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馆 作者:灼灼玫瑰 玫瑰那年读到了一篇关于玫瑰红茶的文章。后来,有一次逛街的时候她偶然碰 到了这种茶,就买了一点回去尝尝。那之后,她就爱上了这种玫瑰花苞做成的花茶…… 一 同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有了男朋友,只有我依旧一个人。经常独自坐在宿舍里, 面对着空空的四张床,捧着一杯散着香气的玫瑰花茶淡淡地品味一种忧伤。 不是我清高,只是我心底一直徘徊着一个人的影子。而他永远都是一副天马行 空的样子,没有一丝牵挂似的甩甩他飘逸的头发,或者在球场上驰骋着一种潇洒。 至于我,永远都是沉默平静,并且时不时地自卑着自己的不美丽。我曾想过走近他, 却总在走近他的一刹那,止住脚步。是没有勇气和信心,还是没有给自己和他的理 由,我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接近了他许多次,也逃走过许多次。 他是伟,现在是我宿舍里另一个女孩——也是我的好朋友——萱的男朋友。 记得萱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宣布她和伟已经正式恋爱的时候,我心里的失落仿佛 要把我吞没。我艰难地呼吸着,跑去洗手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脸庞。我的手指冰冷, 这不是做梦。而我一直牵挂着的伟却成了萱的男朋友。我没办法接受,却不得不接 受这个事实。 那之后,伟就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而原本只有我一个人在的宿舍在这个时候 也就变的尴尬和纷乱。每当伟来的时候,我会提前出门,把宿舍留给他和萱。也避 免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在不经意间露出心底的痕迹。 周末,我知道伟会来,所以吃过晚饭就提了背包,一个人走到距离学校不远的 海边闲逛。 海边的外国人聚居区有美丽别致的别墅。一幢一幢整齐地排列着,像是小时候 玩过的积木,有着绚丽的颜色和精致的门窗。还有清一色的气派的大门和汽车,以 及不可一世的保安们。 我闲散地走在这些别墅中间行人稀少的大路上,任那些屋里屋外徘徊着的保安 把各种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我独自体会着另外一种放松和落寞。偶尔会有马车从 身边走过,装饰得很漂亮,像古代华丽的马车。我想象着自己坐在上面会是什么感 觉。 看着马蹄一起一落,听着马蹄落地时有节奏的声音,我淡淡地笑着,看着马以 自己的方式在地球上生存,没有什么烦恼和欢乐。 赶车的人清脆地挥响了手中的鞭子。响亮着西去夕阳的身影。 黄昏的天空微微有些暗淡,海边有点雾气弥漫,不甚清晰的斜阳洒给人间几分 清凉和光泽。我呼吸着海风送来的清爽的空气,有些咸咸的味道,还有一点点难以 察觉的清甜。 海天一色迷梦在遥远的尽头。 那些别墅像整齐的列兵,站在夕阳中迎接月亮。 天空中飞过成群的鸽子,嗡嗡响着心底的宁静;还有海面上翱翔的海鸥,尖叫 着大海的广阔。 走着走着,路边一个很漂亮的木制装修的小房子吸引了玫瑰的目光。她仔细地 辨认着木制的招牌,看见了红漆的三个字:红茶馆。 玫瑰想起了陈惠娴的一首同名的粤语歌,也想起了自己经常喝的玫瑰花茶。 她走进“红茶馆”。是古色古香的布局,木色的隔断和桌椅。一个小小的乐队 正奏着陈惠娴的《红茶馆》,幽雅,悠扬,沁人心脾。 她走到角落里的一个位置,然后要了一杯玫瑰红茶。 玫瑰看着那几颗玫瑰花苞,在茶杯中淡淡地绽放着几片花瓣,逐渐变得惨白而 忧郁。好像无助的灵魂,苍白无力地诉说着没人听的往事。她啜了一口茶,想这个 时候,萱和伟一定是幸福而甜蜜的在一起。缓缓下咽的液体,是略带苦味的清冽, 让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的心里有些微弱的疼痛。她亲眼见过刚才还是艳红的玫瑰花苞是怎样在一瞬 间变得苍白而羸弱地匍匐在杯底。那个时候,玫瑰觉得自己刚刚喝掉的玫瑰红茶是 红玫瑰未曾绽放的眼泪,所以才会凄楚得有点酸涩。也在那个时候,玫瑰领悟到生 命原来并不都会绽放,没有开放的花朵依然有着不灭的灵魂和希望。 缓缓喝掉茶水,她留了一些在杯底。