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的爱情 作者:水栀子 1) 无双极讨厌咖啡,只是每到深夜,泡上一杯速溶的,放在电脑桌上,让那浓郁 的芬芳在房里漫绕。据说速溶咖啡是用咖啡果的残渣加工成的,喝它跟喝垃圾毫无 二致。可她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开机,拨号,上网。心里有说不出的。。。爽和 沮丧。先是爽,然后是沮丧,最后完全是想死的感觉。 当然她不会死,她还有许多野心尚未实现,哪能就此罢手。 只是有点颓废而已,再说,颓废在现在绝对不含贬义。有点另类,甚至是酷。 上帝啊,千万不要让我再提到看到这个字,我会腻烦而死的。无双的故事也会就此 打住。不过对不想看的人来讲,不啻是件好事。 秋天要来的时候,天气总是很热,热得坐着也出细密的汗,头发里蒸腾出来的 是夏末肆虐的炎热,脸颊旁头发一缕一缕地紧紧地贴着,浓黏的液体顺着爬下来, 到颈窝,再往下,无袖的布衫也给浸得一块一块的湿,里面黄白的肌肤有一点透出 来,仿佛在紧张地抽动着。 有点颓废的无双,坐在电脑前,拿了支烟,烟是景辉的红塔山。景辉有20年的 烟龄,扔是扔不掉了,无双早习惯了他那股烟味,虽不是喜欢“那烟草味道”,也 是迫不得已地习惯,甚至依赖了。 景辉不在,通常都不在,无双便点上一支他的烟,插在蚊香盘上,让自己恍惚 置身于二人世界里。认识景辉有大约一年光景。起初,只是略有好感的同事,见面 也不过是友好地笑一笑。后来突然地在一起了,两人也没有想到过要分开。还是浓 情蜜意地相互喜欢着。 有一天,在晚饭后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无双站在街角转弯的地方,抬头仰望那 黑压压地暴雨欲来的天空,突然决定买一台电脑。 电脑放在本色木头的电脑桌上,以前的小书桌就给她扔了。无双一直喜欢扔东 西。好象有想象中撒哈拉人清洗肚肠后的那种痛快。上网很容易,又正值优惠期。 那个屏幕显示出来的是一个更加枯燥的世界。里面的图案以及排列布局全都归 于“难看”之流。无双难免失望。这样呆看了几天后,电脑给套上了绒布罩,上面 放着个小的黑色的牦牛玩具,搁在窗前左侧,象个弃妇似的哀怨却又只能沉默着。 景辉回来,看到了,就笑。他给了无双几个站点的连接,说里面好东西真是不 少。“你也该看看,成天天无精打采的,怎么成。”无双坐在电脑前,景辉的双臂 环绕着他,一边在她耳边嘤嘤嗡翁地说。无双的面庞有点泛出红晕,好象是热的, 那时候是四月初,居民区的花园里虽不是草长莺飞,也有点烘烘的气息往高层的楼 上托。她看着景辉把那些站点放进收藏夹,五脏内腑开始融化,景辉的声音也有点 遥远了,变成了更加细的呢喃。男人的呢喃往往让女人的母爱发芽,可又不完全是 母爱。 空气好象没有流动了,那种静止又象是大风呼啸过后的异样的沉寂,房子摇摇 欲坠,最终还是稳住了,只是里面的人却以为一切都还在继续摇晃着。 2) 有时候,无双私下里还是有点怨景辉的。只是生性内向又有点孤僻,想着景辉 这样不天天在身边,有些自己独处的清净时间还是好。 在她终于习惯每天上一小时网过后,她的心就更加笃定了。日子象是满满的溢 着快乐。工作,休息,网络,景辉,一切搭配得恰倒好处。她以前有点青黄色的脸 也变得白皙红润,引得景辉在人多的时候老控制不住地望着她,她倒担心起景辉的 粗枝大叶,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公司午休一般是一个小时,偌大的食堂,几十个人寂静无声地吃着,也有人小 声地聊着天,却并妨碍那大厅里的安静秩序。无双总是早早地吃完,然后进洗手间 刷牙,补妆。她化淡淡的妆,也只是涂一层本色的口红,并不勾勒出唇线,原本是 因为她自己觉得她的唇线清晰,后来又发现现在不时兴描唇线了。“正好。”她心 里想,一边跟进来的女同事点头招呼。 地处郊外的公司两层楼的房子看着很普通的,据说公司在世界其它地方的办公 楼房都是这么个统一的规格。也就是干净而已,倒是四周的草坪绿茸茸的一片,让 人留恋,尤其是看过了枯燥的数字过后。她喜欢站在那里发十几分钟的呆。景辉也 喜欢。 景辉喜欢,大概是因为可以在那里找到她吧?旋转着的蓝色天空,郊外洁净的 空气,静悄悄的午后,情人的体香,小儿女似的拥抱和亲吻,还有,象无双那么低 调的善解人意的女子。景辉常常在心里满足地叹息,同时脸上泛出了孩童似的笑意。 “网上好玩吗?”景辉问无双,用手轻轻拨开她挡住了一半脸蛋头发。无双的 头发是染过的。公司有做护发染发用品的业务,所以鼓励员工染发。那是紫红兑上 浅金,成了一种类似于红棕的颜色,配上她从前黄白现在粉白的皮肤和大五官,倒 也有种异域风情。 “一般般吧。”无双细声细气地回答。 景辉微微一笑:什么在无双眼里都是一般般的。 该回办公室了,两个人分开了走进去。无双打开电脑,继续做明年的预算。预 算总是很早做的,就象旧时代的女孩子,都是要很早开始物色婆家的。公司的电脑 只能联上内部网络,她突然想到了Sphinx001。心有点痒痒的,她很快抑制住了。 想象中的Sphinx001长得跟景辉是一样的。 中等个子,宽的肩膀,有神的单眼 皮眼睛,再急的时候都是气定神闲的样子,除非是在无双面前。想到这里,无双的 嘴角不由得微微地上翘,左脸颊上露出一个很浅的酒窝。 对景辉,无双并不是事事都要交代,Sphinx001便是其中一个。 3) 那个聊天室叫“情人的小房间”。