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错误百出 1 “咦,醒啦?” 见到片山带着瞌睡的苦瓜脸走出来,晴美大吃一惊。 片山应了一声,穿着睡衣一屁股坐下,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叹息着闭上眼睛。 福尔摩斯吃过早餐,受到他的感染也打个哈欠,然后开始猫式洗脸。晴美已经整装 完毕,准备上班。 “今天是出差补假,可以迟点去,干嘛不多睡一会?” “晤。” “想吃什么?” “可以啦。待会我自己烤面包吃。” “好吧。那我出去了。” “晴美——我想过了。”片山突然用深沉的语调说。 “想过什么?早上吃面包还是吃饭吗?” “喂!我在认真说话!”片山光火了。 晴美窃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开玩笑。好吧!说说看是什么事?小妹洗耳恭 听!” “就是……昨晚的事。” “石津先生的事?原谅他吧!” “其实,他的人品也不坏!” “是啊,他是彻底的大好人!” “如果……昨晚真有那么一回事,我不会生气,你说出来听。” “你说什么呀?” “即是……石津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晴美皱起眉头。“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不信任我?” “女人大体上都不能信任!” “因为你时常被女人抛弃的缘故!” “什么时常,偶尔而已。喂,别管我的事。我是在谈你和石津的事!” “我不是说过,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的话最好……”片山似乎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的话,你想怎么样?”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呃,无可奈何。只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你们结婚。” 晴美噗嗤一笑。“你就像从前的顽固父亲——不过,请放心,我和他真的没什 么,而且目前不想结婚。” “是么?那就好。报纸呢?” 片山觉得有点放心又有点扫兴的样子。打开报纸,先翻社会新闻版。这是刑警 的习性表现。 “嘿!竟有这种傻瓜。” “什么?” “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结果互刺对方,马上死亡!” “那真够浪漫!是不是发生在东京的故事?”晴美听了居然很高兴。 “不。乡下地方。” “我想也是。大城市的男人都无情的。” “若是石津,也一定为你决斗!” “说的也是。昨天晚上……”晴美把昨晚遇到事的说一遍。 “哦,有这回事?不过,警官与小流氓打架可不是体面的事啊。” “他是为了救我才打架的!” “好吧,待会我打电话向他道谢好了。” “记得这样做。现在他一定像淋湿的长毛狮子狗一样垂头丧气了。”晴美说着 站起来。“我走啦!” “唔。”片山的眼睛继续盯着报纸。“咦,这是什么,寻人启事?”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看! ‘义太郎、 晴美,父亲病危,紧急联络!’”晴美也过来看报纸。 “啊!真有趣,世上居然还有别的人叫义太郎的!” “还有晴美。若是巧合,那就好玩了!” “就是嘛。啊。不能跟你胡扯了,我要迟到啦!” 晴美拿起皮包,急急冲出门外。 片山慢条斯里地叠好棉被,洗脸,换衣服,然后吃多士和咖啡的自制“欧式” 早餐。 片山也是生来劳碌命,放假日在家里反而无所事事。一晃眼,已经九点半。 “反正没事,不如去上班吧!”他喃语一句,这才想起要给石津打个电话。刑 警的工作大都在外活动,只有早上才会留在警局里。 他拨去目黑警署,传呼石津,不稍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 “石津吗?我是片山。”片山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搅你工作。” “不,哪里……”石津含糊地说。 “昨晚真抱歉。一场误会,请别放在心上。还有,听说你为了救晴美而被别人 打伤?我要说声多谢!” “没什么。” 石津的声音有点怪,好像对陌生人说话的语气。片山压低声音问道:“喂,怎 么?上司在你旁边?” “不,没有……” “那为什么?你有点反常嘛。” 对方沉默片刻。过了一会,传来石津严肃的声音。 “是我不对。我没弄清事实真相,对不起。我从此不再提晴美的事。” “喂,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请你好好照顾晴美。祝你们幸福!” 片山不由回头望望电视机。他以为电视节目的台词跟电话线混在一起了。 “喂,石津……” 咔嚓一声,对方收线了。片山愣愣地握着话筒坐在那儿,好不容易才回个神来, 放好电话,对福尔摩斯说: “我睡醒了没有?” “他妈的!居然发生这种事!” 片冈秀二郎刚刚看过早报,气得抱着头坐在床上。 “你的弟弟被人杀死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运动衫的田所久子望着报纸说。 “是啊,跟山波的儿子互刺而死!” “那真不幸。” 秀二郎苦笑一下。“其实他的死与我无关,我才不管。不过,老爹很疼地,他 最懂得讨老爹的欢心。” “你父亲不喜欢你?” “是啊。在老爹的心目中,老哥第一,公三郎第二,我排最后。” “好可怜。你是多余的!” “所以我才来东京过自己的生活!” “你不回乡下去吗?” “回,一定会举行弟弟的葬礼,非回去一起不可。” 秀二郎在久子的房间里。久子是大学生,她的房间另有玄关出大门,进出不必 受父母管束。 “爸爸妈妈各谋发展找爱人,我当然无所顾忌。”这是田所久子滥交异性朋友 的原由。 “喝咖啡吗?自己做吧!” 秀二郎只好苦笑着走下床。久子望着报纸说: “寻人广告也登出来了。” “是吗?” “他们知道发生命案,也许真的会出头。你还是早点回公寓比较好。” “好吧!”秀二郎进浴室洗脸出来,开了煮咖啡器的掣。 “假如你哥哥不出头,你家的土地财产全部归你所有罗。” “就是这么回事吧!”二人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希望一切顺利。” “什么希望一切顺利!不能这样说。你要‘使’一切顺利才对!” “不要乱讲。” “有我在,怕什么!” 久子走过来,在秀二郎肩膀上拍一拍。 “总之,喝完这杯咖啡,赶快回公寓去吧!” “不要赶我走嘛!”秀二郎的手又想伸到久子的运动衫底下。久子推开他的手 说: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看,咖啡煮好了!” “好吧!”秀二郎叹一口气。迅速把咖啡喝掉,然后站起来说:“我走啦。” “一有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OK!” 推开玄关的门,一下子就出到外面。久子的声音追过来。“喂!记得不能喝酒 哦!” 秀二郎吓一跳,久子好像看穿他的心意。 “知道了!这么一大早怎会喝酒?” 刚才喝的是咖啡。对他而言,一日之计在于“酒”。没有酒怎么开始一天的生 活?回到公寓,先喝它一杯再说! “喂喂!石津先生是吗?”晴美对着话筒喊。“喂?我是晴美啊。是不是石津 先生?” 吃过午饭后,看看还有时间,于是摇个电话去目黑警署,没想一下子就接通。 可是…… “有。” “终于回答我了。怎么啦?为昨晚的事生气?对不起啊,哥哥自以为是的一场 误会……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刚刚接到片山的电话了。” “哦。请你原谅他,好不好?” “不……请求原谅的是我啊。我太笨了!” “你说什么?” 晴美的脑子混乱起来,是不是拨错电话号码? “石津先生,请你冷静些……” “我们不会再见了。祝你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 石津挂断了电话,晴美吓得呆住。 昨晚被人打了一顿,石津就变傻了。还是为自己的恋爱心焦如焚,近乎疯狂? 美丽的女人真是祸水…… 晴美在她常去的咖啡室里,放下电话后回到位子坐下,还在想着石津的怪异反 应时,听到有人叫她。 “晴美!”片山急急脚地走过来。 “哥哥!你要上班?” “我在附近经过,知道这时候你会来这里,所以……” “哦。那就叫杯咖啡吧!” “我要一杯橙汁。” 叫过橙汁之后,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开口说: “我刚刚打电话给石津……” 到此打住。片山缓缓地点点头说下去, “他是不是有点古怪?” “古怪?简直到了错乱的地步。” “他对我讲一大堆梦话,好像发烧了……” “痴心空想,简直到了发狂地步!” “他叫我好好待你,祝我们幸福!” “他说祝我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是不是很怪!” “永远幸福?那不是对兄妹说的祝词呀。” “当然啦。那是针对夫妇说的好话!” “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片山拧拧头。 “哥哥,你再问问他看。” “喂,别搅我,我忙得很!” “忙得有时间在这里喝咖啡——不,橙汁?” 片山叹息不已。“你真啰嗦。好吧,下班回家的时候,如果遇得上,我再跟他 谈谈。” “小心点。他也许会发狂!” “不会吧!”听晴美的口气,好像石津是疯子。 “我要赶时间,先走啦。”片山快快喝掉橙汁站起来。 “如果晚归,记得打电话给我!”晴美嘱咐一句。 片山离开后.