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个小时以前 昏黄轻薄的天,没有一丝云的点缀,银灰的湖象烟一样轻轻弥漫着,稀稀寥寥 的深色芦苇脆弱散立……一片片扑面而来的,是黑色水鸟,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细长的翅在风中划出凄厉的伤痕,这伤痕是青色的光影,尖锐闪现,又沉默地消失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真不想相信,但事实上周围已开始融化极淡极淡的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光就已经悄悄占据了阁楼的每个角落,现在正小心 翼翼地企图侵犯我的身体。 不动,仍然蜷着身子静静躺在地板上,强迫自己在一遍遍越来越模糊的回想中 从刚才的梦里清醒过来,那总是重复做着的梦。 楼下的座钟又开始深沉厚重的亢鸣,每一次敲击都带走一点梦的阴影。 终于睁开双眼的时候,阁楼里已经淌满宗教般的色彩,翻正身子,慢慢坐起来, 想半天,才确定自己这次的醒来是在哪里,像每次醒来一样,五分陌生,五分熟悉。 很大的阁楼,很空,靠近窗户的地方,一个支开的木画架立在散落一地的油画 颜料里,绷好的画布上凌乱地涂着许多看不出内容的线条,一切落满灰尘,颜料的 味道散布在空气里,有一种让我觉得无比安宁的包容感。 站起来,赤足走近窗前,轻轻摸摸或密或疏的褶子,“一群魔鬼也欢欢喜喜, 在窗帘褶皱里游荡。” 犹豫一下,闭上眼睛,摸到已许久不用的拉绳拉开窗帘。动作很慢,一下,一 下,就这样把这座城市阔别两年的天光重新接纳进来。 厚厚的帷幔矜持摇摆着荡开,闭着的眼睛里溢满透明的红色——一种我不是很 感冒的颜色。但我还是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再一次开始面对窗外的世界…… 仿十八世纪的欧式木质垂直拉窗,横二纵六排着十二个窗格,颜色很深,在其 衬托下,任何被箍起来的光都显得更加强烈。 和这窗子一样滞涩压抑的房间外面,是这座北方城市的五月天空,在这个按旧 历被称作结夏的日子里,我看到满目久违的蓝。 从阁楼上下来,置身正宅,到处充溢着一种让我感到陌生的富丽堂皇。 所以每次,都只愿整晚整晚地呆在空荡荡的阁楼上,那里,是这里唯一不会让 我无所适从的地方。 擦着头发走回来时,看看那张华丽得令人无法入睡的铜床,心里空空的。 还是想离开。 ………… …… 本只想停留十几个小时,但是很明显已经超标了,所以今次该走了。 还是想离开。 ----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