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也许只是童话 (皇宫。画眉殿) 春江金鹏高居上座,而下首陪侍的却是无瑕与织女。 “关於你哥哥的事儿,我自有安排,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今天心情不错,金鹏不想再提起易水寒。 “倒是你织女号称天下刺绣第一,今天本王倒要开开眼界。”春江金鹏是当 之无愧的艺术家,对於同属艺术的刺绣技艺颇感兴趣,说起来,木雕与刺绣还有 一定相近之处。 “无瑕,你也一起来!让人家也见识见识你孔雀第一才女的本事!”无瑕嫣 然而笑,颔首应允。 “……刺绣的内容嘛,也要规定一下……有了!恰好本王最近正在雕刻一套 旧世界的希腊众神像不如,你们就以希腊众神为题材吧!” 金鹏的要求说来简单,其实苛刻非常:旧世界灭亡了那麽久,谁还知道那时 候的神的长相? 没受过专门教育,甚至连希腊是什麽东西都不晓得,更别提众神了。 由此可见,金鹏心里还是偏向女儿的无所不知的无瑕,在知识方面当然毫无 问题。 而织女就不同了,说是表演,实际上是比赛。 无瑕与织女,权当做帝国与第二军吧!这场较量,非同小可。 希腊众神显然没有难住织女,很快的,两人都完成了各自的作品。 无瑕先绣完了。 她绣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与海神波赛冬竞赛的场面:十二位奥林匹斯山神组 成裁判,宙斯威风凛凛坐在当中。波赛冬手执三叉戟,刚刚击碎岩石,一匹白马 从山缝中跳跃出来。 雅典娜则头戴金盔,一手执著长矛,一手拿著盾牌护在胸前。盾牌上有墨杜 萨的头像,画面四角绣出四个弧形画面,反映的是四名妇女和天後赫拉争论,赫 拉把她们变成动物和石头的故事。 接著,织女也绣完了,她绣的画面更加奇妙:一个画面是描述勒托轻柔的抚 摩著一只天鹅,这天鹅实际是旧世界神话中众神之王宙斯的化身。另一个画面是 描述达那厄被她父亲关在一座铜塔里,而神王宙斯化成了一阵金雨洒进了铜塔; 还有一幅画面是描述欧罗巴骑在由宙斯变成的公牛背上…… 欣赏著两幅画卷,金鹏赞不决口。 抛却内涵意义不讲,单以画面而言,两人实在是难分轩辕,但凭借著艺术家 的本能,金鹏还是觉得织女的作品更好。 “依我之见,还是织女姑娘更胜一筹……” 无瑕皱紧了眉头:从小到大,无论比什麽,她从来没输过;今天,她不相信 自己会输给织女。 看到女儿受挫的表情,金鹏心里却产生了一种不正常的报复的快感。 “织女姑娘,你自己来说,我的评价对不对?说的好,我或许会善待你哥哥。” 一听对哥哥有利,织女立刻把一切後果都置之脑後,连扁鹊苑中那恐怖的一 幕也忘了。 “陛下言之有理,无瑕公主的刺绣算是相当不错了,只是……少了点‘人味 儿’!”织女语出惊人。 谈到自己最拿手的织锦刺绣,往日的羞赧一扫而空,代之以从容自若。 “人味儿?”金鹏不明白。 “我是说无瑕公主的作品更像是机器织就的一丝一毫差错也没有,全都是按 照最佳比例、最佳位置织绣成,可这样一来,就少了几分灵气,绣的再好,也是 落了下乘:总而言之,没有失误,恰恰正是无瑕公主的失误之处!” “没有失误就是最大的失误……”春江金鹏揣摩良久,终於恍然大悟,抚掌 笑道:“好! 好!好!好个‘天下第一巧女子’,果然名不虚传!从今天起,易水寒就从 地牢搬到‘开明院’!“(开明院:专门用来软禁人质的寓所。) “多谢陛下恩典!”织女感激涕零,伏身叩首。 挥挥手,金鹏笑道:“算了!算了!勿需多礼,以後你常来陪我,说不定哪 天一高兴,把你大哥放了也不一定,哈哈哈哈~~~ ” 哥哥出狱有望,织女怎能不喜出望外?再则,陪陪金鹏也不是多麽痛苦的事 儿这位颇有艺术天赋的陛下,并不让她感到讨厌。 看著他们谈笑风生,无瑕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好妹妹,陪姐姐走走吧。”晚饭後,无瑕拉住了织女的手,提出了邀请。 “那……好吧!”也许心情太好了,织女暂时忘记了无瑕的可怕。 “去过‘凤栖林’吗?”无瑕悠悠问道。 “去过一次……”织女脸色变了,她想起了上次在林中对青竹的倾诉。 “再去一次吧,那儿满凉快的。”不容她拒绝,无瑕拉著她直奔凤栖林。 “姐姐,你们去哪?”途经扁鹊苑门前,遇到了无心。 “到凤栖林走走……”无瑕不想多说什麽,拉著织女头也不回。 “凤栖林?!……”无心的脸色变了。 “织女姐姐!”呼声脱口而出。 迷惑的回头,织女望著她,而另一双眼睛也不怒而威的盯著她,似在警告她 不要乱说话。 “没……没什麽……”在无瑕的逼视下,无心把“不要去”三个字吞了回去。 望著两人远去的背影,无心懊恼的掩面而泣:“……织女姐姐……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今次……我……我也救不了你了……” 织女也许也预感到了危险,但她显然并不知道危险的程度。 