晴美慢慢喝着咖啡,不经意地环视四周,不期然遇到一双望着自 己的眼睛。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西装领带的装束。但不称身,有些土气。他的视 线一与晴美相碰,慌忙移开。 过一会,他又悄悄偷看晴美。晴美盯着他,他又转头去看相反方向,并非色狼 似的拼命盯着自己。 “他是谁?” 晴美努力回忆,没有记忆的陌生脸孔。若是侦探社的人,应该可以技巧一点监 视的。 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钟头,晴美无奈地站起来,结了帐,把收据谨慎地放进 钱包里,准备过后向片山讨回喝橙汁的钱。 晴美服务的“新城市文教中心”,位于五十层摩天大楼的四十楼。她在踏进大 厦之前猛然回头,果然见到那名高瘦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见晴美回头,他慌忙移 开视线,故意跑快几步走开了。 “怎么回事?” 晴美低喃一句,耸耸肩,转身推开旋转门进去。 2 秀二郎经不起诱惑,不理田所久子的叮咛,途中转进一间熟悉的酒廊。 一口气灌下去一杯酒后,秀二郎终于舒畅下来。他就像沙瓦兰蛋糕一样,必须 含有些许酒精才是正常状态。 回到公寓时,已经过了中午。那两个乡亲若是知道早上刊登的事件,势必插翅 飞回乡。 秀二郎开门进去,刚进玄关,立刻嗅到“二人组”之中胖子的味道。他是父亲 派来的泷川。 “秀二郎少爷!”泷川朝他高喊一声,吓他一跳。 “那么大声,吓死人了。” “对不起,只是大事不好了……” “我知道了。”秀二郎随便挥挥手,进入起居室。泷川呆呆地望着他。 “你……你已经知道啦?” “我看报纸了呀。爸爸打了几次电话来?一定气得暴跳如雷吧!” “电话?什么电话?” “对呀。他没打来?” “不,我还没告诉老爷。还有你说什么报纸?” 这回轮到秀二郎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的!还用说吗?就是公三郎死掉的事。” “什么?公三郎少爷他死了?”泷川抹掉额上的汗水,顿时垂头丧气地瘫坐在 沙发里。“那就糟了……” “赶快打电话吧!爸爸一定叫你速速回去!” “可是……那件事怎么办?” “哪件事?”秀二郎皱起眉头。“你连公三郎的事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如此 慌张的?” “少爷你……果然不晓得。” “晓得什么?说来听听着。” “即是……呃,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钱包?别人的钱包千万不要随便捡哦!” “不,我是说义太郎他们的事。” 秀二郎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事。” “连我也不相信,确实找到了。” “两个都找到了?” “我想是的。” “怎么找到了?你们在东京逛来逛去就找到了?” “正是如此。” “我不信!”秀二郎在沙发坐下。“详细告诉我,怎样找到的?” 泷川重复了几遍,秀二郎陷入沉思。 “义太郎、晴美。汉字写法也是一样。” “是的。不过姓片山。也许是取自片冈的片、山波的山……” “见到当事人的脸孔没有?” “见到晴美小姐了。” “肯定是她本人没错吗?” “这个……相隔了十二年,我也不太清楚。” “山波的女儿啊。喂,山波家派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村内。” “村内?他怎么说?” “他说女大十八变,十二年了,女人尤其变得厉害……他没什么自信,正在跟 踪她。” “哦。那你还没把事情告诉爸爸罗。” “是的。还没有把握确实的证据,万一搞错岂不糟糕?人头落地都有份!” 秀二郎又开始沉思,可是绞尽脑汁还是转不过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吧!你先去吃午餐,回来再说!” 泷川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出去以后,秀二郎马上拨电话给久子。 “喂!久子!你在呀!” “当然在。我只有放假才去学校!什么事?” “是这样的。”秀二郎把泷川的话重复一遍。 “好像佛家的因缘故事!” “你看呢?会不会认错人?” “我怎么知道!也许真有一对兄妹是相同的名字,纯属巧合。如果他们真是你 们要找的人,也是巧合!” “那该怎么办?” “还用说!究竟是哪一种情形,必须确定呀!” “怎样确定?” 久子叹一口气。“你自己动动脑筋好不好?” “拜托。我就是脑筋不够灵光!” “好吧!那么,我们傍晚碰头。” “现在马上碰头也可以!” “我要睡午觉!记得,来之前不准喝酒!” “知道啦。啊,还有,如果老爹叫我回去怎么办?” “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随便回去!你就说,好像找到他们两个了!” “什么?可是实际上……” “你就含糊其词,说是好像找到一点线索了,而且想亲自调查,家里自然不会 强迫你回去!” “好吧!我明白了。” “你可不能说得太肯定哦,过后才有借口自圆其说!” “知道了!” 收线后,秀二郎吁一口气。久子果然是聪明女! 秀二郎又拿起酒杯,斟了威士忌。电话适时响起,他拿起话筒,还没说什么, 对面已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你在干什么?你没看报纸吗?” 父亲的声音洪亮刺耳,快要震破耳膜了。 “啊,爸爸!” “你弟弟死了!还不赶快回来?明天举行葬礼。” “我知道。可是,我……” “怎么?你不想出席弟弟的葬礼?” “等一等。爸爸。你听我说……即是……好象找到线索了!” “线索!什么线索?” “就是义太郎大哥……” “什么!”声音比刚才大一倍,秀二郎慌忙把话筒移开。“真的?找到了?” “爸爸听我说,只是好像有点……” “哦?他果真活在人间啊!” “还不清楚,爸爸!” 可是,片冈义一根本没有把秀二郎的话听进耳里,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就相信他没死。哎,我后继有人了……” “爸爸,事情只到有可能是的地步而已……” “好。你不必参加葬礼,继续留在东京等候,小心看着,别让义太郎又跑掉了!” “还没正式找到……” “明天的葬礼结束后,我会去你那边!” “爸爸,听我说!” “最迟后天中午,我一定到!” “等等!爸爸,不要太快,还没找到哇!” 秀二郎发现自己对着沉默的话筒吼叫,气得摔掉电话。 当天傍晚,仓持医生抵达东京车站。 他不常旅行,身上的衣服和行李箱并不时尚。他还是一套穿旧了的西装和领带, 手上提的行李箱,乃是出诊用的公事包。 当然,他不是到东京出诊的大牌名医。站在东京车站的大月台时,觉得自己故 乡的破车站小得可怜。加上人多,他只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应该来接我了……”他望着表自语。忽地有个年轻男子急急地走过来,不小 心从斜后方碰过来。 “啊,对不起。”对方立刻道歉。外表像老实的白领职员。 “哪里哪里,我也发呆似的没留意……” “真是对不起。”男人再度道歉一番,然后迈步离开。仓持无意中发现男人的 右手紧握,心底喊声不好。接下去的瞬间,男人的身体一个踉跄,居然摔倒在月台 上。 “哎哟!”男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全身动弹不得。仓持一个箭步上前,从男人 的上衣口袋里拿回自己的钱包。 “不要以为我是乡下的老头子好欺负!”仓持捉住男人的手。“这次放过你, 快走!” “啊……对不起!”男人如做梦似的,向仓持低头谢罪,然后扶着扭痛的腰肢, 瘸着腿混进人潮中消失掉。 “在东京,的确不能粗心大意!” 仓持不住叹息。发生这种意外事件,周围的人并没有过来看,大家只是回头望 望就走开了。如果发生在乡下,一定成为当天的热门话题。大都会的人看起来都很 忙碌,即使目睹他人的灾难,非但不出手援助,简直就漠不关心。仓持愈想愈觉得 可怕。 “先生!”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回头望见一名年轻女子跑过来。亮橙的毛衣 米色牛仔裤,长发披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颜。 “先生!”她一下子拥抱过来。 “喂喂喂!别来这一套!”仓持也乐得眉开眼笑。“好吧?晴美。” “呃,先生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你也是啊!” “真的吗?我已经做了人家的母亲啦!” “你说你是高中生,没有人不相信。” “先生总寻我开心!”晴美纯真的笑起来。 “孩子呢?” “外子在照顾他。” “不过半岁吧。喂奶啦、换尿片啦之类的,很不容易呀。” “他喜欢嘛,让他做好了。” 仓持摇摇头感叹。“现代的男人真难理解。” “总之生活在一起嘛。肚子饿不饿?” “呃,中午没吃饭,饿得呱呱呱叫啦。” “真是的。晚饭在我家吃,挨不到那时候了吧!我们先到地下去好了。” “搭地下铁?” “不。地下有餐室街,先吃点简单的面条如何?” “好哇。” 他们开始走下去。晴美替仓持拿公事包,一边笑着说:“先生老样子,十年不 变。” 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没有死,并且住在东京的事,仓持从一开始就知道得一 清二楚。 那天,义太郎和晴美纵身跳下浊流,几经辛苦才爬至岸上。全身湿透,所带出 来的钱财都被河水冲走殆尽。二人里逃生,当晚躲在岸边商量,是否一死了之来得 好。 那时,晴美突然想起仓持来。如果先生肯帮忙……于是他们走到一个不知名的 小镇,在那里向人借电话联络仓持。三十分钟后仓持赶到,用他那部出诊用的旧车 载他们到另一个远离的市镇。