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京极堂。然后-- --凉子。 突然地门开了。 「你们仍在议论那些无聊的事吗?」 是京极堂。穿着和昨晚不同的黄底带茶褐色格纹布的和服外衣,手里拿着外 褂。 「喂,京极!你,到哪儿去啦?」 「因为淋到不干净的血,所以先回去洗了澡,稍微歇一会儿,把脏了的和服 洗了并且上浆烫了后才出来。嘿,还去把这个懒得出门的证人硬拉来了呢。我不 会做让警察生气不合道理的行为。」 后面站着榎木津。 「是礼二郎呀,我想早晚得把你叫来呢。」 榎木津像个刚睡醒的孩子似的,脸有些浮肿。呀!打了个没精神的招呼,一 副像是大正时代的贵族要去参加舞会的装扮。因为天敌都到齐上场了,内藤更加 瘫软缩了起来。两个怪人理所当然地走进来,坐上简直就像准备好了的放着的两 张椅子。 「喂,京极,你刚才提到无聊的事,那是什么意思呀?在密室如烟雾般消失、 过了一年半尸体从女人的肚子出现了……这是多么前所未闻的事,你竟然说无聊?」 木场又站了起来,一面走来走去,一再指责似地质问道。榎木津的视线追着 木场,瞧不起人似的把脸探向前去,说道: 「连老爷都胡说些什么呀?关口君,你那么卖力表演了还不够,到现在诅咒 都还解不开吗?」 「京极堂,我不懂你说的。的确如你所预言,情节很顺利地进行了,不过, 谜题更莫测高深了。」 而且,我本来跟凉子说会让她如愿,结果,却做出相反的事来。这个家已经 等于崩溃了。 「如果你知道什么,就别再用拐弯抹角的说法了,赶快说!牧朗怎么消失, 在哪里、何时死的,尸体是怎么回来的,能说明吗?我可不信怨灵啦人造人啦的 唷!」 京极堂以他那擅长的阴沉表情,缓慢地巡视了在房间里的每个人后,很干脆 地说道: 「既没消失,也没到哪儿去。」 「因为藤牧其实早已死在那里!」 没有人理解他在说什么。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十秒以上。 「那是当天,在那个房间的那个地点死了……直到昨天为止,一直被摆着… …牧朗先生失踪……的意思……?」 第一个听懂的是发言者聪明的妹妹。 「啊,原来是这样!」 「那、那是不可能的吧!那个房间有那么多人……我也在里面!」 「这种说法不正确。至少进到那个房间的只有凉子、梗子姐妹和你,然后, 只有时藏夫妇了。院长大概不会接近,而事务长顶多站在门口,那个内藤先生, 连把门敲坏都吓得要命,不会探头看里面的。」 「不过,京极,反过来说,不是五个人都进房间了吗?昨天……」 「对,说实话,我昨天也没想到会演出那出滑稽剧。托福,竟对梗子小姐做 出那么不利的事。我没想到她的身体,竟然承受那么严重的负担!」 「哥……那么,原来你想做什么……?」 「打开门,嘿,你们瞧瞧吧,本来想这么做的。这么做的话,因为那里的内 藤君会逃跑,所以就摇动风铃想要呼叫警官。可是,没料到放着屏风、看不清楚, 没办法只好引大家进里面去,但没注意到这个举动对院长以下的人,药效过于强 烈了!」 「很快地把屏风推倒不就得了。」 「这么做的话,关口的诅咒就解不开了!」 「不懂你的意思。」 木场的额头聚拢了皱纹。 「只有久远寺姐妹和关口看不到那个尸骸。我想要让他看到!」 这家伙在说什么?只有我看不到尸体?这又不是魔术和忍术!……结界……? 对了,难道围上了什么隐形的木栅吗?是奇门遁甲的法术或什么的吗? 「京极堂,那么,你所说结界,是针对我们所发生的作用吗?」 京极堂扬起单眉看着我。 「我说的结界是指屏风唷。只因为有屏风,所以很麻烦。」 「那……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没有屏风什么的,但是也没有尸体!」 「有吧!」 榎木津说道。木场反问: 「有吗?」 「有!」 我感到强烈的晕眩。 「关口君,你的确看到尸体了,只是不去知觉这件事而已!」 什么?房间缓慢地旋转了起来,整个世界是歪的。 「你,这个建筑物的描写,分析入微简直是非常的详细。我只听你说就能够 明确地在脑里重新建构建筑物的模样。实际探访了后,对你所描述的正确性吓了 一跳呢。但只有一个地方,我怎么都不明了的部分,就是书房的地板。门、墙壁 和书架、天花板、脚凳,还有书桌、床和餐具橱、十字型的日光灯……每一样都 很清楚。