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梦:水井里的月亮 我生在一个商人的家庭,在我成长的年代,距离满清倒台还没有几年。因此直 到25岁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还被认为是正常的表现。没有人怀疑我的精明能干, 事实上我什么都不会做。25岁那年,父亲死了,我独自接管了偌大的家业。这让我 有了更多的机会去让自己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在日复一日重复的糜烂生活中一直到 死。所幸的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改变了我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很偶然的到我的染坊里去巡查,大概是打牌赢了钱,心情格外的好, 于是破例给伙计们放了假。我独自一人在楼上楼下溜达,欣赏祖宗给我留下的这份 丰厚的产业。突然,门外一片嘈杂,听起来象是要抓什么人,他们把铺门擂得山响。 我竭力想让自己平静地打开大门,但哆嗦的双脚却生生将我拽到了倒扣的大缸前。 钻进去以后只见黑蒙蒙的,我粗重的呼吸声非常的清晰。这时,我惊恐地听到了另 外一个呼吸声,在大缸内,一个什么东西砸在我头上,意识消失。 醒来的时候大缸已经被人掀开,我感到眼前一片红色的朦胧,脑袋显然破了。 在朦胧中,隐约间一个美丽的身影浮在我的眼光里:“你是谁?”“影子”垂下头 来,仿佛有些不相信似的微笑着,你永远也无法想象血影中的她的微笑是多么让我 心动。她的脸一沉:“我是共产党,你不怕吗?”我居然无所谓的笑了,就象我本 来就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你这么好。”她的脸绷得更紧,踢了 我一脚:“资本家的狗崽子,说什么呢!”说罢她扭头就向门外走去,我发邪了一 般,扑上去拽住她的脚:“你别急着走,外面有不少兵呢?”她奇怪的看着我,就 象看着一只吃草的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一时语塞。她不等我回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为什么能相信我?”我索性坦然了:“我想我应该相信你。” 她默然。 这个打破我头的女共产党就这样在铺子的阁楼上呆了三天,我莫名其妙地伺候 了她三天。她坦然接受了,直到她离开,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始终没有对我 说一声谢谢。 这件事在我苍白的生活中添加了一点色彩,我理应很快将她忘记,但做不到。 于是我变得更加荒唐,我结交了许多朋友,我成为市党部主任、警察局长的座上宾, 一时间竟摇身一变为商场上的红人。每天都有无数的人簇拥在我周围,我的生意也 越做越大。但不知为什么,在夜里独自一人点起一支烟的时候,我感到孤独,我总 想起她。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要过年了,我早早地赶到染坊去给伙计发放红包。 远远的就看到铺门前有一堆红色,在雪地中显得异常夺目,让人无法不想起曾 经那片红色的朦胧。 是她吗?真的是她!!! 从昏迷中走来的她的表情象天气一样的冷:“我找不到我的组织,我的家人也 死光了,你能留下我吗?”我蠕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安排人去打扫一下阁 楼。”在屋门口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她的眼旁有一点星光,不知道是雪水还是— — “接下去呢?”我急不可耐地问她。 她神气地扬起头:“哪有那么长的梦,我也学你卖关子。要想听下去,得用下 一个梦来换。” 我一点也不肯吃亏:“我的梦可是连续的,你的梦有下文吗?” 她嗔怒的,而嘴角似乎还带着些微笑:“你爱说不说,我还不听了呢。” 我一向就被这一手欺压惯了,于是只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