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人拒绝现实世界,但又不愿意脱离它。事实上,人们依恋这个世界:他们中 的绝大多数都不愿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并非要忘记这个世界,相反,他们为不能足 够地拥有这个世界而痛苦。 ——阿尔贝·加缪 作为一名诗人热衷写小说,韦莉说我将成为艰苦写作的人,你将和诗一样缺乏 激情,商品经济、信息社会是崇拜富翁的年代,谁拥有更多的财富谁才得到更多人 的尊敬。因为现在人们更懂得如何享受生活。享受生活没有雄厚的物质基础说什么 也是白扯! 哦——你没有钞票啊! 可是,只有钞票的人——依靠什么刺激呢? 过程,追求的过程,不管什么过程,诗歌与小说比较显得无能为力。韦莉以自 己的理解亮明了观点,一手紧握画笔,一手抓经济,我们两手都要硬,我的理想总 有一天瓜熟蒂落。韦莉自信的神态显得很残酷。 我不细问,我知道彼此太了解了,还是说说她吧:“好,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你比我更应该关心她,因为你们是朋友。” ——朋友,你指广义的还是狭义的?朋友的内涵与外延有着质的区别,比如我 和你也是朋友,这种朋友是对外而言,属于广义的范畴,从内涵来讲也可俗称情人, 甚至私下里可以用性伙伴来代替。进一步讲,我们所面临的处境不同,心态也不同, 很少沟通,所以说朋友也会纷纷背叛,从狭义上讲朋友,莫逆之交,刎颈之交,患 难之交。 一场地震中,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四处寻找他的朋友,连家里的亲人都不顾了, 这个人多义气,多够朋友,所以说人不能没有朋友。我明白,因为那个人很怕孤独, 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于地震,他很悲痛,他想看看他的朋友是否也失去了亲人。互相 有所依靠,帮助和关心他人都是从个人意愿出发的。每个人活着都有一个目的,都 有欲望,像欧阳美方,年轻气盛,想自己干就有了一个机会,并且很快在西丽湖市 名声大震,她仪表端庄,高贵潇洒,风度翩翩,倾倒海内外不少游客,她成功的秘 密并不神秘,但她的性格容易使她走向成功,效率快、守信誉,强项是她的出色管 理。当然她具有那种标新立异的气质,谈吐不俗,可悲的是她的爱情很不理想,不 像她的工作那么称心如意、得心应手,她有随波逐流顺其自然的消极一面,你们什 么时候结婚? ——这话你应该去问她? ——那天晚上你们在一起感觉怎么样?提没提结婚的事儿? ——我想再证实一下,但终未开口,可能她也没这方面的表示。 ——不,你还没投入地想理解她,你不能被动,你主动点不好吗?她是成功了, 成功的如此完美,关于有人对她的种种猜测和对她人格的歪曲,她恨透了,可她一 直缄默不语,这是很苦的忍耐呀! ——我想也难免。为了成功她呕心沥血,有点儿忘我,相比之下,她拥有了鲜 花、美酒和掌声,给人的是笑脸,但她还有眼泪,为自己不能有一个知心的伴侣所 困扰! ——说来也怪,她曾为发现你而欣喜若狂,并且大胆地和欧阳美丽谈判,把你 放弃,不希望你被骗取感情,你拥有了肖仁,不能同时两个都霸占着!你猜美丽怎 么说,她说我玩够了也不给你。姐儿俩的仇恨从此开始了!不,还早,但是从此更 甚了。 ——我很懊丧,那么长时间我愣不知道美丽另有所爱,她从不提关于男人追求 她的经历,我断定她一定有不少人追的,可是她的伪装十分精密,可我感觉不出她 是在跟我玩! ——不,女人信奉这样的话,千万不要把自己过去的事随便向男人倾诉,不提 过去,只说未来,要赢得对方,比较聪明的办法是永远保护好面具。 ——那么欧阳美方就没有面具吗? ——她渴望爱,甚至比庸俗的女孩子更懂得爱,越是渴求越恐惧爱。她那种体 现有修养的笑永远挂在脸上,但她不是圣人,不是仙人居酒楼里的壁画,而是有七 情六欲特别旺盛的女人!她希望她所爱的男人正常看待她,既不自卑也不高傲,面 对恭维之声,她只是说成功了一半,我不是个大写的人,完整的人,所谓完整的人 就是拥有事业和爱情!你是她心灵旷野上的一匹白马。但也曾自责,就是那次雨后 不该请你进帝豪夜总会,总觉得那次她有点儿居高临下,担心你说这是施舍。其实 她很爱你的。肖仁和美丽双双私奔之后,她实在想亲口对你说,见你痴情超常、她 没有说,最终以俗人的方式迈出了勇敢的一步。要说她不想结婚,那是因为你还不 够热情,接触的平平淡淡,使她谨小慎微,左右矛盾,如果你们共同摘掉面具,那 么一切都会和谐美好起来! ——韦莉,我再见到欧阳美方一定积极争取,跪下来求婚。 ——一腔真情,满脸冷峻,发挥你咬文嚼宇的功力,精诚所至吗! ——跪下,自己给自己出了难题,长这么大跪过父母,从不跪任何人! ——这是体验心情的表现形式,她把什么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为她下一回跪都 不肯?哼,你呀! 我困惑而又激动、韦莉终于说了欧阳美方的真情,我感觉心中有底了。可我… ……… ——用不着内疚、我说过的话永远负责任,那是正常的义务。既然欧阳美方知 道了也不会计较的,当然,你跟欧阳美方结婚后,我们的伙伴关系也就随之停止, 我尊重友人,我希望你们早点结婚,当然,取决于你! ——哦………… 韦莉这个新潮的女子,具有女性的妩媚,善于辨别事物,不压抑自己,不放纵 自己,不会轻意属于别人,她是一个难以把握的女孩,一个不可捉摸的女人,她总 有新鲜离奇的问题摆给你。给欧阳美方下跪,亏她想的出来。我从心里开始诅咒她 了,她那么自信,可她的这种自信让我惊叹,我要让美丽告诉我,从道义上、情理 上没有理由去搞货币交换! ——最重要的是想想欧阳美方吧,别辜负了她。 ——哎,韦莉?美丽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用水性扬花形容她很合适的。 ——不可能吧?表叔多大岁数了?他们能有染? ——爱欲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他有一种目的,他追求一 种心态平衡,那就是女儿成了肖仁的情妇、我要让你老婆成为我的情人:当然,这 里包括不择手段,再说环境提供了机会,朝夕相处。另外,肖仁经常飞往江南,回 来后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他顾及不了美丽,实际上他们之间成了无性婚姻。 ——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我以为………… ——为什么要早点提醒你?