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仇 作者:一卒即发 一 天亮的时候,钱大海又爬到了赤身裸体的阿香身上,他那肥硕凸起的肚子压 得娇小的阿香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香一边挣扎一边说:“钱老板也,你才出去了两天,一回来就象扒本,已 经来过三次了,你真是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也──” 钱大海一张臭哄哄的乌嘴在阿香鲜嫩的脸蛋上撮了又撮,说道:“老子就是 喜欢你身上的这个香气。” 的确,在一年前的某个夜晚,钱大海看上阿香,就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那一 股迷人的香气。他不知玩弄了多少小姐,只有这个阿香是独特的。她身上奇香扑 鼻,就象传说中的香妃公主那样,她的香气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就在那家花都夜 总会里,钱大海搂着阿香,就象搂着一条芳香四溢而又玲珑剔透的美人鱼。伴着 美妙的歌舞,钱大海搂着一个可心的香人儿,不禁心花怒放,舞兴大涨。他跳了 一曲又一曲,也把那迷人的香气饱尝了一个够。他强烈地感受到,那股奇香直入 他的肺腑,使他通体舒畅。他象捧着一个诱人的香饽饽儿,谗涎欲滴,恨不得把 她一口吞进肚里。末了他们关进包厢,干起那事来,钱大海好似神仙一样腾云驾 雾,如醉如痴,欲仙欲死。所以,他一接触到这个阿香,就万分感谢造物主,给 他造出了这么一只美妙的尤物,他是怎么也不肯放手的了。 这时,阿香正在钱大海肚子底下扭摆个不停,还想挣脱开去,不想撩得钱大 海淫性大发,他十分快活地骂道:“妈的B ,你知道老子就是有这个爱好,就是 要你搞,你不搞,老子包你搞么B !”阿香这才服服帖帖了,任凭钱大海扒在身 上逞强施威,尽情发泄。 眼下到处时兴包二奶,位于江汉平原腹地的江阳市也不例外。这个阿香小姐 可能是钱大海包下的第二十五奶,也可能是第三十五奶了。他究竟包过多少小姐, 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反正他有的是钱。有人给他作过粗略的估计:他的 钱至少有四千万,他现在是59岁,算他还活四十年,一天花三千,一年花一百万, 他就是花到100 岁也花不完。 钱大海搞得正欢,渐入佳境。忽然,外边有人在拍门喊叫。他们停止了动作, 侧耳细听。钱大海一下就听出了是他家里的那个黄脸老婆,就说:“扫兴,别理 她!”他们又重新燃起了战火,干得更欢了。过了好一会儿,钱大海总算痛快淋 漓地过足了瘾,然后滚鞍下马,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儿,倒头酣睡去了。 阿香可不依了,她反过身子来,扒到钱大海那一嘟噜肥肉身上去,一边摇着, 一边发起嗲来:“钱老板也──人家肚子都被你搞饿了,快买过早去,我要吃也 ……” “别吵别吵,老子搞累了,睡一会儿再说……”钱大海话音没落,呼噜声已 经响起来了。 “还睡呀,日头都晒屁股了也──” 这是春夏之交,一阵阵原野上吹过来的清风,吹动了这幢公寓房间里粉红色 的窗帘。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钱大海才翻身坐起来,他双手上举,打了一个长长 的呵欠,再懒洋洋地穿衣趿鞋,下楼去买过早。 楼下本是江阳市出名的一条“好吃街”,现在发展成了小商品集散地,各色 人等在这里汇成了一个大杂烩,从早到晚,叫卖声不绝于耳。 钱大海买了油条锅贴豆浆一类,还顺手带了一份《每日晨报》回来。这是他 过去坐办公室那会儿养成的一个习惯,一边过早,一边看报,了解最新的社会动 态。 钱大海原是江阳市一家国营企业的副厂长,主管厂里的财经和基建工程。那 时候,别人都坐在办公室里倚靠一支烟,一杯茶,一张报纸打发着日子,他却神 不知鬼不觉就把钱捞到手了,把腰包搞得鼓鼓胀胀了。等到国营企业每况愈下、 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他又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成了人们眼中羡慕 的大款爷。