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 我第一次迷路,就是在一个被称为“城市”的地方,还是妈妈闻着气味找到我 的,那个时候我因为是太听妈妈的话,而几乎是要被饿晕了,自个躲在一个花坛的 角落里。 “回家吧,让你出来后别乱跑,你就是不听!如果让猫把你抓去,你就别想活 了。”妈妈的语气很严肃。 虽然我刚开始是依在妈妈怀里发抖的,但还是硬着嘴说我不怕这里的猫。 回到家里后,看到三个兄弟和两个姐姐正在大嚼特嚼着妈妈天带回来的十几粒 花生。没人理我,只是大姐轻轻地瞟了我一眼:“你这丫头,疯到哪里去了?” “妈妈带我去城市,可是我走丢了。”我想伸手去抓那所剩无几的花生粒时, 却被大姐一下子挤开了。 “给我讲讲,城市里有什么好玩的?那里是不是很大?听说那里的人很怕我们 老鼠呢,是不是呀?”小兄弟凑上来和我套近乎。 我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吃点东西,根本没有力气理他。小兄弟从自己的身后拨 过两粒花生来,塞进我的怀里。大姐却用鼻子出着气,背对着我:“哼,毛病还挺 深,才去了城市一天而已,就学会这套了?” 我不明白大姐说我学会了什么,可是我不是因为小兄弟不给我吃的而不说的。 可能是城市人怕我们吧,记得妈妈的影子刚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时,我就分不清 东南西北了,昏昏沉沉地走在一片草地上,这里比我们住的荒郊的家要看起来要小 得多,但还算舒服,踩上去软软的,草地还分不同的颜色,走一段,它就变幻着。 好象远处的人都指指点点地评论这片草。当时我就纳闷,难道城市里的一片草坪都 值得人这么关注吗?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时,就下起雨了,淋着草地,也淋湿了 我的衣裳;还没等我明白为什么出着太阳会下这么大雨时,雨又停了。边走边琢磨 着,一头就撞在一个铁水龙头上,才知道刚才淋的那根本不是什么雨。 盲无目的地走着,差点被一个女人突起的尖叫声吓破心脏。一时我也腿软地不 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他旁边的男人倒是左右晃动着脑袋找寻着什么,我想他肯定是 想找来对付我的工具。于是我撒腿就向后窜去,当回头再看那对男女时,他们早就 跑得无影无踪了,原来他们根本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他们比我跑得还快些。 小兄弟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吹牛。于是不屑地将刚才推给我的两粒花 生中的一粒填进他自己的嘴里。大姐好象刚刚又想张口数落我,就被妈妈揪到一边 去了。 于其说我被那对男女吓着了,还不如说是我把那两个人吓得够呛,真庆幸自己 没有出生在祖辈们那个被“除四害”的年代。如今的人都有惹不起躲得起的心理了 吧,所以我还怕什么?尽管地走自己的路,让人们躲着走去吧。 大模大样地走进一个大院时,就听到一阵阵扑翅的声音。我知道那是鸟,可以 抬了头怎么也找到不到天上哪里有鸟儿在飞。仔细听听才知道是一家人三楼阳台上 的动静。虽然我的臂力很差,但还是顺着水管爬上了那层的阳台。还没等我站稳, 就被吓傻了——因为阳台的里的窗台上站着一只猫! “天那!”吓得小兄弟向后坐了个屁股墩,将给我所剩的最后那粒花生也一脚 踢到了一边。我赶忙跑过去拾起,再不吃可就来不及了。 小兄弟不等我咽下最后一口花生,就又逼着我往下讲,遇到猫后我是怎么逃跑 的。 其实我哪里逃过?我没逃!根本没有挪过自己坚定的步子! “呸!也不怕脸红,说出这样老鼠不怕猫的话来。”大姐还是插了嘴,她总这 样同我对立。我常念诗给她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简直就是对牛,不, 对鼠弹琴。 其实老鼠怕猫是天经地义的呀,可我当时没有“动摇”也是真的,因为我是被 吓呆了,差点是被吓死的。那猫在发现我爬进阳台时,也将一张毛乎乎的脸从那对 金丝鸟一方转向我。在他眼里,我是要比那对鸟更有吸引力些。 眼看着猫一步步地逼近我,我没有任何退路,小小的阳台,再向后迈一步,我 就会被掉在楼下摔死的。所以只能拼一把了,拼一把再死。在离我两尺远处,那猫 停住了步子,死死地用他一只蓝一只绿的眼睛盯着我,又慢慢地将他一只毛茸茸的 前爪试探地伸向我。当时我就想完了完了,我的鲜血将染红这家阳台……就躲在这 阳台的角落里祈祷吧。 闭上眼睛,等待上帝召唤我时,已听到天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几 乎要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轻飘起了。 “快回来,外面凉。冰箱里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这么呼 唤着,我本来以为上帝是男的,没想动却是一个姑娘的声音。真美,看来上天堂的 确是件不错的选择——只是希望下回不是被猫选择。在天堂,不但可以脱离痛苦, 而且连饭食都有预备。 过了许久,可是我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面前那只猫的急促的呼吸声, 我还没死,怎么都进了天堂了还没死呢?接着,又听到天堂的门“吱呀”一声关住 了,似乎是将我关在了门外。偷偷地睁了睁眼睛看,才发现眼前的那只大肥猫没有 了,是被女主人抱进了屋子,而我听到的上帝的声音其实是她在呼唤她的宝贝猫咪。 而那天堂门开门关的声音,也是她在开关阳台的门。那道门,隔开了城市人与外界, 他们将他们自己紧紧地关在小小的城市家庭的空间内,只留下没人喊打的我和实际 上已失去自由了的一对金丝丝鸟在外。 “你又骗人,哪里有猫不抓老鼠的事?天下奇闻!”小兄弟钻进草洞,准备他 的午觉了。 “我不骗你,真的,城市里的猫真不抓老鼠,他们可能还会怕老鼠呢。” 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也不相信了。又见大姐在一边同妈妈低语,她想知道为什 么城市里那么好,又没有天敌,可是我还是被饿成这个样子了? 我在城市里的那段时间,不是不想吃,随处都可以找到吃的喝的。可是刚开始 妈妈就告诉我了,说那里的东西都是含了不知道是什么化学物质的,还有许多带激 素的东西,也不知道如今的人都怎么了,好好的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都会先被撒上农 药或者添加济,所以现在出门,可不敢乱拣东西吃了。 一颗花生下肚,我还是没有吃饱,所以又打算出去自己找点东西。 “别走远,小心又迷路!”听大姐姐在身后冷嘲热讽的声音,我真想这回离家 后真地迷路,再去那个叫城市的地方玩玩。在那里,只要不关系到人类他个人的自 身安危,他们是不会再象雷锋年代那般多管闲事了。所以,老鼠一样可以自由自在 地选择活在城市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