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 随着与媒体的频繁接触,出镜率的日益上升,何哲和电视台漂亮的女主持黄小 青恋上了。她是市公安局局长黄国伟的妹妹,也是清江市家喻户晓的风流人物,因 为地方小俊杰少,自身条件好要求高,一直无以般配。何哲的出现,犹如天子横空 降世,双方一见钟情,火热得不得了。 几乎是闪婚,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开始谈婚论嫁了。按黄小青的意思,婚礼 要搞得隆重热闹些,人生就此一次,又不是没钱。而何哲想低调点,自己是市里领 导,怕讲排场影响不好,仅请了十来桌客人,都是双方主要亲戚和市里以宋亿峰为 首的头头脑脑们。为此,黄小青和何哲斗了一回嘴,不高兴了好几天。 黄国伟在中央党校为期三年的学习结束了,回来要进市委领导班子,都说是何 哲为其从省里跑过来的。不管怎么说,黄国伟公安局局长兼常委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驾驶员飞快地开着奔驰车,送何哲夫妇俩去机场迎接大哥。因为雾大,飞机晚点了, 要推迟一个小时才能够抵达。黄小青左手捧着一大束美丽的鲜花,右手挽着新婚丈 夫走进贵宾候机室,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人。 突然,门外轰隆一声巨响,贵宾候机室的吊灯都给震动摇晃了。何哲的坐骑黑 色大奔被炸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靠在车椅上等候的驾驶员当场血肉横飞,身首 异处。 陶冶带领一帮刑侦人员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紧接着,愁容满面眉头紧锁的项 俊国和神气十足、刚被提拔为市里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廖开飞也赶过来了。根据勘察, 发现为炸弹定时爆炸,初步断定为蓄意谋杀案。省公安厅非常重视,当天就委派一 名副厅长带了几个刑侦专家过来协助破案,并将此案列为省厅挂牌督办大案。 何哲的第一感觉,这事肯定系项俊国所为,针对的目标就是黄国伟。他有明确 的作案动机,黄国伟挡了他的官道,使他当不成一把手。飞机原定到达机场的时间 是10:05 ,坐车回清江市区需要一个小时。爆炸定时在10:35 ,正好是途中。而令 人纳闷的是,项俊国怎么会知道黄国伟从北京回清江的准确时间?据大舅子说,自 己刚进市委常委,怕张扬了坏事,仅仅通知何哲一个人来接机,其他的谁也没有告 诉,就连亲妹妹黄小青也不了解具体时间。 窃听器!何哲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定是自己家里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安装了窃听 器。现代通讯技术高度发达,手机电话已经很不保密。平时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绝对不会轻易动用手机电话。他觉得耳语是最古老也最保险的方法,即使万一被 窃听也听不清楚。所以,其所有的阴谋诡计和杀人放火等不法勾当,都是通过张翼 的一只耳朵传达下去的。如果张翼不忠,想出卖他,自己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这 是刑事诉讼法的基本原理,孤证不成证,一对一谁分辨、判断得清楚啊? 何哲和张翼当即仔细搜索开来,果然,在何哲客厅的电话里找到了一个窃听器。 张翼欲马上把它拆掉,被何哲的一个严厉手势给制止了。 其实,何哲从了解到义父之死真相的那天起,就发誓要亲手结果了项俊国和宋 亿峰,以报杀父之仇。只是在政府部门一时半会找不到所需要的代理人,而缔造伟 大帝国起码暂时还需要其保驾护航,故只能让他们多活几天。现在公安局内部的代 理人出现了,而且是自己的大舅子——市委常委兼公安局局长黄国伟。电脑尚且需 要不断地更新换代,更何况人呢?项俊国该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去了。目前替换宋亿 峰还无合适人选,他是三生有幸,尚可以暂且苟活。 黄国伟回到局里,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党委会,给班子人员的分工重新做了调整, 由雷宏分管全市的治安、刑侦、缉毒等工作。为此,项俊国惶惑不安,似乎预感到 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了。 