玫瑰不想让那些已经苍白的花苞,再像死 去的灵魂那样苍白地被遗弃。有些茶水会让她们在褪色之后依然舒展,依然飘逸。 她晃了晃茶杯,看那几颗花苞轻盈地舞动着。 二 下午的时候,萱央求我陪她去大操场上看系里的男生踢足球。我没有拒绝,因 为我知道伟会参加。 大操场很广,灰尘很多,风也很大。我和萱站在一侧,和系里其他的女生一起, 为球场上奔跑着的男生们加油。我看不大清伟的脸,但是目光却紧随着他的8 号球 衣。当他带球跑到我们近前的时候,我和萱一起大声地喊加油。 萱是为男朋友,我是为心里深藏的人。为的是同一个人。我喊着喊着,突然停 住了,看兴奋的萱,心里忽然有种疼痛,或许是为我自己,或许是为我得不到的他。 我没有想过去争取。所以叹息也都是自己的。 球场上的争夺是激烈的。当几个人被球带开之后,我看见伟突然跪在了地上。 伏在那儿没有站起来。萱尖叫着跑过去,而我的心被突然揪起,痛得几乎没办法呼 吸。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再也没有看下去,扔下萱独自离开。风卷起我披散的 长发。有点苍凉。 晚上自习的时候,我看到了伟。他看起来很好。我的心情也渐渐舒展开来。听 其他几个女生说,他是怎样帅气地踢进一个球,又是怎样潇洒地在球场上奔跑。我 心里有很多骄傲,表面上却是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 对伟的了解,都是通过其他女生的谈话。我很少和他说学习之外的话,偶尔坐 在一起,也都是一些小小的玩笑,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和他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在他 成了萱的男朋友之后,我更是和他保持着距离,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感情伤害 了萱,还有他们的感情。 我从来不和伟在一个教室自习,也就从来不和萱在一个教室自习。我没办法忍 受这样的讽刺,是我给自己的。因为看起来很滑稽,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对我的嘲 笑,是莫名其妙的哀伤。 周末,玫瑰依旧躲出宿舍,在伟来之前。这次她有了目的地。天空是很清爽的 蓝色,万里无云的嘹亮。 出了校门,玫瑰闲散地漫步去了“红茶馆”。 她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来的次数多了,红茶馆的老板娘会在每个周末把那个 位置留给她。她总是感激地对那个和她的茶馆一样有着古典风味的女人笑笑。 依然是一杯玫瑰红茶。淡淡的幽香,楚楚的花苞,游弋在玫瑰有些空洞的心房 中。 她离开学校的时候,看到了伟走进宿舍,也看到了伟进宿舍之前回头看了她一 眼。玫瑰不想猜测什么。他已经是萱的男朋友。萱是柔弱的女孩子,又有些单纯, 她心里永远都不会装下玫瑰心中这些秘密。 她小口地品着杯中的茶。每次看到杯底摇曳的几颗花苞,玫瑰都会心痛。她想 到自己,一个和这些玫瑰有着相同名字的人。没有过多的语言,她仿佛能读懂每一 颗花苞的心情,就好像她总是敏感地体会到伟的心情,然后悄悄告诉萱一样。不需 要什么解释,仅仅凭她一瞬间的感觉。 “你好?” 玫瑰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双陌生的眼睛,眼光肆意而张扬,但是纯净地没有一 点污垢。玫瑰不禁想起了一次西藏的天空,澄澈地没有一点忧郁的云彩。 “你好。”与陌生人说话,玫瑰的声音总是幽幽的。 “你总是一个人来。”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玫瑰侧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是。总一个人来。” “我第一次看见你之后,就常常来这儿等你,呃,或者说,默默地观察你。到 现在我知道了你总是在周末的时候来。一个人。每次都要一杯玫瑰红茶。坐在这儿, 慢慢喝掉,但是不喝光,剩下一些在杯底。” “是老板告诉你的?”玫瑰看了这个人几眼,觉得他很怪,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很有风度有气质的样子,却做着和他外表不尽一致的事。 咽下最后一口茶。依旧有一些茶水留在杯底。