他的钱也真是太多了。而且,钱滚钱,越滚越多。他到处投资,到宾 馆、酒店、商场、歌舞厅入股分红,他还想赚取更多的钱。同时,他也到处寻花 问柳打野鸡,尽情享受。正应了时下流行的一句话:党的政策好,老牛吃嫩草。 在钱大海下楼买过早的当儿,阿香就起床梳洗,等她梳妆打扮好了,却迟迟 不见钱老板喊她过早,就又发起嗲来:“钱老板也……你买什么好吃的,也不叫 我一声也──” 阿香款款地步出卧室,迈进客厅。她发现钱大海一手拿油条,一手拿报纸, 不吃也不动,坐在那里发呆,好似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嘛……”阿香一边说着,一边风吹杨柳般地旋到了钱大海身 边,勾起头来看报纸。 报上头版头条标着一条大黑标题:“囚犯黑夜越狱,警方当场击毙!”钱大 海两眼直直地注视着报纸上的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下边注明“赵央击毙”。他 关注的是第二张照片,下边标明“钱小海在逃”。这是一张年轻气盛、表情严肃 的面孔。这个钱小海使他害怕得不得了。他手里的报纸仿佛变成了一个危险品, 随时都会爆炸,他的两只手都在发抖。从这张照片上,钱大海似乎看到了逃匪钱 小海的满脸杀气,他的第六感官十分清楚地告诉他,钱小海拼着性命越狱,完全 是冲着他来的。报上的文字很简短:两名囚犯在昨天半夜结伙越狱,赵央被当场 击毙,钱小海已经脱逃。一位狱警说,他可能击中了钱小海,但他还是逃脱了。 阿香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不禁叫出声来:“呀──钱小海!那不是你 家公子钱少爷嘛……” 这一声惊叫,仿佛把钱大海的魂魄都唤了回来。他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盯 了阿香一下,突然爆发似的吼道:“都是你这个小骚B 惹的祸!老子,要被你害 死了!” “哇──呜……”阿香顿时吓得呜呜地哭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识过,钱老板 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你给老子,嚎!丧!”钱大海暴跳起来,一边骂,一边把手里的油条、报 纸狠狠地掼在地板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 二 俗话说:贫穷自在,富贵隐忧。“富贵隐忧”这四个字,正好用来形容钱大 海。他的隐忧就是来自于他的儿子钱小海。社会上有人给他编了这么一句话,说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儿子来揍他”。钱大海年轻时就有一个拈花惹草的毛 病,后来有钱了,还不是变着法子玩儿享受,日日花天酒地,夜夜风流快活,搂 小B 呀,包二奶呀,啥事都干得出来了。开始嘛,他还偷偷摸摸地怕人发觉,后 来胆子越来越大,以至于招摇过市,如入无人之境了。 有一天晚上,也合该钱大海有事。他乘了醉意,把一个名叫阿美的小姐带回 到了家里。他那个黄脸老婆,早已忍受惯了,也就知趣地避开了。没料到,他那 个正读高中的儿子钱小海,带了两个同学回家来,发现他们正关在房里打情骂俏, 嘻戏逗闹呢。钱小海不禁火冒三丈,一脚就踹开了房门,举起他那乌钵一样的拳 头,雨点般地打过去,当场就把钱大海揍了个半死。结果是,钱大海的牙床脱了 臼,肋骨断了两根,疼了几个月身体才复原。 钱小海一次打开头,一发不可收,他老子动不动就会挨一餐揍。与此同时, 钱小海的书也算读完了。他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喜欢舞刀弄棒,读不进去书。 再说,他老子钱大海有的是钱,吃穿住都不愁,他还读书干什么呢?钱大海 自然不敢管他,他成天就同一班街头混混们搞到一块儿去了。他没钱了就找他老 子要,不给就打。 钱大海已经被他打怕了,也给打乖了,对他总是有求必应,保障供给,只要 不吃家伙就行。可钱小海太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了,他是钱也要花,人也要打。他 要钱好象是理所当然的,打老子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老子在外边包小B ,欺负 了他老妈。 