你和她还有什么关系。当然,他们之间只是传说, 还需要时间证实。乔琳,在爱欲上你是出色的一个,为了赢得你,几乎每一个女孩 子都甘心情愿,你在诗歌上有所建树,事实上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小说呢?你还 得认真对待,你没有精力浪费感情了,我对你的未来寄予了厚望。 ——那是很累人的事,你我都有了归宿,我的苦恋三部曲也快完成了,以生活 流和人物自然流的形式,反映人物的心态。你是其中一个,当然你的名字不再真实, 而你的经历是真实的,我渴望成功、尽最大努力不违心,不给你添枝画叶,你从— 个女孩、到一个女人成为母亲,然后衰老、死亡、消失,留下来的只有画了,还有 你的子女,当然,你生儿育女的过程不在本书描写之内,因为你还没有认可过那种 生儿育的生活。 ——你想观察每个人,从而设计一个结局吗? ——没有结局,只能剪辑几个片段,比如说,你可以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往后 没有故事了,无论男人女人,最终还得归家。家将伴人度过一生。 ——乔先生,我没说不结婚,是缘份吗?刻意追求不行,不追求也不行,也许 我终身如此。 ——年轻时不显得重要,—旦苍老了、没人给你打电话了,走在大街上也没有 追逐的目光了,说明昨天曾畅销、今天却成了库存积压品,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减价 处理了。 ——你真坏,我是人不是商品。韦莉脸红了,说着扬起拳头来打我。 ——对,是人!但是人也是变相的商品,区别在于能够拒绝承认自己是商品, 那么多女孩快速致富的法宝不就是推销自己吗?在物欲面前和享受面前,女人总是 占领商品市场、成为吃青春饭的陪衬人,当妓女的并不是无路可走,也不是什么人 强迫的。西丽湖市是个海滨旅游城市,别说荒郊野外的饭馆车店了,就是大宾馆大 饭店大酒楼里又有多少暗娼以及外地涌入而来的淘金者,专和外国人交换,眼睛盯 住美金。私下兑换,一比十呀!和平年代官场容易腐败、经济繁荣女人容易堕落。 应该站起来拯救女人! ——难道男人就不需要拯救了吗?难道男人就不堕落吗?要说女人堕落有大趋 势、有大背景,男人才是主观意志上真正的堕落者。因为男人掌握着这个世界,女 人享受着这个世界。韦莉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使我不寒而栗,我觉得我们之间总论 男谈女没意思了,尤其爱情成为过去的时候,谁都想发展自己。 ——我还是坚持我的主张,不过,你这个时候挺性感的,让我刻骨铭心。 ——好,刻骨铭心。说着,韦莉搬过我的胳膊咬了一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我 惊叫起来,随后开始麻木,血流了出来。“如果你再不醒悟,我给你来个砭骨入髓, 让你血花盛开。”韦莉一见流血,她又急着给我包扎起来,这时有人敲门。韦莉打 开门后,兰天走了进来。 ——表哥,我妈给你的信,让我当面交给你,哦,你这是怎么啦?咬破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咬破的?韦莉说。 ——我来了一会儿,以为你俩打架呢‘兰天说。 ——偷听我们的谈话?韦莉的脸涨红了,犹如成熟的苹果,——好,你们忙吧。 说着兰天就告辞了。 ——没想到兰天偷听秘密,快看看,平老师遇到了什么麻烦,呀许有喜事告诉 你?韦莉说。 ——不,我预感到一个难处发生了。或许跟欧阳美丽有关………… ——你又来了,再提她我不理你了。韦莉说。 2 我急着撕开了信,平老师的声音便出现了,字写得很美。 乔琳你好:我很想找你谈谈,又恐打扰你的创作情绪,也因为我比较忙,就托 兰天把这封信给你,别介意,纯属心理感觉、或者是预兆吧? 怎么说呢?我将推动你表叔,一旦了有了这种预感,我很恐惧。我已经“失去” 女儿?唯一的女儿,我不想再失去他,并不是非他不可,我是一名教师没有理由使 家庭出现危机。 关于兰冠草,他变了,他使我想起荒凉的雪原上游荡着的一匹狼,前面出现了 零星的羊儿,当然,我是因为梦中惊醒,情绪一直不好,才决定向你写这封信的。 孩子,如果一对夫妻一个多月没有性生活了!说明什么呢?说明其中另一方另 有所爱,这种感觉来自多方面的综合分析与观察,也是感觉。联系到社会上一些人 的议论,审慎对方的神态,潜入他的心理,难道还不清楚吗? 并非我多疑,而是我必须维护一个教师的形象。女儿失足了,她毕竟年轻,难 以抵挡来自外面的物质的诱惑。一个知天命之年的人再失足那是不可以饶恕的,因 为他不仅仅要为社会负责,他必须在家庭中为儿女树立一个父亲的形象。 我教书育人,每当站在讲台上我教育那些中学生时,一旦他们问起我的女儿, 我该多么汗颜,社会经济的发展不是道德论丧,更应该提高人的素质,做到全面发 展。 这么说有点儿远,你呢?我的孩子,你可以帮我,去和兰冠草谈谈,如果无法 挽救,我也就不再做最后的努力了。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孩子,为了一个母 亲的尊严,为了我,我是你的朋友,你去吧! 原先,我很自私,一度曾想成全你和兰娟的事,让你娶她为妻,把她托付给你, 也就了却我的心愿。事实上我错了,你们不是同路人,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毕竟没造成事实,想象与现实不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需要人一生艰苦卓越的 奋斗呀! 孩子,愿你珍视爱、不再被爱所害,坚定信心走自己的路,走过去前面是个天, 的确,只要走自然会产生力量。有机会我可以找你谈,你忙,我也忙,这才是生活 的价值,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令人讨烦的。孩子,你以你的顽强精神立足文坛、并且 有方寸之地也就很不容易。再接再厉吧,祝你成功! 平淑君我看完信没作声,点上一支烟,只是默默地思索着。这是个难处,平老 师一定很痛苦,虽然信中没有透露详情,可以想象她已是忍无可忍了,我用手骚着 头发无计可施,我能为她排扰解难吗?心里一阵阵酸楚,我理解兰娟的失足对她的 打击,还有表叔将给那个家带来的不幸,如果是真的,—定会使那个家四分五裂的。 “韦莉,你说我该怎么办?” 韦莉摆弄着我的头发,反复看着信:“你想你能帮什么、做什么?这种事论到 谁也不好讲。不过,你可以找美丽或者兰冠草谈谈,观察一下,但不能太冲动。