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天开始变冷了,你的身体也调养的好多了。可你对自己何去何从又产生了疑问, 你考虑了好久也没个结果。这样就把时间耽误了下来。 你已经原谅了大黑老鼠,但你又对惨死的小生命感到惋惜。你开始怀念它们了, 虽然它们只是两只老鼠而已,可它们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呀。你对它们的惨死 总有一种愧疚,你甚至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它们能活着,我愿意做一辈子老鼠。你 已经对自己老鼠的身份完全认可了,你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过人,是否真的有过 做人的经历,过去的记忆是否真实?现在还有没有改变现状的必要?如果是为了两 个死去的孩子,你愿意继续留下来,一是因为你对目前的生活已经适应了,二是对 那死去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牵挂,再说,这两个孩子的出现也是你老鼠身份的证明 呀。可要是做一辈子老鼠你又有些不甘心。你已经为能变回人形吃尽了苦头,如果 就这样轻易放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想到红妹的惨死,想到时时面临的巨 大危险,这些都无时无刻地督促你赶快离开这世界的底层,去寻找生命的新乐园。 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你终日都陷入这种矛盾的选择之中,你试着寻找一个中庸的解决办法,答案都 是否定的,你面临着两种生活途径,你只能取其一种。是去是留你一时还真拿不定 主意。犹豫再三,你决定用人们最常用的办法:掷硬币。你找来一块不大的石片, 并在两面做上不同的标记,一面代表留,一面代表走。你试着抛了一次:是走。你 心一动,这也许是天意,老太爷命定让你走。可你又想念起那两个孩子,你想再试 一次。你又抛了一次:是留。你高兴万分,啊,还是老太爷知无心,让我留下来。 可你又一想,如果让我留下来,我就变不成人啦。你还没高兴完就又陷入了烦恼之 中。哎,我何不再抛一次呢?想到这儿,你决定再抛一次,你暗暗想,这次不管是 什么结果都是决胜局了。你默默地向老太爷祈祷:走。不,是留;不!是走。不, 是留……说了半天你也没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决定把这最后的决定权交给命运 去决定。你双手托着小小的石片,好像它有千钧沉重,当你用力抛出这块石片后, 忙用双手把脸掩上,好半天才露出一点儿小缝。你看清了:是留。你一下子丧了气。 可你又不甘心,于是又抛了一次,这次是走,你又高兴了。再抛、再抛,你一连抛 了十二次,巧的很,走和留各为一半,虽然没有最后结果,但你依然有继续选择的 机会,所以你心情还算轻松,只是抛石头帮不了你,你一气之下把石头扔得远远的。 这时,你偶然发现自己的左臂上有一串与周围毛色明显不一样的毛,你试着拔了一 根,说道: “你能决定我的去留吗?” 说完,你又拔了一根说道:“走。”然后再拔一根说道:“留。”就这样,你 一直拔了下去。毛很多,你说着说着就说乱了,等毛都拔干净了你也没记清到底是 走是留。看来,这种办法也不能帮你做出决定,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你自己根本就 做不出什么决定。 几天过去了,你还没决定下来。你每天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一边发呆,看着 洞外的草叶数数,可你每次都没数完,你只好从头数,你觉得只有这样才有意义。 你终日徘徊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你的精神承受着这痛苦的磨难,你都快支撑不 住了。你的心情越来越坏,你开始用怀疑的心态审视着眼前的的存在是否真实。你 有时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这是不是朋友们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呀?他们把自己置 身于一个魔幻的瓶子里,可能他们并不急于揭开要紧的瓶塞;或许自己的信念也是 一个骗局呢?自己也许并未做过什么人,那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只是这种梦境给自 己的印象太深,太有诱惑力了。这或许就和红妹想着变成猫的念头一样吧?如果自 己本来就是一只老鼠的话,这件事就简单多了,自己无须做这个痛苦的选择,完全 可以欣然接受眼前的现实。假如自己的确是人,而自己又能找到逃离这魔瓶的出口, 这个痛苦的玩笑也就可以结束了。可现在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你觉得这里面一定 是哪个环节的程序被搞乱了,不是自己不慎落入了这奇异的世界,就是这奇异的世 界错误地收容了自己。你想把这一切错误都改正过来,可能只要抓住一个关键就可 以做到,只可惜这个关键的地方没人能告诉你。此时此刻,你完全被一个矛盾的问 题困住了,你一直想弄清楚,却一直没弄清楚,那就是:人是老鼠变来的,还是老 鼠是由人变来的?你真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最后的结果,如果真有人能告诉你的话, 你情愿等上一百年。 天变得越来越冷了,寒风不断地从北方吹来,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早 晨的乡野升腾起浓烈的雾气,天地间万物都变得茫茫然。你站在寒风之中却体会不 到一丝得清爽,焦虑的心情就如同熊熊烈火在炙烤着你。你清楚地意识到,严寒就 要到来,如果现在不做出决定的话,再迁延时日,也许机会就随风而去了。 “我要走!”你这样想。“我应该走,我必须走。在这不算短的时间里我承受 着屈辱和痛苦的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重新做人,为了重新找回我做人 的尊严?如果不是为了这些,我又何必在这冷酷的没有希望的世界中苟且偷生呢?” 你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你也没什么可带的,因为作为老鼠你已经学会如 何寻找食物了。你要带的唯一物品就是你在公路边上无意中捡到的一块镜片,你把 它当作宝贝,真希望它就是一面魔镜,能让自己一下子变回人的模样。可每次你看 镜子里总是一个老鼠的在那里张望,你一次次地失望,可又一次又次地去看,总想 什么时候有个转变。遗憾的是,这一天总是迟迟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