这一来,钱大海算是见了鬼,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不说,挨了儿子的打还怕 让别人知道。他暗地里愤愤不平:现在真是不象话,儿子打老子,老子怕儿子, 还成个什么世道呢? 你别看钱大海一个矮矮矬矬的个子,已经年近花甲的岁数,只要儿子不找他 的麻烦,他还是蛮风流潇洒的呢。好歹他也号称江阳市首富,算得上一大名流, 特别是在风月场上,无人敢比。他在市区最豪华的花都夜总会投资了两百万,固 定了一个豪华包厢。每天晚上,他不是在花都夜总会跳舞,就是在今夜情缘、鸳 梦重温或者亚当夏娃歌舞厅跳舞。他反正是迷上了跳舞。舞伴呢,他当然挑的是 全城最靓的小姐。 他出手十分大方,只要看中了哪个小姐,立马就可以把她包下来。至于那些 坐台小姐们,都以能傍上他这个大款为荣。可他包小姐的条件也是相当苛刻的。 那些面容姣好,又会卖弄风情的小姐,固然都在他的喜欢之列;而最对他心 思的小姐,还是极少数原封未动的处女。只要他看上了哪个小姐,哪怕一掷万金, 他也是要弄到手的。恐怕江阳市还没有出现他搞不定的小姐。他与小姐之间的交 易很简单,只需一个口头协议,小姐就可以跟他走了,吃喝拉撒睡,他全包了。 可是,你别痴心他能跟你过长,而喜新厌旧也正是他的本性。一般几天、十几天, 他又换了新小姐,至多也就是一、二个月吧。舞厅里时常听到这样一些议论: “哟,钱老板又换了一个小姐也──”,“哎,那么靓的一个小妞,刚一进花都, 就给钱老板包去了也──”。 有时,夜总会歌舞厅的节目主持人串台词,也这样说:“恭喜我们的钱老板 又结了一次婚,希望我们江阳市的小帅哥们,都象他老人家一样:久火炼成钢, 越战越刚强;日日换新娘,夜夜做新郎,也──” 有那么一段日子,钱小海拼命地花钱,一个劲地找他老子要钱。钱大海心生 疑窦,却又不敢不给他钱。钱小海对那班混混们说:“你们都跟着老子,吃香地, 喝辣地,玩爽地,老子就是要把他的钱搞光,看他还包不包二奶,搞不搞小B.” 钱大海不知道这龟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想,不就是要几个钱嘛,也罢, 只要他不打老子,老子就算拿钱买个安逸吧。他发了一回狠,一次就拿出了100 万。 心想足够这龟儿子的花销了吧。没想到,十天不到,钱小海就把这100 万花 了个精光。钱大海心里这才有些怕了:这个龟儿子啊,比黑社会还要厉害,黑社 会要的只是老子的钱,他是钱也要,连老子的命也要啊! 父子俩在暗中较上了劲儿。钱小海心想: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长期包小B , 老子谈一下恋爱总该可以吧?钱小海接触了几个小姐,总算遇到了一个较为理想 的。这是一个湘妹子,名叫阿香,十六七岁,刚刚下学,才来到江阳市,还无人 染指。这个阿香天生丽质,奇香宜人,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里透红,属于哈口 气都可以吹破,用指头都可以弹出水来的那一类。钱小海接触了两次,感到很满 意。正当钱小海在她身上加大投入,再向纵深发展的时候,她却不见了,一连三 天看不到人影。这算个什么玩意呢?就象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头,却莫名其妙地收 了场,连招呼都没给他打一个。是阿香躲起来不见,还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了?钱 小海心里焦躁,不免怏怏不乐。那几个混混都没有见过这个阿香,乍一发现钱小 海居然象个失恋的样子,他们就不以为然地劝说道:“不就是一个小妞嘛,有什 么放不下心的,去了这个还有那个呢。走,咱们到花都跳舞去,说不定又会遇上 几个可心的美人呢。”钱小海经不住他们连拖带劝,被塞进的士,直奔花都夜总 会。 入夜的江阳市,火树银花,歌天舞地,人来车往,彻夜不息,颇有一种平原 都市的风味。 花都夜总会的礼仪小姐们都很熟悉钱小海,十分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舞厅。 他们径直上了二楼,从楼上可以居高临下的扫视整个舞池。他们刚一落座, 服务小姐就端来了茶水。场上的舞曲停了又起,刚才的慢四变成了快三。