在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买了些衣服给他们,再把手 头仅有的一点钱送给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去东京。 转眼就过了十二年…… “千造真是不幸啊!”走进东京车站地下的面店后,仓持说。晴美低下头去。 “他是自食其果。谁叫他做那种傻事!” “大好青年,为何自己缩短宝贵的生命呢?” “镇里一定天翻地覆了。” “直到明天葬礼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事,问题在于往后的日子。” “怎么说?” “义太郎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为这件事一定会反脸的!” 晴美惊愕地摇摇头。“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消气?” “唉,的确头痛。” 晴美突然盯着仓持,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来劝我们回去的?” “为什么这样想?” “假如我和义太郎回去,就能阻止这场纠纷……” “你太聪明了。”仓持苦笑不已。“不过,我不是为这件事情而来。除非你们 本身愿意回去又另当别论。” 晴美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不想回去!” “你父亲财产和土地,全都不想要?” “当然不要!只要他们让我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仓持咪咪一笑。“且让那两个顽固的父亲自相 残杀去。都不是孩子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那么你老远的上东京了,为了……” “主要是想确定你们的心意。还有,片冈家派了泷川,山波派了内村上京来寻 找你们。我想先通知你们,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正也。”晴美微笑着回答。“你说的村内,我仿佛记得是个高高的瘦子……” “他们这样贸然到东京来,不可能找得到。” “那么这个广告是……” “广告?” “今天早上登在报纸上,我带来了。”晴美从牛仔裤的口袋拿出一张撕下的小 纸条给仓持看。“我想是针对我们说的吧!” “唔……联络电话是哪儿?” “不晓得。” 仓持想了一下,站起来说:“好,我打去看看。” “先生!” “如果有人听,我就说打错了,马上挂断。” 仓持走到店门的红色公共电话前,拔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响了片刻没人听, 正想放下话筒,有人接了。 “喂,我是村内。”一个缓慢的声音。“奇怪,村内马上接听,不经接线生, 看来不是酒店。” “是我,仓持。” “先生!”村内好象松一口气的样子。“您找秀二郎少爷吗?他出去了。” 原来是片冈秀二郎的公寓! “不, 没关系。 我有别的事来东京,没有特别的事找他。”然后试探地问: “找人方面有什么进展?” “这……正在头痛呢!我想向老爷报告,回来又不见泷川……” “报告?报告什么?” “已经找到小姐与片冈家的大少爷!” “什么?”仓持不由看着店里头的山波晴美。“你把事情详细说说看!” 回到座位去,仓持将听来的情形告诉晴美。 “那一定是认错人了。” “就是啊,吓了我一跳。他说的地址是这个,根本不对。你不必担心。” “片山义太郎、晴美……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山波晴美感叹地说。 “泷川和村内跟踪他们,一定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仓持笑道。然后开始 吃送上来的面条。 “片山!”搜查一科的栗原警长叫住准备回家的片山义太郎。 栗原的个子小而胖,稳重的娃娃脸,长相也不像是警界人物,不过比片山好一 点。 “找我有什么事?”一站在栗原面前,片山立刻觉得胃部一阵收缩。这次又有 什么案件要他承办?虽然办案是刑警的本份,可是片山自有遁词,由于他老早就提 出辞呈,只是栗原把信扣留起来不予答覆而已。 “你家的猫小姐好不好哇?”栗原的话十分意外。 “啊?喔,托你的福。” 干嘛在这时候提起福尔摩斯?不是想向他借猫去捉家里的老鼠吧! “其实这样的。”栗原从抽屉取出一个纸包。“这是鱼干。客人送给我的。不 过,刚好内人出外参加法事去了,我又不想亲自动手烤来吃,那么麻烦。如果赏脸, 请你做给猫小姐吃吧!” 原来是这回事,片山松一口气。 “谢谢你的关心,多谢了。” 片山接过纸包,一股鱼腥味冲鼻而来。 “上次的事件得你大力帮忙,算是酬谢了。”栗原狡笑一下。“也许还有需要 帮忙的时候,请做好心理准备!必要时还得恭请猫侦探亲自出马!” 栗原难得开玩笑,片山只好唯唯诺诺。 “不过,你对怪事件倒是顶拿手的喱!” “哪里,也没什么拿手……”片山知道不对了。 “刚才听到一件妙事,我想很适合你。” “你的意思……” “不是发生在这里。有没有着早报?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互刺而死。” “呃,看到了。我妹妹还说充满浪漫情调……” “对不起令妹。经过县警调查,发现那是凶杀案呀!” “凶杀案?可是,两名当事人都死了呀!” “他们互利对方的胸膛而死。然两边的刀柄上都没有指纹!” “真的吗?怎么可能?” “就是啊。如果真是互刺而死,不可能没有指纹。即使一边先刺对方然后自杀, 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指纹擦掉的呀!” “换句话说……” “有第三者,把他们两个杀掉了!”栗原说。 3 “我什么也不知道!”小烟千惠子哭哭啼啼地说。 古川巡警一直盯着她。然后怒吼:“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你报警说,片冈公三 郎和山波千造错手刺对方而死的!” “是的,可是……” “他们错手刺死对方。换句话说,二人当时紧握自己手中的刀,对不对?” “对,是的。” “可是,刀柄上没有指纹!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千惠子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喊声。 “好了好了,镇定些。好好想一下吧!” 古川的手扶着派出所的旧桌子,注视千惠子那张嘤嘤啜泣的脸。“他们在河边 决斗时,你在哪儿?” “我在桥头上。”千惠子答道。“当时,我和公三郎正在回镇里的路上,来到 桥上,只见千造在等着。” “你和公三郎回镇?在这以前一你们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嘛?”千惠子撅起嘴巴。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好吧,然后呢?” “千造看到我们就想扑过来,我根怕,躲在公三郎身后。接着公三郎说。‘我 来跟你玩两手。但是不能使千惠子受到伤害,我们去河边吧!’……” “后来他们就下去了?” “是的。我已经怕得闭起眼睛不敢看了!” “那就怪了,不是你挑唆他们打架的么?” “你含血喷人!” “好吧!那么,你就没看到他们拿刀决斗的情形罗!” “嗯……我……”千惠子期期艾艾地说:“好像看到,又好像没有……” “看到还是没看到?他们手里是否拿着刀?”古川大声责问。千惠子终究沉着 脸耸耸肩承认: “我没看到,不过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嘿嘿嗬嗬的,总之是喊声。” “又不是打柔道!不过,他们可能本来没有带刀!” “什么?”千惠子惊异地瞪大眼睛。 “不是吗?你也承认说并没有看到他们手里拿刀!” “这……是啊。”千惠子一脸狐疑的表情。 “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三者把公三郎和千造两个杀掉了。” “是谁?” “我怎知道?”古川说,“总之,当你看到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了,是 不是?” “是的。” 古川沉默地点点头,望望在一边静听的县警警官杉田的脸。 “明白了。”那位外表看来很能干的中年刑警走近千惠子,温和地说:“当时 你很害怕,也许什么也听不见。不过,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啦、溅水声之类的声响?” 千惠子思考一阵,摇摇头说:“没有。” “是吗?”杉田刑警叹一口气。“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千惠子离去之后,古川苦着脸说:“她一定又去到处散播谣言了。这女子很烦 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头绪。”杉田刑警不太介意的样子,悠闲地点起香烟, 吞云吐雾起来。 “你吸得很熟练嘛。” “可不是吗?去年为年终晚会苦练。”杉田一口气喷出五个烟圈。“反正没眉 目。如果那两个年轻人是被杀的谣言传出去,凶手也许又会有所行动。” “你认为他们真是被杀的吗?” “你有其他看法么?”杉田回问一句。“刀柄上没留下任何指纹,除非有人把 指纹擦掉了。你没有这样做吧!” “那还用说!”古川愤慨不已。 “而且没有别人靠近过尸体。” “对。啊,仓持医生除外。” “仓持?他是医生啊。” “是的。我请他察诊尸体的。” “他能信任吗?” “当然啦。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终生住在这里。” “那就不必问了。”