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对珀西?克莱来说,庇护所看起来并不特别安全。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褐砂石建筑,就像摩根图书馆这一带的许多楼发一样。 “就是这里。”一名探员抬头指着厢型车的窗外,对她和布莱特?黑尔表示。 车子停在一条巷子里,她和黑尔匆匆地跑进一个地下室的入口。钢制的大门关上之 后,他们发现面前是一名近四十岁、精瘦,有着一头稀疏棕发的和蔼的男人。他对 着他们露齿微笑。 “你们好。”他一边说,一边亮出纽约警察局的证件和金质徽章,“我是罗兰? 贝尔。从现在开始,你们见到的每一个人,就算像我一样充满魅力,也务必要求他 们出示证件,并确定上面贴有一张相片。” 珀西听着他不间断的慢声慢调,问他:“别告诉我……你是北卡罗来纳州人?” “我是。”他笑道,“我住在霍格斯顿——我不是开玩笑——然后逃到教堂山 住了四年。据我了解,你是里士满的姑娘。” “很久以前曾经是。” “你呢,黑尔先生?”贝尔问,“你也来自南方的吗?” “密歇根,”黑尔表示,一边握了握警探精力充沛的手,“经由俄亥俄州。” “别担心,我会忘记你们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犯下的小小错误。”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投降,”黑尔开玩笑,“但是没人问我的意见。” “哈。我现在是凶杀重案组的警探,但是我还是继续拟定这些证人保护的细节, 因为我有让人保住性命的本领,所以我亲爱的朋友朗?塞林托要我帮他的忙。这一 阵子我会担任你们的警卫。” 珀西问:“另外那位警探怎么样了?” “杰里?据我听到的消息,他还在手术室里。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他说话的速度或许十分缓慢,但是他的眼睛却迅速地在他们身上打转。他要找 什么东西?珀西十分纳闷。看看他们的身上是否带着武器?藏有麦克风?然后他检 视了走道,接着又查看了窗户。 “现在我是一个好人,”贝尔说,“但是在照顾我应该照顾的人的时候,我可 能会有一点固执。”他对珀西浅浅笑了笑。“你看起来也有一点固执,但是只要记 住,我要求你们做的事,都是为了你们好,好吗?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现在让 我为你们介绍我们的一级招待所。” 他们爬上楼梯的时候,贝尔说:“你们或许要命地想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安全 ……” 黑尔不是很确定地问:“你说什么?要命地想知道?” “也就是说,嗯……急切地想要知道。我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南方腔调。大 楼——就是总部——里的那些家伙总是嘲笑我。他们会留言告诉我,他们逮到了一 个南部来的红脖子,要我充当他们的翻译。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确实又好又安全, 我们那些司法部的朋友可是非常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这里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 对不对?” “大于一个驾驶舱,小于一条大马路。”黑尔说。 贝尔格格地笑道:“正面那些窗户,对于被追杀的人来说,看起来并不太保险。” “那是第一点……”珀西准备开始数落。 “好吧,这就是正面的起居室,你们参观一下。”他推开一扇门。 这个地方根本没有窗户,全部都被钢片盖住了。“窗帘装在钢片的后面。”贝 尔解释,“从街上看起来就像是一间阴暗的房间一样,其他的窗户全都装上了防弹 玻璃。不过你们还是离远一点,并且尽量不要拉开窗帘。逃生门和屋顶都装有感应 器,我们也在这个地方的上上下下装了许多隐藏式摄影机。任何接近的人,在抵达 门口之前,都会被我们彻底地检查一遍。只有患了厌食症的幽灵才进得来。”他走 向一条宽敞的走廊,“请随我来……好,这是你的房间,克莱女士。” “既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最好还是叫我珀西。” “没问题。