好 啦,你自己拿主意吧,本姑娘可不想费那个脑子!” ——别走,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帮了则帮,帮不了只能顺其自然。你说你能问出 什么?怎么问?你就是亲眼目睹他们在床上,人家是两厢情愿,你干瞪眼没办法! 再说,兰冠草心怀仇恨,拼命想利用这个机会报复肖仁,这恐怕弄出灾祸来他才恍 然大悟,人往往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我能想象的出那痉孪的心在呼唤的声音,我敲打 着我的头顶,兰冠草没命地进攻欧阳美丽那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合伙做生意的方便 条件,再加上他蓄意报复,不言而喻。我为什么那么牵挂欧阳美丽,我不能期待, 不能幻想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有利于欧阳美方,一 个女人幸福,另一个女人就会承接痛苦,生活中的巨大魔力是从中保持着一种平衡, 让人们眷恋这个世界。 ——乔琳,你慢慢构想吧,内容一定很丰富的。韦莉措了摸了我的脸,看着我, 然后就告辞了。 我有点儿心烦意乱,心想,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我能左右兰冠草吗?欧阳 美丽那是什么人,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笑着去杀人!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引起我的忧伤,其实,我一直很忧伤,好像怎么也快乐不起 来,我命该如此,失去双亲爰情失利,事业上又如此艰辛,面对爱我的女人我很困 惑,我是怎么啦?思想半天只是空想,我决定去找兰冠草,叫他一声表叔,让他好 自为之,或者面见欧阳美丽,直言相劝,我只能这么做,不敢问结果,对平老师这 位善良的母亲也有个交待。受人之托,理应竭尽全力,虽死犹生,一时感到自己很 伟大,平老师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让她感到失望。 我常常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凡事不能太用感情,应该理智,再理智,什么事 都在时间长河里得到转化、不要悲观、不要失望,一切还不到时候,那命运中的吉 祥与甘甜该来的时候一定会来。 我决定给兰娟打个电话,通过她摸清原因,了解一些内情,才能选择可行的良 策,但是,结果如何,我心里没底,仿佛预感迟钝起来,被诸多往事纠缠的我真想 喝醉了大睡一觉。 电话是兰娟接的,我说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我早原谅了你。现在我忙,晚上吧,晚上我呼你,再邀见面时间和地点,不过 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望你准备好要说的话,要办的事。 晚上还是西丽湖,这儿是真假鸳鸯集散地,偷情的和传情的,包括真爱的和被 骗的混淆在—起,让人难以分清他们是在谈情说爱还是做情人游戏。总之,寂寞的 人也来,得志的人也聚,鱼目混珠,良莠难分。 我放目寻视,突然传来“喂”的一声。啊,是兰娟,她站了起来,向我招手, 两眼闪闪烁烁地盯着我,我立住了,她没有犹豫便朝我走来,然后挽着我的胳膊选 择了一个空座位,“你喜欢什么,我请你?” ——哦,我请你吧,我是表哥嘛? ——那就喝咖啡吧! ——好,喝咖啡!我发现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你的事很重要,不然,你 不会给我打电话?” ——开始我还担心,怕你不接电话,我知道你是很懂事很可爱的,心地又善良。 ——别奉承我,你真傻了—段。我知道,你并不真正喜欢我,你属于另外一种 女人。但是,你不能再犹豫了,你这样下去会害人害已的。下决心结婚吧!别不想 结婚。 ——我是想结婚了,而是考虑到她的事业再推迟几年,我不能太自私了、心疼 自己也要心疼友人吗? ——表哥,你要言行一致,美方得乐疯了! 我一时语塞,脸憋红了,面对兰娟,她那么专注地盯着我,我感到她身上的某 种冲动,那一刻我怕她再度要求我,她克制着,我也克制着。 ——表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也许你是对的,可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感到 愉快,你认识那么多女孩子,也许我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我是诚实的一个。我也认 识不少男人,只是处于一种目的所采取的手段,没有一个人能使我激动,是的,从 来没的,唯有你;可我不能因你心怀失落,别怪我走这条路。你拯救不了我! ——表妹,你还年轻,趁着年轻抓着机遇发展自己,任何人不能为你设计未来, 路要靠自己走。你会有心上人的,到了那时,或者说,时过境迁,我在你心里也就 无所谓了。 ——也许,可是,那时候因为我已经老了。兰娟笑了笑。 我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兰娟垂下了头, 再度扬起脸来说,“给我一支?”我把嘴里的那支烟给了他。彼此沉默,我感叹地 说:“是的,人人都会老的,老是不可抗拒的,这你没必要忧伤,表妹,振作起来 吧!” ——我想在走向老的这段时光里,希望你陪陪我,我并没有堕落,你相信我? ——哦!我只是叹息,没有回答。无话可说。我既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 ——表哥,这儿太闷了,出去走走好吗? ——你的时间那么紧,你已经超越了你规定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你不在乎? ——可你还没有问我呢?找我什么事儿? ——我想知道欧阳美丽………… ——又是她,知道不,在女人面前最好别提另外一个女人,我不喜欢。 ——这不是你喜欢不喜欢的事,而是她跟你爸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我想了解一 下,这是我找你的原因? ——很简单,我无可奉告,她忙她的,我干我的!兰娟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甩 给了我。 ——这么说,你不肯帮我了。我很生气,声音有点儿颤抖,但我依然强作欢笑, 我不想让她对我产生怀疑,兰娟也很敏感的。 ——表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不知道。实话说吧,我们之间没有来往, 偶尔相见只是一起面对肖仁谈工作,娱乐时间她又嫉恨我,你可以想象吗? ——我请求你帮帮表哥?她跟你爸有关系? ——我吃饱了撑的,有关系没关系还不是一样,我不干涉人家的隐私。 ——那好,算我没说。我欲走,兰娟拉住了我。 ——我答应你,不然我心里也不安。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让我做回你的情人?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走进夜色,兰娟专捡灯火黑暗处,我意识到了她的 期求。“表哥,吻吻我好吗?”说着她扑进我的怀里,“抱紧我,抱紧我。”我抱 了吻了,并没有动情,我说别这样。她几乎忘情了,“你不要拒绝我,不要吗。” 她颤抖的历害,有超出正常的表现,我见她那个样子很害怕,“你怎么啦?哪儿不 舒服?” ——快快,从包里给我掏一支烟。 我按照她的吩咐从她的小包里抽出一支烟,她贪婪地猛吸起来,那样子一点也 不美,我夺了过来,“别抽了。” ——不,不不,你别吸,里边有毒的。兰娟睁大了一双饥饿眼睛。 ——毒,什么毒,告诉我? 3 兰娟从我手中夺过烟,然后就笑了,我是跟你开玩笑,不过吸两口烟就兴奋 精神。我气愤地抽了她一巴掌:“你吸烟不怕,可怕的是吸毒呀?你当我不知道、 你真该死,你去死吧!” 兰娟跪在我的脚下:“表哥你打吧,我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我是没办法呀!” 我抱起她来,她因吸了几口海洛因恢复了正常,但笑容没有了,一脸的冰霜, 闪烁着仇恨的火焰,她仰起脸看了看城市的夜色,仿佛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痛苦。 “表哥,我…………泪水终于从她冰冷的脸上滚流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我那 次去找肖仁,为你打听美丽的消息,打听谁打了你?谁知自投罗网,落入了虎口, 肖仁把我囚禁起来,并且为我打了针,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只好答应了。“ ——兰娟,赶快戒了吧,不然你就毁了。 ——我会戒的,可我到了这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用他然后利用他的力 量干掉他!当然,我必须拥有金钱之后,我不会白白为他牺牲的。我爱不得所爱, 我要以钱为情夫,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的痛苦。 ——为什么?你做妓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吸毒呀!听话,我送去戒烟所,治 好了我跟你结婚! ——不,表哥,你难道你不把写作视为情妇吗?你失去了美丽,你可以把精力 把一腔愤怒化为动力转移到创作上,从而缓解自己的痛苦!我也是,只不过采取的 方式不同罢了! ——不,表妹,我还有欧阳美方,有韦莉和你做朋友,我没有理由自寻烦恼,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倒是你,真让人担心,金钱真的对于你那么重要吗?性和浪 漫将耗尽人的精力,你要冷静,千万别为不值得的事毁了自己的一生。金钱固然重 要,自己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呀! ——别惋惜我了,我不值得惋惜,我只有走下去,活一天算一天吧!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那清晰的显得迷惘的眼神叫我一阵阵心寒。我误解过她、 保护过她,可我不愿意堕落呀!因为我而步入了深渊的。我突然抱住她:“表妹, 我是爱你的!” ——廉价的同情,连女人都不想信眼泪了,谁还相信眼泪呢! ——不管怎么说,我必须挽救你,用我的爱!答应我答应我! ——答应你,你也答应我? ——是的,你说,你说呀! ——爱我,好好爱我! ——我答应好好爱你,但你必须………… ——算了吧,有你这句话我就值了,我只有一个毛病,我也知道吸毒不好,我 会控制自己的,但我不会离开肖仁的,我在服装厂当经理,并且让他利用商店作掩 护走私贩毒,我可以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请你放心我不参与贩毒的,他干他的我 干我的。 我失望极了,我听到她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撞响,温柔、天真、多情、堕落, 宛如梦里撞见了鬼。我知道,我没能力拯救她了,她将以身试法,不到黄河不死心! 此时此刻,我是那么的束手无策,在金钱与爱情的天平上,她首先选择了金钱,然 后才是爱情,虽然有点儿不可理喻,但她是玩火自焚。 我们走着,走走停停,在陌生人看来像一对情侣,好吧我只能最后陪着她平安 地走一段,我几乎是把头埋在胸前了,我觉得自己无能的可怜,从未有过的感觉。 ——哎,表哥,你看。 ——什么?顺着兰娟手指的方向,我看见兰冠草和欧阳美丽打开了车门,美丽 上了车。一刹那,我只能看见她的一个侧面,我明白,她们刚从东丽酒楼出来,脸 上挂着笑容,显得体面的兰冠草衣冠楚楚,西服革履,那情景让人愤恨! ——这是你想发现而又不愿看见的,配合好了有大钱可赚,充当情人又有什么 大的损失呢? ——闭上你的臭嘴,那是妓女! ——妓女有什么不好,起吗是自食其力,比起贪官污吏来要强一百倍,他们是 不劳而获。你个假洋鬼子!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些女人是怎么堕落的。说完,兰娟理 也不理我就匆匆走了。 秋夜毕竟有点儿凉意,可我心里狂泛着热流,今夜,我又将失眼,沿路而返, 心怀迷惑与不安! 4 我们可以消灭贫穷,消灭战争,但我们很难消灭卑鄙,战胜自己。在看似宁 静、祥和的气氛中,卑鄙不再和你对峙,不再吞噬你、它不再与你对立,而是让你 顺应它………… 就像被污辱被损害的人一样,他们渴望公理,然则,一旦获得既得利益,便丢 开公理,丧失人格与尊严,参予损害。卑鄙使人陷入两难,又使人对两难作出卑鄙 的选择;卑鄙使某些人自身妥协以设法换取尽量如鱼得水的生活:事不关己,高高 挂起,甚至表现得善良正直,虚张声势。