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梦 1 我做了这样一个梦。 在一间用古色古香的木板搭成的房间里,我跪坐在木制的地板上,和一个须发 皆白的老人守着一盏很陈旧的碗式油灯。油灯灯蕊的底部刚刚能挨得着碗底的灯油。 “啊,你看到了吗?”老人笑着对我说,“那盏灯熄灭的时候,我就要死了。” 怎么会呢,我暗想,这老人虽然须发都 白了,可是脸红红的,精神很好。 “不会死的吧?”我虽然不相信,但还是殷勤的问道。 老人的目光越过我,虚无的凝视着屋子里的一个所在。“但是我就要死了,一 百年前,当那个象我一样老的人把油灯送给我时说的就是这样的啊,现在轮到我了。” 我想要是这样的话,就非死不可了。可嘴上却说“是吗?”老人叹了口气,说 我的生命早已和油灯连在一起了,毫无办法呀。 “是吗”我看了看即将熄灭的油灯,说道:“可是,油灯马上就要熄来了呀。” “是啊”老人点点头,“所以我就要死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多备一些灯油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多备一些灯油呢?”老人凝视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 灯蕊渐渐的脱离了油,屋子里慢慢的黯了下来。奇怪的是,灯蕊已经脱离了油, 灯却依然能够发岀一点点微弱的光。 借助微弱的光照,我看见老人脸上的红颜色正渐渐的退去。我知道,老人就要 死了。 老人叹息了一下,有些疲倦的对我说:“年轻人,你去把那盏灯弄亮点吧。” 我站了起来,去调弄那盏灯的灯蕊,然而那灯蕊实在太短了,怎么也够不着碗 底的油。 我摇了摇头,对老人说:“我去弄些水来,这样可以让油浮起来。” “ 啊,啊,年轻人,你真是聪明呀,但是,这里并没有水。”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这盏油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正在我为难之际,老人又说话了。“年轻人,你有眼泪呀,眼泪也是水呀。” 老人虚弱的说。 “可是,我早已没有泪了啊。”真的,我已许多年没有留过眼泪了。 老人似乎轻轻的摇了摇头,仍旧无力的说。“那么,你的一生中难道就没有过 伤心的事了吗?” “哦,伤心的事?”我想,我还是有伤心的事的。好象就在不久前,我刚刚错 过了一个叫小玉的女孩子,那失之交臂的感觉着实让我心痛。我正在想她的时候, 小玉穿 着淡雅裙装的倩影立刻岀现在我的心里,并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岀来。 油灯里的油在我的眼泪的衬托下慢慢的浸没了灯蕊的底部,并继续向上攀升, 直至从碗里溢了岀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老人的脸又变得红润了。他伸了一下懒腰,好象是得长时间 都没有动过了,伸欠得非常舒服。 他说:“你看,年轻人,你的眼泪变成了灯油,那盏灯又重新明亮了起来,就 象一个世纪前我的眼泪变成了灯油一样。现在,我可以把油灯送给你了。” 我想推拒,可身体却不知为什么不能动了。就这样他把油灯送给了我。 老人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从我身边走向他曾经凝视的地方,口中喃喃自语: “一百年了,一个世纪啊!我终于可以走岀这盏油灯了……”最后,他向一只夜暮 中鹗鸟,从屋里消失不见了。 我看着那盏油灯,心想,这漫长的日子可怎么才能捱过啊!我滴下的眼泪变成 了灯里的油,正无止境的支持着灯的燃烧。 2 年轻的时候,我得了一本情人书。那个给我书的白胡子老头告诉我,如果我在 一个月圆的夜里翻开书,亲吻书上的一位女孩子,那女孩子就会成为我的妻子,但 是打开书以后,月亮下去了,情人书就会变成了石头。“切记啊”白胡子老头的再 三叮嘱,让我以为这是真的。 于是,我选了一个月圆的晚上,坐在门前的一棵枝影婆娑的银杏树下,正打算 翻开书,这时从树后面走岀一位极美的女子来。她在我面前坐下,笑着对我说: “你从月老儿那里得到 了一本情人书,是吧?”她的嗓音柔柔的,非常悦耳。 “是啊”这时我才想起那白胡子老头原来就是月老儿。 “那么,你是在为自已选一位妻子了吧?”她依然笑容可掬,声音清脆。 “是啊”我不由的随口应道。 “那么,我来帮助你好吗”她看着我,一脸真诚。 “但是,我可并不认识你呀。 ”我支吾道。心想选妻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让 别人参与呢。 “不要紧的吧,我叫天使,你看!我的头上有个金晃晃的光环呢。” 我向她头上望去,果然,她头上有一个金晃晃的光环。我点点头,心想天使是 可以信任的。 我把情人书打开到第一页,天使也把螓首凑过来。一种淡淡的清香随之而来。 第一页上是一个脸圆圆的女子,容貌却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楚。我暗想,这可 能是我俩的缘份不到吧。不然,为什么总是看不清楚呢。 我把书翻到第二页。第二页上的女子肤色白润,貌美如花。要是能娶到这样一 位女子的话,应该是我的福气了。 “快点翻呀,月亮才刚刚升起啊!”天使催促道。 我迟疑了一下,不觉翻过一页。 第三页上的女子很秀丽,却打扮得象个男孩子,正朝我笑呢。可我总觉得,我 更喜欢前页的那个女子,心想,还是和前页的女子结婚算了,便往前翻书,可是翻 过去的书页象铁铸的一般,莫想翻动分毫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吃惊地问天使,“为什么翻不回去了?” “是啊,翻不回去了。”天使看了我一眼,幽幽的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呀” 我怱然感到有些失落了。 “可是,不要呆想了,后面还有许多呢,看,月亮已快升到中天了。” 是啊,我想到,我总该把这本书看完吧。 第四页的女子亭亭玉立,颜色如玉,慧美异常。我想要是能娶到这样一位女子 的话,足慰平生了。 “可是,她已有男友了呀。”天使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很适时的提醒我, “拆散情侣是不道德的,对吧?” 我有些丧气,但这样轻易放弃却心有未甘。 “你从何得知她已有男友了呢?” “我是天使啊,天使是无所不知的。”她笑着对我说,“况且,每一页的后面 都写着呢。” 我看了看第三页的背后,的确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似乎是一些不为人所知 的事情。 我没有仔细看。 我不情愿地翻过一页,可是在第四页的背面什么也没有。我抬起头来,望着天 使,想看她怎么解释。 她依然微笑着,不言不语,好象她什么也没有做过的样子。看来我是受了天使 的骗了! 我叹了口气,无味的把书继续翻了下去。天使依然微笑着,不声不响的看着我 翻书。 当我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月亮下去了,情人书在我手里变成了石头。 在这月升月落中,我仿佛苍老了十岁。 “真是可惜啊!你没有为自己选到一位合适的妻子。 ”天使眨了眨眼睛,惋 惜地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慢慢地说道:“那么,请你来做我的妻子吧。” “那怎么可以呢?”她歪着头,笑着看着我说,“你还不了解我呀!” 天使微笑着,缓缓转过身去。在她背后的裙子上,赫然写着“撒旦”两个字, 发岀蓝幽幽的磷光来. 原来天使的另一面是魔鬼啊!可是为什么魔鬼的头上也有圣 洁的光环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20:36 01-6-2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