上网大约半个月后,无双就找到了它。那名 字毫无内涵,好象是一语点透了什么事情似的。在进去之前,无双犹豫了一下,怕 是有点黄色。可到底还是进去了。刷新很快,她来不及抓住点谈话的内容,待到看 清楚了,又有点失望。无非是: “你来了?” “你是MM还是DD?” “吃了?” “很久没看到你了啊。” 要不就是很多的笑声,或者是代表笑的符号。那些符号让无双的想象力得到空 前的提高,比如,(^v^) ,居然是个大笑的胖娃娃,她是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自己 也忍不住在电脑前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呵呵”是最通常的一种笑。象人们之间有 话没话地打哈哈,既不得罪人,又没忽略人。算是老好人的笑,中庸的笑,也可以 算是狡猾的笑。可以置之不理。看了一阵子后,也没有发现什么隐约的“情人”的 内容在里面。无双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病。她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后悔,也 不会张扬。 那个聊天室看来也就是几个小孩子在闹,好奇心退了下去,无双准备撤退了。 这个时候,屏幕上忽拉拉地突然拉出来一排字,颜色还是艳而俗的深粉: “不敢说出那三个字, 怕一说出口, 我就会死去。 其实我并不怕死, 怕的是我死了以后, 就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话很熟,无双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戳到了她心里。她在屏幕前坐了 片刻,看到发言的人叫做Sphinx001。这个名字并不算希奇,他或者她打出这个来, 也许是要给某人看,也许就只是打出来吧。可是无双仍然去注册了个名字,打算和 这个斯芬克斯谈谈,顺便消磨掉那个无事可做的夜晚。 她用的名字是毛毛。那是她童年的小名。记得这个名字的人大多都不在她身边 了。注册的时候,她想,算是个纪念吧。心里有点点伤感。 就这么和Sphinx001谈上了。Sphinx001很健谈。也许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吧,有 点骄傲的样子,还有点喜欢卖弄。无双不介意。和几个字母外加几个数字交谈,不 用太挑剔。 Sphinx001自称是男性, 说自己浪漫多情,才华出众,少年得志,这一生过得 非常顺利。现在某国定居。说了很久洋文后,突然怀念起母语了。他说毛毛给他的 感觉是,故乡的一条傍晚时分的小溪,静静地流,欢乐是隐藏在水下面的。无双没 觉得他那番话有什么特别的出色之处,不过把她比喻成黄昏的小溪,她还是比较满 意的。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她把和Sphinx001的聊天记录都存下来了,放在一个专门 的目录里,然后没再去翻看。好在景辉很少看她的东西,而且她自己,也没觉得有 什么内疚的。 4) 景辉来的时候,无双就去厨房弄菜。她喜欢把头发乱盘在头上,再有几缕长短 不齐的碎发垂下来,有主妇的味儿。脖子上挂的白底浅蓝碎花的围裙是景辉送她的。 她记得从前有同学说,母亲过生日,儿子送吸尘器,惹得妈妈生气,觉得是被当做 了家里的女佣。无双不然,她喜欢这些礼物,至少送她东西的人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围裙,男人,还有女人,再加上厨房里菜香,就是家了。 景辉是把她当做了他的女人的。可在无双心里,还是老觉得她并不是。她的家 只是他的家的影子,而且只是在有月光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影子。可是影子还是有 轮廓的,证明了总是有一样实质的东西存在。所以,无双从来没有埋怨。 景辉喜欢味道大的东西。辣子鸡丁要弄得一盆菜里全是红辣椒,小小的鸡丁只 有在辣椒堆里仔细寻找。那是痛快淋漓的辣。景辉的可爱也在于此。他象是太阳一 样,无双就喜欢这样火热的男子,来温暖她冷浸浸的人生。 好象Sphinx001喜欢清淡的食物。 她曾经和他聊过很多食物的做法。她怀疑他 是一个人住,对于婚姻状况,两个人都没有问过对方。他如果有妻子或者情人,应 该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问她吧?无双总是很和气地回答,尽量把知道的菜谱都告诉 他。Sphinx001于是很感激。感叹如此温柔贤淑的女子可是不容易找了啊。 “不过在网上也看不出来。”赞美之后,他又这么补充一句。 那天和景辉吃饭的时候,无双说起印地安纳有家菜馆,上菜的盘子那么大,里 面的食物那么多,端上来,如果顾客碰巧是中国人,会看得翻白眼。 景辉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去了印地安纳了。她说是在网上看到的。景辉默笑不语。 无双突然地就觉得自己好象有点激动了,开始不安起来。 饭后她躲在厨房里刷碗,刷得碗都要薄了一层。景辉进来,帮她揩干净那些东 西,再放到橱柜里。然后,捧着她的脸,继续笑。她无缘由地脸红,直红到脖子根 上。