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喂,冕教授不在家,请问有事需要转告吗?”我压着嗓音刻意让气流轻缓地 滑过喉头。 “你,是保姆吧?告诉冕我是他老同学。谢谢你,再见。” 是女的!竟然是个女的! 饭厅里的灯,柔柔地弥散开去,我选了一盘古筝曲放进CD机里,典雅雍容的音 律飘漾开去……冕太累了,需要松弛,身与心的松弛。 “谢谢你为我营造这么舒心的环境,小晴,真的很感谢。”他说得很真诚。 谢谢?冕,我能得到的仅仅是这两个字吗?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一声不吭的。” “不,不,没有,真的没有。” 其实,就在那一刻,我的表情已经把自己彻底出卖了 ; ;他是一个雍 智的老者;而我,是让他一览无遗的透明体。 “小晴,你一定是有了心事。看你拿手的糖醋排骨只甜不酸,肯定是你做事分 了心。这不像你。” 虽然语气平缓,但我的心在他的话语里紧紧地收缩起来。糖?我怎么忘了放醋? 或许,我的下意识已经作了最直观的取舍,我的确太需要一些甜的东西来安慰内心 呀! “对不起,冕教授,我……” “别介意,我随便说说而已。你看,我这也不是吃得甜甜的吗?”他故作轻松 地安慰我,还破例的喝了一点红酒。他,真是……太好了。 “冕教授,傍晚时分你的一位老同学打电话来,而且……” “他说什么了吗?” “没,没有。” “那,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而且是个女的!” “这很奇怪很重要吗?”他显得很惊讶。 “不,不,一点也不。只是,只是这半年来我从未接过女的打来的电话。”我 冲破矜持的阻截,低声地说。 “是这样吗?好笑,真好笑!”他若有所思地嘀咕两句便把头埋进厚厚的晚报。 阳台上的夜来香随着风儿阵阵飘进客厅,我陷在沙发深处,眯着眼,享受这花 香,享受这宁谧,享受他轻轻翻动报纸的声音。此刻我觉得拥有了整个的世界,拥 有了整个的幸福。愿,时间为我的拥有而停驻! 这是真的,这的确是真的!就在这一晚他竟然放弃了挑灯工作跟我谈了很多很 多的过去! 高脚杯里的液体腥红沮重,他慢悠悠地茗着,茗着…… 末了,他放下酒杯,定定地看着窗外缓缓地说:“人生是有期徒刑,感情是无 期徒刑。” 已经说了很久了,可他的双眼依然专注于窗外,寻找着或者期待着般…… “有人结伴的苦役总胜于孤苦伶仃的泅渡吧?”我的声音很小。 “是吗?”他讶异地看着我。 “是的。”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冕教授,你的生活有着重心和热情的偏 执!” “小晴,你还没有学会享受孤独……哈哈哈!”他干笑几声,向卧室走去。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急急地追问。 “不,恰恰是你太正确了。”而后,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像是匆匆关闭一段 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更喜欢今晚的你。”坐在原处的我朝那扇门大喊,而且极力地吐清那个 “更”字,我几乎觉得,我的整段人生没有任何一个字比它更重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