雷宏和小宋来到市人大何哲副主任办公室,调查了解奔驰轿车爆炸案的情况。 “何主任,你认为这次爆炸,是针对谁的?” “可能是针对黄国伟局长吧。”他好像想都没想就回答。 “有证据吗?” “没有,仅仅猜测而已。”他挥了挥手道。“我何哲人缘那么好,谁会忍心对 我下毒手啊?” “这三年来,黄局长一直在外学习,前天刚刚回来,能与谁有冤仇呢? “不清楚。”他漫不经心地说。“也许是政治原因吧。” 这个狡猾的狐狸,在影射项俊国欲抢班夺权。说实话,雷宏也曾怀疑是项俊国 干的,他不仅有作案动机,而且还有这个胆量和能耐,也符合他那极端自负贪得无 厌的性格。 雷宏回去之后,马上向黄国伟局长作了汇报,还谈了自己的破案思路。黄局长 很赞同他的想法,决定此案就由他和小宋负责,暂且不向市委报告,等有了点眉目 后再说,并叮咛他要做好保密工作,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案子从检查项俊国的电话记录入手,发现爆炸前后他与老乡封大路的电话来往 频繁。封大路系复退军人,某石矿技术员,精通爆破技术。又在何哲家车库门口监 控录象里发现了封大路的踪迹,他在爆炸案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曾开车来过车库, 并在里头呆了15分钟才出来,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于是决定暂且不惊动他,先给上 手段,监听其电话和手机。 乌皮落网后,项俊国老婆失踪之谜终于被揭开了。唐佳丽和盛秋莉又争先恐后 地闹离婚,要和项俊国缔结百年之好。就在这时,发现邵萍萍意外怀孕了。项俊国 权衡再三,觉得还是与邵萍萍结婚为妥,以便及时消除其他情妇们的非分之想。吴 娟娟知道了,又大闹了一场。项俊国很爽快地提出再给每年增加五万元包养费,可 她还是不肯。最后,又哭哭啼啼抱着出生才三个月的婴儿回娘家,向哥哥吴猛求救。 自从被砸断右腿后,吴猛信守诺言,再也没有在清江城里显身。前天右腿石膏 绷带才刚刚解开,他可不想让左腿再裹上一次,三个月都下不了床,便借口农活太 忙脱不开身,并劝导妹妹说,去虚争一个夫妻名分干嘛呢,每年增收五万块钱才是 实打实的东东。 家庭是暂时安顿下来了,而职位还没完全到位。项俊国日思夜想把“主持工作” 四个字去掉,市委宋书记也答应帮他做做工作。宋书记与项俊国本无任何关系,只 是苦于有致命的把柄抓在对方手中。 在决定停止执行宋文斌死刑的那天中午,项俊国和蓝建国正在一个大排挡的小 包厢内,一边用餐一边商量如何除掉宋文斌。宋亿峰给蓝建国打来手机,蓝建国捂 着话筒轻轻地说:“嘘,别出声,是宋市长打过来的。” “说话方便吗?” “你说,没别的人。”蓝建国好像已经知道宋市长要说什么,便偷偷按下手机 录音键。 “宋文斌是疯啦癫啦,为了保住狗命,竟要供出过去的事情。若不及时想法阻 止,我们大伙都得完蛋!” “宋市长,你说该怎么办呢?” “大伙兄弟了一场,他不讲义气,也休怪我们不够意思。他要活命,我们也要 生存嘛。”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蓝建国!你他妈的,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这还需要我来教你不成?” 宋市长十分生气地撂下电话。 一旁的项俊国全听到了,当场要求蓝建国把这段录音给他复制一下,蓝建国找 了个借口不给。这道理谁都懂,核武器决不能扩散,否则就会大大降低其威慑力。 而项俊国以此要挟宋亿峰的时候,是这样擅自“复制”录音的:“我冤啊,宋 市长,现在宋富贵一口咬定是我指使蓝建国,杀了宋文斌,发誓非杀了我不可。实 际上,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哪。根据蓝建国托我保管的那段手机录音,这事好像 还与你有关嘞。” 宋市长装作没注意项俊国在胡诌什么,没事人似的问了一句:“你今天找我有 什么事?” “宋市长,我都当了整整二十几年的副局长啦……” “不要说了,我可以帮你。”宋市长截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随着何哲和黄国伟的联姻,宋亿峰虽然已经成为市委第一把手了,而对此事却 无能为力,项俊国的升迁是彻底没戏了。一年来“说一不二”的一把手日子真好过, 眼看黄伟国就要学成归来,项俊国又要开始过“说二不一”侍候人的苦难日子了。 他可不是一只温顺得任人宰割的羊,而是一匹无比贪婪凶狠的狼。于是就雇人策划 了一出爆炸小夜曲,遗憾的是又失败了。他真的有些后怕,黄国伟和何哲都不是什 么好惹的主儿,一旦被发觉,自己恐怕连怎么死都会不知道。只得不时接收窃听器, 严密监视对方动向。 “听省纪委的人说,吴猛又在告项俊国包二奶,让我再去摆平他吧。”好像是 张翼的声音。 “他又没来求我们,我们可不能随意去干涉他人的家务事。你明早得马上赶到 克拉玛依去,把新疆棉花市场的经营户闹事给平息掉。”绝对是何哲的声音。 麻烦总是不断,项俊国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正想去找何哲帮忙。黄国伟的秘 书小王打来电话,通知项俊国马上到黄局长办公室去一趟,称有要事商量。 “老项,刚刚从省纪委转来一封署名的检举信,说你包二奶,还生下一个小孩。” 黄国伟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黄局长阿,你我都同事了那么多年啦,别人可能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老项这个人,其他长处的确没有,而自家篱笆还是扎得蛮紧的噢。”项俊国是瞎 子吃汤团,心中有数,早已经准备好了对策,一口予以否认。 项俊国一跨出黄局长办公室的门,就向何哲呼救。何哲推说张翼出差去了,要 过十几天才能够回来。这事迫在眉睫,可等不及,项俊国只得自谋出路去了…… “吴猛啊,你缺钱花就说嘛,用得着乱咬人吗?随便怎么说,我儿子是你的外 甥,你妹妹还得靠我生活。”项俊国给吴猛挂电话。 “什么乱咬人?”对方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十分不解地反问道。 “甭装糊涂了,我给你二十万,够了吧?” “二十万?”他还是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当初何哲设局并没有告诉他。 “甭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我贪心?贪心的是你。你有老婆,还有许多情人,为什么还睡了我妹妹?” “甭废话了,我给你50万,怎么样?” “五十万?”吴猛这时候已忖量出名堂来了,兴奋得都快发神经病,而还强装 没事,口气惊人的冷静。 “现在连一分钱也不能再加了,否则就拉倒。” “好吧,五十万就五十万,谁叫你是我亲外甥的父亲呢?”他好象很不情愿地 答应道。 张翼并没有到新疆去,而是上西坑县蹲点来了。他在县城的唯一一家三星级宾 馆住下,便打电话约吴猛来相见。吴猛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石膏绷带刚拆不久的腿,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了,怕再折了另一条腿;不去,又怕更大的不幸将要降 临。在宾馆房间门口彷徨了好几趟,才硬起头皮轻轻地敲门。张翼开门请进,他还 畏缩了好大一会儿。 怪了,今天张翼非但没揍他,而且还很客气地请他喝茶抽烟。 “我给你介绍一单子生意,包你可以赚回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 “什么生意?”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恶魔张翼竟然会有菩萨心肠,这个世界上 会有那么好的事情等他去做。 从张翼的嘴里了解到,原来是叫他以妹妹的丑事做为筹码,去敲诈勒索项俊国。 “他刚刚给我在银行卡里打了钱,现在又……”他害怕地犹豫着。 “你他妈的不敲诈他的钱,老子就敲断你的腿。”张翼怎么像小孩子一样,说 拉脸就拉脸。 他吓得又不禁摸了一下右腿,满脸陪笑道:“大叔,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又不 怕钱多了没处放。” 张翼递给他一只崭新的手机,要他马上给项俊国打电话。 “项局长吗?我吴猛啊。刚才我做了一大笔买卖,眼下还缺两百万资金……” “吴猛,你还有完没完?50万刚打过去,还滚烫滚烫的,张口又要200 万,你 以为我是造钞机啊?做梦去吧,你。” “那我只好再找纪委帮忙去,我挂啦?”凶恶的大叔就在面前,他怎么敢挂呢? 再说自己也舍不得啊! “你保证从此不再打扰,我再给你50万。”项俊国沉思片刻说。 张翼使劲地向吴猛摇头摆手示意。在大叔的淫威下,他只能紧紧咬住不松口: “两百万分文不少,不然,我就把电话挂了。” “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还继续张口要,那就甭怪我不认了, 你这个亲戚!” “不会,绝对不会,谢谢,谢谢!”他手舞足蹈,露出十分贪婪的本色。 才过了三天,张翼又把吴猛喊到宾馆房间,再次威逼他勒索项俊国。他确实胆 却了,踌躇着不敢打电话。张翼狠狠地掴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横眉瞪眼道:“你 不打,我立马杀了你!信不?” “我打,我打就是了。”