那你是……” “布莱特。” 这个房间又小又暗,而且非常安静——与珀西位于哈得孙空运停机棚一角的办 公室非常不同。她想起了爱德华,他比较喜欢自己的办公室在主楼里,喜欢自己的 桌面整整齐齐,B17 型和P51 型飞机的相片挂在墙上,而每一叠文件上面都压着一 块透明合成树脂做成的镇纸。珀西喜欢喷射引擎的燃油味,以及气压扳手的电动圆 锯在办公时间发出的声响。她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刻,他靠在她的办公桌上,和 她一起享用咖啡。她费力地在眼泪再次掉下来之前,将这些思绪远远地抛开。 贝尔对着他的对讲机呼叫:“当事人进入位置。”一会儿之后,两名穿着制服 的警察出现在走道上。他们点头示意之后,其中一人对他们说:“我们会全天候守 在门口。”奇怪的是,他们带着鼻音的纽约口音,和贝尔缓慢而声音发出共鸣的说 话方式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你做得很好。”贝尔对珀西表示。 珀西抬起一道眉毛。 “你刚刚看了他们身上的证件。所以没有人糊弄得了你。” 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贝尔告诉珀西:“我们在新泽西也派了两个人陪你的婆婆。还有没有任何需要 照顾的家人?” 珀西表示这一带并没有其他的家人。 黑尔也被问到了同样的问题,他苦笑着回答:“没有,除非前妻也算是家人的 话——前妻们。” “很好。有没有需要喂食的猫、狗?” “没有。”珀西答道。黑尔也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可以放轻松。如果你们身上带着手机的话,千万不要使用,只能使 用这个地方的线路。记得窗户和窗帘的事。那边有一个紧急按钮。紧急的时候—— 这种情况不会出现——你们按下按钮,然后趴在地上。好了,如果你们需要任何东 西的话,大声叫我就可以了。” “事实上,我是需要一点东西。”珀西一边说,一边举起她的银质酒壶。 “哦,”贝尔慢吞吞地说,“如果你要我喝掉它的话,我现在仍在值勤中,但 是很感激你的提议。如果你希望我帮你装满的话,没问题。” * * * * * 他们设下的陷阱没赶上五点钟的新闻报道。 但是在全市的警用频道中出现了三次没有干扰的广播,让所有的辖区都知道二 十号辖区的10-66 保安行动,以及传达上城西区街道封锁的10-67 交通公告。在二 十号辖区内逮捕的嫌犯,全部直接押送到位于城中的中央登记所和男女拘留中心。 没有联邦调查局或联邦航空管理局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出辖区——德尔瑞的杰 作。 这些消息播出的同时,鲍尔?霍曼的32E 小组则在该辖区的四周布阵待命。 霍曼目前负责指挥这部分的行动。弗雷德?德尔瑞则组织了一个联邦人质营救 小组,一旦找出猫主人的身份和公寓地点,即可立刻采取行动。莱姆、萨克斯及库 珀则继续研究犯罪现场找到的证物。 虽然没有找到更新的线索,但是莱姆要萨克斯和库珀重新检验已经找到的东西。 这就是刑事鉴定科学——你必须一找、再找、又找。如果没有任何发现,你只有再 仔细研究;即使踢到铁板,还是要继续找下去。 莱姆将轮椅移近电脑,下指令放大从爱德华?卡尼的飞机残骸中找到的定时器 影像。定时器本身因为过于普通,提供的帮助或许不大,不过莱姆怀疑上面也许找 得到一些细微的微量证物,或者甚至有隐藏的不完整指纹。爆炸制造者通常都认为 指纹会在引爆的时候遭到摧毁,所以会在组装细小零件的时候除去手套。但是爆炸 并不见得一定会让指纹销毁。莱姆让库珀用超效黏合剂对定时器进行烟熏。如果没 有任何结果,再以磁刷扑上磁粉,以细微的磁粉找出指纹。但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找 到。 最后,他下令用放射能进行冲击,也就是以石榴石激光器找出细微指纹的最先 进科技。库珀透过显微镜进行观察的时候,莱姆则检视电脑屏幕上的影像。 莱姆发出短暂的笑声,然后眯起眼睛再检视一遍,怀疑是否出现了错觉。 “那是不是……看一下,在右下角!”莱姆叫道。 但是库珀和萨克斯什么都没看到。 电脑屏幕上放大的影像,抓到了库珀的光学显微镜遗漏的东西。定时器未被炸 成碎片的金属边缘上面,有一枚新月状的交杂纹状印记,宽度不超过十六分之一英 寸,长度或许只有半英寸。 “是一枚指纹。”莱姆说。 “大小不足以进行比对。”库珀盯着莱姆的屏幕说。 在一枚单独的指纹上,大约可以找到一百五十处个人的特征,而一名专家却只 需要八到十六处就可以进行比对。很不幸地,这一枚样本连一半的数量都没办法提 供。 不过莱姆还是非常兴奋。一个无法调整复合显微镜焦距的刑事鉴定专家,居然 找到了其他人都找不到,而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或许就会错过的东西。 他叫出了储存屏幕的应用程式,为了避免档案损毁的风险,他以bmp 文档储存 了那一枚指纹,而不是以jpg 的压缩格式。他用激光打印机打印了一张,让托马斯 用胶带贴在坠机现场证物的位置旁边。 电话铃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莱姆透过新的系统,利落地接听了电话,并启动了 扬声喇叭。 是双胞胎。 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亲切的头衔叫做“哈迪男孩”。这对重案组警探的工作地点 在警察局大楼之外,专门负责询问和游说,在罪案发生后,询问居民、旁观者和目 击者。这两个看起来有些神似的警探,被认为是全纽约最优秀的询问高手,甚至一 向不信任人类观察和回忆能力的莱姆,对他们也颇为敬重。 除了他们演说的风格之外。 “嗨,警官。嗨,林肯。”他们其中一人说。他们的名字是贝迪和索尔,面对 面的时候就已经很难将两个人区别开来;在电话中,莱姆更是连试都不想试。 “你们找到些什么东西?”他问,“找到猫主人了吗?” “这倒是易如反掌。七个兽医、两家宠物寄宿旅馆……” “调查他们是个好主意。还有呢?” “我们还调查了三家宠物散步服务公司,虽然……” “带宠物出去散步的服务,是吧?也在主人出门的时候,提供喂食、喂水,整 理狗屋猫窝的服务。查一查他们也无大碍。” “其中三个兽医给了模糊的答案,但是并不能确定,他们的经营规模都相当庞 大。” “上城东区养了不少动物。或许你会觉得惊讶,或许不会。” “所以我们只好打电话给在自家执业的人。你知道,就是医生、助理、清洗工 ……” “清洗宠物,这倒是一份工作。无论如何,位于八十二街一家兽医院的接待员 觉得可能是一个叫做希拉?霍罗威茨的顾客。她大约三十来岁,蓄着黑色的短发, 体格肥硕。她有三只猫,一只黑毛、一只金毛,不过他们不知道第三只的颜色。她 住在列克星顿,七十八街和七十九街之间。” 离珀西的住处五条街。 莱姆谢了他们,并要他们随时联络。然后他开始喊道:“叫德尔瑞的小组现在 立刻赶过去!你也一样,萨克斯。不管他是不是去过那个地方,都会有一个现场需 要搜寻。我想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感觉得到吗?我们越来越接近了!” 珀西?克莱正向罗兰?贝尔谈起她的第一次单独飞行。 和她原订的计划有些差距。 她从位于里士满四英里外一处小型机场的草坪上起飞,并在那架西斯纳的起落 架越过强烈聚光灯,加速到起飞决定速度V1之前,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喀砰、喀砰的 感觉。然后拉回操纵杆,让那架轻巧的150 飞机冲上天空。那是一个潮湿的春天下 午,就像现在一样。 “一定非常令人兴奋。”贝尔以一种半信半疑的奇怪表情说。 “确实如此。”珀西一面回答,一边拿起酒壶啜了一口。 二十分钟之后,引擎在东弗吉尼亚的荒原——一处灌木和松树交杂丛生的噩梦 之地——上空停摆。她让那一架坚固的飞机降落到一条泥路上面,自己动手清理了 燃油线之后,重新起飞,并在没有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安全回到家。 那一架西斯纳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主人也从未发现这一趟出游。事实上, 这个事件唯一的余波,就是她受到了母亲的惩罚,因为高中校长检举了又打了架的 珀西。她赏了苏珊?贝丝?哈尔沃斯的鼻子一拳,并在第五堂课之后逃学。 “我必须离开,”珀西解释给贝尔听,“因为他们找我的碴。我记得他们叫我 ‘侏儒’,我经常被这么嘲笑。” “小孩子有的时候非常残酷。”贝尔说,“如果我的小孩干这种事,我会揍他 们一顿——等一等,你当时几岁?” “十三岁。” “你有权这么做吗?