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彩衣剑士 这一击出奇不意,迅疾之极,云梦秋看得差点惊叫出声,赶忙抬手按在嘴上。 谁知阮源似早有防备,一个旋身,鬼魅般后退丈余,哈哈大笑道:“宁小姐何 须性急,可是要考教老夫武功吗?” 宁珑娇笑道:“正是想向阮先生讨教!” 不见作势,修美苗条的娇躯陡地加速,五根纤纤玉指似曲非曲,闪电袭往阮源 面门。 阮源脸色微变。 宁珑这一击,妙曼无方,劲道罩住他上半身十几个穴位,指掌与空气接触,隐 隐炸出噼噼啪啪的轻微异响,而且隐含几道回旋怪劲,显然后着厉害非常。骇然下, 凝集全身内力,撮掌成刀,斜斜在身前划出,同时提气倏地向右平平移开尺余。 “波”地一声闷响。 气劲四散,两人一触即分。 宁珑凌空一个姿态美妙的空翻,悠然下地,黛眉含春,玉容上浅笑殷殷,竟似 方才动手的是另一个人。 阮源身体一晃,似欲后退,却终于定步,暗叫了声惭愧。 宁珑风情万种地一掠长发,秀目深注,抿嘴笑道:“宁珑久闻阮先生武艺高强, 适才无礼冒犯,还请先生恕罪则个。” 裣衽一礼。 阮源强笑拱手道:“好说。咳,不如宁小姐以为老夫刚才的提议如何?” 宁珑轻笑道:“与你们‘长风帮’合作,对我们‘烟雨楼’又有何好处呢?” 阮源见她意动,大喜道:“目下安平城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中混乱不堪, 各方势力都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夺取那方‘大真篆印’,敝帮虽有争夺之意,奈 何独木难支,以宁小姐高明如此,想一样力有不逮吧,所以咱们两帮和盟,此势在 必行之举,如小姐赞同,则‘唐门’、‘得胜堂’等又岂在意下!” 此人果非寻常,几句话便阐明利弊所在,又极尽威胁引诱之能事,就是云梦秋 这种事不关己的人听在耳内,也真以为两派非合作不可了。 宁珑不置可否,含笑凝睇,柔声道:“阮先生又怎知我烟雨楼力有不逮呢?” 阮源大笑道:“宁小姐这是在考教老夫了,今次贵楼前来安平的共有六十七人, 由小姐率队,下属银衣剑士十四名,紫衣剑士十八名,青衣剑士若干。刻下散居城 内,老夫没说错吧?” 宁珑美丽迷人的大眼睛里射出一缕钦佩之色,颔首道:“阮先生果然高明。” 对方业已明确指出己方实力所在,再不承认,未免让阮源小视了。 阮源道:“以宁小姐目前的实力,自然不惧任何一方,但眼下形式乱如丝麻, ‘天魔教’、‘唐门’、‘得胜堂’等均非易与,是以咱们合则两利,分则必败… …” 宁珑轻声截口道:“阮先生,你说‘得胜堂’中人到了安平,可有依据?” 阮源呆了一呆,摊手苦笑道:“其实老夫纯是猜测,近来城内不时出现使刀的 神秘高手,观其刀法,颇得‘得胜堂’林氏家族的绝学‘霸刀十二唱’,至于是也 不是,老夫也不能肯定!” 云梦秋最关心的便是卓海的安危,耳听二人说起“得胜堂”,自是精神大振, 哪知越听越失望,暗叹道:“抓走小海的神秘人究竟会是谁呢?” 宁珑咬着红唇,用心思索片刻,道:“阮先生,自昨夜以后,‘大真篆印’便 已下落不明,咱们还合作什么呢?” 阮源暗赞眼前这美女机智过人,一句话便切入正题,稍一犹豫,道:“宁小姐 既然问了,老夫当然不敢有所隐瞒。” 咳嗽一声,正色道:“大约半个月前,江湖中忽有传闻说天下至宝‘大真篆印 ’被邵志明无意得到,空穴来风,自非无因,经过敝帮严密查探,此事竟然千真万 确,于是才有老夫安平一行,然而到了这儿,老夫才发觉事态非比寻常,各方势力 交错纠缠,虎视耽耽,加之邵志明乃是天魔教中人,谁也不敢打破均衡,明抢豪夺 ……” 说到此处,阮源突然瞟了宁珑一眼,见她巧笑嫣然,俏脸上浑无惊诧之意,不 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他说这番话有两个目的,一是炫耀“长风帮”消息灵通、手段高明;二 是削弱打击宁珑的气势,以报方才被其步步进逼的一箭之仇。 