他左手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吓得哭声哀求道。 张翼拨通了项俊国的电话,把手机塞给吴猛。 “是……是项局长吗?我……我还需要三……三百万资金。” “300 万?你去死吧!”看来人的贪欲都是无底洞。 “那……那我上纪委告……告你去!”装腔作势,底气明显不足。 “别,别……”项俊国紧张得很,怕对方真的干出什么傻事来。“最近,我手 头确实很紧。你能否过来一下,我们一起到一个老板朋友家去借。” “好,好,我明天就过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的心都快要跳 出胸膛了。 张翼肚子里很清楚:接二连三无休无止的敲诈,项俊国的忍耐度已超过极限, 马上就要动杀机了;见吴猛还在利令智昏的傻笑,心里骂道:“蠢货!死到临头了 还偷着乐。” 天快黑了,项俊国带着吴猛上老板朋友家去借钱,张翼不离不及地在不远处跟 踪。车子在一片旧城拆迁的废墟上停下,项俊国和吴猛迈出车门,拐进一条死胡同。 两边的房屋早已经腾空了,死一般的寂静。在昏暗的路灯下,依稀可辨墙壁上间隔 写着大红的“拆”字。吴猛实在太兴奋了,始终没感觉出环境的异样和四周的杀机。 在胡同的中间有一口窨井,盖子事先已经被项俊国搬开了。吴猛只是一个劲地 讨好项俊国,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危险,不知不觉就走到窨井边,冷不防被项俊国 狠搡了一把。吴猛踉跄着跌入窨井,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块大石头就猛地砸下,接 着窨井给盖上了。一直在后面跟踪的张翼,把项俊国暗杀吴猛的全过程都给拍录下 来了。 第二天中午,项俊国刚来到办公室,就接到封大路惊慌失措的电话:“老项, 可能要出事了,刚才我发现有人在盯我的梢。” “不会的,是你自己在疑神疑鬼,吓唬自己。”嘴上虽然是这么轻松地安慰对 方,而心里却也着实紧张起来了。 “我真后悔,为你做了那事。” “别说了!天塌不下来,你只管放心好啦。” 才挂了封大路那个惊吓闹心的电话,紧接着又接了一个更要命的匿名电话: “项大局长,请打开电子邮箱,里面有你昨晚做好人好事的精彩镜头。务必准备好 1000万元人民币,用以换取原装录像带。交换的具体时间地点另定。” 项俊国浑身颤抖着打开电子邮箱,一看就吓瘫在坐椅上,脸色死白,虚汗淋漓, 不住地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 在香港的一家大银行里,他的户头上尚存有两千万多港币,那是留给几个孩子 未来读书生活等开销用的,他就是自己死,也不会去挪用这笔款子。再说敲诈勒索 无疑是没止境的,各种迹象说明,对方不仅想要他的钱,而且还想要他的命,否则 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没有孩子,别无他路,只能 以死来了断这一切。他把钱悉数汇转至女儿在国外的户头,并发了一个电子邮件, 里面是具体的遗产分割方案,然后又给女儿挂了一个最后诀别的电话。 当雷宏监听到项俊国和封大路的那段通话后,就当机立断,在封大路下班的路 上秘密逮捕了他。在清江看守所里,雷宏和小宋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连夜突审封 大路。 “你知道吗,我们为什么要抓你来?” “你们抓错人了。” “3 月9 日晚上,你上哪儿去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装作想了大半天,回答道:“最近单位里事情很忙,记 不得了。” “封大路,别装呆卖傻了!你到何主任家车库,究竟干什么去?” “哦,我想起来了。”有项局长在背后撑腰,他并不太害怕。“那天晚上去一 个朋友家,车子没地方放,就停到旁边一个住宅区的车库里。” “你与项俊国是什么关系?” 他们知道我和项局长的关系,竟还敢抓人,看来事情有些不妙啊。他的额头、 鼻子开始渗虚汗,有点沉不住气了:“是……是老乡关系。” “封大路!项俊国都招认了,你还敢死撑着?” 这下点到死穴上去了,他的精神全面崩溃,双脚瘫软发抖,恨不能跪到地上去, 无奈有审讯椅横档圈着,没法做到。他痛哭流涕道:“我说,我说,都是项俊国, 都是项俊国指使的……” 封大路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了自己给何哲奔驰车安放定时炸弹的全过程。 雷宏立即向黄局长做了汇报,黄局长又请示了市委与省厅,同意批准逮捕项俊 国。因怕遭到持枪拒捕,决定在翌日其上班时执行。 邵萍萍背着大肚子上班去了,家里空荡荡的,就剩下项俊国孤零零的一人。