但只有地板却很模糊,简直无法从你的话里掌握到什么。进到宽广的房 间后,地板不会不映入视野。这么一来,不管你是有意识或无意识,情况变成你 虽看到了却不说。我觉得奇怪所以思考了。然后我想起你只提了一句关于地板那 一段。」 京极堂从怀里抽出手,和刚才妹妹所做的一样,摸了摸下巴,这是他得意的 姿势,说道: 「你不是说像水果刀般的东西亮着光吗,那种玩意儿,是不会掉下来的。那 是插在藤牧腹侧的水果刀。」 啊! 在我体内,我破碎了。像麻醉药效退去那样,眼球内侧发出混浊的声音倒塌 了。是的…… 藤牧一开始就死在那里! 没什么事。生下来的是尸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榎、榎先生,那么那个时候……」 「哼。打开门以后就有尸体。又不是找不到的蜜蜂头,我实在万万没想到你 竟看不见。」 --关口,你看那个! --我们剩下来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叫警察来! 「榎木津先生,那么,那、那个时候……」 「对了!阿敦喊我的声音我完全没听见。不过,很不可思议只听到蝉声和风 声。耳朵虽然不能关闭,我却唯独听不到阿敦的声音。这么说,我想是可能发生 张开眼却唯独看不到尸体的事喽。所以我建议去找木场。」 我以为只有榎木津看到。事实上只有我看不到。 「有那种事吗……?」 青木说道: 「真难相信!」 「以为不会有这种事却有可能的!关口君就能了解吧。我们现在所见、所闻、 所感受的这个现实并非现实。脑会根据裁量,将选择的资讯重新构成。但如果有 一部分是没有被构成的要素,那么,本人也完全无法知觉。因为即使拥有记忆, 也上不了意识的舞台。」 「啊……我们所见闻的全是假想现实。而那是否真正的是现实,本人也无法 区别……」 我活在「没有尸骸」的假想现实中。那是……幽灵的现身。 「脑受到了损伤,比如说只是无法识别人的脸啦,只对数字中的5 欠缺概念 啦,事实上,的确有这种有趣的病例。以我们自以为活在现实般的错觉为例,实 际上我们只活在脑中而已。把这一次事件弄得那么怪异的原因,在于同样看不见 尸体的人是复数的。外加其中有一个局外人--关口翼,所以更复杂了。如果只 是一个人,仅只是发神经的话,那就成为可以解决的无聊的案件而已罢了!」 「佣人夫妇怎么样呢?你说过他们似乎也进了房间……」 「他们当然看到了。所以无法忍受那种异常而辞职的吧!把梗子小姐睡觉的 床搬进书房的应该是那对夫妇。在丈夫的尸体旁安置自己的床等,以常人的感觉 来讲,是超过异常,疯了!」 「破例的堵嘴钱,也是为这个原因吗?」 「这是不一样的。付钱的事务长本身,并不知道那个状况。」 「是……吗?」 「我想那对夫妇是出自于必须回报历代所受恩义的忠诚心,所以闭紧嘴巴而 已。如果事务长有堵嘴的意思,那就是另外的一件事了。」 「什么?婴儿事件吗?」 「等一下再问她本人吧!」 「……嗯。……不过,俺还是无法释怀。即使发生了这种不符合常识的事, 为什么只发生在凉子、梗子姐妹和这个糊涂作家身上呢?而且,为什么放了一年 半的尸体还像活着一样的新鲜?还有……说起来怀在梗子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是呀,那不是普通的怀孕哩!」 京极堂很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后,这会儿搔起头发来了。 「只要理解事件的全貌,就别在意这种事了!拘泥一小部分--解说的话, 再说几天也说不完。我既不是评论家也不是社论委员。」 「还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呢!梗子怀了啥东西呀?为什么裂开了?」 「喂,你为什么老住不可能的方向去想呢?那一定是『怀孕想象』!生产期 再怎么晚,人的胎盘是无法那么持久的!胎盘坏死的话,胎儿也会死,而且母体 也不可能没事。持续怀孕二十个月什么的,如果不是骗局、患了其他病,那一定 就是怀孕想象了!肚子破裂,是因为她恢复了神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