和景辉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不该这样害羞。究其根源,也许在Sphinx001身上。 可是她对Sphinx001不见得动了心啊。她继续纳闷着,和景辉簇拥着出了厨房。 快黎明的时候, 她走到阳台上, 看西天几颗稀疏的星星, 她想, 毕竟, Sphinx001是除了景辉她交往最密切的人, 尽管,只是在虚拟的世界里。尽管,他 的许多她并不了解。尽管,他尚不能被确切地认为是男性。 5) Sphinx001的确是男性。 他给他寄了张照片。那是在无双去他介绍的一个论坛 贴了首她写的小诗后。那诗平淡无奇,无非带着点从前闺中女儿的幽怨。竟然打动 了Sphinx001。 后来无双知道,他原来是理科高才生,于文科并无多少天分,难怪 说话文才难以飞扬。 无双惊奇的是, Sphinx001竟是英俊迫人。不是那种“有点味道”,而是真正 的好看。不用什么“长得很特别”之类的来打圆场,他是正宗的帅。无双有时候下 了班,也喜欢在咖啡馆里坐一坐,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还是觉得很愉快的。以前 念书的时候,男同学喜欢打望女生,也有买了高倍望远镜的,无双常被弄得很狼狈。 现在轮到女人看男人了。无双为自己这种转变感到由衷地喜悦。 景辉是比下去了。无双偷看着景辉,想着。 那是粉红的夜,粉红的窗帘拉下来,床头灯上也是粉红的灯罩。无双足上套着 双绣花的粉色拖鞋,斜靠在枕上,有些心猿意马。她想如果在天花板中间的灯上再 笼一圈铭黄色的穗子,这个家就有点隋唐的热闹了。铭黄是她从一篇文章上看来的, 意思是黄得不能再黄的颜色。至于到底怎样黄,她也说不上来。她猛然醒悟到头一 次看斯芬克斯的那首小诗,为什么会触动。一个是那几句话,是可以打动天下一切 动过情思的小女人的。一个就是那腻腻的颜色,正中她的凡俗的品位。她喜欢温热 的生活,这和她看似对一切都不经意的外表是联系不上的。 可是网上就不需要这样的繁复了。哪怕那些字换了各样的颜色,也只是枯燥的 字而已。人也都是些字,或者字母,或者数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内涵的。只是看得 久了,那些字后的人就跳了出来,露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可仍然是藏头藏尾的。 Sphinx001到底是跳出来了。 至少是他的相貌跳出来了。斜靠在香枕上的无双 心情是欢娱的。淡的欢娱。 那天聊到很晚,无双问起他为什么要取那个名字,她是不太喜欢字母名字的。 Sphinx001说, 取的时候也没多想,因为去过埃及,看过一些东西,顺手就取了, 恰巧已经有了个Sphinx,他便加上了001几个数字。 无双一下子羡慕起来,连续在屏幕上敲出: 你知道吗?北非是我的梦啊。自从中学念历史,就一直向往。当然,三毛从中 起的作用也不小。其中浪漫的成分很多。想着自己穿着白色的长袍,骑着骆驼在金 字塔下迈着古代的步子走。。。还有,尼罗河肯定也是特别的,有几千年前的味道 吧?你真幸运啊。唉。 Sphinx001回答: 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天真了。哈哈哈。你真是个小女孩。我去那里也只是走 马观花,没有你那么多浪漫的想法。毕业之后我游历了很多地方,那里算一个,因 为兜里盘缠有限,每个地方也就只呆了那么一两天。对于人文景观我的感慨不多。 我最喜欢的还是巴黎。埃及,乃至北非都给我荒凉的印象,尽管那里也热闹的。可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大概也是一种炫耀吧。 6) 一个长得轮廓分明,英俊非凡的男子,在一片最古老的大地上行走,总归是不 一样的。至少在无双的想象里,他已经象个神了。无双嗔怪自己沉不住气,斯芬克 斯倒一直气定神闲似的。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 Sphinx001说起他的小学时代,上学老是忘记带课本,人 也是憨憨的,可是爱情开得早。他那时候的同桌,一位个子非常高的维族女孩儿, 眼珠是深绿色的,他心里对她暗恋了很久,两个人就相互传条子,后来因为他转了 学,便失去了联系。听他的语气,象是终身的遗憾似的。无双心里有点酸意。 鸡唱五更的时候,斯芬克斯惊叫起来: 哎,对不起,忘了时间,耽误你休息了。快去躺一躺,今天还要上班吧? 无双回给他一首临时写的诗: 6岁灿烂的阳光里, 藏着你的初恋。 她深绿的眼眸, 是静静的湖水一潭。 两小无猜的日子, 充满了奇妙的期盼。 时间, 虽然将纯情隔断了, 却难已淡化, 那曾经的美丽, 和她娇羞的笑脸。 那是你心中 一份小小的 永远。 Sphinx001默然很久。无双也没有再往屏幕打出字来。 然后,Sphinx001告诉她: 知道吗?在国外,是不一样的。尽管,也有中国人,但是倾诉,是很少的,多 的是奋斗。我的野心,也就是很多在这里的中国人的野心。我是个男人,自然要更 加的坚强。和你的交谈,让我觉得生活很美好。好象触摸到了生活柔软的那一面, 谢谢你,毛毛。? 7) 日子开始没有颜色了。 这不是说生活开始无光了。那些百货公司、化妆品店,甚至是她曾经最爱去小 酒馆都开始变得遥远了。