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五,我返回大分水岭另一侧。路上,卡车水泵在密苏拉东面 十英里的黑脚河上罢工了。我将卡车拖到镇上的一个修车厂,却被机械师告知,他 得到星期一中午才能完成修理工作。 星期一早上我醒来后,为阿拉菲尔和自己做了早餐,带她在弥漫的阳光下走到 学校。然后坐在前面的门廊里,喝咖啡读报纸。几分钟之后,一辆多用途越野陆虎 在门前停下来。丹·尼古斯基走了出来,穿着一条没扎腰带的牛仔裤,一件军用毛 线衫,一顶懒散的帽子上满是鳟鱼蝇。 “我被批准休假一天,和我一起驾车去黑脚族那里。” 他说。 “我稍晚一点得去修车厂取我的卡车。” “我会带你到那里,快点。你有钓鱼竿吗?一起去钓鱼吧。” 他棱角分明的粗糙面孔对着我微笑。我邀请他进屋,在厨房里给了他一杯咖啡, 然后从壁橱里取出我的芬威克钓鱼竿,绑在运动鞋上。 “我已经得到你所需的资料了。” “关于什么?” 他的嘴巴抽动一下,面孔一侧的肌肉和喉节跳动着。 “我认为该从你这里学点对付萨利·迪奥的小窍门。” 他说,“我想你是第一个人。我不相信此前曾有人彻底击败过萨尔。” “你怎么听说这事的?” “州长办公室,每当萨尔引起他们注意时,他们都会报告给我们。一个警员告 诉我,你想用萨尔的脸去重新粉刷他的篷车侧板。” “他那个房子里有海洛因和可卡因。”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普舍尔?” “不是。” “哈,印第安女孩。” “你怎么知道她?” “没什么,她只是普舍尔捡到的一些女孩,他们在萨利·迪奥家进进出出。你 对海洛因和可卡因有什么点子?” “搞个搜查证去袭击那地方。” “当我处理掉萨尔时,那得成为他卑鄙人生的休止符,而不仅仅是微不足道的 不正当拥有的控告。他会让那些笨蛋海滨服务员中的一个替他坐牢的,总是这样。” “我在弗拉塞德法院花了点时间,他为什么要购买和租赁湖周围的房产?” 尼古斯基把杯子放在碟子上,透过窗户看着后院。 “他认为,娱乐场的赌博业将被立法机构通过。”他说,“这个时间非常合适。 人们失了业,他们用光他们所有的预付工资,农业也垮了。娱乐场赌博业可以将弗 拉塞德湖变成另一个塔霍,萨尔将获得有利的投机机会。” “就那么简单吗?” “是的,或多或少是这样。但是我认为他的投机不会成功。无论如何,这里的 人们不喜欢外人,尤其是意大利人和加利福尼亚人。” “你来这里想告诉我什么?” “别着急,快点,我和十八英寸的彩虹有个约会。” 我们沿着黑脚河峡谷行驶,接着到了阳光灿烂的草地和牧场上。我们从公路上 转变方向,沿着厚木板桥穿过河流,沿着一条土路爬行,然后又一次进入峡谷,来 到我曾经见过的最美一条河流。蓝绿色的河水流人深深的湖泊,在那里,水流被吞 没在悬崖底部。岸边的岩石是骨白色的,上面蚀刻着平化的昆虫。远处峡谷的阴影 下,河流中间巨大的圆石在阳光下冒着蒸汽,石蚕在涟箭上方的灰色迷雾中孵卵。 我把苍蝇的领片绑在接钩绳上,跟着尼古斯基走入浅水,将绳结里的蚊蝇拟饵 约举过头顶,在湍流中逆流放线。看着苍蝇在漩涡中打着漩几,绕过圆石向我漂来。 我捡起它,重新打了绳结,在我耳边呼啸的风中吹干,将它恰好搭在一棵倾倒 在水流中的棉白杨上。涟箭将一圈肮脏的泡沫推到圆木尾端,就在我的接钩绳流过 深水时,我看到一道彩虹从湖底升起,就像一道从卵石和河底释放出的闪光泡沫, 将鱼饵咬进飞溅的银光中。 我高高抬起鱼竿,准备用左手把鱼从线上剥下来,但它跑掉了,头朝下向水流 中跳去。芬威克鱼竿弯成拱形,在我的手掌中振动,线上的水滴闪亮颤动着。我不 得不跟着它走人深水,水一直到了我胸口,然后它掀掉线,试图挣脱鱼钩。我一直 跟着它向下游走,它逆着鱼竿上下跳跃,试图将绳子缠到一块水下的石头上,直到 我到了峡谷深深的阴影中。 于是,我转了一个弯,向上又回到浅水中。