然后玫瑰站起来离开了。 三 萱病了。 早晨我去上课的时候,她抓住我的手。“玫瑰,你一定要让伟来看看我。” 我安慰地摸着她的额头,又为她塞好被子。“你不说我也会告诉他的。你安心 睡觉吧。他中午一定来。” 我上课的时候找到伟。“萱病了。她希望你去看看她。中午下了课你就去吧。 我们都不回宿舍的。这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我把上课路上买的萱喜欢的小食品交到伟的手上之后就走开了。 和伟说话,我从来不敢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怕自己会突然间迷失进去再也回 不过神来,也害怕在他眼睛中看到我极其盼望却再也没有办法抓住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我看着伟走进宿舍楼,然后一个人在校园中游荡。 下午的体育课上,我一刻不停地打着排球,不断的发球,接球,起跳扣球。几 乎用尽了体内全部的力量。喜欢在极度疲倦的时候享受自己的脆弱。那样才能感到 自己是真的坚强,或者,是一点也不坚强。 我必须承认,看到伟和萱在一起我是吃醋的。然而我不能因为这样疏远了萱。 她始终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传球的时候,我不小心伤到了右手手腕。晚上在班级里,一个力气很大的同学 替我按摩。我想着上午又为他们两个人做了一次使者,眼睛有点异样。我咬着牙忍 住手腕的疼痛,安慰自己:疼一会儿就好了。然而当伟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的眼泪 突然掉下来。大滴大滴到落到面前的作业本上。为我按摩的同学安慰我:疼一会儿 就好了。我点点头。依旧低着头掉眼泪。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为他流下的泪水。 就像玫瑰红茶,是玫瑰花苞洒下的灵魂。 玫瑰又坐在“红茶馆”中独自品茶。空气中悠扬的是来自苏格兰的风笛,有些 沙哑,有些悲壮,更多的是苍凉的心情。 她用茶匙舀起一颗花苞,轻轻吸干它的水分,然后用舌尖感受它的柔弱和细腻。 它细小的生命在我的舌尖舞蹈着,和着忧郁的风笛。悲戚而孤寂。 上次来和他说话的男人在他走进茶馆的时候就看着她。玫瑰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却没有迎接它。 “只想和你做朋友。”他走过来,和她说话。 他的声音和伟的声音很像,玫瑰感觉到。 玫瑰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在茶馆中的朋友也可以,你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也不必知道我的。只要 我们在这见面了,就坐在一起聊一聊不是很好吗?” 玫瑰忍不住微微笑了。“是个很好的提议,也很有建设性。”她再次抬起目光 看着这个满腹经纶的家伙,他的脸很有棱角,直挺的鼻子,方正的嘴巴,没什么特 别的地方,但却有一种不可磨灭的锐气和刚毅,头发乌黑松软,玫瑰摸了摸自己有 些枯萎的头发,心底滑过一丝惭愧。 “你的提议很有趣,和你这个人一样。”玫瑰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对这个陌 生人说话。 “你为什么只喝玫瑰红茶?” “我喜欢。” “太残忍。看着花苞在杯底倒毙。” 玫瑰心底一惊。他竟然有这么细致的情素!然而她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不相识 的人的细腻。她听着他的话,淡淡的笑着。“我就是个很残忍的人。” “不。你总是留些茶水在杯底,说明你不希望看到她们惨兮兮的样子,你想给 她们最大的余地去生存。” “可是她们都已经死了。”玫瑰依旧说着违心的话,对一个陌生人,很奇怪的 陌生人。 “但还会在水中绽开,哪怕只是一点点。” “既然已经没有希望,就不会再去希望什么。所以既然已经死了,就不会再活 过来。我留茶水在杯底只因为最后的茶味道不好。” 陌生人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想法你自己最清楚了。随便你怎么说。” 玫瑰低下头,看着无力的花苞。心里的痛惜没办法缓解。她锁紧了眉头。 