哪知宁珑神态娴雅,不以为意,明显“烟雨楼”也调查过此事的来龙去脉,自 己刚才所说的,她早就心知肚明,这场暗斗,自己又处在下风了。 反正对方对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一清二楚,再不坦言,反显得自己没有 气度,合作之意不诚了。 阮源一整心情,索性直言道:“本来老夫意存观望,谁知昨夜一场大火,竟将 邵府烧成瓦砾,‘大真篆印’由此失踪,综合种种迹像,‘天魔教’、‘唐门’、 以及贵楼并未得到此宝,惟一可疑的,便是城内时常出没的神秘高手,但据老夫情 报所得,城内竟有两拨不明身份的人物,一为使刀的神秘人,另外一批则是……” 他目含深意地望向宁珑,两人眼神一碰,同时会心而笑,齐声道:“潜龙会!” 云梦秋听得目瞪口呆。 “长风帮”和“烟雨楼”果然了得,竟连潜伏天下达十余年之久的“潜龙会” 都知道,至此他才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为何各大帮会对“大真篆印”垂涎, 仍是不明所以。 阮源连连拱手,笑道:“佩服,佩服,‘烟雨楼’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果非幸 致,宁小姐聪慧无伦,老夫甘拜下风。” 宁珑娇笑道:“阮先生太客气了,宁珑愧不敢当!” 二人棋逢对手,皆生惺惺相惜之意,敌意立时大减。 宁珑问道:“阮先生,以你估计,哪方掠去‘大真篆印’的可能性较大呢?” 阮源见她眼色澄清,显有定论,反问道:“依小姐看呢?” 宁珑秋波一横,腻声道:“人家是在问你嘛!” 阮源大大地一怔,见她眉目蕴情,眼波欲滴,艳姿妍态,动人无可比拟,心中 立时一阵幌荡,忙微微偏过目光,暗暗苦笑道:“此女丽色侵人,偏又狡黠成性, 兼之心机深刻,天下男人,谁能与之争锋?” “烟雨楼”一彩衣剑士便厉害如此,遥想“烟雨楼”的三位楼主,更不知厉害 到了何种程度。 陷源终究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内心感触一现即逝,笑道:“既然宁小姐下问, 阮某便抛砖引玉,贻笑大方了。” 稍一停顿,接道:“以老夫所见,‘大真篆印’有可能被‘潜龙会’所得,也 有可能落入使刀那批神秘高手之手!” 云梦秋听得瞠目结舌,云里雾里,暗道:“妈的,这算什么答案,说了岂不是 白说?” 谁料宁珑听了,美目里反而流露出赞赏之色,嫣然道:“阮先生,你想怎样合 作呢?” 阮源精神一振,道:“以老夫下愚之智,也猜到‘大真篆印’必在两拨神秘人 手中,‘天魔教’、‘唐门’等自然亦猜想得到,为今之计,须得先下手为强,而 事情的关键,便是昨夜在此处听到殊多机密的卓海,与那姓云的少年,宁小姐,老 夫之意,咱们兵分两路,我自去寻卓海,你则负责抓那云姓少年,如有所获,咱们 共享。” 云梦秋脸色刷地煞白,一颗心骇地突突乱跳。 宁珑眼波流转,娇声道:“阮先生,抓寻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对你‘长风帮 ’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用与我‘烟雨楼’合作呢?” 阮源心中一凛,知道她已看穿自己的真正意图,干笑道:“不瞒宁小姐,老夫 实在不方便出面,因为……哼……所以……” 宁珑轻声细语道:“因为那少年认识你,所以先生不敢现身露面,否则就要给 他拆穿你的真实身份;而除了你之外,现今在安平的长风帮中人,根本无法在群雄 的环侍下抓着他,阮先生,是吗?” 阮源骇然色变,与宁珑四目交投,好一会才转开目光,涩声道:“看来什么事 都瞒不过宁小姐。” 