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榕树下 作者:许敏 我上小学时张海迪比较有名,从学校少先队的黑板报到工厂的班组园地,随处 可见“向张海迪同志学习”的字样,“给海迪姐姐的一封信”这类题目几乎每本作 文练习册上都有。记得当时我关于立志与身残的粗浅认识曾颇受好评,不知道老师 自编的“优秀作文选”现在还留下些什么。 高考结束后,到了名城济南。因为暂不能接受所学专业与理想之间的巨大反差, 常随了高年级的同学在街上游荡。某晚看完一场演出,末班车已错过,沿着寂静的 街道往回走,在一陌生地段,有人说:“知道吗,那亮着灯的窗户是张海迪家。” 那些年又有了新的榜样,张海迪已趋于平凡,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对于 精神上敬仰的一切,原是没打算放进现实生活的,怎能接受英雄住在某街,与我共 一菜市?因为心中某种神圣的东西被具体化了,找不到那种心灵提升的感觉,从此 相信保持距离可令一切美好。 新近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老有一种踩自行车上高速公路的恐慌,想了很久 不得要领,拨通了几个朋友的电话,准备说点什么却无法开口,才发现时间空间造 成的距离已经设置了重重障碍,连彼此惯用的说笑方式都变得生疏…… 放下电话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世间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好象独自到 了距地球几兆光年之外的宇宙,孤独、寒冷、永无归期。这感觉不仅将我对未来的 预期完全改写,甚至要否定曾经有过的一切——我原是被公认极有人缘的,难道那 些热热闹闹的过往,从来只是个人的错觉,是半梦半醒的独角戏?如果是,那该是 多大的讽刺;我该以多大的勇气来承认并接受? 沉默了很多天,发现还能自如应付日常琐事,尚无崩溃迹象时,我在不眠的夜 里静静流着泪说服自己面对这样的现实:外在的帮助诚然是一副手杖,但倘无可支 撑之躯,再强有力的扶手都只能躺在地上。多年以来无论遭遇怎样的挫折,均在朋 友的帮助下化险为夷,那是我的幸运,但每个人都有他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世界,没有人应该关注你周围的一草一木,一辈子的事情,全在自己。 至于朋友,远远近近,在于看待一切的目光:达观地认识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与 事,纵使隔洋相望,彼此的心亦可相通。所以说距离并非天然存在,而是取决于你 以怎样的心情来安排有过和应该有的那些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