以前听过一个童话,说是一只兔子,被狼追着,它嘴里含 着一粒沙子,跑着,等到了一个湖边,它把嘴里的沙子吐出来,那沙子就变成了很 小的一个岛,它跃上那个岛,狼也跟着上去了,可是小岛越变越大,兔子和狼之间 的距离也越来越大,狼终于没能追到兔子。兔子就在岛的另一端快乐地生活下去。 现在无双的现实生活就是那只可怜的狼,而和Sphinx001的交谈就是那只兔子。 那中间无限扩大的土地便是网络了。 景辉呢? 无双没有想过。景辉好象是在什么地方很明白地存在着,但是。。。成了点缀? 无双没有胆子想下去。 景辉来的时候,仍然帮她看看电脑,有时候打开主机清洗一下,有时候告诉她 一些新的时装站点还有明星站点。他知道她一向是喜欢这些的。她就抄下来。景辉 在的时候,她是不上网的,怕他打开她的收藏夹,看到那间“情人的小房间”。 有一天,她表现得有点太心不在焉,景辉有点不太高兴。不过景辉的涵养一向 是好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拣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她讲。她仍然是心不在焉,景辉 便轻轻地问:“怎么了?”她说:“没什么。”然后微笑。心里却诧异自己好象有 让景辉快点走的意思。 景辉真的就走了。他在穿外套的时候,对她说:“早点睡。”开门的时候,回 头亲了她一下,然后就走了。 无双突然想哭。她觉得她是坠入到虚空里了。她是完蛋了。本来她极少想她的 处境,可是突然地感到有一丝委屈。 那天晚上,她犹豫很久,没有上网。但是睡得极不踏实。黎明的时候,她终于 上去了,Sphinx001果然在。一看见她,就打出一个?来,并且写道:想你。她一下 子哭了,只可惜落在键盘上的泪水无法在屏幕上表现出来,她回了他一句:我也想 你。 两个人仿佛有点尴尬似的。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出:我跟男朋友吵架了。 Sphinx001问:噢,怎么了? 无双回答:没什么。我。。。有点乱了。 Sphinx001又打出一个笑脸, 然后写道:你知道吗?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一个 湖,非常宁静。每次和你聊完后,我就会出去看一看那湖,想象着一个白衣女子。 我是中过琼瑶的毒的,《在水一方》我最喜欢。我可以叫你双双吗?伊人双双? “啊?”无双叫了起来。她没有告诉过他她的本名。这个巧合没有让她有多高 兴。可是不为什么。可是她也跟着笑了。这个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透过窗 帘投射进来,照在她脸上,粉红的,象初开的玫瑰。 8) 有一部日本电视连续剧叫《请说声爱我》。讲的是一位清纯的女舞蹈演员和一 位聋哑画家的故事。 两个人的交谈, 很多时候是只能用笔写在纸上的。 无双和 Sphinx001就象是那样。 无双觉得那样比谈话要好,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讲话的人。 可是文字表达和打字速度是一流的。 无双出差了两天。因为忙碌又没时间找网吧。回到家后,风尘仆仆地开电脑。 这样写,也许有语病,但的确她是风尘仆仆的,电脑也是风尘仆仆的,连同那屋子。 她上去,进到那小房间,没有斯芬克斯的影子。再到一旁的论坛,从上往下搜 寻着,在第二页上方,终于看到了他的一段话: 风卷走一片落叶, 对树说, 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那只是一种经过 想着,应该等你,今天。你会出现吗? 她匆匆回了一贴: 风卷走了那片落叶 留下一片懒懒的焦灼 我怎能不难过? 只因为 你曾经过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来。她下了网,开始清理房间。 “那只是一种经过。”她突然想到,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知道了她有男朋友吗?她有种冲动,想告诉他很多,想告诉他,她和景辉 不过是……情人。 9) 景辉是有妻的。 无双刚刚到那个办公室, 就注意到了景辉。有点学生味和成人味的混杂。象偶 像剧里的男主角。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公司里的女孩子也爱在他的周围嗲声嗲气 地叫唤。无双虽然觉得他还算在男同事中突出的,却也没有到要在他的身边晃来晃 去以求得注意的地步。 景辉是信息部的。有一次,无双的电脑坏了,景辉负责修理。无双站在他旁边, 看着他的操作。她本是想学会怎么弄,以后就不用太麻烦他。可是景辉好象不太自 在似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倒象是无双在轻薄他似的。 也难怪,他在女孩堆里是太受宠了,自做多情也免不了。 公司里醒目的男子不多,无双有意无意地开始经常观察景辉。景辉看到他,眼 睛里也会偶尔闪出一点点光芒来。午饭时候,两个人常常很巧地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聊一些很琐碎的事情。 “象你这样的年纪,真让人羡慕啊。”景辉说。他三十岁了,从不掩饰。其实 男人三十岁是值得夸耀的年龄,正在步入最有魅力的阶段。