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将我流放 作者:有琴忧悠 读《唐诗地图》,提到松潘城,也提到薛涛。《Lonely Planet 》的四川地理, 标出松潘城位于成都以北,城内有岷江咆哮而过,正是所谓旅游杂志里“打马西川, 看流水行云”之地。 大三暑假,我颇做了一段时间“西部大逃亡”的美梦。忘了是看了什么小说还 是电影,我想象中的情节是——跟随一支马队,沿山间小道纵马而行,马头上绑上 迎风的红巾和铜铃,那一定是英姿飒爽的;似乎《七剑下天山》里驰骋草原的女侠 也是唤作“飞红巾”的。黄昏就在岷江边上搭起帐篷,烧一大垛篝火;我用红巾挽 了头发,大块的烤肉,大口的喝羊奶,听马夫们唱穿山走道的曲子;仰头,透过铁 索桥的缝隙是熠熠寒星;低头,拍岸的仍是1000多年前的滔滔江水。 这个美梦,最终当然是“破产”;被好友爆敲了几次头,我终于清醒。“我不 会骑马,沿山道纵马而行,这个难度好象很大;”“我不会游泳,滑入岷江应该就 是去见屈原,好象岷江跟汨罗江最终都会汇入长江的;”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薛 涛”。 薛涛;贞元五年因获罪被罚赴松州。唐时的松州,就是今日的松潘,是抗拒吐 蕃的前线。苦寒之地,黄沙漫漫,抄一首前人的诗,说是“按稷岭头寒复寒,微风 细雨彻心肝”;又几乎寸草不生,好象唯一生长的草也是一种苦艾草(还是苦篙?) ;冬季短粮,掘这苦艾草做菜,入口苦不堪言。 如果是自愿把自己流放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城,伴满目飞沙,听反弹琵琶,想 来也该是一桩很浪漫的事。可惜,这次的松潘之行,对薛涛而言,只有一味苦艾草, “苦不堪言”。 薛涛是因获罪被而被罚赴松州的。因何获罪呢?“经济罪”还是“欲加之罪”? 被流放前的薛涛是西南地区最当红的官妓,也是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的私人秘 书;身份暧昧,才色双佳却是不假的。因罪被罚,这罪由何起?说起来还是“才色” 的错,又是红颜薄命? 薛涛曾一度介入韦皋的幕府政事,美女加上权力,20上下的薛涛难免虚荣骄傲。 当时,各地各级官员以见她一面为荣,而她也乐此不疲:“涛生性狂逸,不顾嫌疑, 所遗金帛,往往上纳”。可惜,她忘了一点,在她依附的情郎眼里,她只该是在夜 晚飞舞的流萤。“萤在荒芜月在天,萤飞岂到月轮边。重光万里应相照,回断云雾 信不传”。(?记得是《罚赴边上韦相公》)因罪被罚松州之时,薛涛终于明白这 一点;可惜为时已晚。她的情郎是铁了心要了断。 可是薛涛毕竟是薛涛,蜀中三巾帼之一,岂会浪得虚名? “黠虏犹遵命,烽烟直北愁。却教严谴妾,不敢向松州。闻道边城苦,今来到 始知。差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被贬松州不久,薛涛又向韦皋呈诗两首。这一 招可谓厉害之极;明代的杨慎赞薛涛此诗,“有讽喻而不露,得诗人之妙”。果然, 表面上看,这纤纤女子识大体,对防守边疆的将士寄以深切的同情,内中却是绵里 藏针,字里行间暗含杀机——大人管得住我在那里落地生根,却管不住我唱什么小 曲;难保以后,松州不会流行一本“我与XXX 不得不说的故事”的书?最巧了,妾 身又是擅长舞文弄墨的人。 “吃一堑,长一智”,低声下气哀求他不理,软的不行了,咱就来硬的。谁更 怕谁呢,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谁叫你忍心将我流放? 美人的眼泪不管用了;这招撒泼使辣还是管用的。果然,韦皋接到那两首诗后, 立即将薛涛召回成都。 皆大欢喜。 “你怎么舍得将我流放?” “我怎么舍得将你流放?” 再补一点,是与上面的故事关系不大的。有好友说薛涛还极具经济头脑。唐朝 时,宣纸都是一大张的,写字题诗时须现裁现用,及不方便。薛涛将纸裁了,“裁 开素笺好成诗”,有广告;染成粉色,印上枫叶,有商标;广泛出售,专供士子写 诗用,有销售目标人群。一时间垄断成都纸张行销业。 其实,拼着那点鱼死网破的勇气,纤纤女子的聪明,红袖善舞的玲珑;今时今 日,薛涛纵然成不了商界女强人,也定是圈中光彩夺目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