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回顾过去的生活,许多人的经历都是极为相似的,其中的缘由非常简单,因 为你我皆为鼠辈。” ——摘自《秋蝉日记》第24页 天,昏沉沉的,恍然如梦中。 仿佛还是那条路,湿漉漉的,泛着幽光。空气有些憋闷,让人发胀。记不清这 是什么地方了,你开始茫然。 天终于黑了。 路,如同一把无限伸延的冥剑,直插入前方的混沌之中。无数的黑影从至深的 伤口中喷涌而出,势如潮水,弥漫的黑影分成两股,一股悄然而去,飘飘荡荡地汇 集到遥远的天边;另一股则互相挤撞着,张牙舞爪地变换着各种奇异的姿态,就像 厉鬼。尽管这些奇异而狰狞的家伙在远处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可一旦冲到你的眼前 却又像触电一样缩成一团,飞闪而过,显得无奈而又没有个次序。此时,周围是那 样的寂静,使你的每一次心跳都显得十分的沉重。你加快了脚步,有些不由自主。 陪伴你的是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和清晰的脚步声,喘息声忽远忽近,时左时右,若 隐若现,飘忽不定;脚步声一前一后,不急不慢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总是感 觉好像有个人在跟着你,你心里很紧张,虽然非常想知道你身后到底有什么,可你 不敢看,只想尽快摆脱它。最让你感到不安的是,在你的想象中,身后的那个东西 就像一只贪嘴的大章鱼,它一直紧紧地纠缠着你,并好像随时都可能张开大嘴把你 吞噬掉。你不敢想这些了,缩了缩身子更加快了脚步。 妈妈常对你说,一个人走夜路时千万要小心,夜路上经常有鬼怪出没,说不定 什么时候就能碰上它们。你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样说,听的多了,你就有些厌烦, 因为你还从来没见过什么鬼怪。你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鬼怪,有时甚至希望碰上一 个让你开开眼,你对没见过的东西总是这样好奇。现在机会来了,你又有些害怕了, 终归妈妈的话在起作用。 此时此刻,走在夜路上的你,禁不住张开全身的气孔,伸长所有的须发去探察 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鬼怪。谨慎的目光凝视着前方,期待着自己最不情愿看到的异 相;警惕的耳朵则像是树起的两面旗帜,一刻都不曾被放倒过。对你来说,这还是 你从未经受过的诱惑与折磨。 事情往往如此,人一旦独自置身于黑暗之中,其敏锐的感觉就会发生令人不可 思议的变化。人们会惊奇地发现,曾经非常熟悉的、充满生命活力世界的骤然消失 了,取而带之的则是一个陌生的、恐怖的死亡世界。时间的轮回在这一刻悄然陨灭 了,就像达利的钟表。孤独的个人就如同被推上刑场的囚徒,在超常的负压力下, 惊恐不安地审视着自己将要履行的人生最后一道程序。 你感到了恐惧,你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贸然闯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你想停 下来,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确定一个准确的方位,以便重新做出选择;可你又想快 点儿走完这段路,好结束这梦魇般的经历。你犹豫了一下,脚步也随之放轻,轻的 有些飘飘然。但你依然不自觉地冲将过去。 有人说,死亡是人生的终结。也有人不以为然,他们说:死亡是人生最大的诱 惑,人之所以生活就在于体验最终的死亡。不管人们是否承认,有一点是肯定的, 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说,死亡都是不可逃避的现实。也就是说,死亡是人生一个 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人生的调色板上,象征死亡的色彩往往是不可或缺的,它时常 变换着各种花样被人为地随意泼洒,并逐步融入色彩斑斓的大千世界之中。正所谓: 没有阴影就不成绘画。作为一个绘画的爱好者,你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至于是不是来源于你对黑暗的恐惧谁也说不清楚。同样, 你对自己过于执著地迷恋太阳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你只是觉得观察太阳使你感 到非常兴奋。你还喜欢感受太阳的炽热和超凡的光彩,一想到太阳你就万分激动, 热血直往头上撞,奔放的情感开始难以抑制。你太喜爱阳光了,你甚至不能容忍阳 光下出现一丝一毫的阴影,你坚持认为,这种有意诋毁太阳光辉形象的恶作剧是令 人仇恨的罪恶,是必须予以反对的。这种对于太阳的热诚崇拜让你进入一种如痴如 狂的境地,以致于对你曾严格遵守的艺术原则都予以藐视,世界上任何一条真理在 你的狂热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妈妈几次不无担心地劝你:不要老是盯着太阳看, 你的眼睛会瞎掉的。你全然不在意这些徒劳的劝告,因为只有看到辉煌耀眼的太阳, 你才能置身于情绪飞扬的境界中,体验到由衷的幸福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