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失忆 夜深,我独自坐在床上,忍不住泪如雨下。 世界就那样变了,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 我被他们遗弃了。 手握着脖子上带有蔷薇吊坠的项链,那是朴昶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蓝色的吊 坠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上面雕刻的“昶”清晰可见。 我不知道是该丢了它,还是留下。朴昶,你曾让我以为你是阳光,可是,为什 么我的生活里没了光亮。如果你此刻在我身边,鼓励我走下去,或许我会有更多的 勇气。连你都丢了我,连你都丢了我…… 他的分量是那么重,重到我挥之不去。以后的生活,就让记忆中的你陪我微笑 哭泣。 拧开灯,走到窗前,天空依然繁星高挂。有这么多的星星,有一颗是我的妈妈 吧,还有一颗是叶子,也有一颗是爸爸,将来有一颗会是我。 明天会是晴天。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如何也睡不着。任由着泪水在空寂的脸庞滑落,此刻, 真的无话可说。 我轻脚走到门前,大开门,没有人,他们都已经睡了吧。我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确定没人后,侧身进了朴昶的房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只是想他了,不得不承认。 没有开灯,我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屋里的书桌、柜子……一切残留有他的气息的 东西。突然,我的手触到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拿到窗前,在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下, 隐约看见“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我的心猛地一紧,是朴昶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迫不及待的准备打开,却听见有 脚步声,我马上躲到床帘后面,仔细听,又好像没有声音。难道是我太紧张了? 舒了一口气,我怀抱着盒子,应该没人了。我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打开那个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色的信笺, “宝贝: 你叫妈咪帮你设计的项链现在双手奉上,就叫‘梦里阳光’。妈咪知道你是真 心喜欢她,所以你要像阳光一样无所不在。下次回美国一定要把你的‘小公主’带 回来给妈妈看一看。 Veinna Lain ” 是朴昶的妈妈?Veinna Lain 不是那个顶级珠宝设计师吗?我不禁笑了两声, 看来我是真的不了解他…… 盒子里那条有粉色吊坠的项链就是信笺上说的“梦里阳光”吧。仔细地拿起来, 除了那颗很耀眼的粉色水晶吊坠,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它在不同强度阳光下会反 射不同颜色的光,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于秦就把早餐送到我的房间,“吃了快起床,下午也该回学校 上课了。”很温柔的声音。 “回学校?”我都差点儿忘记了还要去上学! 于秦却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失忆的症状,“是啊,你以后上学、回家都要跟着 我,知道吗?” “嗯!以前我也那样和哥哥你一起去上学吗?”我边吃着他送来的水果夹心蛋 糕,一边装傻的问。 他犹豫了半刻,然后很阳光的对着我笑笑,“当然。” 没想到他撒谎的样子也这么认真,还有很久不见的微笑,我被惊得噎住了。 他急忙拍着我的背,递过一杯奶茶。当我的嘴唇触到那熟悉又让人心痛的味道, 我一把拍开了奶茶,“砰砰”杯子掉地,奶茶洒了他一身,他有些惊愕,“小言… …”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难喝!”我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马上乖巧地看向于秦, 希望他不要怀疑什么的才好。 “没,没什么。我忘了你不喜欢奶茶了。”他无所谓的笑,“我下去给你冲一 杯咖啡。”说完捡起杯子转身出去了,他的脚步很无力的样子。 我愣愣地坐着,“言姐姐!”一声大叫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钦正抱着一个海豚的毛绒玩具,自顾自地说,“我听说姐姐你生病了,特地 请假来看你的。你好点儿了吗?”说着,她把那只可爱的海豚送到我面前,“怎么 样,可爱吧!送你的。” 当我看到她时,有些想哭,终究身边还是留下了一个朋友,不过,我不能让任 何人知道我没有失忆,即使是她,也不行,“你,你是谁?” “啊?!”小钦意料中的反应,很惊讶,随后又自言自语,“真的失忆呢!” “你是谁?你干嘛来我的房间,你出去!”我对这她大喊。 这时,于秦端着咖啡进来,那股浓郁的味道,带着苦涩,让我想要敬而远之, 然而我要从现在起喜欢上它,去品味爸爸妈妈每次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喝下它。 “小言,你别紧张!”于秦放下咖啡,坐到床边,“她是你以前的好朋友,贾 小钦。”他又回头看向小钦,“我都跟你说她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小钦痛苦的表情,似乎隐藏了很多我琢磨不透的东西, 这句“对不起”,让我不解。