杉田清楚地说。“叫他来谈谈。” “他已经去了东京。” “去了东京?”杉田勃然大怒。“飞去的吗?” “不,搭火车去的。也许是去探望病人的儿子嗯……” “为何特地选这个时候去?”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的作风向来奇特!” “奇特?”杉田的眼睛顿时发亮。“通常杀人犯都是作风奇特的人。这个家伙 值得怀疑!” “不会吧!”古川摇摇头。“如果仓持医生可疑,不如说千惠子是凶手更值得 可疑!” “刚才那个少女?”杉田有点出乎意料的样子。“晤,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我只是假设而已。” “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可能有别的男人,于是想跟他们分手。当他们开 始决斗时,其中一个刺死另外一个,少女假意拥抱胜利的那个,然后夺刀刺死对方。” “你是说真的?”古川吓得瞪大双眼。 “我的推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呃……没什么不对……可是,她不会有那种胆量!” “一个人被逼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话适时响起。古川松一口气,拿起话筒。他怕继续谈下去,搞不好会演变成 发逮捕令捉拿仓持和千惠子! “我是古川。啊,什么?”古川倾耳专注地听了一阵,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真的吗?好,知道了!” 古川放下话筒然后说:“不可能的……” “喂,发生什么事?”杉田不耐烦地问。他无法忍受别人知道的事自己不知道 的情形。 “片冈家的人打来的,说死者的父亲突然去了东京。” “什么?”杉田脸色一变。“值得怀疑!他可能就是凶手!” 古川大吃一惊。“你是说,片冈杀死自己的儿子?” “谁晓得!这种事,现在已不稀奇了!” “不,他只是有重要事才去东京的。” “什么重要事?” “听说,已经找到失踪多年的长子了!” “失踪多年的长子?”杉田模仿鹦鹉学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古川把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一起私奔的始末叙述一遍。听完后,杉田盘起胳 膊沉思半刻。 “到茫茫大东京找到他们?难以置信。”古川一直摇头。 “假如山波家也听到消息,一定也赶去东京。这样一来,两个小伙子的葬礼就 得延期了。” “我知道谁是杀人凶手啦!”杉田说。 “哦?你知道是谁吗?” “很简单。”杉田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搜查的第一步是找出因被害人之死 而得益的人物。片冈公三郎、山波千造之死,什么人得到利益?” 杉田好像演戏似的顿一下,古川摇摇头。 “我想不出,那两个人死了谁会得益。勉强地说,大概是我们市镇全体得益吧, 除掉两个搞是非的家伙……” “你还不懂吗?我问你,片冈和山波是不是资产家?” “是呀。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 “他们死后由谁继承财产?” “片冈家还有一名少爷,叫作秀二郎。至于山波家就后继无人了。” “喂,动动脑筋吧!那两个失踪的人又如何?” “如果找得到,就变成义太郎和晴美两个是继承人了。” “那就肯定是他们干的了!”杉田下此结论。古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胡说!两个失踪了十二年的人,突然回来,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杀人动机足够有余!”杉田若无其事地说。“人类为了金钱,什么事做不出 来?” 古川抹掉额头的冷汗。这个刑警真是叫人头痛,单凭片面之词就断定凶手是谁, 万一不是怎么办? “不能怠慢了!必须马上行动!”杉田站起来。 “你想怎样做?” “他们两个在东京,我当然要去东京罗!”杉田自以为是地作出决定。 “喂,石津!”片山在目黑警署前面叫住刚刚出来的石津。 “啊,片山先生……”石津蓦地神色惶恐不安。“好……好久不见……”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片山失笑。“怎样?陪我喝一杯吧,有没有空?” “嗯……”石津踌躇不决的样子。 “你可以喝酒,我喝可口可乐就行了。”片山的邀请方式有点扫兴。 “可是,晴美小姐不是在家等你吗?”石津怯生生地问。 “没关系啦。我愈迟回家她愈高兴!”片山拉住石津的臂膀说:“来,走吧!” 石津就如被人上了手铐似的,表情苦涩地点点头。 结果,他们两个走进一家咖啡室。石津叫了一杯威士忌掺红茶,降低酒精成分。 “我喝了也不会醉。”片山啜着奶茶说。“来,可以讲出来吗?” “讲……讲什么?” “别装蒜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晴美不再跟她见面,又说祝我们永远幸福 什么的。晴美担心得很呢!” “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只要说出真相就行了。你和晴美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片山 压低嗓音。“她是说什么都没有,真的吗?我不会生气的,把真相告诉我吧!” “真相?什么真相?” “昨晚,你不是钻进晴美的棉被去了么?” “那……那个纯粹是巧合!我根本没动她一根手指!真的!我发誓!”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片山慌忙说。 “我绝对不会对人家的太太动手动脚的!” “哦。”片山点点头,突然反问:“什么人家的太太?” “我应该早点发觉才对。”石津继续用独白的语气说:“片山先生和晴美小姐 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而我偏偏不知究意地向晴美小姐提出约会,难怪你显露不寻常 的敌意……” 片山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津接下去。 “怎么看你们都不是两兄妹嗯……我没看出来,真是大笨蛋!” “你……你傻掉啦?你是说,我和晴美不是兄妹?” “我知道了。你们只是对外人伪装是两兄妹……” “什么对外人?不管对外对内,我们都是两兄妹啊!” “我晓得怎么做的。”石津神色落寞地点点头。“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事情 泄露出去!” 片山禁不住叹息。什么原因导致石津突然失常? “好,既然你这样说,请你调查我和晴美的户籍看看!我们的父亲生前乃是警 视厅的著名干探,大家都知道我和晴美是不折不扣的两兄妹!” “可不是吗?我会留意这点,请不必担心!” 这个家伙有神经病了! “好,到我家来,你亲口问问晴美吧!” “怎么可以……我不能够随便打扰人家夫妇的和睦生活!” 片山真想一掌劈死石津! 福尔摩斯的嘴里塞满竹夹鱼,突然从饭碟抬起脸来,喵了一声。 “怎么?有客人?”晴美发觉福尔摩斯看着玄关,然后静静走过去,它的步法 有些紧张感。有人站在走廊外面,而且是可疑人物。 晴美立刻站起来,急忙从橱柜取出一支木棒。这支木棒不是要来打棒球,而是 防身用的武器。 白天好像有人跟踪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 晴美不声不响地穿上凉鞋,从防盗眼望出走廊——果然是他!那个高瘦的苦命 相中年男人。他来干什么?正在门口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的样子。若有正经事找自 己,何不按门铃?一定另有古怪! 给他吃一棍吧!晴美和福尔摩斯对望一眼,点点头,喊一二三的口令后。冷不 防地推开大门。刚好外面的男人站在门前,而且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呢!结果一 目了然。他被房门打个正着。摔到走廊的另一边去,跌个四脚前天! 福尔摩斯不容错过,立刻伸出前肢捉住男人的前胸,张牙舞爪地发出恐吓的吼 声。晴美高高举起木棒,准备一棍打到男人的脑门上。男人苍白着脸说: “等一等,我……我什么也……” “你不乖乖就范,我就把你当西瓜一刀两断!白天是你在一直跟踪我吧!到底 为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没有……大小姐,是我,我是村内呀!” 大小姐?晴美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 我不认识你, 干嘛叫我大小姐?”晴美用力紧握手中的木棒。 “赶快从实招来,不然……” 晴美凶神恶煞地恐吓对方。如果被石津看到她此时的凶样,恐怕要重新考虑跟 她的婚事! “好像发生一点误会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晴美回头一看,是个五十五 六岁左右的朴实男士,悠悠然地盘起双臂望着她。 “仓持先生!救命啊!”那叫村内的男人惨叫道。 “我知道。请问,片山晴美是不是你?” “是的……”凭直觉知道对方不像坏人,于是晴美放下木棒。福尔摩斯也松开 村内退在一边。村内慌忙爬起来,躲到仓持身后。 “真是对不住!”仓持苦笑着说:“真是冒犯了。我叫仓持,是个医生。其实 有点事想找你……村内,你先回去吧!” “是,是。”村内迫不及待地冲下楼梯离开了。 