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街上的时髦说起 顾名思义,凡当令的,流行的,追逐仿效的,均可谓之“时髦”。君不见大街 之上,昨日红衫未了,今朝绿裙更俏。肥宽窄瘦,低鬓高髻,一人倡之,众人效之, 满街比比,不觉之中,竟然已成一风。 然服饰打扮之类,只不过区区小事而已。今日何处无时髦?譬如房屋,由粉墙 而嵌银镶金,由木窗而铝合而落地;由长木而大理石,亦步亦趋,皆是时下之追求; 譬如饮食,大厅辉煌,高朋满座,杯觥交错,如此豪兴,这般慷慨,请问有几人是 自掏腰包?此间如此,他处亦然,公款吃喝已成为时髦,可说是见怪不怪的了。譬 如用车,桑塔那未旧,皇冠又购,公私兼顾,外带亲朋好友,比车比阔比派头。呜 呼,小民纵然侧目,又能奈其何? 时髦, 与时尚义近而意异。 时代不同,其崇尚爱好也各有所喜。本世纪初, “五四”狂飚下,重思想解放,轻习俗旧礼,以短发放足为时尚;五十年代初,民 心淳厚,同心建国,俭朴勤劳蔚然成风。至于如今之奢糜浮躁,拜金纵欲等等,不 幸已成气候。究其原因,我以为这罪过不能完全推诿于“西风”“西化”,反思起 来,根子恐怕还要从我们自己的身上来找找,历次运动的整人批斗,挨门抄家“破 四旧”,以及运动中挑逗群众互斗等等,所有这些,使得维系人际关系的情谊和良 知,使得平衡稳定社会的道德伦理荡然无存! 星移物换,时间抹去了许多,但它却抹不去历史的伤痕——事实证明,文化大 革命所衍生的影响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料想,从周围发生的件件桩桩,不难找到那 段历史在心理或潜意识上对我们和我们的孩子的噩梦般的纠缠。 且以腐败为例,当利欲熏心,以权谋私已成为彼此彼此,心照不宣时,说它是 官场上的一种“时髦”是否可以呢?事情竟然到了认为不贪是傻,不捞是迂的地步, 竟然到了荣辱倒置,以耻为荣的地步,从禁欲到纵欲,从迷信一人到一无所信,我 们至今生活在历史的阴影下,悲夫!这就不难找到何以越反越贪,顶风作案者如此 肆无忌惮的原因所在了。 法,无疑是重要的,它是悬在贪欲者头上的一柄利剑,但,法能治行而不能治 心。就此而言,道德教育自有其独到的功效,道德使人懂善恶,明是非,知自律, 能慎独。道德诉诸的是内心的良知,是基于羞耻之心而获得的自制之力。道德不是 也不能是说教,道德氛围是一种有赖于人们洁身自好所形成的良好环境,它需要经 久不懈的濡染熏陶,它的高尚使人具有免疫的能力。 物质的丰盛,并不一定就能够升华精神文明,这已为当今所印证,是不争之事 实了。我们的物质文明建之于现代科技之上,但我们的精神文明呢?我们的国情教 育是否也应包括传统道德观念之中的精萃在其内?我们究应批判那些,肯定那些? 我们不能泛谈“继承”而一无继承,我们不能听之任之,让那些舶来的东西填占了 我们自己造成的传统真空。我们的传统讲究时尚,倡导时尚而鄙薄时髦。髦者,毛 中之长毫,俊也。意思是,眼下最出风头的。时髦者自以为是在追逐美好,殊不知, 他(她)们或东施效颦,自作多情;或朝三暮四,盲跟瞎从全无主见;或以耻为荣, 同流合污,终于身败名裂,追悔莫及! 人生大舞台,帷幕起落,角色互换,诚所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上台”,千 古以来,世事变易多多,不变的是,一颗追逐时髦之心。女人凭头脸衣饰追逐时髦, 说是为悦已者,其实还是为了已悦;大款们追逐时髦,仗的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在 位的只要能保住其位,便能一直地“髦”下去——就凭手中的那点权力,不愁女人 和大款不前来俯首。关于这,陈希同、王宝森等人便是很好的例证。 唠叨了半天,还没道及“时髦”倒底是怎么个玩意,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点虚 荣心在作祟罢了。虚荣也是“荣”,它和荣誉挨着边,实质却有所区别。女人有一 点虚荣有时也很可爱,只是我们众望所归的父母官可千万虚荣不得。此中道理不言 而喻,全文也就到此打住了吧。 写于1 9 9 7 年6 月3 日——4 日1 0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