群魔乱 舞的场面一结束,跳舞的人就象倦鸟归巢一样四下消散。舞池里只剩下了不多的 几对男女。跳这种快三舞曲的技巧并不要很强,但它需要男伴女伴的动作十分协 调、配合相当默契才行。男女二人搂在一起转圈儿,没有足够的气力,是转不下 来这一整曲儿的。所以一般的人都不贸然上场。就在眼下为数不多的几对舞伴当 中,有一对个儿不高的舞伴转得正快,舞得正欢,全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住了。 那男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大家很快就把他认出来了。他就是钱小海的父亲 钱大海。钱小海身边的那几个混混也认出了钱老板,但他们都不作声,怕惹钱小 海不高兴。其实,身在舞厅的钱小海,他才懒得去理会他父亲那个老东西呢。可 他的眼睛突然象中了邪魔一样,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他父亲 那老东西搂着的那个娇小的女伴,不正是他那失踪了几日的女朋友阿香吗?他不 禁呆住了。还以为煮熟的鸭子飞了呢,原来是落在了他父亲手里。 他气得血往上涌,登时就站了起来。好在这几个混混都不认识阿香,他也不 好在这公共场合突然闹将起来。钱小海把他那乌钵一样的拳头捏得呱呱响,咬着 牙恨恨地说:“走!渴酒去!”那几个混混以为他是看见了钱老板不高兴,也站 起来附和道:“走,喝酒去。” 他们一车就到了“味香居”酒楼,大呼小叫地点了菜,要了白酒,也要了啤 酒。钱小海只顾渴闷酒,脸色阴沉怕人。每次喝酒,都是他唱主角,他是一个地 地道道的闹混子,什么荤的素的,奇闻佚事,总要搞一大篇,今天却十分反常。 大家以为他是在生钱老板的气,就连连劝他喝酒,相互调侃说笑话,想把他 逗得笑起来。一个混混说:“我打个谜语你们猜吧……小娘们光着屁股坐冰山。” 大家故意猜不着。这个混混只好自揭谜底:“B (逼)上凉(梁)山。”大家轰 地一笑,只有钱小海不笑。“喝! 喝酒。“大家开始吆五喝六起来。又一个混混说:”我也说个谜语,两匹沙 牛抵屁股──比较牛B.“大家又是轰地一笑,只有钱小海不笑。那个混混又说:” 沙牛坐在酒缸里──最(醉)牛B.“大家又是轰地一笑,钱小海还是不笑, 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坐在钱小海对面的一个混混忍不住了,话未出口,自己先笑了起来:“哈哈, 我今天刚刚听说了一桩稀奇事,绝对是独家绯闻,就在我们麦草乡发生的。”大 家纷纷叫嚷,说来听听。 “有一家爷父子两个都喜欢玩。有一回儿子到发廊玩小姐,被派出所捞到了, 要罚3000块钱,他老子就拿钱到号子里,把儿子取了出来。不料,那小姐看见了 那老子,就说,他也跟我玩了一回的。派出所一面放儿子,一面又把老子关进去 了,也要罚3000块钱。 那老子说,已经罚了3000块,怎么还要罚呀,总不是同一个B 呀。派出所说, 儿子玩归儿子,老子玩归老子,各罚各的。儿子只好回去又拿3000块钱,把老子 放出来了。隔壁一个熟人,故意刨根问底,问他们父子两人发生了么回事,那儿 子不好意思说,那老子就说,谁知道发生了他妈的么回事呀,鬼闯鬼,阴差阳错 地,父子两个搞同孔了……“ 大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笑你妈的骚B !”钱小海暴怒的站起来,他眼里冒着火,抡起一 只啤酒瓶,就砸了下去。只听妈呀一声怪叫,对面那个混混的脑袋已经开了瓢… … 三 钱小海是在半夜以后被关进号子里去的,当时他已经醉得人事不醒了。 钱大海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他还睡在被窝里,正同 阿香小姐风流快活呢。 “我就知道这个龟儿子,迟早是要犯事的!”钱大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 衣起床,去了解事情的经过。 父子两人在号子里见了面。这时候,钱小海已经醒了酒,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一看到钱大海,不禁火冒三丈,咬着牙骂道:“你还有脸来见我?你知不 知道,你还是不是人? 你是个老畜牲!“ 钱大海被骂得摸头不知脑。他实在是弄不清楚,这个龟儿子犯了事,却怎么 怪到他的头上来。