他面巾颤动,胸口微微起伏,显示内心激荡之烈,殊不知云梦秋心里的震撼比 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阮源进殿之初,云梦秋就不自觉地细察他的声音,只觉陌生难听;后又偷 窥其形态,更是绝无眼熟之处,现下耳听二人对答,奇惊之念压过惧怖之意,忍不 住又探头向阮源看去。 有心细看,果觉这“长风帮”护法似曾相识,然而脑海中百念杂呈,偏偏一时 又想不起来。 宁珑冁然道:“宁珑可是说错话了么,阮先生为何如此紧张呢?” 阮源长吸一口气,神态恢复正常,沉声道:“宁小姐恐怕有所不知,‘天魔教 ’的大长老薛雁飞已亲自来到安平,此人武功通神,一对肉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如 你我再不同心协力,夺宝不成方还罢了,只怕还会被他个个击溃,言尽于此,小姐 但请一言而决!” 听着“天魔教大长老”这六个字,云梦秋心头一颤,暗道:“他们在说香香的 大伯伯,他真有这么厉害,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暗内似信非信,但偷眼见到阮源神情凝重之极,又不像是虚语。 宁珑垂首沉吟一会,美目里突然爆出采茫,一字一字道:“阮先生,昨夜邵府 一家被杀,可是你们‘长风帮’所做?” 阮源高大的身躯一震,警惕道:“宁小姐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 宁珑轻描淡写道:“因为昨夜当阮先生率人血洗邵府,后又追杀‘镇远镖局’ 的勒万兴时,我一直就在附近!” 阮源全身仅露的一对眸子里陡地射出强烈地杀机,手中藤棍徐徐平举,森然道 :“宁小姐,须知祸从口出,乃千古不灭之理!” 宁珑似不经意地微一侧身,美目凝定阮源,若无其事道:“阮先生可是想杀人 灭口吗?” 当她说话时,阮源千百次想出手攻击,一举杀死这隐密知道得过多的彩衣美女, 可宁珑随随便便亭立彼处,看似浑无防范,实则全身上下无一破绽,且隐隐散发出 凌厉之极的无形剑气,宛若怒海狂涛,一波连着一波向他涌至。 阮源身经百战,象此番所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倒也罕见,心知自己若攻势展发, 对方长剑便会在气机牵引下,自然而然出鞘,以排山倒海之势电刺过来,到时挡无 可挡,只有硬接一途,胜负立现。 阮源自量没有把握接住她雷霆一击,目不稍霎视定宁珑,缓缓移往殿门,阴沉 道:“话不投,不相为谋,阮某就此告辞!” 现在他已知道合作无望,从进庙开始,便受制于这动人的女剑士之下,只好暂 避其锐,徐谋后图。 岂料余音未了,猛觉对方剑气大胜,恍然有形之物,刺割得肌肤隐痛。 阮源大吃一惊,立时止步,望着宁珑杀意激盈的秀目,心念电转,突然明白一 切。 这“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其实一直在与他虚与委蛇,根本便无合作意思,反而 想趁他落单之时,一举将他击毙,以便减少一个竞争敌手,刚才和他交谈,不过是 想套取他所晓得的情报罢了。 一念至此,阮源又惭又怒,猛地里凶心大发,暗忖老子还怕你不成,藤棍慢慢 直指,驰想纵横江湖时血肉横飞之景,胸中立时升起一阵惨烈之极的杀气。 宁珑登时有所察觉,不觉暗赞此人不愧为一流高手,处在绝对劣势下尤能审时 度势,打消去念,决意与她一拼。 素手翻处,纤腰上的长剑有如通灵般滑入掌心。 其时二人相隔丈余,可剑刚出鞘,阮源眼前猝地爆发绚丽夺目的采茫,光点漫 天激射,在阳光照耀下,好似无数破碎的镜片;深入骨髓的尖锐剑劲从四面八方电 迅袭到。 更可怕的是,如此厉害的剑势,偏偏无声无息,宛如悠悠黑夜里一场甜梦,于 杀气充溢中竟不可思议地流露出脉脉柔情。 “好一招‘淑女多情’!” 