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要满十八岁才能开飞机吗?” “十六岁。” “哦。那么……你为什么能够飞呢?” “他们从来没逮到我,”珀西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哦。” 她和罗兰?贝尔坐在她庇护所的房间里。他为她把酒壶重新装满了“野火鸡” 威士忌——一名在这里住了五个星期的黑手党线民送他的谢礼——他们坐在一张绿 色的沙发上,贝尔体贴地将对讲机的讯号声调低。珀西靠着椅背,贝尔则向前挺坐 ——他的姿势并非由于沙发不舒适,而是为了保持警觉。他的眼神可以抓住一只从 门口迅速飞过的苍蝇,或是推动窗帘的一道气流,他的手则会不由自主地滑向他身 上佩带的那两把大型手枪。 在贝尔的怂恿之下,珀西继续描述她飞行生涯的故事。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得到 了学习飞行的许可证,一年后获得私人飞行执照,十八岁的时候就考到了商业驾驶 的资格。 她在父母惊恐的反应下,逃离了烟草生意的圈子(她父亲并不是为一家“公司” 工作,而是为一个“种植者”,不过在其他人的眼中,那代表的是一家六十亿美元 的企业),去攻读她的工程师学位。(“从弗吉尼亚大学休学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她的母亲告诉她的父亲——在她的记忆当中,这是她母亲唯一一次站在她这边。她 母亲还补充道:“在弗吉尼亚理工学院找丈夫比较容易。”意思是说那里的男孩的 择偶标准不会那么高。) 但是让她感兴趣的并不是舞会、男孩,或女学生联谊会。她感兴趣的只有一件 事:飞机。只要身体和经济状况允许,她每天都会飞。她得到了飞行教练的执照之 后,就开始飞行教学工作。她并不特别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她为了一个可以理解的 理由而坚持下去:飞行教学的时间可以加入航空日志,计算为担任机长所需的飞行 时数。她去航空公司应聘时,个人简历会比较好看。 毕业之后,她开始了一段失业飞行员的生涯。她曾做过教学、飞行表演、带人 兜风、小型空运公司或快递服务的临时副驾驶等工作。驾驶过出租飞机、水上飞机, 从事过空中喷洒农药的工作,甚至担任过特技演员,或在周日下午为路边的马戏团 驾驶斯蒂尔曼和克蒂斯JN的双翼飞机。 “我一直不屈不挠,真的是不屈不挠。”她告诉罗兰?贝尔,“或许就像一开 始从事执法工作的人一样。” “我想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担任霍格斯顿的联邦执法官时,我负责对超速驾 驶的监控和交叉路口的警备。连续三年的时间内,我们没有遇到一件凶杀案,甚至 意外杀人也不曾发生。然后我开始往上爬,获得一份郡代表的工作,也就是专门管 理高速公路的巡警。但是这一份工作主要是负责接送在夜半发生交通意外的家伙, 所以我又回到了北卡罗来纳大学进修犯罪社会学的学位。接着我搬到了温斯顿-塞 伦,为自己弄到了一块金质的警徽。” “一块什么?” “就是当上了警探。当然,在通过第一次审查之前,我被痛打了两次,并吃了 三颗子弹……嘿,你难道没听人说过,小心你自找的麻烦,因为最后总是会如愿以 偿?” “但是你从事的是你希望做的事。” “确实是。你知道,抚养我长大的姑妈总是告诉我:”走向上帝为你指出的方 向。‘我想大概有点关系吧。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开始经营你的公司?“ “我的丈夫爱德华、罗恩?塔尔博特和我,大概在七八年前一起创立了这家公 司。不过在这之前我还做了其他的事。” “什么事?” “我被征召入伍。” “你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我渴望飞行,但是却没有被雇用的机会。在一家大型的空运公司 或航空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之前,必须在他们所使用的飞机上面获得等级评定。但是 为了获得等级,你必须自己掏腰包,付费受训和进行模拟飞行。为了得到一张能够 驾驶大型喷气机的证明,你可能需要花上一万美元。我付不起任何受训的费用,于 是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被征召入伍,就可以驾驶地球上最歧视性别的飞 机。