晴美不好意思地将木棒摆到身后藏起来,说: “那么,请先进去再谈好吗?” “谢谢。这是府上的猫?” “对。叫福尔摩斯。” “好聪明的猫就跟主人一样。”仓持钦佩地说。 晴美的心情顿时开朗,客客气气地请仓持进到屋里。 4 “什么?几时?”片冈秀二郎发呆地握紧话筒。“知道了。”然后放下话筒, 嘴里嘟嘟嚷嚷地从电话亭走出来。 “怎么啦?”田所久子迎上前去。 “老爹决定延期举行公三郎的葬礼已经起程来这里了。” “什么?”久子大吃一惊。 “而且,那个老不死山波听到消息,他也赶着来了。听说今天晚上就会赶到!” “因为你并没有阻止你的父亲的原故。”久子责备他。秀二郎脸色一沉。 “谁说的!我拼命阻止了,可是老爹根本不听!我又不能透过电话绑住他不准 他来!” “好啦好啦,何必哇哇大叫。头都给你喊痛了!”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你就懂得喝酒!” “我不喝酒就受不住了!” “好吧!”久子坐进驾驶席里。“只能喝一杯哦!” 秀二郎欢天喜地地坐到助手席上。久子开的是“飞霞”小型车,直线型的设计, 十分时髦,久子很喜欢。 久子的车开往附近的酒店。 “我们去酒店的酒店间,你就不至于酩酊大醉了。” “我不会喝太多的!”秀二郎鼓起腮说。 到了酒吧,秀二郎先一口气干了一杯掺水威士忌,再叫第二杯。久子一边用吸 管搅动姜汁啤酒一边沉思。 “第二杯,总算有点酒味了。”秀二郎好心情地说。 “也许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久子喃喃自语。 “嗯?什么事?” “还用说。两边的父亲大人一同上京来的事呀!” “怎么又谈父亲?不要管他!咱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秀二郎伸手揽抱久 子的腰肢。 “放手!”久子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现在是谈正经事的时候,你连这个都 不能分辨么?” “知道了。”秀二郎叹息连连。“那怎么办?” “我正在想呀。结果变成所有的关系人都集合到东京来了,对不对?” “关系人?” “你的父亲,还有山波,以及最重要的义太郎和晴美,也许也在东京。还有你 ……” “仓持先生也来了。” “他是谁?” “镇上的医生。他是好人,我也承蒙他的照顾。” “是不是那次互刺杀人事件负责验尸的人?” “嗯,大概是吧!”秀二郎点点头。“因为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 “他来东京干嘛?” “不知道。刚刚我打电话回公寓,泷川这样说而已。” “那就有趣了。”久子的目光闪亮。“如果在东京又有什么事发生的话……” “发生什么?” “算了。”久子慢慢喝光姜汁啤酒。“你也可以结束了吧!” “再喝一杯,好不好?” “随你。”久子耸耸肩。 “不过事情也真奇怪。我不认为有人会杀公三郎和千造!”秀二郎喃喃地说。 久子望着他的脸。 “你说的是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刚才我听泷川在电话里说的。” 秀二郎将刀柄上没有找到指纹的事讲出来,久子听得双眼发光。 “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早点说?”久子用手肘去撞秀二郎的小腹。秀二郎正 在喝威士忌,一下子呛住了。 “原来是谋杀案,愈来愈好玩啦!”久子说。 “有什么好玩?” “为争财产的谋杀案件,不是很像小说故事吗?” “这又不是小说!” “我晓得。只是,故事舞台转移到东京……” “即使有事发生也不稀奇呀,因为财产的继承人还活生生地存在!” “你指大哥他们?” “你不也是继承人吗?” “如果你找到大哥,我们应得的那份就少得可怜了!” “如果他死了呢?” “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大哥死掉的话,或是找到了,突然意外死亡……” “怎会那么顺利?” “即使没死,若是杀人被捕的话也可以!” “大哥杀人?杀什么人?” “杀谁都可以。总之是该死的人就行了。”久子若无其事地说。 “乱讲!不可能的!大哥的为人十分认真!” “谁知道?认真的人一旦钻牛角尖,更加可怕!”久子说。 “原来令兄是刑警先生,失敬失敬!”仓持先生听了晴美的简介,郑重地说。 “你们都是青年才俊啊!” 晴美一边倒红茶一边说:“不,他不行呀。虽然人很善良,可惜太懦弱了。没 有被开除算是奇迹啦!” 福尔摩斯的身体不住摩擦晴美的脚,发出撒娇的嗲声。晴美说:“好啦,我知 道了。你不要喝泡乏的茶对不对?”然后取出新的茶包,为他泡红茶。 仓持愉快地旁观着。“城市的猫可真时髦啊!” “这个家伙是特别的!”晴美得意地说。福尔摩斯不敢对热气腾腾的红茶马上 伸舌头,端正地坐在杯子面前。 “这么说来,他们认错我们两个了?” “是的。可谓完全巧合。他们接到了使命就匆匆上京来,焦虑的心情是可以了 解的。不过,那个晴美已经二十六,而你比她年轻得多。他们看不出来也是笨蛋!” “谢谢你的赞美。”晴美露出甜美的笑靥。“不过,把我和哥哥看成私奔的夫 妇,未免可笑!” “请你原谅他们的无礼。” “我会的。又没有受到特别的伤害……”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仓持慢慢啜着红茶。 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同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先生!仓持先生!” “是村内!发生什么事?”仓持皱着眉头起身开门。 “对不起,又来打扰!” “怎么?你没有回秀二郎的公寓?” “我在路上打电话回去了,结果听见坏消息——千造和公三郎少爷,好像不是 错手互刺而死的!” “这个我知道。电视新闻报导过了。”仓持说。 “是吗?”村内不由泄气。“那么,山波老爷和片冈先生一起到这里来的事, 您也知道了?” “山波和片冈都来了?”仓持大吃一惊。 “这个您还不知道?好极了!” “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何……他们儿子的葬礼还未完成呀!” “两位老爷听到消息说找到义太郎和大小姐,马上露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找到了?”仓持瞪大眼睛。“你们通知他们说找到了?” “好像是秀二郎少爷打电话告诉片冈老爷的。” “笨蛋!”仓持脱口而出。“你们搞错对象了!” “搞错对象?”轮到村内睁大眼睛。“那么这位小姐是……” “很遗憾,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晴美说。她的话中含意是最清楚不过,村 内顿时踉跄后退,抱头呻吟。 “怎么办?如果山波老爷知道了……” “这是你自以为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仓持冷冷地说。 “可是,这位小姐的面貌确实……”村内盯着晴美的脸,似乎要看穿她。 “你死了心吧!赶快回公寓去!” “哦……先生,你在哪儿过夜?” “帝国酒店。”仓持不经心地说。晴美听了吓一跳。 村内无精打采地下楼梯时,又有脚步声传上来。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见到 村内就喊: “就是他!片山兄,他挑唆说你和晴美是两夫妇!” “啊,石津先生来了!”晴美听到声音,急忙走出去看。 叫村内的男人正从楼梯中央冲上来,好像跳弹床似的腾空而起,然后摔倒在走 廊上。 “痛死我啦……”村内惨叫。 “你这混蛋!”石津出现了。“你想破坏我和晴美小姐的感情,用心何在?若 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石津先生!”晴美慌忙上前打圆场。“镇定一点。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听了仓持的解释,片山才恍然大悟。“石津先生也理解 得太快啦!”晴美斜瞥石津一眼,石津羞愧得低下头去。 “好啦,总算误会冰释。怎么?”片山后来是问福尔摩斯。它在片山的上衣周 围嗅来嗅去。 “噢,差点忘了。”片山从上衣口袋掏出栗原警长送的鱼干纸包。“这是你的 礼物。” “你看!”晴美对石津说。“哥哥只是为福尔摩斯买礼物,可没我的份呢!我 们哪像是感情和睦的私奔夫妇?” “请不要折磨我了!”石津擦掉额头的冷汗。 “不过,那件案子的确奇怪。”片山把栗原的见解说出来。“他们两个互刺而 死,刀柄上却没有指纹。” “应该不会有人碰过尸体。”仓持说。“小烟千惠叫我去的时候,有古川巡警 在看过。古川去联络县警时,有我在看守尸体。” “那么,指纹是在何时被人抹去的呢?” “看来还是被人谋杀的。”晴美说。“不然就是从一开始就戴了手套。” “有个奇妙的地方。”仓持说。“他们两个不偏不倚地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 如果互刺而死,不敢说没有可能那么准确,若是谋杀的话……如果真的发生格斗, 想要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并不容易啊!” “唔,有道理。”片山盘起手臂作沉思状。“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看法?” “哥哥!福尔摩斯正在享受鱼干,不要干扰他!” “咦,名探也被食物冲昏了头!”片山不由苦笑。 晴美望着仓持说。“不过,您说的故事真叫人感动。十七和十四岁的小情人逃 亡,十二年来有您从旁照应,的确是人间美事!” “对了,我有一个要求,也许会给你们造成不便……” “什么事?”晴美说。“只要我们能力做得到的话,请说。” 