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的感觉的恢复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你能真切地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在 你的身上、脸上,阳光还透过眼皮给你带来一片怡然的红色。你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清楚地记得,在那恐怖的一瞬间,黑暗的洪流横贯天宇,吞没了一切光明、自然 和文明,世界和人类都已消失不再。而你现在感觉到的却是阳光依然,这不能不让 你好生困惑。其实你是多么想赶紧睁开眼睛看一看呀,看看你曾狂热崇敬和热爱的 太阳,看看你曾十分熟悉的世界呀。可你不敢看,你害怕这只是个短暂的梦幻,你 害怕自己刚刚得到它又会突然失去它。你宁可不曾拥有,也不愿再看到拥有的东西 就这样失去,你怕极了。过了好久,直到你确认不会再有什么变化时,才慢慢地睁 开了眼睛。 久违了,太阳。也许是好久没有见到阳光的缘故,阳光在你的眼睛里有些陌生, 针一样的阳光刺得你双眼不停地流泪。你看上去显得很激动,是呀,你确实很激动, 想想看,此时此刻你能不激动吗?你已经从恐怖的黑暗中解脱了出来,重新回到了 阳光灿烂、富有生机的世界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呢?你抑制不住了, 眼泪像泉水般奔涌着,带着难得的喜悦和快乐,所有的恐怖和痛苦都在泪水中消失 熔化了。你笑了,笑得是那样甜美,恐怕平生只有这一次。 待心情平静以后,你开始环顾四周。“啊!”你不禁张大嘴惊叹道,呈现在你 眼前的是一个奇异而又陌生的世界。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万年前,你正置身于 一个古老的洞穴之中。狭长的洞穴十分寂静,一束阳光从洞口射进来,使洞口显得 洁净光亮。几簇高大的绿色植物长在洞口外,它们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你端 详了好一会儿,觉得这种植物很像田野中常见的羊茅草,只是它的叶子太大了,就 像是一棵棵高大的玉米。你无意间发现,你身下铺垫的就是这种植物,这分明就是 羊茅草。你诧异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羊茅草为什么长得这样高大?莫非是到 了热带雨林?自己在黑黑得道路上走,莫非是穿越了地心,一下子到了爪哇国?或 是自己不小心穿越了时间隧道,回到了几万年前?你极力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否则你还真不敢放松自己。你试着向洞口方向挪动了下僵硬的身子,还行。你壮着 胆子想直起身子,可是做不到,你只好匍匐着身子爬到洞口。洞口处是个不大的天 井,实际上这是地面上凹陷下来得一个大坑,从坑底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根据以 往的经验,这么长的距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难越过的。你朝上看了看,坑壁上 凹凸不平,还垂挂着许多树根状的藤条。你拉了拉藤条,很结实。你用力站起身, 抓住藤条,朝下蹲了蹲身子,然后用力一跃,并迅速攀了几下藤条,最后伸出一支 手扒住坑沿,再用力,终于爬出了土坑。 你定了定神,睁大眼睛环视着周围。眼前是块坡地,有意思的是坡地上都生长 着茂盛的植物,高低错落,形成一道高大的屏障,那是羊茅草。你感到十分新鲜, 你慢慢地穿行其中,心中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你狐疑地迈动着步子,一边察看着左 右,一边向坡顶走去。当你来到坡顶,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田野里,金黄的稻 谷已经成熟,这里的稻谷也是出奇地高大,即使低垂的稻穗也要高过你的头顶。你 再往前看,只见远处还有一排白杨树参天伟立。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昆虫 都十分壮硕庞大,蚊子像巨型蝴蝶;而蜻蜓则像滑翔飞机一样大小。你看着看着, 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剧烈的颤栗,冷汗和热汗交织着流淌下来。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感 觉,怀疑眼前这一切奇异的现象都来自自身。要么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要么是 自己变成了小精灵,像骑鹅旅行的尼尔斯。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两种假设都可能存 在。想到这儿,你有些沮丧,你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要受这种惩罚。由于你 以前的记忆接近于空白,你一时无法找出问题的起因。 “我该怎么办?今后我该怎么生活?”你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 难以克服的困难,几乎是落入了绝境。你越想就越不敢想,越琢磨就越害怕。你此 刻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是原来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吗?会不会变成别 的什么模样,会不会很吓人?前面恰好有一个平静的水塘,你犹犹豫豫地朝那边急 走了几步,停下,又走几步,又停下,再走几步,眼看池水就能照见自己的模样了, 你害怕了。为了保持稳定的心境,你终于放弃了这种尝试。你无法劝说自己接受可 能面临的打击,你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你不敢想象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作怪,你感到自己的周围充满了危险,你处在一个被施 了魔法的环境之中,你必须设法逃走,尽快逃出这个表面平静但却充满恐怖的世界。 “快!”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点儿离开这里。情急之下,你跑将起 来,你想快点儿逃离,一时间慌不择路,连滚带爬,仓皇而无目的。刚才还被你看 作是“世界奇迹”的绿色植物,这时也像是变成了令人恐怖的巨人在逼视着你。没 办法,你只好在较平坦的空地上奔跑,正午时分,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如同烈火燃 身,难以忍受。在绿色植物间虽然有许多荫凉,可你既不敢穿行其间,也不敢在那 里休息。你害怕眼前会再现那一串串噩梦般的景象,你忘不了那恐怖的时刻,你觉 得那种情景会随时出现。“太可怕了,我不要!”你一边回忆一边奔跑,你的眼前 又不断出现令你胆战心惊的幻象,使你既紧张又慌乱。突然,你一脚踏空,一下子 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你的头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