而一旦危及自身利益,便大言不惭地说自 己没办法不自私、不损害、不卑鄙一下! ——乔琳摘录我走在海滨旅游区,秋天的海滨依然有过多的四方游客,因为伏 天没过,气闷不亚于夏日,尤其今年闷热延续的时间长,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疲倦, 仿佛刚刚从梦中睡醒一样,不是心浮气燥但让人觉得心浮气燥。 海腥味儿开始钻入鼻孔,张开嘴吸气。阳光很好,好像比夏日温柔了许多,但 这种温柔使得气压很低很低的,每喘一口气都费劲。 我心里有一种强烈地愤世嫉俗之感,不管表叔以什么形象出现,他成心进攻欧 阳美丽使我莫名其妙地忌恨。寻花问柳好像不该是他这个年龄的人所要干的事。 难道你乔琳就应该风流,我就不该风流?少要稳当老要张狂吗?我恍惚觉得兰 冠草就站在我面前,他正以胜利者的傲岸与轻视的眼神对我进行反击,骂我是狗拿 耗子多管闲事,她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来教训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我劝说他, 很容易遭到他的反对,甚至一怒之下抽我的嘴巴。你再有理也是没理,因为你比他 小一辈。再说劝赌不劝嫖,被劝者一定矢口否认,甚至怀恨在心,最理智的办法是 袖手旁观,任其发展,你好我也好、好人一生平安。其实,好人永远不会一生平安 呀! 人永远不会满足的,饥饿的年代想拥有温饱、温饱之后想拥有金钱、享受以及 名望、欲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推动人类的发展与进步,同样也给人类自身造成灾难 和不幸。 猛抬头,看见繁华的大道上一幢很豪华的服装店“兰妹新潮服装商厦”。好大 的气派,我挺惊叹地望着那八个大字,题字是某某领导所为,给兰妹添彩不少,也 说明交际甚广,可谓让人刮目相看,兰妹贴名人也有成为名人的欲望。 金钱能改变人的命运,能混淆黑白,能使暮年的老人获得年轻的爰情,男人生 活得很辛苦,女人生活起来比较轻松,商海之中又有多少女性灿烂夺目,大放异彩 呀! 我怔怔地望了许久,我之所以不进去,之所以心神不定,就是期待着兰妹焕然 一新,保持纯真、面临深渊,迷途知返,看来只能是一种愿望,她绝不会以你的意 志为转移的,她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她会清醒的。但愿她戒毒! 说心里话,我还是很欣赏兰娟表妹的,她有一种天赋,对色彩的敏锐,对服装 的研究对裁剪的技巧,对市场千变万化的把握,如鱼得水,搞服装业是她才力得以 充分发挥的关键,我想,她会创造辉煌。 兰娟一米七三,再穿上高跟鞋与我齐头并进,很好的一个时装模特儿。 我所爱的女性,身条都性感,都具备做模特的素质,与生俱来的亮丽:美丽正 和兰冠草搞房地产,欧阳美方独占鳌头,女性们也竞争的残酷。不过,人一旦出名 嫌钱是很容易的。欧阳美方不再担任电视台业余节目主持人;她培养了新人,只是 偶尔做广告做为第二种收入,收入对她并不重要,而是她喜欢,诸多中外游客都是 慕名而来,一睹她的风采,她是个典型的东方女郎,让人惊叹。关键是她的美貌, 出奇的身段、迷人的微笑、诱人的气质! 欧阳美丽之所以不服气,就是因为她的形像,肤色白晰略胜欧阳美方,另一个 原因她没有机遇,她觉得妹妹超过她使她心理承受不了,妹妹恰恰更能发展自己, 关键是把握机会,就那么一个机遇就被欧阳美方抓住了,她无意间认识了一个瑞士 大富翁。 欧阳美方那时还没有职业,在一家酒楼聘为服务员,意外的在酒楼碰上了瑞士 人拉贝尔,一个颇具实力的大富翁,其实,气派的富翁才四十八岁,他不是来西丽 湖市投资的,路过此地,不知什么原因就逗留了一天,他是带着女儿看皮肤病的, 小女儿患了一种很顽固的牛皮癖,浑身都是一块一块的,现在发展到脸部,手背, 痛苦的小女儿几度轻生,不疼且痒,重要的是影响形象。 绝望中,拉贝尔想到了中国的中草药,一家人来碰碰运气。一个机会来临了。 欧阳美方因为外语好,说话流利反应快、翻译也准确。老板让她临时当翻译并可坐 陪,言语之间拉贝尔透露了女儿的病情。欧阳美方答应了拉贝尔不过要等三天,三 天后再告消息。 欧阳美方当时没有想到要从外国人身上捞什么,她只是格外同情那个青春女孩, 仅仅比她小一岁,那种牛皮癖病要剥夺她的青春,世界各地都看了,而且在美国打 了特效针剂也不管用,拉贝尔抱着一线希望来到了中国。 聪明的欧阳美方请了三天假,她听同学说起过此事、好像在河北某地一个比较 偏僻的乡村,有一个民间郎中,怀有祖传秘方。吃了此药,三个月见效,半年彻底 根除。 欧阳美方为拉贝尔的女儿买了药,先吃三个月,如果见效给你来信我再给你们 寄去,但你不能为此失去自信心,坚持一下如何,我相信你会好的,你必须为自己 建立起治疗疾病的信心。 拉贝尔要酬谢她,她拒绝了。我不是看上法郎,而是我应该这么做,一旦治愈 你再谢不迟呀! 拉贝尔父女俩带着疑惑和希望忧郁地走了。 三个月后,拉贝尔打来子国际长途,同时汇来一万法郎,一共治疗三个疗程。 两年后拉贝尔带着全家人再次来到中国西丽湖市,这次他是专程面谢欧阳美方的, 二是可以考察一下打算在西丽湖市投资,合资办企业,拉贝尔认为欧阳美方救了他 女儿的命,理应面谢。 拉贝尔提出了许多令人眼红的条件,比如去美国留学,去英国定居,去洛桑也 行,任欧阳美方选择。没想到她拒绝了,拉贝尔问她为什么? ——如果你想谢我,我冒昧地提个条件,你最好在我的故乡投资盖酒楼,我可 以来管理,我想我有能力为我们共同发展出力。这儿是一个有发展潜力的旅游城市, 有远见的人的选择。 ——OK,我决定了,你找人设计图纸,然后我审定,选择什么地方,或者,不, 你全权代表我吧! 人们常说,人生是机遇!的确,就这么一个机遇幸运地降落在欧阳美方的头上, 很多人拼命地寻找,也许一生也找不到,找到了也会从手中溜走,也许这是偶然, 往往偶然就产生于必然之中。 天才寻找机遇,使之充分发挥天才的潜能,做出超人的成绩。而庸人就是生活 在机遇漩涡里也成不了什么天才,我们应该承认自身素质与后天环境的造化。什么 事情都有它的两重性! 有关欧阳美方的传闻一度风风雨雨,我也曾侧面地问过她,很想了解她的发迹 历史,她说:“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换上另外一个人也许比我干的出色 也许不出色。” 我承认,人与人是有差别的,她那是谦逊之词,换上另外一个人也许选择了出 国,选择金钱,但是选择做事的只有欧阳美方,所以她走向成功,而且干的有声有 色。 欧阳美方很年轻就创造了奇迹、传说,奇迹不敢当,传说那是不能容忍的,几 乎是体无完肤了。