四 秋天的落叶中,我走在城市熙攘的商业区,身边充斥着人群,却是满心孤寂。 我默念着席慕容的几句诗:“我孤独地投身在人群中/ 人群投我以孤独/ 细雨霏霏 不是我的泪/ 窗外萧萧落木”。 是《异域》吧,我也在异乡。 秋天了,心灵依旧漂泊着没有一丝轨迹,落寞的时候,也就格外想念家乡的爸 爸妈妈。想着,这会儿,或许会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或者是尽一份孝心,都会比 一个人在外面强得多。然而毕竟是出来了,就没有退路,所有的一切要靠自己来做。 我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头脑清醒了许多。 对橱窗里映出来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怕什么!我有明天呢! 我转身要走,却听到了萱在叫我的名字,回过头,看到她和伟手拉手站在不远 的地方。我笑了,“这么巧呀,出来逛?” “是呀,给他妈妈买生日礼物。”萱满脸的不高兴,好像很累的样子。“玫瑰, 你说买点什么好?我们都走了好久,累都累死了!” 我看到了伟的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 “呵呵,这不很简单嘛。看到那儿没有?”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店铺,“我刚 才看到那儿有很漂亮的围巾,纯羊毛的,很暖和。现在天渐渐冷了,买一条围巾最 合适了。” “是吗?真应该早点遇到你!”萱兴奋地跳了起来。 “快去看看吧!”我看了伟一眼,心里想着,你该好好对待萱。 他好像会意了我的意思,也用眼睛来答应我。 我一直庆幸着和他之间的默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高兴,因为我和他之间 有一种未知的联系;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悲哀,因为即使很有默契,却不能走 到一起。 我对他们挥挥手。想到过去一段日子里,我总站在窗边看他从楼下走过,每次 我都希望他能抬起头看看楼上的我,哪怕他是从看萱的角度想的,然而期盼了无数 次,有无数次的失望。现在,——离开的时候,——我突然释然得没有一丝负担和 牵挂,只剩下隐约可以忽略的心痛。 我一边走,一边想到了凡,——那个我在红茶馆认识的陌生人。我还是知道了 他的名字,他也还是知道了我的名字。只是,依旧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全凭一种 缘分在茶馆中见面。奇怪的是我每次去都能看到他,他解释说他总能感觉到我会去。 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你的名字和你喝的茶一个味道,包括你这个人。” 也许吧,我自己还是不了解自己的。 对于他对我的了解,我一直都觉得佩服,甚至感到奇怪,但是不想问他什么, 因为这会破坏原来的那中平静。有的时候,人傻一点会比较幸福。 “我每次看到绽开在杯底的玫瑰花苞,我都会莫名的心痛。这种感觉让我无法 呼吸。因为我好像能看到玫瑰悲壮的笑容像刺一样扎在我的心上。”玫瑰用茶匙搅 动着杯底的花苞,对凡轻描淡写地说着。 “红茶馆”飘扬的还是风笛的忧伤,已经没有原来的乐队,多了几分宁静。 “你很喜欢风笛?”凡看到玫瑰微微闭着眼睛听音乐的时候问她。 “是的,很喜欢。它和我的心有共鸣。虽然我说不出什么来。喜欢它和手里的 这杯茶,就像喜欢一个人没理由一样。” “你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玫瑰微笑着。她已经习惯他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心底深处的秘密。没有什么 回答,也许这叫做默认。 “发现我开始喜欢你。我想我能让你忘了他,我能给你幸福。”凡依然直言不 讳。 玫瑰依然微笑。她不想说别的什么。因为她想也许在伟之外的什么人会帮助她 忘记他,不用再如此煎熬下去。她感觉面前的凡很有趣,尤其是他的直白,好像很 着急的样子。 “这个送给你。”凡推过来一个小盒子。 玫瑰打开,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项链。坠子是一朵的玫瑰,镶着闪亮的水钻。 