阮源冷冷一哼,身体忽然如同一个陀螺般疾骤旋转,手里五花藤木棍颤化为千 百重棍影,准确地一一点中宁珑长剑剑尖。眼力之高明,武功之老辣,皆在这一刻 显现出来。 “叮,叮,叮,”声密似连珠般响个不停。双方瞬间交击十六下,阮源胸中气 血翻腾,双臂微觉酸麻,马步错动,终于无可奈何退了半步。 宁珑哪肯放过如此良机,细腰扭动,行云流水般在他身旁来回穿梭,娇笑声中, 接连刺出十几剑,无不妙至毫巅,奇奥难测,清丽动人的玉面随着剑势不住变化, 忽而幽怨,忽而欢喜。 阮源步步后退,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木棍左支右拙,心中震骇简直无法形容, 想不到此姝剑法已达此出乎意料的程度,竟能将剑意完全融入心神里去。 忽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肩头、腰上、背后连中三剑,阮源大骇,心知如此打 法,自己必败无疑,觑准宁珑长剑来势,手中藤棍闪电点出,沾住剑脊,运用巧劲 往外一带,趁势展开反击,施出棍棒的特性,大开大阖,强攻硬打,劲道如山摧发, 风雷声隐闻,大殿处立时鼓荡着令人魂飞魄散的凶戾厉气。 泥像后云梦秋苦着脸听着二人轻呼叱喝,兵刃碰撞响,又是惊怕,又是焦急。 二人这番争斗,不知何时才能终局,却苦了自己,躲在这儿无法出去! 突然胸间侵入一丝警兆,云梦秋愕然抬目,顷刻呆住。 药王像左上方横梁处,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中年人,腰佩长剑,一身布衫,貌像 豪迈,一双眸子电茫四射,顾盼下,凌凌生威,雄浑慑人,斜倚梁上,自然而然有 种潇洒不群的气质。 那人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上二人激斗,感觉到云梦秋望来,侧目向他微微一笑, 正待回头,忽轻轻咦了一声,凝定云梦秋,虎目里神光大亮。 四目交触。 云梦秋立时有了一种特异之极的触动,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拨开心灵之眼, 埋藏在意识深处的尘封记忆开始复苏,平生所经历往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中年人俯视着他,惊讶地发现这泥像后的少年,片刻间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变 化,原本明亮澄清的眸子隐退在了一片虚无缥缈的淡雾后面,朦胧幽远,深邃难测, 竟似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忧伤;无言名状的孤独;莫不可测的欢欣,几种绝不协调的 情感结合在一起,仿佛世上喜怒哀乐齐聚,形成一种无与伦比的奇异吸引力。 心里渐趋一片茫然,自小以来经受到的种种悲欢离合一幕幕地交替在云梦秋眼 前闪现,使他血脉颤栗,不知身在何处,激动地泪流满面。 直到大殿上响起一连串大震,才把他从梦幻中惊醒过来。 “蓬!” 大殿上劲气冲荡,人影一阵乱晃,猝地分了开来。 阮源汗湿重衣,气喘如牛的出现在左侧一扇破窗旁,手中藤棍支地,满目惊疑 地盯着突然现身的一个丑陋大汉,沙哑声音道:“画魔?” 画魔一声洪笑,转首向接踵进庙的老宋哥和小贾道:“我就晓得,那帮家伙把 咱们引走,是想对小宁子不利,嘿!没错吧!” “妈的,你得意什么?” 老宋哥悻悻地道:“小宁子明明马上就可以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宰了,你小子 却胡乱逞强,妄自出手,哼,真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画魔听若不闻,得意洋洋道:“老子的武功了得之极,区区六笔便将这家伙打 得狼狈万分,哈,小子,滋味不好受吧!” 