无双呢,觉得远远地欣 赏他们还是蛮好的,至于接近,还没有那个想法。她理想的伴侣是同龄的男孩,这 样会有许多共同的回忆,应该是浪漫的。 可是,那次公司开昆明季节会议,景辉突然地向无双表达了爱意。那是在宾馆 的小水池旁,他直接对她说:呆会儿来我房间一下。无双以为有什么事情,就懵懂 地去了。 一切都那么突然,可以说是卒不及防。象古时候的人,先结婚后恋爱似的。无 双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恼怒,但景辉的温柔又让她融化掉了。她便成了景辉的情人。 如果说无双的生活有一点复杂的话,那就是复杂在这里了。 现在又有了一层复杂, 那是Sphinx001,那是她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复杂,两 回事。 10) 白衣似纱, 秀发飘香, 几首情歌,几句实话, 粉黛笑颜, 浓?淡? 月光如水, 佳期如梦, 几只玫瑰,几杯鸡尾, 春色渐浓, 真?幻? 柔情似水, 秋波暗送, 几个回合,有点心乱, 脸儿靠近, 去?留? 是歌还是诗呢?是别人写的还是他自己写的呢?无双没多想。 无双最近的工作有点不太顺利,预算做好了又给打回来,等于是重新做一次, 做久了, 是想发脾气的。Sphinx001每天一封伊妹儿安慰她,要她坐久了就起来走 动走动,别忘了多喝水之类的,体贴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景辉要粗糙得多了。景辉只偶尔逛到她的办公桌前,幸灾乐祸地笑 笑:“没通过?那有那么容易的,我去年的预算是今年三月才最后通过的。好好努 力吧。”无双听了不禁泄气。 景辉好象离她远了。也许景辉心里是有事情的,只是不肯表达出来吧。他能怎 么表达呢? 坐在办公室里通常不知道外面的天气,一律的清凉,她冷得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不停地收信,收信。不可以上网,但是斯芬克斯的信还是可以收的。可是收到 了那些信,她依然觉得彷徨无助。那些信安慰是可以安慰,可到底还是空的,不可 以依靠的。 下班前,她拨通景辉的办公桌上的分机:“一起吃晚饭,好吗?” 景辉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今天。。。可能不可以,她。。。” 无双放下了电话。 从公司回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坐在公司的班车上,无双愣愣地望着窗外, 路边高低耸立的房子,各色各样,规划极不统一,房子的几何形的边和天边灰暗的 云混合在一起,乱糟糟的,象她的生活。 “该有个了断了。”无双想,双手捏紧了黑色的皮包。 11) 景辉曾经说过,他觉得他是自私的,对不起无双。那时候无双的心里溶溶荡荡 地漂浮着一波又一波的爱意,柔声地回答他:爱,用不着说抱歉。这是她百读不厌 的一本英文小说里一句话。记得女主角当时坐在家门口,对着失魂落魄寻她而来的 男主角轻轻地那么说了一句。电影里,是冷黑的夜。放录象的教室也是黑的,厚实 的布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黑暗藏住了无双年轻易感动的含泪的眼。 可是世事都是那样的,再浓烈的茶饮到最后也是白开水的味儿。如今事情渐渐 地远了,即使在办公室也少有景辉的身影,无双的热烈的心慢慢地冷却了下来。既 然,是他的第一次外遇(象他说的那样),而且他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喜欢她,那 他是纯洁的了。可是听起来,非常地不舒服,仿佛是她引诱了他似的。从前无双曾 经在女友中宣布过:“凡有家室的男子在我眼里就不是男人了。”现在想来,也好 象是要让那些已婚的女友放心似的。可是无双说的是真的。 跟景辉从未想过结果,她也是不需要结果的人。她到底要什么,并不清楚。 生活里陡然少了景辉,无双就浸在绵绵的夜的网络里了。她曾想了解景辉的想 法,又想到了解了又怎么样呢?她最终的结局是做他家墙外的一株爬藤植物,而里 面日复一日的喧嚣却不是她的。她见过景辉的妻,温和的女人味道十足的女子,她 还很喜欢她,恶的事情,她做不出来。景辉,就该那样热闹着,她是甘愿做他的饭 后甜点,景辉这样痕迹不多地冷淡她,她不想追究,有些话,本该她说的,景辉又 能怎样呢? 就这样冷下去吧。婚外恋并不需要凄楚地悼词。 摆在桌上的电脑,明明地告诉了她一个实况: 这突如其来的网络生活暗淡了景辉身上的光环, 却照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 Sphinx001。 对斯芬克斯的了解, 是不多的。本来她也没觉得什么。Sphinx001有一种遥远 的安全感, 好象她精神上的靠山。她是个有点过于敏感的人,而Sphinx001的笃定 恰可以缓解她平时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他好象是个很成熟的人,可是男人又能成 熟到什么地步呢? 无双觉得自己对男性不是特别地感兴趣,远远地观赏就够了,但是闯进来的她 也不一定拒绝。她只是一程一程地赶路,路上碰了什么,就是什么了。没有太多主 见的人也不见得不会有好的结果。 12) “情人的小房间” 里消失了毛毛和Sphinx001。