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差不多每天下班哲二都会看到她站在楼门口,和一些形态各异的人神神秘秘的 聊天,她的五官常常是变形的,因为她既要观察对方的神态,又要观察周边的人来 人往。 她刚搬来的那阵子,每次哲二回家开门,她都要把她家的门打开一条缝看一眼, 假如开门的除了哲二还有哲二的异性朋友的话,大概就多看几眼。 这让哲二觉得放心,因为假如有坏人要撬哲二的门,那也是不容易的吧,必须 要趁她也不在的时候。 天气好的休息日,哲二会看到她把被子褥子一大堆都抱到院子里来晒,而她也 照例和一两个熟人坐在太阳底下聊天,他们叫她“蔡婶”。 蔡婶有一个不常回家的儿子和一个从不跟人打招呼的老伴,然而蔡婶是爱说话 的。 那个瓢泼大雨的夏季,蔡婶从早晨说到晚上雨停。 哲二很佩服她的口才,假如要让哲二讲那么久,肯定没有一个听众,可是蔡婶 的听众是不断变换的,个个脸上带着钦佩的表情。 蔡婶不断的对哲二说:没事来我家里坐坐吧,街里街坊的。 哲二点点头,并不真的到蔡婶家里去。 蔡婶见一次哲二就说一次,哲二终于也回应道:您没事也来我这儿坐坐吧,有 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言语儿。 蔡婶欣慰的颌首表示赞同。 蔡婶第一次来哲二家,哲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 听到敲门声,哲二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平常很少有人来找他,所以他停止了 脱的动作,竖着耳朵听着。 “砰”“砰”,是敲自己家的门,哲二无奈的喊了声“等会儿”,就急急忙忙 的穿裤子。 看着哲二光着膀子来开门,蔡婶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她笑迎迎的走进屋,说道: 你这儿屋可够黑的。 哲二忙让蔡婶坐下,然后给她倒水。 蔡婶说:不喝不喝,在家喝了,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去吧。 哲二很想忙自己的去,但是不能,因为蔡婶走到窗台边向外面张望:咦? 你这个院子比我们家的大多了! 哲二说:是啊,是大一些。 蔡婶又说:你怎么不用呢?这么大个院子。 哲二说:我也不会种东西,就闲着了。 “可惜。”蔡婶叹了口气,“我想把我家的院子盖成一个小厨房,买的砖富余 了,扔了又可惜,想借你这院子放两天。” 蔡婶说到这里,用探询的眼光看着哲二。 哲二笑了,“成,没问题,您尽管放好了。” 这样,蔡婶结束了对哲二的第一次拜访。 蔡婶第二次来拜访的时候更让哲二猝不及防,他正在厕所拉屎,拉屎对哲二来 说是个大问题,因为他拉屎不规律,常常要吃很多牛黄还拉不痛快,这天也是,哲 二的脸憋的通红,可是只拉出驴粪蛋那么大小的黑球球,哲二很不甘心,就在他继 续使劲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哲二不得以把快要拉出来的另一个驴粪蛋憋了回去,提好裤子去开门。 蔡婶笑着站在门口,“每次敲你的门都这么半天。” 哲二那蔡婶让进屋,蔡婶的手里拿着哲二家后院的钥匙。 蔡婶说:砖头我都码好了,本来是要还你钥匙的,那天我们家老头子一看,你 们家院子里的野草都长了那么高了,就帮着拔了,我呢,顺便就种了些葱啊,豆角 啊,辣椒啊什么的,我想着到时候施肥的时候还要老管你要钥匙,所以呢,就又配 了一把,你没意见吧。 哲二走到窗户边,看到院子里果然已经种满了,他对蔡婶说:我这几天还真没 注意,反正这个院子我也用不着,你们就用好了,钥匙您就拿着吧。 蔡婶于是结束了对哲二的第二次拜访。 哲二也就得以回到厕所继续拉他的驴粪蛋。 蔡婶第三次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辣椒,“尝尝,尝尝,新鲜着呢。” 哲二推脱不过,就接了过来,“那谢谢您了。” “瞧你还这么客气,远亲不如近邻,这也是沾了你院子的光,就是每次浇水还 要绕到后院去,真是麻烦,不如把你屋门的钥匙给我一把。” 哲二屋里有门直通院子,不用绕到楼后面去。 哲二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哲二没想到,此后,蔡婶就成了哲二家的常客,她会在任意一个哲二想不到的 时间里奔进来,跑到后院去。 起先,蔡婶只是在后院里转转,后来,蔡婶嫌麻烦,拔了新鲜的菜后,直接就 在哲二家的厨房做起来。 哲二坐在屋子里,闻着从厨房飘来的阵阵香味。 蔡婶开门叫道:老头子,吃饭了。 蔡婶的老伴慢慢踱进屋来,看也不看哲二一眼,仿佛哲二是一个多余的雕像。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 哲二打算找蔡婶谈谈后院的问题。 “蔡婶,”哲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想把后院的钥匙收回来。” 蔡婶费了好大的劲才明白了哲二的意思,“那我的葱怎么办?还有辣椒,还有 豆角呢?”蔡婶问他。 “拔掉。”哲二说。 “什么?”蔡婶没有听清。 “拔掉!”哲二大声说。 蔡婶去拔了那些菜。 蔡婶从此再不来哲二的家。 在路上,哲二的耳边常常能听到这样的话:“他还吃过蔡婶家的辣椒呢。” 于是有众多的目光朝着他投过来。 哲二挺了挺胸,心想: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拉一泡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