仓持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其实,我想请你们两位暂时冒充他们。” “什么?”片山石津大喊。“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那么紧张嘛!”晴美说。 “我刚刚松一口气,怎么又……” “先听先生说说也不得事的!”片山好像事不关己。 “我知道对你们不方便。”仓持说。“不过,我想让他们两个平静地过活,不 要卷入谋杀啦、争遗产之类的纠纷里。如果他们知道找错对象,又会开始重新寻找。 我想不一定找得到,但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找到了,他们小俩口好容易得来的幸福 又会弄得乱糟糟的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很明白。”片山点点头。“可是,实际上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和晴美 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的事,一查就知道了。即使不去调查,他们的父亲一上京来,一 眼就识破真相啦。” “诚如所言。”仓持说。“所以想请你们两位从这里消失踪影,那就可以瞒天 过海了。”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仓持继续下去。 “即是说,你们两位确是以兄妹的名义住在这里,总觉得会被人发现,因此又 躲到别的地方去……”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晴美都有工作啊!” “说的也是……”仓持沉思一阵。“不错,你说的对。尤其片山先生的职业是 刑警,不能随便蒙骗了事……”然后拍拍膝头,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无理 要求。” “哪里哪里。帮不上忙,我们也过意不去。”晴美遗憾地说。 “啊,这么晚了?”仓持看看表,吃惊不已。原来这样前后两度向晴美和片山 解释来龙去脉,不觉得将近半夜。 “打搅太久了,对不起……”仓持站起来。 “没关系。一定找不到他们两位,请放心。因为东京确实太大啦。” “我想是的。”仓持微笑。“那么,告辞了。” 他正想出玄关时,楼梯传来嘭嘭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片山皱起眉头。 “会不会是村内?” “不会吧!他一定浑身骨痛了!”仓持说。 话没说完,门上已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势如破门。 “是我!快开门!” 听到声音,仓持眼都大了。“片冈的父亲!” “就是那个义太郎的……” 仓持点点头,同时大门打开了,片山忘了锁门。 门口出现一个魁梧的红脸男人。一见仓持就说:“先生,你先来啦?我是听泷 川在秀二郎的公寓里告诉我这里的地址……” “片冈先生,听我说……”仓持还没说完,片冈已经一把推开他,然后望着呆 在那儿的片山和晴美。突然大叫:“义太郎!” 迅雷不及掩耳。片冈义一穿着鞋子冲进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发愣的片山,带 着泪声说道:“你还活着啊!爹就相信你没死!无时无刻不在掂挂着你啊!” 片山慌忙躲开说:“不,我不是。放开我……” 对方看来一大把年纪,居然也很有力,紧紧捉住他的手臂,怎样都挣不脱。 “石津,帮帮忙好不好?” 听到片山的求救讯号,石津马上站起来。就在那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在这里!”一个跟片冈同辈的瘦子冲进来。 “山波!你也来了?”仓持念一句凯撒大帝被暗杀前的台词。山波根本没把他 的话听进耳时,一进来就东西张西着,嘴里念着: “晴美在哪儿?我的晴美呢?”然后看到晴美,大叫一声“晴美”,就朝着她 扑过去。 “哇!”晴美想逃,然而屋子实在太小,一下子就被山波抱得动不了身。 “晴美!你长得这么大了……” “哎,石津……救命啊!” 片山和晴美两人先后发出SOS求救讯号,石津困惑了。 不过只是困惑了十分之一秒,立刻有所决定。他把求救顺序颠倒过来,上前揪 住山波的衣襟。 “老头子!放开晴美!” 牛高马大的石津力道非凡,轻量级的山波被他用力一拉,结果是滚出走廊外面。 “你没事吧,晴美?”他上前扶起晴美。 “嗯,没事。只是吓一跳……” “石津,我呢?你不管我啦!”片山还在奋力挣扎,企图挣脱片冈的手臂。 石津从后面捉住片冈的双臂,大喝一声:“放手!” 可惜片冈不像山波那么容易对付。他也跟山波一样,滚到玄关下面去,不过紧 抱着片山一起。 5 “片山,怎么啦?” 见到片山撑着腰愁眉苦脸的样子,邻座的根本刑警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腰痛……” “你又不是新婚!”根本取笑地。 “没什么好笑的。”片山沉着脸说。的确,被人认错招来横祸,一点也不好笑。 可是,那个片冈义一难道记不得自己亲生儿子的模样?虽然相隔十二年,那时 的义太郎又不是三四岁,已经十七岁了,怎会分辨不出来? “是不是老糊涂了?”晴美这样说。也许是吧! 昨晚,石津好不容易才把片冈和片山分开。眼看片冈和山波又爬起来追过来, 他们三个同喊一声“逃”,飞也似的冲出公寓,当时也不晓得干嘛要逃,在外头徘 徊了三十多分钟,最后跑回去看看,人都跑光了。大概是仓持把两个老头劝走了。 究竟他们相不相信自己认错人?片山百思不解。大体上,人类愈老愈顽固,一 旦相信什么就不轻易改变想法。难道他们不记得自己孩子的脸?也许打从心底盼望 眼前的片山和晴美就是亲生儿女,所以把记忆连根拔起重新修正。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他们两家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竞争而失去儿女的,算是自作自受吧! “总之,一切与我无关。”片山低喃一句,准备工作。根本又叫住他。 “片山。麻烦你替我把这份文件交给警长,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有事出去一下。”根本立刻起身走了。 栗原不在,好像在会客。大概不是急着要的文件吧!可是文件上头用红笔写着 “紧急”的字眼,片山只好耸耸肩说:“拿过去给他好了。” 栗原在会客室见客,片山轻轻敲门进去。栗原瞥见他一眼,表情不是生气,反 而像是松一口气的样子。 “有什么事?” “根本兄叫我把这份文件……”片山递过文件给他。 “文件?啊,差点忘了。”栗原接过文件,起身对客人说:“失陪一下,我马 上回来。” 那个长相有如小企业老板的客人忙不迭地说:“请便。” 栗原和片山一同走出会客室,叹一口气说: “幸好你来,终于摆脱他了。” “他是谁?” “记得那宗互刺决斗案件吗?他是那个县警局的刑警,叫杉田。” “他来说什么?” “简直胡说人道。”栗原回到自己办公桌。“他说被害人一死,从中得利的是 他们的兄弟。” “兄弟?” “正确地说,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姐姐。他说两边都要继承庞大的财产,肯定 是杀人凶手。至于证据,根本没有!” “好过分的刑警!” “而且,那两个人在十二年前就失了踪。他叫我帮忙寻找!” “叫搜查一科帮忙找人?” “当然咱们不能帮忙找人。” “你拒绝了吧!” “是想拒绝的。可是见他一番诚意喋喋不休,始终开不了口。幸好你进来解围。” “不敢当!” “不过真有趣。那两个失踪的人,名字叫义太郎和晴美,好不好玩?” 片山的脸上浮现痉挛似的笑容。“那真好玩……” “可不是吗?必须设法把那位宝贝刑警赶走……”栗原摇头叹息,瞄一瞄根本 的文件。“这个倒不急……” 栗原桌上的电话响起,他对片山打个眼色。“希望有事找我就最好不过了……” 然后拿起话筒。 “我是栗原。 哦——知道了。 马上派人过去。”突然紧张地探前身体问道: “被害人叫什么名字……好!” 栗原迅速记录下来,然后慢慢把话筒放回原位,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接 着“不怀好意”的望着片山。 “发生命案了吗?”片山惶恐地问。 “晤。不过有点问题……看来不是寻常的命案。” “什么问题?” “被害人名叫……”粟原把话中断,然后认真地说:“看样子,那个杉田刑警 所说的不尽是胡说八道!” 晴美吃过午饭,走进常去光顾的咖啡室。昨晚的闹剧搞得太晚,睡眠不足,不 禁哈欠连连。 “片山晴美小姐是吗?” 有人站在旁边喊她。抬头一望,是位婷婷玉立的美女,笑盈盈地望着她。若是 哥哥看到一定马上闹贫血。 “不错,我是片山。” “果然是你。”美女点点头。“可以打扰一下吗?” “好的,请坐。” 她是谁?不会是劝人买保险的女经纪吧! “我……叫晴美。”美女轻轻致意之后说道。 “啊。你就是仓持先生所说的那位……” “是啊。我听先生谈起昨晚的事,想向你亲自道歉。” 晴美目不转眼地盯着另一个晴美,心想: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儿,被人认错也顶 不错。 “你怎晓得我在这儿?” “先生从村内那里打听到你的工作地点,我去看过,猜想你会在这儿。” “原来这样。” “家父给你增添麻烦,真过意不去。” “没关系。光荣之至呢!请问现在怎么称呼?” “我姓三浦。” “你先生对外自称三浦义太郎,是吗?” “哦?不,不是的。”三浦晴美惊讶地睁大双眸。“那么,先生并没有把事情 说得太详细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丈夫不是义太郎。” “什么?”