隔壁的“青梅竹马”论坛却多 了一个小傻子。 小傻子是两个人。这样的游戏网上玩得多了。除了恶作剧的,就是网上情侣了。 小傻子: 丁铃铃~~~~起床啦起床啦~~~~~~~你没来,我只好走了。来,听吧, 这是周末献礼哦: 暧昧中透出薄雾的晨花, 无意间岁月发出的嫩芽, 浅笑里波光闪动的艳影, 暇意后醉了眉眼的旧话; 旧梦中锋利的剑与白马, 传说里等情人白了头发, 追忆间寒窗明月的红蜡, 多年后流水洗尽的铅华. 听吧,听风说话, 说谁走了谁在牵挂, 听吧,听海笑我傻 笑我醉了,醉出泪花 听吧,听风说话, 说谁走了把影子留下, 听吧,听海笑我傻 笑我醉了,醉出泪花. 另一个小傻子的留言: 黑夜里一寸一寸爬上来, 看满地的落叶,满眼的无奈。 天空中一朵暗色的云静静地飘, 妩媚的风吹过,月儿却不在。 柏拉图就是这么爱的吧。象两个天真的孩子。他常常问你现在是什么样啊?无 双就给他发了照片,然后俏皮地回答:通常是穿着睡袍在那里敲字。她的睡袍是小 花点缀的白色短袍,松松大大的,斯芬克斯知道后,送她一个名字:笨笨鹤。无双 也觉得这名字挺贴切,还建议改叫企鹅笨笨。斯芬克斯不愿意。无双也就罢了。 在“青梅竹马”里,无双随手写了很多东西。写了就贴了,人也就走了。用的 还是毛毛的名字。别人只是猜测小傻子是一对恋人,和毛毛却没有联系在一起。 私语的地方换到了ICQ。 象校园的小树林,无人的夜晚湖畔,安静的有着柔和 灯光的小咖啡屋,专为约会而设的。至少他们这么想。那里偶尔也象飘散着闺香, 有时也象秦可卿的卧室吧,只是要纯一些。说到一些敏感的话,两个人都会住口, 但那是柔和的沉默。 13) 一天,无双等了他很久,他没有来。无双心里有点不安,怕他出了什么事。第 二天,他仍没有出现,也没有信来。午间,无双无端发起烧来,她走出办公室透气, 迎面又碰到景辉。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不自然,还是景辉勉强笑了笑,侧身让他,他 却站着不动:“无双,最近你有点不对头啊。” “怎么?”无双懒心无肠地问。 “是有了男朋友了吧?”景辉问道。眼光有点古怪。 “没有。”无双回答,转身走了。景辉仍然表情温和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又进 了办公室。 斯芬克斯仍在失踪中。 无双请了几天假,天天痴痴地受在电脑前。只是不断地查信和刷新。 一日半夜醒来,终于看到了斯芬克斯的贴,她浑身一热。急忙点击,内容出来 了,却让她立即凉了下去,直到冰冷: 别爱我 Sphinx001 爱谁都可以,只是别爱我 生活道路多,男人都不错 爱谁都可以,只是别爱我 吾心已蹉跎,难纳娇花朵 爱谁都可以,只是别爱我 猛然回首间,帅哥变罗锅 爱谁都可以,只是别爱我 如果非要爱,80以后你等我:-)不许笑!!!*_* 那个*_*是她的他。他专为她的笑脸。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了吧?无双立时呆了。 她机械地和了一段: 半夜忽落网,遇到一呆哥, 独说独吟唱,满口错错错。 世间有温情,网络有个窝, 纵然似虚幻,甭想那么多。 每逢问声好,见面乐呵呵。 同是网上沦落人,别将相识成蹉跎。 很洒脱似的,仿佛还有宽慰他的意思,可是写完,就颓然倒在床上,身上寒热 交替,狰狞的夜色透过暗的粉红窗帘直压进屋里来。 14) “不许笑?”哪里能够笑得出来。 凌晨时分,她挣扎着又打开电脑,开了ICQ,昏昏沉沉地给他留了那么一段话: 小傻子,能再这样你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陷进去了。喜欢上了一个名字, 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到底在那里,做什么事,你的声音和真实的外型对我都是 一个秘(我只有你的头像),可是我还是喜欢上了。我常常说不出喜欢一样东西的 理由。你的帖子真的让我很难过。还有最后那个笑的脸,象刺一样,扎着我。我想 也许我是错了。我常常都是错的。你真的就那样从我的CYBERSPACE里沉下去,我受 不了。如果可以,我马上消失。可在我的一生里,都会怀念这样美丽的日子。 贴上后,好象所有的力气都给冥冥中的神给掳走了,她滑到地上,连哭的力气 都没有。 有时候,人沉浸在某种状态下,难免夸张。夜幕中的卧室,看见几缕散漫的月 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惨淡的光辉犹如有一种遗忘浓浓地罩住了屋里的人。所有的幸 福和忧愁都在悄悄地注视着她,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这种沉默她浑然不觉,它 们的疏远和暗淡倒渐渐营造起一种让人陶醉的忧伤悲哀和诗情画意。 她自认为她没有爱情生活。尽管身边一直是有男人的,现实的,虚拟的,可是 那不说明她在爱着什么,也在享受着爱。她一直在找,所以辛苦。 想了想,她又上去加了一贴: 八十以后也可以。即使永不见面,我还是你的朋友。 有点大义凛然的味道。网络之所以让人疯狂。也在于此了。没来由地誓言和痴 迷。 斯芬克斯终于回了贴了,那是在三天后: 真的?我要晕了。我完蛋了完蛋了。(完全不是他平时的语气)。我。。。。 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的约会。