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这个钱家小祖宗,可还是 不知在什么地方,闯了这个龟儿子的红灯。钱大海四下里一打探,很快就把钱小 海犯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钱大海急得连连跺脚,心里骂道:“这真是吃错了 药,错了他妈的大拐!” 钱大海琢磨开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阿香怎么会是儿子搞的一个对象 呢?这真是阴差阳错,鬼闯鬼,也活该他钱大海要倒霉了。那龟儿子一对眼睛凶 巴巴地,恨不得要吃人,使他想起来就有些害怕。幸亏有一个混混儿稀里糊涂地 替他顶了一杠子,要不然的话,这脑袋开瓢的事就该落到他钱大海头上了,说不 定比这还要糟糕呢。想想真是后怕得很。 搞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阿香见的鬼,这个臭卖B 的就是一滩祸水。难怪那 天晚上在花都夜总会看见她,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眼熟呢?说不定还是打过照面 的,只不过没有留意罢了。这也难怪,他钱老板见过的小姐,何止成百上千哪, 要想留意还留意不过来呢。啷么那个龟儿子近来变老实了,不再动不动就打他呢? 原来是背地里搞上了一个对象,就是阿香这个小骚B.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现 在城里美人多的是,怎么偏偏就是这个阿香呢?他们父子两人竟然为了一个小姐, 争起风吃起醋来了。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开去怎么得了。这个阿香呀,实在是鬼得 很,她明明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呀,为什么还要玩这样的把戏呢?先玩儿子,后 玩老子,父子两个不是都被她蒙在鼓里了吗?古代的貂婵施展美人连环计,那是 耍阴谋,他们父子两个有什么阴谋值得她去耍呢?——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几个 钱? 就象阿香这样,吃这碗小姐饭的女子,又有几个不是图钱的?难怪她跟了钱 老板,那么刻意逢迎,百依百顺,讨人喜欢了。何况她身上还有一股奇香袭人, 这就是一个女人的资本。 她就好比一种稀世珍宝,哪个觅到就该哪个走运呀,这个阿香可真是百里挑 一都没有、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宝贝啊。他钱大海不是从她身上获得了妙不可言的 享受吗?他这么思来想去,竟然一点也恨她不起来了。 其实,阿香小姐的心思再简单不过了。那个钱小海不过是钱老板的儿子,钱 老板的儿子固然有钱,可哪里比得上钱老板更有钱呢?所以,一见钱老板对她有 意,她就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钱老板的怀抱,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钱老板的儿子被关了号子,很快传扬开去,成了市区一大新闻,人们不免议 论纷纷,东说西说。 钱大海的那个黄脸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说:“你的啥事我都不管,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要管啊。” 钱大海不耐烦地说:“你没看见,我正在管吗?” 那老婆说:“小海又没有打死人,只是把人打成了脑震荡,怎么还关着不放 呢?” 钱大海没好气地说:“我懒得跟你说,他打人是犯了王法,不关他关你呀?” 街上有人议论:“钱老板的儿子犯了案,会不会判刑呀?” 马上有人回答说:“瞧你说的,钱老板的儿子打个架斗个殴,算个啥稀奇? 现在杀人犯都可以花钱买出来。你放心,钱老板有的是钱,花上三俩钱,还 不就放出来了嘛。“ 这话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的确,花钱取儿子,对于钱老板来说,不过是小 菜一碟。