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个女孩的关系 我喜欢和女孩交往不仅仅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所以我和女孩们的关系一直是我 搞不清楚的问题。我的不清不楚使我结交过许多女孩,李楠是她们中的一个。我和 李楠音信断绝了将近一年时间,今天我见到了她。 我离开公司去北京进修之前,李楠刚来公司不久。我在候车厅给她打电话,说 我要走了,她说要来送送我,我没有拒绝,过了一会儿她就来了。她的脸色红红的, 我看见她出现在候车厅门口,随后没有怎么张望就看见了我,因为我已经站起身。 她站在我的对面,我的脚下堆着行李和一个书包。我们就那样站了一会儿,也没记 得说什么话,互相在对面立着。那时我已经不会说话了,为了避免无语的尴尬似乎 我说她胖了,比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胖了一些。这样的话我也对别的女孩说过,所以 是不是对她重复说了我不敢肯定。后来又来了一个送行的女孩,于是她就走了。 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没有再见过李楠。 我被火车带走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许多的人和事不断地走进我的生 活里,我没有时间详细地回忆过去,李楠在我的匆促行走中被我丢失了。 其实在上火车之前我已经变得越来越爱丢东西,很多东西都被我丢掉了,或许 因为我的贪得无厌,占有的东西多了就被东西占有了,所以我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 差,我不知道是谁丢失了谁,我想最可能的是我使别人遗弃了我。我没有理由不被 遗弃,因为我和太多的女孩关系暧昧。我是被逼出走的,事实看来就是如此,当时 我已经把自己周围的环境搞得很糟,没有人再信任我,我不能不踏上火车。 新的环境是一块新的信任我的蛋糕,不久以后我吃光了我的蛋糕。环境对我不 利时我习惯再换一个环境,人的一生中总会有许多的环境,一个连着一个,掷在水 里一枚石子就会激起一个涟漪,只要你有力气继续投掷,你就永远不会身处绝境。 可是最后的日子里我的身体变得很糟,我没有力气,每天黑夜都得做许多的梦,白 日记不起来梦的内容,身体反而更加疲倦。同宿舍里有两位同学,一个提前退了学, 一个在临结业前三天搬走了,我和他一直相处融洽,可是那天他说他害怕我,也不 知道为什么,总之和我在一起他感到紧张,已经接连好几天睡不着觉了,他说他一 闭上眼睛就会觉得我在屋地来回地走,而且故意走出很大的声音,一天他也忍耐不 了了。三张床铺两张空了,我真希望他没有感觉,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友好,可是我 没有挽留他,宿舍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环境不利于我我会换一个环境,同样信任 离我而去我仍会再寻找到新的信任。事实上他紧张的原因根本不是我黑夜来回走, 我当时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过多运动,一到晚上我就软得没有力气,怎么还会走来 走去呢。电脑不走动也会消耗电力,因为它动脑筋。我过多的思虑使我的体力透支, 有时夜里会喘不过气来,他在时我可以呼救,他走了我的喉咙里长了一块淤肉,我 呼吸都很困难,更别说再投掷石子,我真怕自己会死了,那三天里我像车辙里等待 救援的鱼。 所以学习结束后当天我就返回家里,我是第一个离开学院的,我本来打算留在 北京发展,可是我需要回家。 在家里我一边吃药一边写了一个小说,我为那个小说起了个名字《冷》。 我通过写作迫使自己回忆,有些东西被我拾回来了,有些东西拾不回来了,我 不知道小说里面的人物有没有李楠的影子,因为李楠只是与我关系暧昧女孩中的一 个。李楠并不是她们中最重要的一个。我离开公司之前,她才刚去公司不久。 昨天我去北京,为了找工作,可是去了以后发现自己对工作并不热心,我给一 家报社寄去简历,宿了一宿,睡了一个懒觉,就回来了。 路过保定我下了车,在公司门市部门口我看见了一个女孩,有点面熟,我看她, 她也看我,擦身而过以后我看见了门市部柜台前站着的是李楠。刚才的女孩是她的 妹妹,在附近上班,中午休息过来找她的姐姐。 李楠问我怎么来了,从哪里来的,还在上学吗,一年不见过得怎样呀。 然后她问我女朋友确定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年纪不小了也该着着急了。 后来她老是重复这个问题,我几乎有点烦了,因为我快要哭了。 她是冬天来公司的,那个冬天老是下雪,雪积了也不化,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我和她曾经徒步穿越这个城市的黑夜,路上她为我唱歌,害羞而勇敢地。 她的父母是民间艺术家,在地方戏剧舞台上是珠联璧合的主角,我送她到她郊 区的家里,墙壁相框里有她父母身着戏装的照片。她的歌声很动听,现在尤其动听。 她动听的歌声一部分来自于她的天赋。路上我要拉她的手,她躲开了,我被允许拉 她的手,就得叫她永远地有允许我的权利。她没有这样说,可是她躲开的意思是这 个。我没有强迫她,虽然那里是无人的黑夜,因为我那时已经变得很爱丢东西,我 的记性很差,我害怕自己强迫拉了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忘记了拉过她的手。她 的手很美,像她的歌声。 她愿意我多呆一会儿,我在下火车的时候已经买了下一站的火车票,我有一个 小时的时间,我为自己预定了时间,我很匆忙。 公司的故知四散殆尽,后来的年轻人多是80年代后出生的,他们喜欢上网,会 餐,打台球,邀她去,她不得已才去,只有她留守在这里,曾经的新人变成了旧人, 我这个旧人变成了老人。我应该结婚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说。 我很忙呀,白天干活儿,晚上写字,总觉得没时间啊。我说。 再忙年纪不饶人的。 我笑了。她再说下去,我就要烦了,因为我就要哭了。 她什么都还记得。 她的妹妹此时坐在柜台内的椅子上,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们一句一句说话,她背 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圆表,我在看时间。 我得走了。 “我要结婚了。”她在我转身的时候说。 她真的什么都记得。 可是我什么都忘记了。 我喜欢和女孩交往不是因为我是男人。我从女孩那里才会获得安慰,我想获得 很多的安慰可是我是男人。所以我注定会一个一个地失去,我注定会成为一个记性 很差的人。 我很忙。李楠的手很美,美得就像她的勇敢而羞涩的歌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