我。。。我是不够格的。不过,八十岁的时候,也许要 好点吧。 他的回来让无双欣喜若狂,从病榻上起来后,整个人都变了。那样的精神是和 景辉在一起都没有的,她的女友们一口咬定她是恋爱了。 当然是恋爱了。 这个恋爱还跟有一个荒唐的约定。 即使和情人在年老色衰的时候相见也未尝不可。相貌只是生命的壳,她要的是 心。 15) 小傻子: I remember like era 's autumn in the last to you. Eras the gray beret and the heart in calm. In your eyes the flames of the twilight fought. And the leaves fell in the water of your core. Become attached to my arms like a enredadera, the leaves gathered your slow voice and in calm. Bonfire of stupor in which my thirst burned. Sweet twisted blue jacinth on my core. I feel to travel your eyes and is distant the autumn: gray beret,voice of bird and heart of house towards where my deep yearnings emigrated and my glad kisses like live coals fell.Sky from a ship.Field from hills. Your memory is of light,smoke,pool in calm! Beyond your eyes the twilights burned. Dry leaves of autumn turned in your core. 小傻子: You Are My Sunshine The other night,dear As I lay sleeping I dreamed I held you in my arms When I awoke,dear I was mistaken And I hung my head and cried;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You '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 't take my sunshine away. 小傻子: 又闻到了, 你衣襟飘过卷起的暗香; 又看到了, 你背影投出的美丽弧线; 又触到了, 你不经意间滑落的绵绵细语; 又听到了, 你心底那缓缓流淌的柔情. 周末愉快,我的红颜知己! 斯芬克斯可能是疯了。在她答应那个八十约定的承诺后。她觉得奇怪,又觉得 他可爱。她成了他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也行啊。 天空那么阴暗,人生那么艰苦,在小傻子的柔波里,她甘心做一条水草。 16) “繁忙的生活和工作, 有点让人感到stressful; 这可恨又可爱的MONEY, 让人有些心烦; 经过洒满阳光的窗前, 看到那盆原本翠绿挺拔的FOILET竟似我般憔悴了许多, 由于忙碌,已经几天没有给它浇过水了, 接一盆清水来, 从顶满满的浇下来, 那轻轻细细的水流沿着它的枝枝干干迅速的流到土壤里, 瞬间,那片干涸的土便又生机勃勃了. 又拿来一个喷壶对着那片青青的树叶, 慢慢的喷洒着薄薄的水雾, 眼看着,它就又伸枝展叶的对我露出了迷人的笑脸. 心中这时不由的又想起了你, 你那可爱率直的性格, 就好比那阳光下灿烂的绿色,充满生机,充满那迷人的风采, 我的心中那郁闷的心情便也随着那叶片上的水珠般滑落. 又想起了名为MEN IN BLACK 和WILD WILD WEST的MTV, 又想起了你的笑脸--看不清的秀脸. 心中一阵欣慰, 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 现在,真的有点儿想你” 这是无双送斯芬克斯照片后不久,斯芬克斯写的。那个时候,序幕刚刚拉开。 无双常常在“青梅竹马”外静静地看,就看到了斯芬克斯的诗。她不是无缘无故地 动心的。是有来头的,比和景辉还有来头。 无双容易被温和的男子打动。温和又有些淳朴的。斯芬克斯最初的狂傲不知道 怎么就烟消云散了,或许他本来就不是狂傲的,在M国呆久了的人,讲话常常如此。 无双就曾和一个在纽约的印度人聊过天,他总是说:“我们美国人就是直爽的,不 拐弯的!Straight-forwarded!”含蓄的中国人听了都不免有点反感,理解了也就 算了。 可是,这故事,实在有些扯远了。 17) 晨课:天色微亮,起床,开电脑,收信,ICQ。 晚课:天色漆黑,开电脑,收信,ICQ,不肯睡觉。 网恋有如大麻,或比之更甚。 激烈的心跳,盼望见面,依依不舍,憔悴,疲惫不堪,行尸走肉。 脱落的是青春的皮,激昂起来的也不过是些飘渺的东西吧。 小傻子男: 在孤寂的夜里, 你说,我在你梦里; 在梦魇的尽头, 你说,我在你心里; 在猛醒的清晨, 你说,我们生活在永不搭界的阴阳界里; 在我的世界, 思念你. 