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丰碑 作者:小草 乔是惠的几何老师,从初中一直教到高中毕业。因为惠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乔象其他教师一样,对惠很器重,希望她能考取一所名牌大学。可是惠后来只被一 所普通大学录取。因为学校名气小,惠有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大学四 年从没和学校的老师联系过,一直到毕业分配回了本市。惠的工作单位离母校只有 七八十华里,可她一次也没去过。但在惠的内心深处,一直怀念着中学的校园生活, 牵挂着曾经教过她的老师。 在以后的几年中,惠经历了人生中质的飞越:由恋爱到与年结婚,惠由少女变 成了少妇。与此同时,因为资历和水平的提高,过去曾教过惠的老师差不多都作为 主干力量而调往市重点中学,其中乔就调到了市第二中学。惠也曾听老同学谈起过, 很是为他们高兴。惠已经好几年没和老师联系了,真是既希望见到他们,又怕见到。 作为一个曾经在老师映象中不错而倍受老师关怀的她,对老师存有歉疚心理,不知 见到老师该从何谈起,究竟该谈些什么内容。可世界就这么小,在惠还没有做好充 分的思想准备时,竟遇见了乔。 那天,惠陪着年去看牙医,牙科门诊的病人不太多。当时乔正坐在椅子上,下 巴抬起,嘴张开,正等着牙医给检查,旁边站着他的妻子。虽阔别达八年之久,但 惠却一眼认出了乔。乔给她们讲了那么多年的课,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深深 印在他教过学生的脑海中。惠当时很激动,就在与乔目光相交的一霎那,她短促地 对丈夫说了一声:“我的几何老师。”就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乔也看见 了惠,稍一沉吟,象从他的记忆里搜寻着什么。就在惠飞过去的一瞬间,乔却收回 了视线,转为凝视别的地方。惠把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她那并不足够的勇气, 就象是一只小心吹起的气球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霎间便泻了气。惠驻足在那 不到两米长的诊室的中间,伤心的转了回来,没有陪丈夫看完病就回家了。 一路上,惠一直在想:乔一定是不记得她了。乔的学生成百上千,一个学生一 张面孔,一张面孔一段故事,一个大脑能装下多少张面孔、多少个故事? 他能记住一个小小的她吗?惠慢慢地平静下来。可惠永远也记不了那场面,那 是一次多么令惠尴尬的场面呀! 可就是这样的场面,竟让惠又碰上了两次。两次都是星期日,都是从老家返市 的公共汽车上。因为惠的家距市较远,所以每次都是惠先上车,然后是乔。 因为有了第一次,惠只好也装作没看见乔,作浑浑欲睡状,任其他人(也曾经 是乔的学生)与乔的谈话在她四周漫延。更甚的一次是乔与惠只相隔一人,听着乔 那带有磁性的声音,惠仿佛又回到了课堂 ,既温馨又让人觉得尴尬。在这种矛盾 的心境下,惠只盼着车能早点到站,早一点结束这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旅途。每次 都是等乔下了车,惠才松口气,才敢活动一下已坐得麻木的身体。 身子舒服了,可心里却象塞了棉花,决心下一次一定要冲上去叫一声“老师”, 或许要比这样轻松的多。可等下一次遇见乔,见到乔那冷冷地眼神,惠的决心也就 不知跑那去了。每每想起这事,惠心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想不出一个解决 的好办法,直到她的胃病突发。 一天, 惠正在做家务,突然她的胃疼病又犯了,但这次与已往不同。吃过药 后,仍不见效。年急忙把惠送到了医院。 经过医师们会诊,惠被定为胃癌晚期,大概也就个把月时间了。惠与年抱头痛 哭,叹命运的不公,不该将这样残酷的事实降临到这对幸福美满、才30岁刚刚出头 的夫妻身上。痛定思痛后,二人静了下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两人都想好了,要 让对方多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惠不再哭泣,觉地自己没有白活,该拥有的都拥有 了,要给年留下一个完整的、没有悲衰与痛苦的回忆。惠开始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把尚未办完的事抓紧时间办一下,让自己的生命中少一点缺撼。年对惠更是体贴入 微,能帮惠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尽量帮她完成生命中最后一些愿望。 大约这样过了半个月,惠病得更重了。单靠用药务已不在能减轻痛苦了。惠明 白时间已经不会太久了,才把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话说了出来-“无论如何要见乔 一面”。 因为惠的身边需要人,年根据惠提供的地址给乔去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惠想 见乔最后一面。 市内通信一天就能到,估计第二天惠就能见到乔,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拒绝一个 快要死亡人的要求的,更何况乔曾是惠的老师。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仍 未见乔的半点身影。惠决定放弃了,放弃了这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也失望了,觉 得自己已彻底的从老师的记忆中失去了。因为她曾是那样一个令老师失望的学生, 没给老师的任教生涯增添一缕本该由她而增添的光辉。惠带着点点遗憾离开了这个 令她留恋的世界。 时间过得好漫,这七天里,年一直留涟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惠好象没死,一直 在与年共同回忆一起走过的日子。 这天,天刚亮,一陈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年与惠的梦中之约。门开了,一位戴 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信封。年一眼认出了那信封,知道一定是 乔。经过一段沉默后,乔开口了:“我昨天才见到惠的信,今天急忙赶来,可还是 来晚了。我已于两个月前调到了市第一中学,是二中的看门大爷亲自骑车把信送到 一中的。但那几天我刚好去了省里参加教学经验交流会,没有及时见到惠的信。” “惠一直以为您已经不记得她了……”年说。“都怪我不好,第一次遇见时我也认 出了惠,只因为我当时觉地自己很不雅,没好意思相认。等到后来,就更放不下那 点老师的自尊了。就这一点,为人师表的我做的实在不够。 没想到这次因为我的虚荣心给惠本该完美的一生留下了一个缺撼。我真得很内 疚。“乔站起来对着惠的遗像说”说实话,惠,我一直都记得你这个学生。每走一 个学生,我都记下他所考取的学校,总结他与日常的差别,发挥的如何,以便在以 后的教学过程中加以参考与借鉴。正是从你们每一个学生身上,我总结了诸多的经 验,才有了我现在的成绩。我就是基石,而惠你们都是我的丰碑,是我永远的丰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