奇怪的是,迟迟不见他拿钱取人。他自有外人不知道的难言之隐哪。 钱小海关号子的时间一长,又有人说钱大海不近人情,有钱的人就是这么心 狠,连自己的儿子都漠不关心。这话说的似乎又有些冤枉。要是他那个儿子老实 一点,改变一下的态度,不再敌视他这个老子,问题也好解决了。关键是父子两 人一见面,儿子就骂他个狗血淋头,赶他走,还咬牙切齿地说:“只要老子一出 来,就收拾你这个老色鬼!”听得钱大海一阵阵心惊肉跳。 “就让他多关几天,挫挫这龟儿子的锐气再说!”钱大海对他那个哭哭啼啼 的老婆子这样说,“你这个宝贝儿子不合作,老子也拿他没办法呀。”其实,儿 子被关进去之后,钱大海不再担心挨打了,不但肉体上少了许多麻烦,心里还增 加了几分安全感呢。钱大海就这样由阿香陪伴着,过了一些自由自便、舒心爽意 的日子。 这样一直拖到了宣判的时候,钱小海还是没有丝毫的悔意。那几个哥儿混混 常去看他,劝他忍一时之气,向他父亲认个错,先把自己放出来了再说,他始终 都没有听进去。 “那就判吧。他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没有他这个龟儿子。”钱大海无可奈 何地说。 法庭宣判:钱小海流氓斗殴,致人伤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钱小海立刻被押往劳改农场服刑。到了这一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法律对罪 犯的威慑,同时也领略了钱大海这个父亲对儿子的绝情。他开始后悔了,不该不 听那班哥儿们的劝告,以至吃了眼前亏。他恨得牙根直痒痒:“都是这个老色鬼 惹的祸,抢了女朋友阿香不说,还害得老子去坐牢。”一想到这些,钱小海就恨 不得立马宰了那个老色鬼才解恨。 劳改农场的生活既单调又乏味,吃的是粗茶淡饭,卖的是苦力血汗,管教他 们的干部也十分贪婪。钱小海觉得就是待上一天也难以忍受。有一天,一个哥儿 混混跑到劳改农场来探望他。 钱小海一个劲地说:“拜托了,求你了,到我家里向那老东西求个情,给我 寄钱来。我好活动活动,打点打点,以求优待。这种鬼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这龟儿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看看,现在已经悔之晚矣了吧。”钱大 海就这样对他那个哭哭啼啼的老婆子说。其实,钱大海心里比谁都清楚,知子莫 若父嘛,他那个龟儿子恐怕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钱大海又转念一想,毕竟是 父子一场,血浓于水呀,人心还是肉做的,就答应了寄钱。 四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钱大海自从包了这个阿香小姐以后,除了偶尔打打野鸡,换换口味,就再也 没有包过别的小姐了。这在钱大海的风流史上,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就是这 个阿香小姐,居然一下子改变了钱大海经常调换新小姐的癖好。说来也怪,钱大 海在阿香那种与生俱来的奇香沐浴之下,就象受到了某种宝物旷日持久的熏陶和 潜移默化的感染,他倒是越活越滋润,越活越年轻了。 钱小海在劳改农场里度日如年,苦苦熬着。他时时图表现,处处卖积极,以 博得别人的好感。 家里时常有钱给他寄来,他就不断地拿钱铺路。钱也真是一个好东西,果然 管用。好些管教干部似乎都成了他的朋友,就连管教队里一个姓陈的副队长也成 了他的哥们,隔三岔五地来找他喝酒。也难为了钱小海这个公子哥儿,人在廊檐 下,谁敢不低头?好在他花的那些工夫都没有白费,在熬过了半年之后,钱小海 获得了减刑半年的优待,又过了半年之后,他又获得了减刑一年的奖励。看来, 再有半年的时光,他的苦日子就算熬到头了。 钱大海一连得到钱小海连续两次减刑的消息后,就有些寝食不安、坐卧不宁 了。他明显地感到,他的好日子快要过完了。“这个龟儿子一出来,老子就又不 得安逸了。”钱大海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焦躁不安。还有他的那个黄脸老婆子, 一看到他,就哭哭啼啼,不停地吵嚷,要钱大海带着她去看儿子,真是烦死人了。 