假的传说三遍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乔哥,你知道我就行了,我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事,也没对任何男人动过 情。唯有你!说着,欧阳美方哭了,哭着她扎进了我的怀抱,我也拥着她吻干了她 的眼泪:“我明白,不去想它,我们活我们的,而且要活得更好更美更风光。” 这么一个如此让人骄傲的女孩,我却不想和她结婚,说低级庸俗一点,我心中 已经打了美丽的烙印,总是倾向于欧阳美丽,我无法解释、自己也知道这样对待欧 阳美方很不公平的。 生猛海鲜好不好?可就是有人不喜欢吃,有些事儿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什么都 是虚无的,那么心灵的心理情绪便是一种真实,它左右看你的心理,你的思维,你 的意识,不容易改变,好钻牛角尖一样,任性。 5 那天我正在宏大集团采访,作协要求我两天内完成急时并发传真过去。我拿 着作协发来的传真介绍信,找到农经理,变了半小时又看民一些资料,我想写几万 字的报告文学没问题了。刚想告辞,我的呼机响了,“表哥,你在那儿?兰天。” 我给他;回了电话,不一会儿,兰天骑着摩托车来找我:“表哥,上车。” ——去哪儿? ——我们去找小娟,我想跟她谈谈,我要她回家看看她不在,坐飞机去广东了, 应该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我给她打电话她不理我! ——哦,真扫兴!我知道兰妹没去广东,而是在骗他。我也不想他去了又惹麻 烦,一找兰妹定有人监视,说不定两个人谈崩了,让肖仁再打他—次,多不好,不 是怕肖仁,而是怕兰妹给兰天个下马威,那有多尴尬。我说,“算了,你别找她了, 我跟她谈好以后,你再找她谈吧?凡事要留有余地!” 兰天停下了摩托车,他很犹豫,想了一会儿,“这样也好!也许是我太性急了 吧?”他又开始抽烟,然后递给我一支,“表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要不去学校?我正好要找表叔的。 ——你找我爸呀,去西丽湖酒楼,他们包租了两个房间,808 和809.兰天把我 送到西丽湖酒楼门前,兰天摇摇头不进去,他说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他懒得见到 他父亲。 我笑了笑和兰天分了手,一边上楼一边想,西丽酒楼,仙人居洒楼,帝豪夜总 会,以不同的姿态耸立在西丽湖市,真是名流荟萃,达官贵人的乐园。出入这里的 人一般都拥有法郎和美金,德国马克和外汇券,人民币在这儿排不上档次。崇洋媚 外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我敲开门,表叔果然在:“是你,你找美丽吧?” ——不,我想跟您老谈谈,对你们如此做生意很感兴趣。我想调你们这儿来怎 样? ——好啊,你不是信口开河吧?哼,你要找美丽晚上来,晚上她有时间,你还 有事吗? 兰冠草恨不能赶我走,他既不让坐,也不让茶,一时挺尴尬,我要自己找个台 阶,于是掏出烟让烟,他掏出了白健,“外烟有口劲,中国烟没劲儿,还不如抽旱 烟哩。” 我坐下后,点上烟,我心里恨他,他足有十分钟没说话,我也抽完了那支烟, 真没想到他骤然六亲不认,名副其实的一个冒牌经理还挺牛气,真是穷人别有钱, 小人别掌权呀! 他从未这样对待过我,毫无表情的脸真让人恶心,我在心里诅咒他,因为他做 作的一本正经。兰冠草见我不走,他干咳了两声:“你还有事吗”? ——我等她。 ——你们还没有断? ——不,她邀我来谈,不过,最近有关你们的议论很多,表叔,这方面你要谨 慎呀? ——议论多那是自然,男女在一起,堵不住人的嘴呀!我是任凭风浪起,稳坐 钓鱼台。 ——这种事肖仁知道了好吗?你将招来杀身之祸。假如那样还不如激流勇退。 ——激流勇退?不,我寻找这个机会寻找很久了,天助我也。小娟为你们创造 了一个机会,我现在赞成小娟,我早就计划着,有一天我要报复欧阳家族的人! ——欧阳美丽有什么错?她害过你? ——不,她爷爷害过我,说着兰冠草腾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他的声 音显得冷酷无情,“实话告诉你吧,白淑艳应该是我的老婆,她委屈求全含泪嫁给 了欧阳忠长,我忍受了二十多年,我不能再忍受了,临死之前,我要让欧阳汉看着, 我不是随便让人捏来捏去的泥人。” ——表叔,你冷静点,我听得见,小心美丽突然回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他推开809 房间,这个房间已经打通,809 的房门已经 堵死,里间装修的比较高级,席梦思床,一对沙发,冰箱彩电,酒柜,很有家庭气 氛。我随他走进去。 ——坐吧,喝点酒不? ——不。我拒绝着,然后自己抽烟。我看见兰冠草站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 杯白兰地,以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向后理了理发亮的头发,头发 已经染过,黑的让人见了不大舒服。 ——人是自私的!兰冠草长叹了声,然后才坐下,翘着二郎腿,他啧着烟雾仰 着脸,宛如走进梦里。“那时我还年轻,也有魄力、心怀理想总想跃跃欲试,谁知 欧阳汉利用职权之便提拔了他儿子欧阳忠长。他曾在我父亲面前多次表示,那时文 教局刚想分家,我父亲病了,后来死了。”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父亲一死我就惨了。欧阳汉觉得他儿子夺走我的恋人,心里挺 内疚的,将来文物局副局长的位子给我,他许了愿,可他等于放了个屁。我憋了二 十多年,我要让他们偿还,真是苍天有眼,她的女儿来到了我身边,而且成了我摇 钱树! 兰冠草可能是疯了,他一点儿也没注意我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他愤怒地诉说着过去,恨不能把一切怨恨都倾倒出来。 我知道,欧阳汉和兰冠草的父亲兰景林是世交,兰冠草几乎是跟欧阳忠长一起 长大的,为了儿儿的私利、为了一个女人两家人生分了。 ——我始终怀疑他们那时候就有了偷人养汉的心!我们太善良了,从未想到过 从人背后下绊子捅刀子。兰冠草说。 ——你们之间产生了误会,不主动解开,越积越深,我看关键在于白医生,你 们俩几乎同时爱上了白淑艳吧,叫她只能选择一个。 ——不,她是被迫的。她是个孤儿,是欧阳汉把她抚养长大的,白淑艳说过, 她爱的是我,她对欧阳一家只是感激,感激并不表示我爱他。