哥 带着阿昌到了阿强的家里。 阿强家的房子很大,一整栋,共四层。一走进去,眼前看见的便是一个豪华的 大厅。光滑亮丽的地板,长长的沙发,液晶电视,还有大冰箱,里面的东西很多, 都很贵重。阿强的父母很有钱。阿强之所以出来打工,看得出来可不是因为家里没 钱,只是想出来锻炼一下。从小阿强的父母就让阿强要好好读书,但阿强可不喜欢 读书,他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是打工,就像现在他也是愿意的。这些事情 都是来的时候,二哥对阿昌讲起的。 阿昌可不能和阿强比,阿强家里有钱,即使打工没赚到钱,也可以照样过日子。 而阿昌则不同,他得赚钱,孝敬父母,养活自己。 阿强打开电视,二哥和阿昌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着电影。阿强拿了一些水果过 来,就这样大家边看电视边吃苹果。第二天还要上班,看了大概1 小时左右,阿强 便领着二哥、阿昌到房间睡觉了。房间里装了空调,阿强调了合适的温度,三个人 便一起睡在一张大床上。 阿昌从来没有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睡觉,反而有点不适应,阿昌在那里思索着。 他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像阿强一样拥有一所大房子,并且把父母也接过来,和大哥、 二哥他们一起,过上美好的生活。他开始思索自己的去向。他深深地体会到在外打 工的不易和艰辛。靠打工,十年、二十年,即使几十年,他也不可能赚到大钱。而 且打工的生活并不好过,先前阿昌所忍受的一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想起了读书。 记得刚念初一的时候,他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自己也有心中的渴望,那就是好好读 书,将来报答父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自己走上了迷途, 放弃了学习。当初认为的明智之举,现在想想,其实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再也不 想过这种打工生活了,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打工的无奈和现实的残忍。想要过上 美好的生活,他必需回去读书,读书才是真正适合他的路。阿昌整夜都没睡着,虽 然身体很疲惫,但阿昌的精神是饱满的。整个晚上,阿昌想通了一切,他决定重新 返校读书。他再也不怕老师的指责、同学的讥讽,他要重新开始。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二哥和阿强一起去上班了,而阿昌则回到二哥租的房间。 晚上,阿昌对二哥说:“我想回去复读一年。”二哥有点诧异,记得自己曾经 问过阿昌是否喜欢这样的打工生活,当时还十分镇定,现在却决定不打工,回去念 书。二哥想到了阿昌曾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也许就是在此过程中的一些经历让阿昌 受到了打击。二哥尊重阿昌的决定。阿昌用二哥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回家。母亲听 到是阿昌的声音,很是高兴,但母亲的声音是颤抖的:“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跟你二哥说一声,我和你父亲每天都很担心。”听到母亲的话,阿昌心里很不 好过,阿昌哭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吭地跑掉。”听到阿昌的哭 声,母亲安慰道:“傻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别哭了。” “我想回去复读” “真的啊?那好啊,我和你父亲都会同意的” “你们不会怪我吧,我现在想通了,读书才是我的选择” “怎么会呢,你能想通,我真的太高兴了”母亲十分欣喜。一旁的父亲听到了 母亲和阿昌的谈话,也露出了笑容。 先前,阿昌做出的选择和二哥一样:打工。走的路却并不一样:二哥有能力适 应打工生活,而阿昌在外面却忍受着种种痛苦。上天似乎在跟阿昌开了一个玩笑, 它让阿昌放弃了学业,现在又选择了返校读书,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在此期间 发生了许多事情,让阿昌明白很多。这个玩笑让阿昌误解过,这个玩笑也让阿昌省 悟过。 买了车票,阿昌回去了。来的时候,他很自信,认为打工是他的出路;回去时, 他也很自信,因为他发现打工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读书才是他真正的选择。就这 样,阿昌离他的学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