因此,他的肝火越来越旺,动不动就要发一顿脾气。好在有一个阿香小姐日 夜陪伴着他,他才稍感慰安,也算是获得了一些补偿。 这天一大早,那个老婆子又来了,她不停地吵着嚷着,又要去看儿子。就连 阿香也动了恻隐之心,在一旁帮她打圆护。是呀,儿子已经坐了一年的牢,他这 个做父亲的不闻也不问,连探监也不去一次,是有些说不过去了。钱大海想了想, 好吧,去看一看也行。看他龟儿子改造得怎么样了,对他这个老子的态度究竟改 变了没有,去观观动静也好啊。主意拿定,钱大海即刻动身前往。 到了劳改农场,钱大海并不忙着与钱小海见面。他首先住进了一个豪华宾馆, 再把那些管教干部们一一接过来,招待他们海吃海喝,海玩海乐,感谢他们一年 来对他儿子的教育,也顺便摸摸情况,探探口风。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见到了钱小海。在这里苦熬苦泡了一年的钱小海已经 变了,完全变成了一副铁金刚的模样:胡子拉碴,腰圆膀也阔,比以前不知骠悍 了好多,脸上还横添了几分匪气。等到父子两人一见面,钱大海就懊悔不迭了。 他觉得这次探监,等于又干了一件傻事,他是大错而特错了。在钱小海那双 桀骜不驯的眼睛里,仿佛有两条毒蛇在不停地闪烁。钱大海敏感地发现,在这双 使他十分害怕的眼睛里,钱小海过去对他形成的那股敌意,不断没有消退,反而 更加凌厉了许多。 父子二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下。钱大海心里害怕极了,他赶紧避开了那两眼象 毒蛇一样射向他的凶光。 钱小海盯了他一会,开口说道:“你昨天就到了这儿,不来见我,还请什么 客,你想搞什么鬼名堂,有几个臭钱就象不得了?” 钱大海听得心里一惊:他来这里请客,这个龟儿子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钱 大海把眼睛望着别处,口里说:“我帮你感谢一下别人,这也是应当的。” 钱小海一字一顿地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也要不了几天,就该出去了,你 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等着,我出去了再跟你算总帐!“说到最后一句,钱小海几乎是在咬牙切 齿。 钱大海简直听得胆战心惊,几乎六神无主了。他回到宾馆房间后,心里还是 怕得不行,眼前老是晃动着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他暗自思忖道:这该如何是好 呢?就这么妥手而归吗?幻想这个龟儿子发善心,已经没有半点指望了——这狗 日的劳改农场,怎么能让他减刑出狱呢?这龟儿子应该老呆在这个鬼地方,至死 都不让他出去,那才好呢。人被逼急了,就逼出了鬼主意……狗被逼急了还要跳 墙呢。人说虎毒不食子,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都是你这个龟儿子逼出来的, 就莫怪老子无人情了。钱大海把随身带来的一包巨款全部拿出来,一扎一扎分好、 捆上、装进包里,连忙去找那些管教干部,请求他们帮忙…… 钱大海没有打道回府,钱小海很快又知道了。他想,这个老东西又去请那些 管教干部们喝酒,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这老东西以前一次也没来过,这次来了, 恐怕不只是喝酒那么简单,但不知道会搞什么名堂。钱小海马上找来了一个名叫 赵央的杀人犯,帮他商讨对策。这个赵央以前越狱过两次,已经成了他的一个铁 哥们,还给他传授了不少的犯罪经验。赵央杀人未死,加上越狱之罪,共判了十 年徒刑,他老想逃跑,还拉钱小荣和他一起越狱,钱小荣不说干,也不说不干, 一直含含糊糊地。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一弯半瞎的月亮早早地升上了夜空。这时,一身酒气 的管教队陈副队长哼着小曲儿来查岗。钱小海问他又上哪儿喝酒去了,陈副队长 打着酒嗝说:“呃,你爸请的客嘛。”钱小海又问说了些什么话。陈副队长说: “呃,这个不能说,是你爸不让说。”钱小海马上拉住陈副队长,说道:“咱哥 们再喝一喝吧,我这里还有正宗的五粮液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两瓶五 粮液。