她很喜欢。 “呵呵,很贵重的样子……”她笑着。推回给他。 “不,只39块钱。我只是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它。”凡又把盒子推给玫瑰。 她看着他很着急地把价格说出来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 “那……,这个送你吧。”玫瑰把装项链的盒子放在茶杯边,又从包里拿出了 刚买到了风笛CD. “很好听的风笛曲子。我上午逛街的时候碰到的。” “是吗?那,我也就收下了。” 玫瑰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哪怕只是自己的感觉。 五 我和身边的同学在下课去食堂的路上说笑着,眼光却游离在不远的和萱一起走 的伟的身上。他两个人很亲密地走着,忽然萱转过身跑到我身边,对我说,“玫瑰, 晚上去吃饭好不好?” “啊?不要吧,你们两个自己去嘛。” “哎呀,玫瑰,我们宿舍四个人一起聚一下嘛!”萱叫着。 “她们两个有时间吗?” “我都和她们说过了。不带家属的。”萱诡秘地笑着。 “那好吧。”我只有答应她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嬉笑着。我偶尔会停下言语,听她们三个 说着自己的另一半。听着听着,我想起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他有了感觉。只是 知道最近他常常会走进我的脑海。也许现在和他这种感觉是爱上他了?我不得而知。 他曾经牵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没有让自己拒绝他的理由。我常常想起他的 眼睛,明亮而澄澈的,让我想在里面飞翔。我常常想起他的脸庞,给了我许多快乐 和笑容。我常常想在没事或者是心烦的时候去“红茶馆”,因为我想见到他。 “伟说他可能会出国呀,到时候还会带我出去。” 萱的话一下子把我惊醒,从刚刚的思想中。伟,他的名字像是我一生中致命的 痛苦。我摇了摇杯中剩下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玫瑰,最近总往外跑,是不是有什么动向?快说说!”萱拉住我叫着。她永 远像个小孩子那么高兴雀跃和痛苦流涕。 “呵呵,可能是恋爱吧。我不知道。只是总会想起他。” “谁呀?” “他叫凡。我就知道这些。在茶馆认识他的。没有他的联系方法,只是每次去 都会看见他。” “哇噻!太浪漫了吧!”她们叫着。“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那么浪漫的经历 呢?” “得了吧,你们!有一个就知足吧!”我笑着打她们。 玫瑰和凡走在冷冷的大街上。聊着一些无所谓的话题。 “送我到这儿就好了。”玫瑰在学校不远的一个路口停下脚步。 凡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拥她入怀。玫瑰没有拒绝。她仰起头看着星星寥寥的夜 空。心空洞得没有一丝灰烬。凡问她在想过去还是将来,她笑了一下:“过去已经 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只有将来还可以憧憬一下。” 玫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伟的影子和气息。她知道这样对凡不公平,但 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接受他的拥抱。凡亲吻着玫瑰冰冷的肌肤,温情地。她嘴里突 然滑出一个人的名字,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尖锐而刺耳。 凡抬起头看着玫瑰:“我终究没办法让你忘了他么?” 玫瑰神色黯淡,嘴唇翕动着没有一个声音。伟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已经 没有办法阻拦和解释些什么。她摘下颈上的玫瑰坠子的项链,看着它从自己的手心 滑如凡的口袋。玫瑰听到了冷冷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心灵也在那一瞬空无一物。然 后她站在那里看着凡有些落魄地离开,仿佛又看到杯底哭泣的玫瑰。眼泪簌簌,依 旧没有声音。