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三章 榕树下 作者:许敏 一、花市 这个冬季除了寒流袭来时下了几天冰冷的雨,再没任何冬的迹象。新年将至, 素有花城之称的广州,果然处处是花的海洋。 路边的木棉花喜庆而灿烂地开着,如血艳丽。看惯了鲜花柔弱的枝与蔓,总觉 得大树开花象魁伟的男子娘娘腔般令人难以接受。这木棉,将美丽绽放在那样挺拔 的枝头,芳华自云端释放,却让人毫不排斥地热爱。 人头攒动的花市又有另一番景致,金灿灿的雏菊、红彤彤的郁金香、粉嘟嘟的 蝴蝶兰、蓝莹莹的勿忘我……无不流光溢彩,让我恨不能从眼睛里伸出手来将这一 街的绚烂揽入怀中。 鹤望兰昂着高贵的颈项,生怕辜负了“天堂鸟”的盛名;猪笼草这东西,平常 我没见过,总不明白那样普通的茎叶,怎么长得出许多陶罐样的东西,线条流畅, 色彩柔和,除了惊叹自然的绝妙,实在无话可说。 在一盆风信子面前我站了很久,仍是简单的几匹带状绿叶,中间浑白与浅蓝的 小花细密地叠成宝塔状,是一种精致和含蓄的美,不象牡丹与白玉兰,大鸣大放地 开得那样无力而颓废。 看了看白色盆底下压着的标价,应该算是一个物有所值的数字,但是想想钟爱 而不可拥有的东西那样多,再加一盆花也许算不上悲壮,我就扭头走开了,似乎不 留恋,只觉得心口有点紧,要深呼吸。 二、红包 各种名目的奖金以红包形式派发,听说数字的极大差异是保密的,仍有好事者 打听出了张三李四和王五的区别。 于是很多人找我倾诉,问了许多“凭什么”。我自然明白这些问题类似语文修 辞学中的“反问”,不需要回答,最多不是大家一起骂爹骂娘(当然不是自己家的), 宣泄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与领导谈论奖金分配,和与农民谈原子弹应该是一个道 理。所以我不骂、不吵、不闹,骂了、吵了、闹了,也没用,明天该干什么依旧继 续。是哪位名人说过“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何况钱这东西,过于争取,便令人反 感,全无心思去考虑除了计较之外,其实你也有很多优点。 《聊斋》里的田七郎,因为得了壮士的救助,便时刻准备着将自己的一切(包 括生命)用以回报恩公。所以红包拿得大也未必真开心,承了人家额外的恩典,当 然要心存感激,否则总有麻木不仁之嫌;可是又害怕不平衡者派生出联想,说话做 事只得格外小心,挺累。不象我等,有一种当之无愧的坦然,多轻松。 三、除夕 朋友让我买双新鞋子于除夕钟声敲响时穿上“踩小人”,以求来年免遭他人暗 算。我并不信这些,又不好拂逆她的美意,就真的买了。偏是钟声敲响时我走了神, 新鞋子来不及穿,只好牢牢抱在怀里,惹得一屋子的欢笑。客厅中央放了一株桃花, 虽然插在桶里,却开得满树满枝的旺盛,不知是不是笑声震的,洁白的地板上落了 好些花瓣,我不准人扫,自以为是地欣赏“落英缤纷”的意境。 因为从不掩饰对他人的情感---无论男女,但凡欣赏和喜欢,我必定是要他(她) 知道的,当着再多人也不怕难为情,所以还算有一些可以说话的朋友。除夕的钟声 敲过,应该给大家拜年,平日里最有礼数的我却不为所动---女朋友,不想占她的线, 让她的男朋友多点机会祝福。“女朋友只能懂得,要男朋友才能安慰”,这话是张 爱玲的好朋友苏青说的,我觉得有道理,男朋友,不想在他合家欢聚的时候令他的 家人有一丝的不快。相信再心胸宽广的女人都宁愿丈夫的异性朋友绝种而不担心生 态失衡,才不去理你们多纯洁伟大呢。 临睡前我翻了翻旧物,在一个笔记本上发现了一段文字,不知是自己写的还是 抄的,只觉得象心里的声音在说话:“当岁月使我们长出皱纹,当风尘在我们的心 灵留下深深的刻痕,每个人都有温柔的牵动与怅然的回望。但能固守着一种古典的 人生观念,把人生中某些瞬间的印象和感情,升华为一种终生憧憬的东西,那就成 为了一种执着的追求。” 我再度有那种熟悉的感动,眼睛潮湿起来。是的,我们都“企望以自己的体验 超越个体经验的局限而获得某种类的共通”。经历的都是过往,艰难、困苦,又有 什么可怕? “Where ever you go,What 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 g for you",在RICHARD MARX 深情的倾诉中,我诚恳地祈祷着,为那些爱我和我爱的 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