也许是太多的事让我变得敏感,我对身边每个人都充 满了怀疑。 一口气喝下了一杯咖啡,没有想象中的苦涩。 “你们出去吧!我要起床了。” 梳洗完毕,不小心看到床头柜上那条“梦里阳光”,犹豫再三,我把它挂到了 脖子上,和那条刻有“昶”的蔷薇吊坠项链一起,给我安心的感觉。 二楼走廊上,我听到一楼客厅里林落和小钦的声音。仔细停了一下, “你怎么能让言姐姐失忆呢?”是小钦不满的声音,像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是我让她失忆的吗?”林落平淡的口吻,“再说,让她把什么都忘了,难道 不好吗?正好让你和她重新开始。” “你……” “我,我怎么了?有些事,你,也别忘了!”林落有些发狠的声音,意味深长。 我也没听出个什么有用的来,于是故意很大声的走下楼。 “言言,你醒了?快过来姐姐看看,受了不少啊!”林落从未有过的“亲切” 让我冷汗直冒。她上前来很“关切”的看着我,我也不好推开她。 “姐姐?”我很友好的问她,装什么装呢,她只适合充当坏人角色,看来,她 这种人,想当好人都难。 “嗯,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啊,林落。” 为了不让她有所怀疑,我点了点头,“哦,姐姐。” 她脸上转瞬即逝的冷笑让我看在眼里,哼,别笑得太早。 “下午用姐姐陪你去学校吗?” “不用你去,我会和她一起去的,并且保护好她。”于秦面无表情地走到我身 旁的沙发坐下,挑战的看着林落。 “言言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好了,你陪就你陪,我先走了,再见!” 看她走出大门,我心里一阵不屑,口是心非的女骗子! “言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吃了午饭会来接你一起上学的。”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去给你收拾课本。”于秦起身看着我,很温和。 “嗯,哥哥去帮我找一个舞蹈老师吧。”我盯着电视里的舞蹈节目,假装若无 其事的对他说,其实我是想到了叶子,那个热衷于舞蹈的叶子,我要继续她的生命, 她的舞蹈。 “我马上去联系。”他没有多问什么,让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果真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一位中年女教师,第一眼看她,就有一种天生的舞 蹈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魅力,似乎还有着艺术家特有的忧郁气质。 于秦说她曾多次参加国际舞蹈大赛,得到过很多奖项…… “你好,小言。你以后可以叫我桑老师。” “桑老师好。”我礼貌地打招呼。 “你以前学过舞蹈吗?” “不知道……”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失忆的人,求救的看向于秦。 “她以前没学过舞蹈吧。”于秦解释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了。” “噢!没问题,那你现在随便跳几个动作,我看看。”桑老师很温柔的说。 我以前经常和叶子在一起,多少也受了五年的熏陶,应该有点儿灵感的吧。于 是,我把叶子经常跳的一支“夜”,凭着记忆跳了出来。 一曲罢,桑老师愣了一小会儿,随即又回过神来,不易察觉的轻叹,“不错, 想必以前是学过的。以后一定大有所为的。” 送走桑老师,是午饭时间了。 小钦准时来陪我上学,于秦提着我的提包,一路去上学了。我在想,如果身边 是叶子,如果这是几个月前,我一定会幸福的死掉。 回到学校,没有人提起我的“以前”;没人说起叶子,也没人说起朴昶,如果 不是他们脸上的同情,我会以为他们都无感情而言。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也许,我是该庆幸吧,至少还有小钦…… 班主任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朝我安慰地笑笑。但是这已经让我震惊,本以为我 爸爸这个“郁氏总裁”去世后,他不会像以前那么“器重”我了,我也一直以为他 是一个重权重利的老师,看来是自己错了。 下午第二节课。 “小言,我去练习室了。放学了来找我一起回家。”于秦斜挎着背包,坐到我 旁边的座位上,轻声对我说。 我笑着对他点头,“嗯,哥哥好好练习吧!” 由于现在是高三,课程安排得很满,不过,不是说“时间是海绵的水,只要挤, 就会有的”嘛,所以我认为同学们都很会把上课时间挤出来干点儿别的。 第三节课,我和小钦有一句没一句地传着小纸条,虽然是同桌,但也要在“交 流”的时候保持安静。 “姐姐,你以后要经常笑哦!小钦喜欢姐姐笑的样子。”小钦传过纸条。 我接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嗯。”写了一个字,传回去。 “放心,我会为了姐姐的笑容而努力的!” “谢谢!” “我是永远不会伤害姐姐的!永远……” …… 纸条上的话,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朴昶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三分相似。只是,她 说出来,比朴昶说出来,更让人不容置疑。是的,我认为女生之间是什么话都可以 说的,所以我忽略了她的深度。 第三节课后,天空下起了雨,毫无预兆的下起雨。 本来小钦是要送我去练习室,她是以为我找不到吧,以为我找不到……但是我 把她劝走了,我记得她说过,她妈妈需要照顾。 走到一楼,才猛然记起没带伞,从教学楼到斯诺克练习室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要是就这样走过去,肯定淋湿。 “嗨,美女……”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在对我讲话。 我回头,一看,是楚沐奇,斯诺克的副团长,“你是谁?” 他一副“我明白你失忆了,不和你计较”的表情,“反正不是坏人。”大概是 没怎么和他往来,竟然没发现他也这么幽默。 “怎么证明?”不知为什么,突然很装傻的和他调侃。 “因为我是楚沐奇,所以和于秦是朋友,因此认识了郁言……”他因为所以的 说了半天,“综上所述,我不是坏人!” 看他认真的样子,我放声笑了起来,“条件不充分!你是理科班的?” “嗯,以后等我学好了数学再给你证明吧!”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走,去找 于秦。” 没等我说什么,他就拉着我冲进雨里。本是想生气的,可是当雨水拍打在脸颊, 冲刷着所有的不快乐,我仿佛从未有过的解脱感,和他奔跑在雨里,一切都从身边 飞速倒退。 当我们满下脚步,我看见于秦在练习室门口张望,我立刻甩开了楚沐奇的手。 许是看到了我们,他似乎很生气,“楚沐奇,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小言她 身体很虚弱,你这样做她会生病的!” 于秦心痛的表情让我有点儿后悔陪着楚沐奇疯了。朝他吐吐舌,“对不起,哥 哥,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秦,你总该让她经历风雨,一个人勇敢的成长,而不是打着‘哥哥’的名义 保护她,要知道你是不能保护她一辈子的。”楚沐奇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让 我听着似乎话里有话。 于秦不理会他,顺着我的头发,把长发里的水挤了出来,“看看你,把自己搞 成什么样子了?也对,我不能一辈子保护你的,我是你哥哥呀……”他有些自嘲的 口吻,听不出半点儿责备我的语气。“回家吧,把湿衣服换下来。” 我顺从的点点头。 “再见!美女明天一定要来呀!”说完,楚沐奇拿起球杆认真的“玩儿”起斯 诺克,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开玩笑时的不专注。 “Bye !” 和于秦出去的时候,雨势已经弱了,可他坚持要撑着伞,说什么怕我生病。 “我好像真生病了!”感觉有点头晕,不过比起以前“淋雨倒”,现在倒是好 多了。 他反射性地摸摸我的额头,“哪儿不舒服?” 我指了指头,“有点儿晕,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没说什么,把伞递给我,然后自己蹲下。我犹豫了一下,只得顺从的趴在他 的背上,另一只手举着雨伞。 就这样沉默到家,我都差点儿睡着了。 “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拿药。” “嗯,药在右边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由于我经常感冒,所以预防、治 疗感冒的药很齐全。 我从更衣间出来,看见于秦急忙地把一张纸塞到裤兜里,我没太在意,自己的 屋子有什么可拿呢? “吃药了先躺会儿。”说完他就匆匆的出去了,看得我不禁怀疑他刚才干了什 么坏事儿。 静静地坐了会儿,不知不觉中又到了阁楼,那架钢琴依然耀眼,可惜我不会弹 钢琴,不然,我也可以坐下缅怀,想想当时坐在这里时他的心情。 窗外,雨后的夕阳分外妖娆,染红了整个天空,落幕前的华丽,一切纷扰都在 一阵大雨后变得宁静,除了我的心。 无意间低头看见院子里的蔷薇,又有了稀疏的花蕾,让我震惊不已,我不知道 该用何种惊喜语言表达我看到她们开放时的心情。我以为她们已经被我破坏的够彻 底,却不想,只要根还在,就代表生命。 呵呵,只要我还在,就要还清所有的伤害!我有一生的时间来铭记。隐约听到 于秦的声音,我立刻转身,眼光又扫到那个锁着的小门。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于 秦叫吃饭。 “来了!”我应道,合上了阁楼的门。 餐桌上,他们做戏做得都很像,都很亲切的给我夹菜,特别让我吃惊的是林落 终于没有往脸上“堆”很对“粉”,看起来很漂亮。 我感觉陈阿姨在故意躲着我,自我醒来就没见过她,今日在饭桌上,她的眼神 又总是闪闪躲躲。 “陈阿姨,我要一杯果汁。”我淡淡地说道。 她似乎很吃惊,“啪”,她的筷子掉地,“对不起,小姐,我马上去拿!”转 身,她又不小心踢到了自己的椅子,一下子摔倒在地。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她的样子太滑稽了,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跑 过去扶她起来,可是现在我不能,况且我觉得她有些“怕”我。 于秦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看向我,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是啊,以前自己也算 个善良的女孩儿吧,现在对一个下人这么嘲笑,我也不敢相信这是我。 “陈姨你先回房去休息。”林可茱恶狠狠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陈阿姨喊道,然后 起身去厨房给我端了一杯果汁。 一顿饭,吃得很郁闷,但我知道了,陈阿姨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今天的事和 不久前她被我“吓得”摔坏被子的事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 林可茱也很可疑,居然好心的去给我端果汁…… 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寻找,总会找出她们的罪证,不禁浮出一丝冷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