玫瑰知道,她的一双手,握碎了另一颗心。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玫瑰感到了周身世界的坠落,感到自己的心已经被她对 伟暗中的感情揉成了一朵皱皱的花苞,在黑暗的胸腔里开放着萎靡的花朵。她张嘴 想说些什么挽留他,但是张了嘴,又闭上,依旧没有声音。 六 我收到伟的信。吃过饭,我才悄悄躲到教室的一个角落展开来看: “玫瑰, 我突然想写一封信给你,因为我已经决定和萱分手,也决定无论你现在想些什 么,我都要你明白我的心情。 当萱告诉我她喜欢我时,我很矛盾。因为我一直在等你走近我。可是你几次走 近,又走开。我一直在猜你的心迹,却没有什么答案。你永远沉静得像一汪无底的 湖。 矛盾的时候,我答应了萱,不想让她难过。我知道对一个男生表白需要多大的 勇气。其实答应她的时候,我心底有点自私的想法,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更好地接近 你,更好地知道你的心。但是每次去你的宿舍,都没有碰到你,每次去你的宿舍, 我也都是随意地翻看你的书和笔记。看你的字,心里就好像有些许的温暖。你可以 说我对萱别有用心,然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你的一种感情。我期望你的眼睛把你 心底的一切都告诉我,然而我却从来抓不住你的目光。 那次你伤了手腕在班级掉眼泪,让我心里疼得要命,你知道吗?你总是自己来 承受一切,从来不把这些分给别人。 ……“ 记不得后面都是什么,或者说我已经没有用子再看下去。伟原来在注意我的一 切,然而他这么做真的是太自私,至少对于萱是不公平的。 我一直盼望着伟能注意到我,现在当我知道这是事实的时候,我却在考虑如何 逃避。 心情的变化是如此之快,让我都感觉到自己的不可思议。 没有课的下午,我呆坐在床上,捧着一杯淡淡的玫瑰花茶。一些片段滑过脑海。 我想到了凡,想到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听见心房片片剥落的声音,像一只有力 的手捏碎一只玻璃杯一样,清脆,冷冽。 我一滴泪落入杯中,溅起水花一朵。 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发丝中都贮藏着一种寂寞。在我 收到伟的信,却想起了凡的时候。 向来寂寞的我,面对一个不断靠近我的男生的时候,却又在不断地逃离。我怕 自己并不厚重的生命承受不起这种沉甸甸的感情。我怕自己破坏了原本平静的一切。 当我看着分针秒针,一点一点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知道,也许我们在两个世界。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像一枝即将发霉腐烂的植物。 心在黑暗中不断地陷落,沉沦。 我只是在逃离,而我并不知道我在逃离什么。在逃离的时候,我宁愿孤独。 烦乱的时候,萱流着眼泪跑回来。 “玫瑰——”萱的眼泪如注。 “怎么了?”我刚说完这句话,马上意识到是伟说和她分手,不然她不能哭成 这个样子。 “伟说,他不适合我,他要和我分手!”萱的眼睛里楚楚的可怜。我心里一阵 子怜惜。 “我去和他说清楚!” 出了门,我感觉到自己的好笑。像个替萱出头的人物,而伟和萱的分手却是和 我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不知道萱如果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和伟谈一次已经 成了不能更改的事实了。 校园的篮球场上,玫瑰找到正吸着烟的伟。 玫瑰走近他。看着他。伟抬起头,看懂了玫瑰眼中的意思。 “你不该这样。萱经不起这些。” “我能怎么办?” “你自己知道。”玫瑰的语气冰冷。 伟站起来。走到玫瑰的身边。玫瑰突然不知所措。伟继续走近她,玫瑰的眼前 突然飞旋过凡的影子。那一刻,她才知道,不觉中凡已经成为她心中不可抹杀的部 分,甚至可以说,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伟。她向后退开,避开伟正接近他的 嘴唇。 “你该好好珍惜萱,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儿,不容易找到。” 伟看着玫瑰,摇了摇头。