他 万分悲凉地从保险箱里拿出一把多年前隐匿不报的五四式手枪,又上前慢慢拉开窗 帘,打开窗户,抬头仰望蓝天。过了好大会儿,他才回身躺到床上,叹了一口大气, 饮弹自尽了。 枪声震动了整个清江市,项俊国的非正常死亡成为爆炸性新闻,传遍了大街小 巷的每一个角落。众说纷纭:有说项俊国干了几十年的公安,得罪了很多人,是被 报复者干掉的;也有说他玩弄了不少人的老婆,是被恨之入骨戴绿帽子的人杀了; 更多的人说他经济上有重大问题,最近省纪委要派人查他,便畏罪自杀了。 法医鉴定结果是自杀,原因不明。不管项俊国是为何而死的,反正都不光彩, 属于丑闻,所以公安局内部就拼命地加以掩饰,对外谎称系暴病猝死。追悼会是不 能开了,但遗体告别仪式照常举行。生前好友、仇人和几个情妇都前来悼念,一场 哭灵闹剧缓缓拉开了序幕。 邵萍萍和项芸芸站在离遗体两米处的地方,与前来瞻仰遗容的人们一一握手道 谢。邵萍萍陷入极度悲伤之中,白皙的脸上显现出几点雀斑,眼角爬满细细的皱纹, 一直止不住地哽咽哭泣。她是如此忘我投入地爱着他,岂料他竟会是那么绝情,忍 心丢下她及其肚子里还没出生的胎儿。原指望与他白头偕老,现在看来自己只能孤 独到终身了。 何哲是以市领导兼朋友的双重身份前来悼念的。他摘下金丝眼镜,用纸巾假惺 惺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擦了擦镜片。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是悲伤的泪水模糊了他 的视线;其实是想最后清楚地看看仇敌的丑恶嘴脸和可悲下场,以解心头的新仇旧 恨。义父对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还设计谋害黄国伟和我,实乃死有余辜!义父, 你老人家安息吧,项俊国已除,宋亿峰也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盛秋莉个高苗条,身披黑色时髦风衣,轻描淡妆,更显俊丽。她深情地注视了 一会儿项俊国的遗容,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脑海里浮想起在床上爱得死去活来的 情景。她正值如狼似虎的盛年,偏偏遇上了一个“一二三,就买单”的疑似阳痿病 患者老公,又不懂一点生活的情趣。在她的记忆中,除了自慰,和老公性生活还从 来没有出现过高潮。自从认识了项俊国,无论何时何地做爱,回回都伴有呻吟、高 潮和快感。她幻想他能够突然活过来,与她最后再疯狂一次,再疯狂一次。 唐佳丽默默地淌着泪,虔诚地深深三鞠躬。没有了项俊国,生意肯定会不如往 日。他过去是三天两头带来一拨又一拨客人,照顾她的生意。特别要命的是各方面 的关系疏通,又得亲自费心操劳。都说有点姿色的女人好办事,可给男人吃了豆腐, 没了人格尊严不算,还要被拿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可悲的是那不长进、不要脸的 老公,仿佛绿帽子是戴在别人的头上,整天项俊国长项俊国短的,又给她频添了许 多烦恼与耻辱。现在倒省心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项俊国了。自己的命怎么会那 么苦喔,嫁了个老公是缩头乌龟王八蛋,找了个中用的情人又没得好死! 吴娟娟尚不知道哥哥吴猛失踪的消息。她抱着婴儿,排在告别遗体队伍的后面, 不停地哭哭啼啼。自从遇上财神爷项俊国,彻底改变了她贫穷落后的命运,改善了 她全家的生活水平。全亏项俊国带领她一家提前奔小康,成为全村人羡慕得妒忌的 光荣之家。现在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其全家生活又要倒退到水深火热的旧社会,以 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还从没认真考虑过呢。来到遗体前,她的双膝下意识不由 自主地跪下,并号啕大哭起来:“老项啊,你这死鬼,丢下我娘俩,可叫我们怎么 活哦?” 自己心目中的绝对偶像,深深爱着的男人竟在外头包二奶,还生儿养女,在众 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人世间的耻辱莫大于此!邵萍萍当场挺着大肚子昏厥过去。 瞬间,灵堂内一片混乱,有打112 的,有掐邵萍萍人中的,也有拉吴娟娟母子出去 的,还有更多是围观看热闹的。设想如果此刻项俊国能够起死回生,我看也非被活 活气死不可! 项芸芸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是如此唐突也慌得手足无措,羞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