这次轮到晴美瞪大眼睛。 “外子姓三浦,经营小咖啡室。我们结婚两年了。” “啊……”晴美内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幻想逐渐破灭。“那么,那位义太 郎先生呢?” “义太郎在三年前找到理想对象结婚了,有个孩子。我也有个小宝宝……” “是这样的呀。” “我和义太郎还是好朋友。”三浦晴美说。“当初我们不顾一切私奔时,还是 小孩哩。两个相依为命地挣扎过一段时期,虽是同居形式,也想相爱。可是逐渐长 大之后,发现彼此只把对方当兄妹看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们经过好好的 商量之后,决定分开来住,各自找生活。我们各有工作,当然时常碰面,可是已经 不是情侣身份,而像兄妹一样。” 晴美点点头,开始明白她的心情。 “后来,我们各自结识异性朋友,很自然地男婚女嫁了。不过,我们没有入籍, 恐怕家里查出来知道住所。外子十分了解我的处境,我也没有什么不满,但为孩子 的将来着想,我想我会找个时间弄清楚现在的户籍的。” 晴美起初感觉的失望。逐渐烟消云散。他们虽是私奔而来,可是没有继续束缚 自己和对方,而且从爱情培养成为另一份真挚的友情,确实难能可贵。 “你们能够维持这种关系,真是了不起。”晴美说。 “是么?”三浦晴美露出美丽的微笑。 “片山晴美小姐,你的电话!”柜台有人喊她。晴美过去接电话。 “晴美吗?是我。”片山的声音。 “哥哥。怎么啦?” “发生怪事了。片冈秀二郎被人谋杀啦!” “片冈……他是谁呀?” “秀二郎,就是那个义太郎的弟弟。” “哦,住在公寓的那个人呀。是谁杀了他?” “我知道就不必辛苦了。”片山说得合情合理。 “这么一来,那位片冈老爷连续失去两个儿子了。” “问题就在这里。” “怎么说?” “剩下的只有义太郎。这样他就不能继续隐姓埋名的躲藏下去了。” “为什么?这些事与他无关呀!” “不是这么简单。”片山把杉田刑警上京“寻凶”的事讲述—遍。“换句话说, 他认为片冈义太郎就是杀弟凶手,为了将财产独占为己有!” “那真岂有此理!” “总之,他的两个弟弟都被杀了,警方当然会尽全力寻找失踪哥哥的影踪。” “这点我不能帮上忙么?” “胡说。我只是一名普通刑警!” “说的也是!不过,只要找到真凶就解决问题啦。” “你可说得轻松。不跟你谈了,我要去现场看看。再见。” 晴美放下话筒,回到座位上。 “打搅你了,对不起。我要走啦。”三浦晴美想站起来。 “等一等。”晴美阻止她。“我刚才接的电话,跟你有点关系。” 晴美把片山所说的话重复再说一遍。 “那么,义太郎受到嫌疑了?”’ “不,这是那位糊涂刑警胡乱猜测而已。我哥哥还不至于那么不明事理,请别 担心。” “我必须事先告诉义太郎……不然他从报纸上知道消息,恐怕会大吃一惊。” 三浦晴美不安地说。 “你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却被卷入这种纠纷里,真是不幸得很。” “也许是个重新思考的机会。”三浦晴美沉吟道。“有关户籍的事,反正都要 找个时间弄清楚。” “说的也是。只是无缘无故地牵入谋杀来,多麻烦。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别人 会以为你们意图拿财产,还有……” 晴美恳切地说。 “还有什么?” “也许有人想狙击你们……” “不会的!”三浦晴美瞪大眼睛。“我们已经跟死掉没有两样!” “可是事实上,你们还活着呀!”晴美加重语气说道:“也即是说,你们有权 利继承那笔庞大的财产呢!” “我们不要财产!”三浦晴美清晰地说。 “如果凶手也这样相信就好了……”晴美沉思着说。 “到底警长在打什么主意?”片山摇摇头自言自语。 原本他想马上赶去片冈秀二郎的凶杀现场,可是栗原警长突然间吩咐,叫他代 替处理那份急用的文件。正当他做好准备要出去时,栗原的电话就到了。 “片山。你家的猫小姐好不好?” “你说福尔摩斯?它可比我精神得多了。” “那你来这里以前,先转回家去把它带来。” “把福尔摩斯带去现场?为什么?”片山不由反问。 “你来了就知道!记得,一定要把猫带来!” 片山觉得愤愤不平,但是军令如山,不敢违抗。因此现在他和福尔摩斯并肩坐 在巡逻车的座位里。 “你有什么看法?”片山问。福尔摩斯一副“我怎知道”的表情,蜷在座位上 假寐。片山耸耸肩说: “现场里不至于摆着一堆竹夹鱼吧!” 巡逻车停在一幢八层楼高的公寓前面。那幢公寓虽然只是中上级,凭片山的月 薪终究买不起。现在的年轻人真奢侈,都被父母宠坏了…… “过这种生活,难怪不得好死!” 片山带着半嫉妒的心情走进公寓。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下了车,接着以轻快的 脚步走向电梯。 站在电梯前面的警察问:“是不是片山先生?” “是的。” “请上七楼。现场在七零三室。” 片山谢了一声,按一下上升的电梯钮。正在等电梯下来时,后面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比晴美年轻一点,正以急促的脚步走过来。 片山不由闪过一边。那位少女并没有露出吃惊表情,甚至长相非常可爱,还有 相当有知性的气质。通常这两种优点只会出现在小说或电影的女主角身上。 电梯的门打开,少女和福尔摩斯立刻踏进去。片山却呆在那儿纹风不动。 “你不坐吗?”少女惊讶地问。 “啊,不……”他想说请先上去,又怕引起警官注意,于是苦着脸,硬着头皮 走进电梯。 “几楼?”少女问。 “七楼。” “咦,跟我一样。”少女按了“7”的钮,电梯的门徐徐关上,开始往上升。 “可爱的猫!”少女微笑着对正襟危坐的福尔摩斯说,然后对片山说:“外面 有警察哩!” “是啊。”片山在心里说:这里也有一个。 “发生什么事呢?” “命案。”提起工作上的事,片山比较轻松些。 “命案?哎,什么人死了?” “七零三号室,一个叫片冈的年轻人……” 片山还没说完,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紧紧捉住他的手臂。片山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想逃,可惜身在狭窄的电梯里,遁地无门! 少女喘着气说:“真的吗?你是说……片冈秀二郎?” “是……是啊!”片山好不容易才答上来。 “不会的!”少女双手掩脸,踉踉跄跄地就在片山身上靠过去。片山下意识地 往后退。退到电梯门边。他的运气不好,电梯正好来到七楼,门在左右两边打开。 这样,片山就和少女纠缠着滚跌出电梯走廊外面。 根本刑警就站在眼前,瞪大眼睛说: “你在干什么?几时变得这么风流?” 6 “你没事吧?”片山硬撑着把少女扶起来。 “嗯……”少女站起来时,似乎还未从冲击里恢复过来。 根本惊讶地问: “怎么样?他对你做了什么不轨的事?” 片山气煞了。“胡说!她好象认识片冈秀二郎!对不对?” 少女点点头,问道:“他……真的被人谋杀了?” “很遗憾,是真的。”根本回答。“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的情人。” “哦。你叫什么名字?” “田所久子。” 根本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有点问题向你请教。请先进去,等你镇定下来之 后再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根本抱着胳膊说: “片山!你的伙伴呢?” “你说福尔摩斯?来了呀。咦?”片山在周围东张西望一下。“奇怪,刚才明 明坐在门口的。” “还是一样聪明伶俐。你比它差多了!”根本嘲笑着道。 “口下留情好不好?对了,警长干嘛要福尔摩斯……” “你一看就知道!”根本使劲去拉那道厚重的钢门。“我也刚来不久,看了吓 一大跳!” “到底……” “百闻不如一见,请!” 片山踏进屋内,窄小的公寓玄关上摆满鞋子。进去就是客厅和饭厅厨房相连的 长形房间。由于只有片冈秀二郎独居的关系吧,厨房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厨具,除了 煤气炉、烘箱和烤面包机之外,找不到摆餐具的橱柜,只有一张餐柜,上面摆着咖 啡器和面包盒而已。客厅这边倒是沙发,音响器材和装饰架齐备,可是杂乱无序, 说明主人是个散漫懒惰的人。浴室上挂着裸女的海报。 “这个房间很邋遢!”片山冲口而出。 “是他叫我来替他整理房间的!”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 片山回过头去。 “你是田所……久子小姐吧!有关装修房子的事是最近谈起的吗?” “是的,不久以前的事而已。我构想了很久,今天特意把改装后的图纸拿来跟 他说明,谁知……”少女说着又开始啜泣。片山生平最怕女人哭,赶快把视线投向 别的地方。 屋里有一道短短的甬道,甬道的正面和左边各有一道门。 “根本兄,现场在哪儿?” “睡房。正面那道门就是。”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后面,打开甬道正面那道门。 “我来迟了!”片山一进门就喊。在里头忙碌着的几条大汉一同回过头瞟他一 眼。 “你来啦!”栗原愉快地跟他打招呼。“猫也来了?欢迎之至!” “警长,到底……”话没说完。片山眼都大了。 “小心足下,地面湿了!” 其实是个不值一提的睡房。洋室的房间,地上铺着地毯,有张双人床,此外有 个洋式衣橱和镜子,可说没啥情趣。不过,它跟普通睡房不同的地方有二。 一是双人床上躺着一具男尸,身穿睡衣,敞开胸脯,乍看之下没什么外伤。二 是睡房里面到处淹水。 这里是凶杀现场,当然有尸是不足为奇的事,奇异的是触目皆水。当然水位并 没有淹到胸膛那么高,然而地毯全都吸满了水,脚一踩上去就吱吱地渗出水来。仔 细一瞧,片冈秀二郎的尸体也是湿漉漉的,睡衣紧贴在身。头发像是涂了太多润发 油似的贴在头皮上。 “怎么回事?