“你始终是个谜。解开这个谜的人,不是我。” 玫瑰和伟回到宿舍。 她站在门外听到他对萱说对不起。听到萱哭着抱住伟。然后默默离开。 七 我穿了自己最喜欢的有腰带的裙子,然后把腰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我闭上眼 睛,感觉到有只美丽的蝴蝶在心房里飞。我终于决定再去一次红茶馆,去找到凡, 告诉他,其实我喜欢的是他。 “能为我放这张CD吗?”我一边问吧台后深处坐着的老板娘,一边递过去一张 CD. 当我一走进红茶馆,我就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窒息,也没有音乐,于是走到老 板娘那儿问她。她走过来。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应该是 个古色古香的古典美人,当然,现在岁月的风霜依然没办法掩盖她的风度和气质。 她有着高而洁白的额头,淡淡也温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我在恍惚 间好像看到了古诗中温婉的女人缓缓而来。 “是这张吗?”她抬起眼睛看着我,也递过来一张CD. 我看见了她眼中泛滥的哀伤,也看见了她递过来的CD是我送给凡的那张。 老板娘转过吧台,把她手中的那张CD放进唱机,玫瑰马上听到了颇有些难过的 声音。那些婉转的风笛,像丝线一点点缠绕着他的心房。她心情紧缩着,却想不出 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板娘将玫瑰引到她的座位。玫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刚为她泡好的玫瑰红 茶。 “凡是我的儿子。”老板娘缓缓地说。 玫瑰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睛里充满了惊奇。“那,凡呢?他为什么没 来?” “凡的爸爸在他十岁那年就过世了。”老板娘没有回答玫瑰的问题,继续说她 原来的话。 玫瑰放下茶杯,看着那几颗花苞,体会着自己心脏的收缩。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祖上有一种遗传病。这种病传男不传女。那以后,我就 带着凡去医院,没想到,凡真的也的了这种病。我知道凡不一定哪天也会离开我, 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他。我不想过早的失去他。你的出现让他很高兴,也让 我很高兴。你为他的生活中有了许多色彩。我以为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会更好更久地 活下去,但是你却伤了他,令他失望。那之后的一天,他跑到街上淋了雨,之后就 高烧不退。我一直盼着你能在这儿出现,我一直安慰他你很快会来,我一直以为他 会好起来。然而你没有出现,她也没有好起来。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凡会 这么早离开我……”她哽咽着没再说下去。 空气中飘扬的风笛好像和着她的哽咽。玫瑰看着杯中的惨然的花苞,仿佛定格 了时间和心情。 “凡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等到你再来。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老板娘说着 递给玫瑰那条有着玫瑰的项链。“他说,他谢谢你送他的CD,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风 笛的心情。” 玫瑰接过那条项链,攥在手心。她仿佛体会到凡曾经的心跳。 “等到你了,也把这项链交给你了。我想,我这家茶馆也就该关了。”老板娘 的眼光中流露出了几许舒展和几许留恋。 …… 我去过凡的墓地,告诉他我的心情。 我依旧喝玫瑰红茶,让自己记住一种刻骨铭心。每次我都看着杯底的苍白的花 苞怅然心痛。我有意让自己痛着,为颈上挂着的那条项链的玫瑰和它被红曾经跳动 着现在由我延续的一颗心。 伟带着萱去了美国。长时间继续的感情毕竟是永远的。 玫瑰后来辞了工作,重新开张了那家红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