他身旁的宁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她已占到绝对上风,不出三招, 必可置阮源于死地,偏偏画魔忽然回返,不分青红皂白地横插一脚,以至阮源得以 喘息之机,不过画魔虽然莽撞,终归是一番好意,却怪他不得。 侧目看了三怪一眼,上前几步,娇声道:“阮先生,眼前形势,想你也看清楚 了罢!” 阮源闷哼道:“宁小姐不必多言,想取老夫性命,尽管来吧!” 他先与宁珑一番激战,已经身乏力竭,后又硬挡画魔重逾山岳的六笔,更是人 去楼空,既知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横下心来。 提聚仅余的真气,贯注入手臂内,他数十年苦修非同小可,搭垂在地下的藤棍 有如垂死长蛇般,又慢慢的直挺起来。 宁珑看了心下也不由佩服,沉吟一会,出乎所有人意料道:“阮先生,请罢。” “武林三怪”一齐怔住,阮源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了宁珑片刻, 突然长棍向地一点,快逾闪电般穿窗而出,霎时无影无踪。 “武林三怪”面面相觑,云梦秋也诧异之极。既然放过此人,先前又为何逼他 动手,岂非多此一举? 画魔搔头道:“小宁子,我都被你给弄糊涂啦。” 宁珑美目流彩,抿嘴一笑道:“你自然不明白了,我来告诉你吧……” 云梦秋全神贯注听她解说,忽听托地一响,一阵香风扑面而至,猛侧头,眼前 出现一张长眉入鬓,樱唇琼鼻、笑意盈盈地绝美丽容,正是宁珑。 宁珑与他眼神一触,明显呆了一呆,随即笑咪咪地道:“小弟弟,你藏在这里 作甚?” 她乃江南“烟雨楼”最高级别的彩衣剑士,修为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入殿 不久,便觉察到药王像后藏着一人,鼻息混浊,显是不会武功,虽然奇怪,却不以 为意;刻下见云梦秋眉清目秀,清俊异常,更是微有好感。 云梦秋见她神情和善,心中稍定,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和朋友捉迷藏玩呢。” 慢慢展身站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随口胡扯,希翼蒙混过关。 泥像和庙壁间相距极窄,宁珑退后一步,让他侧身出来,一边笑道:“小小年 龄,撒谎可不成。” 云梦秋飞快向神案下一瞥,心中暗暗叫苦,认识他的“武林三怪”就在殿上, 一露面西洋镜必被拆穿,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突然大叫一声:“哎哟!”仿佛立足 未稳,一个趑趄,埋头栽入宁珑怀中。 一股奇特的热流至心底直窜而起,宁珑一下子面红过耳,嗔道:“你作死!” 提掌往他左肩拍落。 她虽然放迹浪骸,心智超人,终归是冰清玉洁的处子,斗然间一个十五、六岁 的少年扑在胸前,羞嗔之下,杀意骤生。 “波!”地一响。 宁珑忽觉情形有些不对。 她一掌击出,使得乃是阴劲,满拟立将此子生生震毙,岂料掌势触处,软绵绵 的浑不受力,足以裂石的劲道仿佛泥牛入海,就此没影,旋即眼前一花,贴在身上 的云梦秋也不知所踪了。 这一来不禁花容变色,心里刹时升起几个念头:“鬼怪?妖魅?” 下面殿前的“武林三怪”却看得清楚,宁珑一掌击下时,她身旁突兀多出一个 布衣中年人,伸指在云梦秋背心一点,跟着一把将他拉开,跃下神案。 这几个动作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只是速度快得出奇,常人只一眨眼的功夫, 便全部完成了。 “武林三怪”见宁珑怔怔而立,眼神恍惚,红云满颊,神态奇异之极,只当她 受了重伤,尽皆大惊,书呆小贾飞步抢前,颤声道:“宁……宁……你还好吗?” 画魔和老宋哥则猱身标窜,分从左右向中年人攻上。 中年人淡淡一笑,左臂搀在云梦秋腰间,忽前忽后,斜飞侧移,姿态飘逸,神 情自若,宛若庭前闲步,衣袂不动,轻轻松松便避过二人电闪雷鸣般的十几招连环 追击。 画魔和老宋哥一齐色变,老宋哥喝道:“娘的,你小子是谁?” 猝地疾退开去,肩头一耸,似欲左飘,却一溜烟般出现在中年人身后,双掌穿 花蝴蝶般扬起,幻化为重重血红色掌影,带着异形旋转大力将中年人进退闪避道路 封死。 同一时间,画魔凸目大喝,悍不畏死的持笔前冲,吐气扬声,松软的笔毫蓦地 挺直如矛,以笔作枪,夹杂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奔雷掣电般霸道刺向中年人眉心。 刹那间,两大高手各顷全力,心里都想,如此还不能将对方放倒,那“武林三 怪”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好一招‘画龙点睛’!”中年人轻声喝彩。 突然合身前冲,待笔尖只差少许便要刺中额头时,忽然上身向左侧偏转,右指 伸出,若不经风般在巨笔顶端一拨。同时雄躯微弓,腰间剑鞘尾部翘起,竟在漫天 飞舞的掌影中找到真身,准确无误的点中老宋哥双手掌心。 一道正大浩然、无可与之抵抗的巨力自长笔顶端刺入体内,画魔一声虎吼,前 冲之势立止,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跌退了四、五步,潜劲方消,一时面无人色。 老宋哥更不好受。 掌心像被炙铁所灼,火辣辣的痛疼之至。更有两道锐劲箭般沿臂而入,胸中幽 闷异常,连连倒退,尤觉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地面。 中年人含笑放下云梦秋,正待说话,一道清冷的剑光从旁刺来。 剑茫吞吐不定,虚实难测,划空而至,隐然发出嘶呼异响,有如秋风扫荡落叶, 蕴含一种怆楚凄凉意味。 中年人嘿然一声,移身护住云梦秋时,几股细如绢丝的劲流又自颈后无声无息 地袭到。 中年人眼里第一次泛起怒色,反掌搭上腰间剑柄。 一阵啸声忽响。 大殿中心爆出一团银茫,迅速炸散,化为无数银白色的毫光,组成一张大网, 中年人和云梦秋隐没其中不见。 惊魂未定的画魔和老宋哥被眼前这副奇景镇地目定口呆。 身在局中的宁珑和偷袭的书呆小贾则是另一番感受。 片刻间,二人手中的兵刃至少被刺中近十下,沉重的力道从手臂直透心房,有 如触电,全身麻木,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使二人怀疑中年人手中长剑是无数柄而 不是眼见到的这一柄。 剑网继续扩大,漫空飞旋的气劲越来越强,宁珑和小贾脸色惨变,长剑和折扇 勉力递出,欲待退逃,谁知兵刃与剑幕一碰,猝觉呼吸不畅,象被千斤大石压住心 头,全身有如刀割,剑锋的寒气使人如坠万年冰窟,忍不住齐齐失声惊叫。 寒茫倏地散去。 中年人长剑入鞘,手牵着云梦秋,出现在庙门处。 然后消失不见。 静默片刻。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面如死灰的宁珑和小贾手中长剑、折扇忽断为碎片,掉在地上。 接着一阵风吹过,小贾额头一凉,两片眉毛悠悠飘落,化为黑末。 这是什么剑法? 四人呆若木鸡,好象殿前的那尊药王泥像,空洞茫然地瞪视着外面,心中同时 闪过一个念头: 世上竟有如此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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