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江湖在我心中是个梦,尽管我知道现实中的江湖,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那是 一个靠出卖劳力或者杂耍,也许是欺骗或杀戮来谋取生活的一类。可我仍是这般死 心踏地地想它。江湖,我的想象中的江湖,可能是残酷的,但它不是艰苦的。它也 许有仇怨,但它决不卑下。它充斥着一种美,那是暴力的美,我认为这是人世间最 伟大的一种美。 当一道剑光划破混浊的脑域,恰如闪电穿破了暗长的深夜,天地如是明净了, 刀光剑影占尽了心灵的角落,我常如此,如此陷入最深最沉的江湖武侠中去:我看 到了有进无回的独孤九剑,与令狐冲的不羁。我看到了六脉神剑的凌厉,与它主人 的温和。我又看到了降龙十八掌,一招见龙在田,噢!那是乔帮主。但这么一转, 就成了郭靖的亢龙有悔了。楚留香在微笑,满眼都是机智。陆小凤一指就夹住了叶 孤城的天外飞仙,突然我又看到了李凉,带着他那一班小字辈的儿子,个个都精灵 古怪。杨小邪冲我大喊:黑皮奶奶!我还没回过神来,神气的寇仲与飘逸的徐子陵 已联袂而至,肩膀一碰,就飞入河里,听说他们的长生气能在水中换气。项少龙提 着百战圣刀豪情满腔地行来,去干什么?原来他约战了剑神。纪嫣然看着她的夫君 大人,连心都醉了——醉了,醉了,醉了,醉了,我也醉了,醉在这群好朋友中。 明月寒,冷剑如霜。马如龙,蹄响万里。江南小镇,杨柳依依,道不尽的笙箫 相和,红牙击节清唱。大漠飞沙,朔风怒起,一坛烈酒沸腾了万腔热血。海天无涯, 孤舟浪客,望不尽的前途茫茫。万仞山,千寻崖,自有磊落客。幽梦中,画屏里, 见一剑横绝。这梦中的山,梦中的湖,梦中的江湖。梦中的剑,梦中的马,梦中的 天下,梦中的理想。噢!我的梦。 看不顺眼了,拔剑来打。不要想什么胜与败。胜了,猛咄一声。败了,大笑而 去。 笑那些身前死后名。不平了,胸中自有正气。这区区贪官污吏,跳梁小丑,岂 值一提!烈酒就象血一样,狂歌痛饮,抒心中郁怒,洒胸中豪情。要么,长歌当哭, 目无余子。要么,踏歌而行,适自我意气。对着好友呢?千杯也是少的。也许斜倚 残阳,长发如柳。也许默向长空,追思万古。也许海天情仇兀未报,也许魈小狂魔 横行无忌。然一剑在手,毕竟凄美,这很够了,毋有他求。 年轻的侠客,他用剑,用掌,还是吴钩?他用的是一腔正气,用的是无畏的精 神,自然,他本身就是种精神。明眸的美人,冷艳还是妩媚?她的剑就象丝一样, 象那情丝。系住杨柳,系住夕阳,系住了英雄,系住了江湖。还有,还有仁和的长 者,骄傲的长者。或许是嗜血的魔,智慧的妖,不值一哂的群丑。他们制造恩怨, 制造血腥,也制造江湖。 春花落了,明星稀了,剑光没了,人散了,我的梦醒了,江湖毕竟远去了。月 凄凉,与我相对。泪如雨,浸湿枕褥。江湖,我钟爱的江湖,它却只钟爱剑,与那 个用剑的时代。 那叫人心碎的歌传来:英雄肝胆两相照,江湖儿女日见少。我失落到了极点。 泪洒如雨。噢!江湖,我梦中的江湖,心中的江湖,理想中的江湖,江湖的理想, 它毕竟远去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