请你大度些。我说过, 我们都是好朋友,你选择他我也高兴,当然你选择我更高兴,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呀。 谁知欧阳忠长很狡猾的,他见我跟白淑艳如漆似胶的,他很嫉妒,而且不动声的巧 施阴谋诡计,挑拨我跟白淑艳的恋爱关系,我们有过骨肉亲情。后来,后来发生了 根本性的转变,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白淑艳说,为了感恩戴德,我必须嫁给他。 我说那么我呢?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才说?你不觉得这样我很 伤心吗?我抓住了白淑艳的手,她说只好如此了,什么也别问了,她哭的很认真的, 至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抛下我下嫁他?可能欧阳忠长手里有白淑艳的什么东西, 足以让她屈从的物证。不过欧阳忠长很卑鄙的,他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后来她给 我写了一封信她就出嫁了。最后我也懵了。为什么不说明白了呢?活着如同死了一 样,三年后我才遇到一个不错的姑娘,她跟白淑艳的气质差不多,无奈就结婚了, 有了兰天六年之后,可是恩爱夫妻不到头,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她很不幸,出了车 祸。再后来我又和平老师成了亲。说不上爱,我只是认命,平老师也不错,有知识, 很关心兰天,我们相处的还行。可我总是怀恋白淑艳,总拿她跟我认识的女人相比, 不尽如人意呀!小子,你也谈过情说过爱,美丽抛弃了你,你又如何?表叔那时的 心情跟你一样,我说的都是实情、没有半句瞎话,请相信我,这样做是为了我所受 的委屈,对我经历的痛苦是个补偿,你懂吗? ——不懂,可我觉得你若干上文物局局长的位置,你保证比欧阳忠长做的要好 吗?你就不怨恨了吗?表叔不是我成心刺激你,你给人的表面现象老成持重,谦虚 谨慎,实际上自私自利,微慢无理,目空一切。环境一旦适应了你便会变得冷酷无 情,也许你认为这才是注重实际,面对现实,但是,你将使自己陷入人们所指责的 道德败坏之中,尤其你这个年纪的人了,更应该珍惜为之奋斗了大半生的荣誉。 ——荣誉,荣誉值几个钱? ——凡事不能总用钱衡量?难道说除此之外就没有人情了吗? ——我不想听,你给我闭嘴!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伤害美丽! ——你有事没事儿?没事你给我走! ——哦!一时,我愣了。 6 相持了半天,兰冠草摆摆手,凄然一笑:“不必再说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我知道该怎么做,还不至于到了不知该怎么做的地步,有仇不报是小人!” ——我真为你担心,你目前的私生活令人担忧,你不仅使一个女人痛苦,你将 给更多的人带来不幸,你应该意识到,你可以按照你的意志去报复每一个使你深感 不幸的人,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吗?更不应该在欧阳美丽身上打主意,你应该 明白………… ——够了,闭嘴吧。他浑身一阵冷颤,仿佛神经受了刺激。“你没有理由阻止 我,再说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从感情上接受不了?小子,你就装聋作哑吧!让 我痛不欲生的人,终究要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们之间针锋相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诅他了。此时此刻,我很难过,我只 能保持沉默吗?以防他恼羞成怒,骂你个狗血喷头。那是小事,他打我一顿又不是 不敢。 我站了起来,浑身有点儿冷。完了,他已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他甘心走向 深渊,我是无能为力的。他受过害,反过来他要害人,他就要卑鄙,没办法的事。 我思考再三,终于重新鼓起勇气:“表叔,你这么做不使表婶感到痛苦吗?你没替 家庭想想?” ——傻小子,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女人嘛,知道了只会增加麻烦,我自己的事 自己了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这一天死亦不足惜。 他真虚伪!我在心里骂着。是的,虚伪之心是个顽固的病因,它可以把一个人 赶到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去。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变得疯狂而神经! 我想,他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忍受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再忍受了。他想做的 以及已经做过的事情正沿着他罪恶的意识曼延着、溃烂着,他将变成罪魁祸首! ——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伤害欧阳美丽,你要伤害了她,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咋的,你敢杀了我?再说她是自愿的,她当初跟肖仁私奔,你咋不 去报复肖仁?你没有胆子吧?别在我面前逞能了!我告诉你,兰娟不是我的亲生女 儿、为了征服我的敌人,我必须牺牲她。 ——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会那么做吗? ——你听着,我所做的一切不怕你知道,不管你怎么鄙视我,我是铁了心的, 你别在我面前说废话,对我不起任何作用,只能加速前进步伐。 ——你真卑鄙。你………… ——说的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有谁不卑鄙呢?我之所以屡遭不幸和暗算, 那是因为我从未卑鄙过,现在我有足够的条件卑鄙了,这叫以牙还牙、以毒攻毒。 