我把它拽进一个小礁湖,看着它无 力地陷在淤泥中,背鳍露在水外。我把苍蝇从它嘴角滑松,把它放回水中。它即刻 在碎石子儿上盘旋,尾巴在明亮的水流中移动着找平衡,然后越过一个暗礁,消失 在水流中。 当尼古斯基在上游钓鱼时,我在石头上点燃了一堆火,从他的旅行背包里拿出 牛仔咖啡,烧了一壶。太阳下很温暖。我坐在一棵死去的棉白杨上,用他的铁杯子 喝着没加牛奶的咖啡,看着他钓鱼。尼古斯基的接钩绳在一段残桩上折断了,他回 头失望地看着我。我指了指手表。 他肩上搭着假蝇钓鱼竿走上沙滩,把草编捕鱼篮从肩上滑下来。 “我看到你把那条大鱼放了。”他说。 “我现在不想保留它们了。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在蒙大拿钓鱼的许可权。” “你打猎吗?” “曾经打,现在不打了。” “你在军队时放弃的?” “差不多是那样。” 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从帆布旅行包取出两个蜡纸包的猪排三明治,递给我一 个,然后挨着我坐到圆木上。 当他咀嚼时,粗脖子里的血管像绳网一样突出。 “你有什么枪?”他说。 “一把军用点巧自动手枪。”“称有持枪许可吗?” “在路易斯安纳有,在这儿没有。” “在蒙大拿,持枪证并不那么重要,但是无论如何,让我们给你搞一个。” “你想说些什么?” “我们在萨利·迪奥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他知道这一点。” “这样?” “但他并不知道,我们在他家旁边海滩上的付费电话上,也装了窃听器。他用 那个电话打一些长途。” 我捡起一块平滑的灰色石子投出去,看着它在水面上跳跃。 “他给维加斯的一个酒吧打电话。”尼古斯基说,“他对接电话的一个家伙说,” 告诉查理,我这儿有一份打扫院子的工作需要他过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 “不知道,这是个新词儿。” “我已经听好几个匪帮成员用这个词儿。这是他们在某人家里干掉某人时用的。 上次我们窃听到萨尔说那样的话之后,一个和他作对的目击证人,就被人在耳后用 点22马格南手枪打了一个洞。但我们不知道查理是谁。” 我沿着一个优美的弧线,把另外一个小石头掷到水面上,它像鳟鱼出水一样绕 了个圈儿,然后漂下涟漪,沉人白色的水中。 “也许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他说,“迪奥有很多敌人。” 我把沙砾从手中掸掉,有一会儿没说话。太阳现在很热,石蚕在香蒲外产卵, 在悬崖下阴影处的湖水上,彩虹在跳跃着。 “你认为我该做什么?”我最后说。 “也许现在是回新伊伯利亚的时候了。” “你认为他会仅仅出于骄傲,叫来一名杀手,拿他全部的交易去冒险吗?” “你看,因为他是弗兰克·迪奥的儿子,他已经在暴徒中有了一点影响力。但 从根本上说,萨尔是个失败者。他是个劣等的音乐家;由于偷信用卡坐牢;他的妻 子在鼻子被他打断之后抛弃了他;他的朋友们是一群买卖关系的无赖和可卡因瘾君 子。然后你出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重塑了他的面孔。你认为这样一个家伙,现在 会对你有什么感觉?” “这和我是否回到路易斯安纳,也没什么关系。” “也许没关系。” 我看了看手表。河流对面,我看到一只鹰突然落人牧场,用它的爪子钩住一只 田鼠。 “谢谢你的钓鱼旅行,现在我得去取我的卡车了。”我说。 “我很遗憾告诉你这个消息。” “不要担心。” “以上帝的名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罗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