所以我就签了海军。” “为什么选择海军?” “为了航空母舰。我想,在移动的跑道上面降落应该会很有趣。” 贝尔做了一个退缩的表情,而她斜着眼睛表示纳闷。于是她解释道:“如果你 没有猜出我为什么做这种表情的话,我只是想表示你从事的工作并不是让我非常狂 热。” “你不喜欢飞行员?”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喜欢的是飞行。” “你宁可吃子弹也不愿意飞行?” 他没有多加考虑就肯定地点头。然后他又问:“你参加过战争吗?” “当然,在拉斯维加斯。” 他皱了皱眉头。 “一九九一年,在希尔顿饭店三楼。” “战争?我不懂。” 珀西问:“你有没有听过‘尾钩社’?” “是不是一个海军社团之类的聚会?一群男飞行员聚在一起喝得烂醉,然后攻 击女人?你也在场吗?” “其中最‘高尚’的人士对我动手动脚。不过我让其中一个上尉挂了彩,折断 了另外一人的手指,很遗憾,他醉得必须等到隔天早上才知道痛。”她又啜了几口 波本威士忌。 “这个事件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糟糕?” 她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说:“你在心中期待锁定的目标,通常是驾着米格机,从 阳光里冒出来的朝鲜人或伊朗人。但是,一旦成了原本应该站在你这一边的人时, 真的会让人很生气。让你觉得肮脏,遭到背叛。”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乱七八糟。”她抱怨道,“我不愿意妥协。我指出了几个名字,让几个家伙 丢了工作,其中有几个飞行员,但是还有几个高职位的家伙。这在作战简报的会议 室里可不太好看,你可以想象得到。” 不管有没有“猴子伎俩”,你都不能和一个你不能信任的家伙一起飞。“所以 我就离开了。还不错,我玩那些战斗机玩得十分开心,那些巡航任务很有趣。但该 是离开的时候了。我遇到了爱德华,我们决定一起创立这家空运公司。我和我的父 亲达成和解——在某种程度上——然后他借给我开这家公司所需要的绝大部分资金。” 她耸了耸肩,“不过我是以本金加百分之三利息偿还,而且从来不曾迟交。那个坏 蛋……” 这件事唤回了许多关于爱德华的回忆:他帮她洽谈贷款,到疑心重重的租赁公 司选飞机,承租停机棚,还有他们为了早上六点的航班,在清晨三点拼命修理航空 通讯仪表板时起的争执,这些点滴的影像就像她那可怕的偏头痛一样地伤人。为了 转移思绪,她问贝尔:“你为什么会跑到北方来?” “我妻子的家人住在这一带,在长岛。” “你为了姻亲而离开北卡罗来纳?”珀西几乎做出他被妻子牵着走的评论,不 过很高兴自己并没有说出口。贝尔的淡褐色眼睛轻易地抓住了她的视线。“贝丝当 时病得相当严重。她在十九个月之前离开人世了。” “哦,我很难过。” “谢谢你。这里有一个防癌中心,她的朋友和姐姐也在附近。事实上,是因为 我需要有人帮忙照顾小孩。踢足球、做墨西哥菜我都行,但是孩子们需要的不只这 些。例如,我第一次用烘干机的时候,让他们毛衣都缩小了一号。不管怎么样,我 并不反对搬家。我希望让孩子们知道,生命当中除了谷仓和收割机之外,还有其他 的东西。” “你身上有相片吗?”珀西问,一边把酒壶放回去。酒精造成了短暂的灼热, 让她曾经决定停止喝酒。然后她又决定还是继续。 “当然。”他从宽松的裤袋里掏出了一个皮夹,然后介绍他的小孩,两个大约 五岁和七岁的金发男孩。“本杰明和凯文。”贝尔说。 珀西瞥见了另外一张相片——一个蓄着刘海的漂亮的金发女子。“他们真是可 爱。” “你有小孩吗?” “没有。”她答道,一边想着,我总是有理由,总是有下一个明年或后年。只 要公司上了轨道,等我们租了那一架七三七,等我拿到了DC-9 的等级评定……她 给了他一个禁欲主义者式的笑容。“你的小孩希望长大以后当警察吗?” “他们希望当足球运动员。这样的就业市场在纽约并不大,除非大都会棒球队 继续乱哄哄地搞下去。” 就在沉默的气氛越来越浓厚时,珀西问:“我可以打电话到公司吗?我得知道 飞机的装配进行到什么地方了。” “当然。那我先告退了。只要记得,千万不要把我们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告诉任 何人,这是我唯一坚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