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理想主义的集体性逃亡 ---- 纪“烛光教室” (上) 毕业至今已有一年半了,在这段时期里我常常感到一种困惑,生活是那样的杂 样和垃圾,常常感到自己是被困在这里,这有很多现实的原因,一直没有一种可以 绝对投入的宗教性的深渊,虽然我总是不时地找到一条可能的出路,纯洁大概也少 了。 基于生活态度,十九岁以后我就很少会怀旧,而对一个男人而言刻骨铭心的即 使从不想起也是忘不掉的。每年的五月二日我心头都会感到一点异样,因为这是 “烛光教室”成立的日子。当时的朋友们也已经远远地有了自己的生活,月亮和谢 冥即将嫁为人妇,叶阿姨将远居北美,大多人都在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我们已远 离了过去的集体生活。如果有人问起“烛光教室”是什么,那是我们的青春。 任何时候走在上外的校园里,我心中都会有一阵祭奠而怀年的风起,这里因为 那往事成为了我心底的圣地。那天晚上我们就坐在12号楼一个普通的教室里,我们 在黑夜里点起蜡烛,录音机里放着那年头最美丽的音乐,我们用喜悦、干净的嗓音 交谈,这让我们彼此走进了彼此的心底。那晚一共八个人,后来有的人走了,但很 快有更坚定的人走了进来,真正的烛光是九个人。那晚我们在夜空下校园道上欢乐 地唱着,喜悦占满了整个夜空,我们知道今后的日子将不一样。毛燕拍了不少照片, 我也拍了一些,那些照片后来成了一周后我们在校园里首次橱窗主要内容,那天深 夜我们八个人一起去贴第一次橱窗,大家快乐地贴着,后来退出的赵新君任劳任怨 地端着海报纸,每个人在橱窗里写了一句对未来地希冀,记得我写的是:什么时候, 我们才能诗意地栖息在这大地上。六月份很快就有两个人退出了,我十分理解这一 点,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揣摩我们是否太勇敢了,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上帝也 不会宽恕所有人的。 真的使烛光成为一个圣洁的集体的是那个春夏里的烛光沙龙和烛光日志。在第 一天的成立仪式上毛燕儿就当时的环境提出了“烛光教室”作为命名得到大家的通 过。日志是我们最宝贵的遗产,现在保存在黄渊那里,他为烛光投入了末路的爱, 他会以男性的怀旧保存她的。那时我们把日志 ---- 一本大面的硬钞本子(当时市 面上最大的那种,可以捧在胸前写,很厚实的)藏在阅览室底楼的八号书包箱里, 每个成员都有一把开箱的钥匙。每天晚上或白天都可以去打开那个箱子把日志拿到 三楼自习室去写,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倾注在了这本公共的日记本上,这也 让这也让烛光之爱渐渐地渗入了我们的一生。那时写日志成为了我们生活中最快乐 的事,每一天都像生活在神圣明亮的光芒之下。 后来我们名义上成为了校文学社(我一直以为这是烛光最后走向消亡的第一步 歧途),事实上即使在内部,文学创作也是很个人的事,那时我主要写诗;谢冥的 戏剧和小说都写得很才气,她很胆小也很弱,但自控力的缺乏使她成为了写作上极 富象征意味的的疯子,由她剧作、木头导演的96年12月在视听讲堂半公开专场演出 的实验戏剧《起承转合--诗人的落幕》,我一直以为是上外95年以来(以前的我不 知道)戏剧艺术的最高峰;钱平广来自最穷苦的安徽农村,对土地和家乡的爱以及 流落都市使他成为了一个莱蒙托夫式的抒情诗人;太阳有很强的现实批判倾向,也 是起承一剧里最优秀的演员。 (下) 那年夏天我开始写第一部小说《命运的深渊》,有时给远在山西的木头打个电 话,月亮在长春,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没有意义。我们重逢在九月,这时太阳和黄渊 (唯一96级的)也加入了进来。这时烛光教室有了最终的这九个人:星星(王星域, 法语)、毛燕儿(毛燕来,法语)、黄渊(法语)、木头(李晓瑞、俄语)、月亮 (吕娜、俄语)、钱平广(俄语)、叶阿姨(外秘)、太阳(赵辰、国金)和谢冥 (国会)。 秋天起我们没有再搞过烛光沙龙,取而代之的是到操场上去聚会,事实上我们 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聚会。太阳的加入使烛光有了一些入世的成分,加上名义上是校 文学社,于是开始勉强地做一点体现自己社会价值的事情,具体数来搞过一场文学 朗诵会,一次校际交流(这两次都是为来报名文学社的新生办的)、出过一本《烛 光》(制作排版粗糙无比,没有一篇空洞的文章);还有就是谢冥的戏了,那晚聚 会时得知她化了一个周末的白天写了个剧本,怀疑这疯子是又受什么刺激了,然后 听说这剧本还很不错,消息一个个来,最后听说她喝醉了酒从楼上窗口把唯一的文 稿扔下去了,于是大家一起下去帮她捡,结果还是丢了一张后来补写了出来。木头 看了剧本后决定把剧本导出来,太阳和月亮饰主要演员,谢本意要我演诗人,但从 不勉强自己的我并没有被这剧本征服,后来找了被这剧本征服的沈春志来演。演出 当天下午三点多的戏我们中午一点才把海报贴出去.... 后来我一直想做这些是多么没有意义,干出乎本意的事让我心力憔悴,并让我 一步步走向个人的退隐,月亮、叶阿姨也开始怀念过去逍遥自在的日子,直到我有 一天发现那烛光正一天天地变得昏乱,直到对太阳的复杂的人格开始质疑,对烛光 未来发展的分歧引发了争吵,这让我伤透了心,后来这对黄渊、对毛燕儿等也是如 此,事实上你是无法指责任何人的。对于一面完美的明镜来说最微小的裂痕也会致 命,何况是感情上的。太阳无法容忍烛光永远消隐无为,就像我无法容忍她变脏一 样。更要命的是当时除了我和木头,事实上没有第三人可充当精神领袖的角色,而 木头当时又已是社团部副部长了。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很伤心,黄渊(他失去了一个 家)、毛燕儿、太阳和我。 女生们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只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事的影响,那就 是叶阿姨,她可以带着灵性的微笑看你跑完全程,她的视网膜里只看得到有光彩的 生活。谁会知道圣诞节晚上她发起那次火锅聚餐会是我们最后一次有烛光精神的聚 餐。那天大家带着锅盆和事物,在夜色里悄悄溜上七号楼的六楼(当时六楼刚造好, 粉漆刚结束)。那个脂粉色喧闹的夜空,锅火间一个个熟悉的笑脸和话声,深深地 印在了我的记忆里。在叶身上有些东西从没有变过,她还有着初时的情怀。 我们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了代价。 还记得我们的那张社照,夜里,一面破窗前,一根蜡烛,火光。我们曾经那样 地生活过,那事让我在火光里真正地微笑,那是怀疑者的微笑,实践让我们相信: 梦想是可以战胜现实的。美学意义上她让我们的大学生涯熠熠生辉,并将一生为之 骄傲;她带给了我们有些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梦是不会延续的,但精神可以。 直到今天这段回忆仍然时时在远处抛给我谜意的眼神,有些东西一直在我的血 液里。 那年我们是一群勇敢的理想主义者,扯起旗帜建起一个精神乌托邦式的世外桃 源.... 王星域 2000,12,3 凌晨电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