扁鹊苑是无心的居所,当日发生的一切,织女看到的,她也全看到了;织女 没看到的,不知道的,她却也知道! 例如,那老人的死尸,就是埋在凤栖林;而埋在凤栖林内的尸体,也远远不 止一具…… (凤栖林内) “你都看到了吧。”沈默了良久,无瑕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看……看到……什麽……”织女终於後悔了後悔自己低估了无瑕的冷酷与 残忍! “不该看到的事儿!” 微笑著,无瑕伸出了手蓝色的魔手。 惊叫一声,织女转身想逃,可却加速逃向了地狱身後,不知何时挖好了一个 大坑,不很深,只有半丈左右。 织女重重的跌进坑内,仰面摔倒。 半丈深的坑,摔死,本是不可能的,可坑内的织女,却发出了垂死的惨叫凄 厉至极!! 大股大股的鲜血自根根削尖的竹筒中喷出。 事先削尖埋好的竹筒则贯穿了她娇小的身躯像只被无数支箭射穿的小动物, 织女做著垂死前无谓的挣扎,呜咽的哀鸣著…… 乌黑的眸子圆圆的痛苦的瞪著,大大的,连眼睑都睁裂了,呈放射状自内而 外扩散,散发著死亡的光彩…… “贱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也就罢了,还敢让我难堪?!”蓝荧荧的魔眼闪动 著虐杀的疯狂、兴奋,无瑕咒骂著。织女还没有死,大量的鲜血,仍在喷涌著真 不知道她那小小的、单薄的身躯里,哪儿藏了那麽多血…… 呻吟早已停止,只剩下轻微的咳声一根竹筒刺穿了她的肺。 邪恶的笑著,无瑕再次伸出了恐怖的魔手“臭女人,你不是织锦刺绣天下无 双吗?你现在绣给我看呀?哼!我要让你死也不得安宁,让你下辈子也没法再刺 绣!”手落到了织女头上,她要夺走织女的技艺。蓦的一怔,无瑕一脸扫兴的收 回了手。 “呸!死的倒挺快!” 悻悻的站起身来,无瑕取出了事先藏好的铁铲,一铲一铲的将坑填平,为了 免得别人起疑,还在上面栽了几根青竹。 一切收拾妥当,无瑕藏好工具,志得意满的踏上了归途,口中还哼著不知名 的山歌小调…… (几天後,凤栖林) 无心呆呆的坐在林中,坐在织女的墓上如果那也能叫墓的话。 几棵被移栽的竹子没能活下来,渐渐枯萎,一株不知名的小树,却破土而出, 欣欣向荣几天工夫,就三尺多高了,一树嫩绿的叶子,惹人怜爱。 随手摘下一片绿叶,放到唇边,无心用心的吹奏著:说来也怪,不论用力轻 也罢,重也罢,那叶笛的调子总是不变,低沈的,悲悲切切…… 隐隐约约的,似有位少女在哭喊:“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无 瑕公主是妖怪……无瑕公主是妖怪……”吹著,吹著,无心泪流满面。 猛的扔掉叶笛,呜咽著,她掩面飞奔而去…… 最敬爱的姐姐,杀了自己的朋友,同时也是十年来朝思暮想的“他”的妹妹; 你说,她该怎麽办? (青鸾轩) “啊!别……别过来!别……别……不要!!”惊叫著,无瑕猛的自床上坐 起来。 “公主,怎麽了?”侍女佩剑一脸惶恐的望著她。 “没什麽,只是一个噩梦。”无瑕仍旧心神不定。 “叫上抚琴,跟我来!”趁著月色,主仆三人鬼魅般溜进凤栖林。 “哼!果然是她!死了还敢作怪。”狠狠抓住那株不知名的小树,无瑕森然 道:“把它给我拔出来,烧掉!” 几天後,一场秋雨过後,帝都大街小巷里长出了不少古怪的小树,绿油油的, 像位小家碧玉。 顽皮的孩子们摘下树叶,做成叶笛,吹著满街跑。 於是,那呜呜的哀鸣,伴著“救救我啊~ ……谁来救救我啊……无瑕公主是 妖怪……” 的调子,也飞遍了街头巷尾…… 那笛声如此悲伤幽怨,催人泪下,久了,人们便把那树命名为“伤树”。 再後来,嫌“伤”字不吉利,又改称作“桑树”…… 那笛声也传到了“开明院”,传到了易水寒耳中。 笛声让他精神恍惚,害的他大病了一场。 病情稍愈,竟偶然发现,原来光秃秃的屋後,竟也长了一棵“伤树”,而且, 格外高大挺拔。 揉揉眼,举目望去,那翠绿的“伤树”竟化身为“织女”,依旧那般亭亭玉 立,含著笑,向他挥手…… 伸手抚去,近在咫尺的纤手,再次化为青青的枝叶…… 那冰凉而柔滑的,是什麽落入掌中? 低头细看,小虫儿,雪白、柔弱、温柔的蠕动著……兀自吐著银丝,似乎在 纺著线,织著新衣…… “哥哥,快些回来哦~~~~我等你……” 耳边响起的呼唤,也许只是幻觉吧…… 天也旋,地也转,不知谁家的孩子吹著叶笛自墙外欢快的跑过那呜咽的笛音 和著天真的笑声,自墙外飘来…… 一瞬间,易水寒什麽都明白了! 一口鲜血喷出,银白的面具染得一片绯红…… 这次病的更久,终於,病情有了些起色。 再次来到了“伤树”下,不,现在已改名叫“桑树”了。 那小虫儿,也被起了个名字,叫做“蚕”。 今次却没再见到“蚕”, 它们呀, 刚刚化成只只彩蝶, 翩翩的, 在明丽的秋阳里, 围著他起舞…… 尽管恋恋不舍, 却终於远去…… -------- 科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