小子,今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错过了今天你永远也别想再说了,我也不理你那一 套,我不需要你的教训,我是教训人的人! 我想:承认自己卑鄙的人还不算太卑鄙,兰冠草仍坐回原处,一手夹着烟不时 轻蔑地瞥我一眼,他根本不在乎我!我感到寒冷,我面对的是个病人,可我又不是 医生,我觉得他在伤害他人的同时自己也会在劫难逃。是啊,我们国家几次历史运 动中,有些人借着运动去残害他人,不顾及自己的人格。结果,形势急转直下,伤 害人者又成了被害者,为自己鸣冤叫屈,极力摆脱,渴望公理,处于两难之际。眼 前的人又选择了卑鄙,当你面对他时,他悔恨交加地说:“我不得不卑鄙!”这是 什么逻辑?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其实,我的动机很单一,受平老师之托,再说我也乐意接受这个使命,我的心 好像没有变,欧阳美丽牵扯着我的心,我也曾想使自己变得残酷无情,可我做不到, 我这么执迷不悟近似于痴呆,可这是我的心性所决定的。时钟滴答仿佛敲打着我的 心,也敲醒了我痴情的梦。欧阳美丽你孤独吗?我不认为你不需要我的安慰,从血 液里产生的爱情,那是一个长长的思念呀,如血液一样在梦里流,血已凝成了冰, 我仿佛看见了她苍白的脸,一支幽怨而又令我心热的心曲伴着日月流淌。我爱着你, 你却变成了一条鱼。爱着、恨着、活着,每走一步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再等下去不会有结果,牛不饮水生搬牛角小心让牛顶着。 兰冠草成了一头被阉割的公牛,他有牛一般的脾气,我无能为力。 一个偶像在我心中殒落了,那时我是那么尊敬他,他几乎就是正义正派正直的 化身。然而,他确实也很正派过,今天他撕去了所有的面具,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 前,我耳朵里灌满了厌恶他的声音,他像一个浑身溃烂到处流脓的病毒患者,只是 他还装修的体面,看不到他的内伤,只感到熏人的气息几乎使我晕眩。 ——表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表叔了,我请求你摘下面具?啊,你已经摘下 了面具! ——我在你面前摘下面具无伤大雅,因为你我都是男人吗!出了这个门我会再 戴上的,戴面具是人的常态,一来保护自己,二来可以出奇不意给予伤害我的人以 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我喜欢戴面具,而社会永远需要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因此 必须拥有不同的面具。兰冠草扶了扶额头,可能他感到躁热了,他说:“小子,你 是搞艺术的,我知道善良的先进的思想家艺术家们都希望人人能摘下面具,殊不知 假面具从来都是人最需要的。摘下面具,人就变了形。你所期望的真实的人,完美 的人是没有的;那只是无止境的期望了,那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水中月,镜中 花,梦中的美女。小子,你很善良,但愿你别被善良所害,善良得不到善良的回报, 你会怨恨善良的。出家的和尚又如何?他们不是整天价顶礼膜拜渴望祈求自己成佛 吗?富有者要以慷慨施舍以显示更加富有。弄权者利欲薰心,强奸他人意志,穷人 梦想着发财,妓女不承认自己失贞,希望死后能有一块贞节牌坊!这是一个充满了 矛盾的世界,活着就得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默不作声了,我想到了厚颜无耻,形容他最恰当不过了。他还拿毛泽东的话 自喻,真乃螳臂挡车。人已经蜕化变质,我还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我决定告辞, 便朝门口走。我突然回过头来:“告诉你,别伤害她,伤害了她我跟你没完!” ——走着瞧吧,我不怕恐吓的,何为伤害,你去问她好啦! ——会问的,我若不是等她,一句话也不想跟你说,但是,我还是想奉劝你为 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没有后路了,只能朝前走,死亦不足惜! ——无赖!骂了一句,我跑出了西丽湖酒楼,那一刻我产生了要炸掉这座酒楼 的罪恶想法。 置身于秋天的暮色中,抚摸着自己疼痛的思想,忧愤的心灵,跌跌撞撞的走着。 今天天气不错,可我在干什么?那么多让我心烦的往事,我将如何走下去?你的痛 苦来自幻想,总是以幻想代替现实,这便是我不能自拔的痛苦根源。我要找白医生 谈谈,让她管教一下美丽,我们都不希望她堕落的。那么平老师呢?我如何向她提 起兰冠草?我想象不出将来的结局,结局不应该由我来安排,我不敢往深处想了, 我在流泪,痴呆地望着如血的夕阳,月芽儿悬挂在天边,城市又将迎来一个浪漫的 夜晚。 恍惚有人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连喊,是欧阳美丽,她跳下了出租车,艳如桃花、 楚楚动人,犹如飘落的花瓣飞舞着,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芳香。 我凝视着绚丽的灯火,心里一阵阵泛热,没有什么人,那只是一种幻觉,一种 心理情绪,欧阳美丽即使真的出现我也不会跑过去的。 人生几回伤心事,山影依旧凝寒潮,遥远的高空有归雁的鸣叫,预示着寒潮即 将到来,让人想起候鸟,哪儿温暖,哪儿更美候鸟就到哪儿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家。 我不是候鸟,我是人,我应该去找欧阳美方,如果她同意,我们就结婚,我不能再 漂泊了,总觉得飘泊的太累了。 我很疲倦,两眼干涩,默默地街灯无语,我心潮起伏。许多有价值的生命都在 庸俗中耗掉了时光。一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勇敢地生活吧! 人家说我孤芳自赏,夜郎自大,傲气十足,我想我有骄傲的资格,我从来不会 孤芳自赏,我也不是夜郎自大,而是遭人嫉妒。不管是谁?你没有才气和能力,我 绝对瞧不起你!我通过我的艰辛努力创作出了成绩,那些俗人们就感觉承受不了, 就无中生有,造谣中伤!面对这一切,我只有沉默,沉默是对那些小人们最大的蔑 视!反之,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让小人们在你面前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