简直是火灾现场嘛!”片片山战战兢兢地踏进去说。 “不错。片冈秀二郎的生命之火熄灭了!”栗原稀有地吐出一句文学修辞。他 的性情就是这样,一遇到棘手案件就格外高兴。不过他很少解决问题,跟小说中的 名侦探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我要你把府上的猫侦探带来呀!我知道他最拿手处理这种奇案!”栗原 狡猾地笑着说。 至于福尔摩斯。端坐在睡房门口,带着如履薄冰的心境,悄悄用前肢沾沾湿透 的地毯,然后慌忙缩回去。 “城市的猫怕水啊,真不管用!”片山不由失笑。福尔摩斯有点生气,斜睨他 一眼,然后装出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开始在湿淋淋地毯上行走。 “死因是什么?”片山问。栗原耸耸肩。 “还不知道。南田大爷尚未驾到。” 话一说完,传来一句“各位久等啦”的呼声,南田验尸官走了进来,身上的装 束只比流浪汉好一点。 “我们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我又不是超人!你以为我会飞呀!” 南田反唇相讥,同时打个大哈欠,然后走向床边。这才发觉脚下的水声。 “怎么?大象在这里小便了吗?”吐出一句令人喷饭的独特形容词。 南田在检验尸体时,片山把田所久子的事告诉了栗原。 “好,找她问问看。” “她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 “那又怎样?难道见到我就会情形恶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你就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怕好了!” 栗原毫不在意地走出睡房,片山急忙追上去。 田所久子依战苍白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失魂落魄地凝望空中。 “你就是田所久子吗?” 栗原突然大喊一声,顺手拿过一张椅子放在她前面,一屁股坐下。田所久子被 他的来势吓得缩起身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是的……” 片山不禁冒火。警长对待少女,不能温柔一点吗? “你是片冈秀二郎的情妇,是吗?” 田所久子吞一口唾液,更正说:“情人。” “还不是一样。你们有没有肉体关系?” 田所久子垂下头不说话。栗原再问: “有没有?” 田所久子用蚊子似的声音低语:“有,有过几次……” “哼。那么,他被人谋杀的事,你心里有没有头绪?” “不知道。我还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她迷惘地摇摇头。“他……真的死了 吗?会不会误认是别人……” “要不要认一认尸?如果你肯这样做,我们会很感谢。” 田所久子有一刹那的迟疑,立刻肯定地说:“好。” “那么,跟我来!” 在栗原的催促下,田所久子走向睡房。片山跟在她身后,半路上她突然踉跄几 步,片山慌忙上前搀扶。 “不要紧吧!” “对不起。我没事。”久子的脸泛起红湖。片山有如摸着烧烫的茶壶似的急忙 抽手。 “进去吧!”栗原仿佛视若无睹的样子,用下巴一指她。 田所久子深吸一口气,直走进睡房,对脚底下湿漉漉的地毯不屑一顾似的走到 床边。 南田发现她,退开一边问:“你认识他?” 田所久子一见到尸体就闭上眼睛,双手掩脸。 “没错是他吧!”栗原说。她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哽咽着问: “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栗原问南田:“找到死因没有?” “还不清楚。不过,我想多半是心脏麻痹!” “什么?心脏麻痹?那就不是谋杀案罗!” 栗原的声调透露明显的失望之意。 “我没说不是谋杀呀!”南田说。这时,福尔摩斯踏着湿地毯走过来。南田一 见大喜。“咦,猫小姐也来啦!” “它的嘴里衔着什么。”片山蹲下去,从福尔摩斯嘴里拿下一张小纸片。“好 象是什么东西的标签。” “给我看看。”栗原接过去。“这是威士忌酒的标签尾端。” “是吗?我不喝酒,所以不认得。” “作为刑警必须通天晓!你要学习喝点酒才行!” “不要强人所难啦!”南田插嘴说:“猫小姐干吗要衔这个过来,懂不懂?” “嗯?你是说……” “假如这条‘鲈鱼’原来就心脏不好,却又喜欢杯中物,喝个烂醉如泥的时候, 被人泡进冷水里。这同样是谋杀哩!” “真的吗?说得好!”栗原转眼间精神百倍。“喂,田……” “田所久子小姐。”片山帮忙提醒。 “田所久子!这个男的是不是酒鬼?” “他……时常喝酒的。” “喝到过量的程度?” “是的。我常劝他戒酒,他不听……” “你知不知道他的心脏本来不好?” “他曾说过心脏不太好。高中时代,上体育课的时候通常要出外考察什么的… …” “这是懒惰虫最爱使用的借口!” 田所久子气愤地睨视栗原。“如果你有空说他的坏话,何不赶快捉拿凶手?” 这一招谴责在栗原身上不实用。他淡然问道: “你爱不爱他?” 田所久子满脸红晕。“我爱不爱是我的自由!” “说的也是。你是真心爱他的,如果发现他另有女人……” “什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有别的女人,你会愤怒吧!” “我会杀掉那个女人的!” “不是杀那女的,而是杀死他。对不对?他爱酗酒,你也知道他心脏不好,所 以……” “太过分了!”田所久子气得声音颤抖。“你是说,我杀了他?” “是你杀的吗?”栗原淡淡地问。 田所久子没有回答。突然哇一声大哭,冲出睡房。片山实在忍不住了。 “警长!你太过分了!” “你觉得她可怜吗?我要刺激你的斗志啊!” “啊?” “情人被杀,女人就会感情激动,这时如果让她爆发一下,她会很快平静下来。 你去对她说些委婉的话吧!她一定肯讲出一些不想告诉警方的话!” “有这回事吗?”片山对栗原的女性哲学半信半疑。当然他也承认对女性心理 一窍不通,不敢否定他的话。 “快去!”栗原催促他。片山只好苦着脸走出睡房。 田所久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已经不哭了。见片山走过来,她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 “警长向来都是这样,请别在意。”片山的声音硬邦邦的,喉咙有痰咯住。清 了三次喉咙才恢复正常调子。 “怎样?你猜到什么人对他有仇恨?” “我不清楚……听说他的家里最近发生许多麻烦事。弟弟死了……” “他弟弟好像也是被谋杀的。” “我读报纸读到了。那么,凶手是同一个人?” “可是地点相隔太远啦!”片山又干咳一声。 “他的家人从乡下来这里住着,所以我们很少碰面……”久子幽幽地说。 片山这才想起,不知那班家伙怎样了?泷川和村内,还有片冈和山波都到东京 来了。片冈和山波到底在哪儿投宿?照理片冈应该住在儿子的公寓才对。 事情到了这种田地,片山第一次发觉,那两个私奔者本身的立场也处于微妙状 态。调查起来,当然还要跟片冈和山波碰面,有关的恩恩怨怨还未告诉栗原警长… … “提起精神来面对现实吧!”片山毫无把握地勉励她。 “谢谢你的关心。”田所久子又低头垂泪。 片山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了。他再假咳二声,开始工作上的正题。 “对了……那个睡房不是浸满水吗?你晓得什么原因?” “嗯?啊,我想是床坏掉了。” “床?” “那是水床,要在垫里面装满了水……大概是床垫破掉,所以水流出来。” “原来是水床啊!”片山恍然大悟。 疑问好像解开了,可是水床为什么会弄坏而水流出来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这点 先告诉栗原比较妥当。 “你在这里等一下。”片山正想站起来时,听到睡房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怪叫 声。 “你留在这儿!”片山直冲进睡房。 “刚才是什么声音?” “这位小兄弟呀!”栗原说。“他负责检查衣橱。” “猫儿在衣橱前面喵喵叫,我一打开柜子,就有尸体……”那年轻的刑警肤色 苍白一片。片山十分同情他,由于同病相怜。 从衣橱跌出来的是个穿睡衣的男人。不过,身上穿的是花睡衣,怎么看都像女 人睡衣,穿得十分局促。 “啊!”片山禁不住喊一声。“——他是片冈义一!” “你认识他?”栗原诧异地问。 “他是被害人的父亲!”片山说。 栗原的眼睛透出可怕的光芒。“片山!你怎知道他是被害人的父亲?” “不,啊,这个……”片山想解释,可是叫他在短促的时间内说明前因后果是 不可能的事。 “总之,说来话长……” “唔……”有人呻吟。栗原与众人对望。 “是你吗?片山?” “不是我。我在讲话,不能同时呻吟!” 又传来“唔”一声呻吟。 “警长!那是……”年轻的刑警指向翻身过来的片冈义一。他正在打哈欠。 “笑死人了!”南田窃笑。“不是死掉,是睡了!” 片冈张大喉咙重复打着哈欠,眼睛眨了几下,突地喃喃自语:“怎么那么冷啊!” 接着发现站在眼前的粟原等人。 “咦?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警察!”栗原大声说。 “警察?警察来这里干嘛?”片冈说着,蓦地发现片山的存在,立刻脸部发亮。 “义太郎!啊,原来你们帮我把义太郎找回来啦!” 片山焦急地退到门边。可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片冈,已经快如闪电似的朝 他扑过去。 “放开我!” 话没说完,片山已经被片冈一把抱住,一起栽筋斗倒在湿漉漉的地毯上,就如 滚跌在水里的情形一样,惨不忍睹!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