这些文字的东西玩过了, 两个人开始有点急切地寻找倾听声音的途径。 Netmeeting不好用, Yahoo Messenger的语音功能实在不敢恭维。从那些嗡嗡的噪 声和嚣叫声里出来辨别出的是非常感性的温和的男声。那无疑是能打动人的。男女 之间的吸引总得有些什么具体的理由。比如,斯芬克斯的声音。 那是个周末,很安静的夜里,信号突然好了。斯芬克斯一首又一首足足唱了一 个通宵。 有理由不爱他吗?有理由不答应他的八十年之约吗?即使是一辈子就这样隔离 在网络两边,能够听到一个人这样深情地为你低唱,也该对上天的恩赐感激不已了。 小傻子女: 在一个秋风肃肃的日子,她安静地坐在那张石凳上,等他。他来了,颤颤巍巍, 停在她面前,问:是你吗?她抬起她的脸,笑了,眼角是一圈一圈的纹路:啊,你 跟我想得一样啊?他也笑了:你的眼睛,还是那样美,跟照片上一样。她说:我们 走吧。他扶起她来,两个人,踩着落叶,慢慢地向林子深处走去,秋天尚未寒凉的 阳光洒在他们的衰弱的肩上,洒在他们相互牵着的手上,洒在他们已经雪白的发梢 上。这是时间最长的网恋吗? 她写完了,听到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18) 无双出了趟远门。以前也常常出去,回来,就忙不迭地向他汇报旅途见闻和上 载照片。这次走的时候,他如同往常不忘叮嘱一番:路上小心,记得多照相哦。*_ *她笑。在他的名字上亲亲吻了一下。 这是时间很长的旅程。 在无双后来的记忆里,好象她那次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了。她的记忆力当然出 了差错。 她回来了。斯芬克斯却永远消失了。 她翻到他的最后一个帖子: Nothing is all. 无双经历了上次的变故,没有多少惊慌。她以为他不过又在疑虑什么。他应该 会再出现的。因为,他知道,她是多么在乎他,她要的只是他的暮年啊。 小傻子女: 那里 阳光不再刺眼了吧 天空还那么蓝那么远吗 说过一起看云的 当我们躺在你的山坡 我愿我是那片白色的云 抚摩着你脸上那些细小的纹路 让我给你带来温暖和安慰 当你离开时 我会微笑着注视你 如同我当初的目光 是好些时候了吧 从上一次的相会? 空白的信箱里 躺着一层思念的灰 寻遍了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 在镜子里我读到的还是累 今夜我有点惶恐 但是没有理由憔悴 你说你不会消失的 我痴痴地等待着不敢入睡 斯芬克斯到底还是没有出现。 近乎于残忍的沉默。 小傻子女: 你 曾许诺 是我终生的树 靠着你 我将不会有痛楚 可是如今的荒野 空旷寂寥 留给我的是 满地青涩的苦 小傻子女: 每个夜晚都是我的折磨 昔日的热情幻为今天的冷漠 你匆匆地来到我的世界 又用冰冷的语言熄灭我孱弱的爱情的火 很小很小就知道人生是个不美丽的错 可是为什么 受到伤害的总是渺小的我? 小傻子女: 灰色 是你的离别 多少梦中的相会 也无法补偿错过的残缺 是你喜悦的日子 是你丰富的岁月 万里外小屋里的我 轻轻地轻轻地 把那盏孤灯熄灭 “青梅竹马”里的网友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小傻子,好象是疯了。 19) 斯芬克斯的来信: Farewell,friend. 宝贝,一切都结束了。和你相识相知我自己也不能解释是为什么。也许是一种 缘分吧。我并不是象你想的那种好人。我自己的景况跟你的男朋友类似。感谢你带 给我的那些美丽的夜晚和美好的感受。我好象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青葱岁月。我不 能再留在这里了,越是和你接近我就越是不安和愧疚。我不会再以这些名字出现在 聊天室或者论坛里。忘掉我,就当我从未出现。祝你一切都好。 Sphinx001 告别信都是这样的吗?还是游戏结束了?无双有种想笑的感觉。那种枯涩的笑, 还带点了断的意思。看着屏幕,down下了信。又看了一次,然后叠好,放进了皮包。 她感到滑稽,又觉得象场闹剧。回想起来,一切都很简单平淡而且幼稚。 她辞掉了以前那家公司的事,给自己放了大假。有时候,在阳台上向下漫无目 的地望,看着那些匆匆赶路的人,他们一定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可是看起来都是那 么普通。小人物的悲欢,在广阔的天底下,实在不足以提。 耳边好象听谁在念叨着: “不敢说出那三个字, 怕一说出口, 我就会死去。 其实我并不怕死, 怕的是我死了以后, 就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声音渐渐远了。 她仰头看着广阔的湛蓝的天,是秋天了。了断的季节。 她本想和景辉了断的,没想却先和斯芬克斯了断了。 景辉打电话找过她,说是要谈谈。景辉毕竟还是个讲感情的人,做事有始有终。 可是无双不想按他的规则游戏了,她不想按任何人的规则游戏了。 街边的树间偶尔还有蝉鸣声,房间里流动的也是秋天才有的干爽的风。她又泡 了杯速溶咖啡,她当然是要继续上网的,就象她当然是要活下去一样。她想着,打 开了电脑,轻轻拉出了放键盘的小木屉,有一样东西从上面啪地掉落到地上,她一 看,原来是那包景辉抽剩的红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