钱小海、陈副队长加上赵央,三个人不到一刻钟,就把酒干掉了一瓶半, 直把个陈副队长灌得醉眼厄斜,舌头打卷,口水直流。钱小海抓住时机,赶紧发 问。陈副队长已经醉得管不住自己的口了,他象竹筒倒豆子一样,一点不剩地往 外直吐:什么你爸钱多得不得了呀,送给李场长多少呀,送给张队长多少呀,送 给我老陈多少呀…… “他送钱干嘛?”钱小海忍不住截住话头。 “呃,要求取……取消,对你的减刑决定……再找机会加,加长你的刑期呀 ……” “那,你们怎么说?”钱小海急切地问道。 “呃……李场长……他们已经答应了……” “那个老东西呢?”钱小海的血往上直涌。 “已经回,回去了……呃,他说了……他那个什么呢……小B 阿香,已经等 ……他,等不及了……” 陈副队长话未说完,人已经醉成了一滩稀泥。 钱小海有如五雷轰顶,乱箭穿心。他拉起赵央就走,赵央问到哪里去,他说: “你不是老想越狱吗?今天我就成全你,但你要帮我杀一个人!”说着,他们两 人很快就消失在监狱墙边的暗夜里了…… 五 大约就在钱小海他们强行越狱的时候,钱大海已经驱车到家了。 从劳改农场连夜赶回来的钱大海,就象顺利地解决了某个难题,又象爽快地 达到了某个目的,或者说潇洒地挥霍了一摞钞票;他有着凯旋归来的喜悦,有着 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着出尽风头的惬意。他忘情地搂着玲珑剔透而又奇香袭人 的阿香小姐,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送到了那种神仙般快活的极乐世界。 天亮的时候,钱大海的那个老婆子又在外边拍门打户了。在儿子犯案以前, 她从来没有这样来吵扰他,但为了打探她儿子在劳改农场的消息,她几乎一整夜 都没有睡好觉。而此时的钱大海,正搂着阿香小姐,干得正欢呢。他才懒得去理 会那个糟老婆子呢。 那老婆子在外边又是拍门,又是喊叫,闹了半天,却无人应声,只好悻悻地 离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已是上午十点多钟,钱大海起床,下楼,在那喧闹的 “好吃街”上,买了过早,又顺手带回一份最新的《每日晨报》。就在这份该死 的晨报上,他十分震惊地看到了他儿子钱小海的照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从 那里刚刚离开,钱小海随后就越狱潜逃了。警方出示的照片下边,“钱小海在逃” 几个字,仿佛几支利箭朝他迎面射来。他登时就吓得胆战心惊、六神无主了。 “难道我昨天搞的那些鬼把戏,全部让他知道了吗?要不然,好端端地,他 越狱干什么呢?他是来向我索命的吗?他要杀我来了呀……”钱大海不禁汗流如 注,头晕目眩……一个穷凶极恶的魔鬼,正举刀向他杀来…… 当阿香小姐走到他的身旁,他也浑然不觉,随着阿香一声惊叫,他似乎才被 唤醒过来。他陡然暴跳起来,顿时丧失了理智,口里不停地叫骂,手里不停地摔 打东西,身子不停地往前踉跄……然后象摔口袋一样,整个儿重重地摔在了地板 上…… 他在医院里一觉醒来,看见眼前满是晃动的人影,极其恐怖地喊道:“你不 要杀我!你不要杀我……”就在人们猝不及防的当儿,他却跳起来跑掉了。 这一天,钱大海正好年满五十九岁,开始进入花甲耳顺之年。也就在这一天, 繁华似锦的江阳市少了一个大款,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疯子。这个疯子最 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十分机警,动不动就喊:“你不要杀我……”话音未落, 人却远远地跑掉了。 只有阿香小姐还记挂着钱小海的命运。隔天一早,她从楼下买回了一份《每 日晨报》,那上面说: 昨天报道的越狱事件现已查明,囚犯赵央被警方当场击毙,当发布新闻之时, 我们以为另一囚犯钱小海负伤脱逃了。可是,两小时之后,我们在一个草木茂密 的小溪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钱小海,尔后不治而亡。有位狱警说他可能击中了 钱小海,此话一点不假。 邮件地址:xtjwycb@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