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顺顺当当地导演了霍皮这出活剧以后,星期六晚上,费奇决定对陪审团发 起另一次进攻。这一次事前虽然没有作过精心策划,但打击的力度将比以前更为 沉重。 星期日清晨。潘和杜巴兹穿着口袋上方配有水暖工标识的棕色衬衫,来到伊 斯特尔公寓门前打开了锁。警铃未鸣。杜巴兹直接走到冰箱上方的通风孔前,拆 下栅栏,取出了那台当初逮住多伊尔的摄像机。他把它放在带来的一只大工具箱 上,拿出了里面的录像带。 潘走过去对付那台电脑。他事前对多伊尔当时匆匆忙忙拍下的照片作过研究, 并在费奇办公室隔壁房间里一部同一型号的电脑上作过操练。他卸下螺丝钉,取 下电脑后面的盖板,花了不到1 分钟,便拆下了硬盘驱动器。在旁边的架子上, 他找到了两摞3.5 英寸的磁盘一共16张。 在他拆除驱动器的当儿,杜巴兹也在翻箱倒柜,寻找别的磁盘。房间很小, 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不多,他的任务颇为轻松。他把厨房里的抽屉和碗橱、衣橱和 伊斯特尔放袜子和内衣的纸箱全都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与电脑有关的物品显 然都是放在电脑附近。 “咱们撤吧,”潘说,一边把电脑、显示器和打印机上的电线统统拉断。 他们把电脑扔到那张破沙发上。杜巴兹在上面堆上坐垫和衣服,浇上了点燃 木炭的引火油。两人走到门口,杜巴兹回头将一根划着了的火柴扔了过去。沙发 上的衣物立即开始无声地燃烧。等到火苗烧着了天花板,房间里冒起浓烟,他们 才锁上房门,迅速撤离,下了楼,在底层拉响了火警警报。 这时,滚滚浓烟已经不断地从伊斯特尔的房间向外冒。杜巴兹又返身奔上二 楼,一边叫喊一边咚咚擂响邻居的门户。潘在一楼也依法炮制。走廊上顿时挤满 了身穿浴衣和运动衫的男男女女,惊慌失措,大呼小叫。那早已过时的警钟尖厉 的当当声,使歇斯底里的人们更为惊恐。 “决不能造成伤亡。”费奇曾经给他们下过这样的死命令。杜巴兹挨家挨户 地敲门,把伊斯特尔的邻居全都叫醒。他抓着他们的胳膊往外拖,他为他们指示 安全撤退的路线。 等到人们在停车场上散开,潘和杜巴兹才各自慢慢撤退。这时,从远处已传 来救火车警报器发出的凄厉叫声。人们还在向外涌,有的裹着毯子,抱着小孩。 他们走到停车场,焦急地等着消防车。 潘和杜巴兹在消防队到达后,撤离了现场。 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一人受伤。4 套公寓全部毁于这场大火,11套受到严重 破坏,将近30个家庭无家可归。 结果证明,伊斯特尔的电脑硬盘驱动器是一座无法攻克的堡垒。他加了那么 多口令、密码和反篡改反病毒的措施,费奇的计算机专家们全都束手无策,只好 大眼瞪小眼。这些专家是他星期六用专机从华盛顿接来的,都是一些诚实的科学 家,对这个硬盘驱动器和那些磁盘的来历一无所知。他把他们关在房间里,交给 他们1 台和伊斯特尔同样的电脑,告诉他们他的要求,就以为万事大吉。那16张 磁盘大多也有类似的加密措施。但检索到了一半,冰雪却突然融解,他们发现有 一张旧的磁盘,伊斯特尔由于一时疏忽,加密不够充分,可以绕过他的口令。在 这张磁盘的目录上,列出了16个文件,但它们的题目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当打 印机正在打出第一个文件时,他们就报告了费奇。这份长达6 页的文件,是《时 代》、《华尔街日报》和《福布斯》几篇关于烟草工业的报道的摘要,日期是1994 年10月11日。第二份长2 页,记述了伊斯特尔刚刚看过的一部关于乳房移植讼案 的纪录片的情节。第三份是他写的一首与河流有关的拙劣的小诗。第四份又是一 篇新闻摘要与肺癌官司有关。 费奇和康拉德一字不漏,每一页都读得十分仔细。伊斯特尔表达清楚,直截 了当,但打字错误颇多,显然写得匆匆忙忙。他像一个不偏不倚的记者,很难看 出他是同情吸烟者,抑或仅仅是对这一类官司怀有强烈兴趣。 还有几首写得更糟的诗歌,和一个半途而废的短篇小说。然后,金矿终于露 头啦!第I5份文件是一封两页的信,收信人是他的母亲,住在得克萨斯州加德诺 的帕米拉·布兰查德太太。这封信的日期是1995年4 月20日,信中写道:“亲爱 的妈妈,我现在住在密西西比州比洛克西,在墨西哥湾湾区。”其后的内容便是 说他多么喜欢大海和沙滩,今后再也不愿在农村地区生活。他翻来覆去地为自己 没有及时写信道歉,又为生性喜欢漂泊而用长长两段文字表示歉意,最后保证今 后一定更多地给母亲去信。他在信中打听阿历克斯的消息,说是已3 个月没有和 他通话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地去了阿拉斯加,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为渔船导航 的工作,阿历克斯大概是他的兄弟。信里没有提到父亲,也没有提到姑娘,更没 有提到任何一个名叫马莉的女人。他说他已在赌场找到了一份工作,目前倒蛮有 趣,但前途不怎么样。他仍旧想当律师,并为离开了法学院而遗憾,但将来是否 回去复学还未拿定主意。他目前收入不多,但责任更少,活得很是愉快哦,不得 不就此打住啦爱你爱不够。请向莎米姑母问好。过一阵再给你打电话。 信末签名只有一个名字“杰夫,爱你的杰夫”。信里任何地方也没有出现他 的姓氏。 这封信读完刚过了1 小时,丹特和乔·波依已经登上一架喷气专机飞往加德 诺。根据费奇的指示,他们将把当地的私家侦探全部网罗进来,展开一次地毯式 的搜索。 计算机专家们又解开了另一个磁盘的秘密。那是两摞中的第2 张。他们用一 连串复杂的口令,成功地绕过伊斯特尔设置的重重障碍。他那高超的编写程序的 本领使他们大为惊叹。这个磁盘收录的是哈里森县选民登记册的部分内容,从A 到K ,一共16000 人的姓名和地址。这个选民登记册,费奇有一套完整的打印件。 名单并不保密,花35美元就可以在格洛莉亚·莱恩那儿买到一份。在选举年份, 多数候选人都这么干。 但伊斯特尔的这个名册有两点令人感到奇怪。首先,它是录在磁盘上。这意 味着他是设法进入了格洛莉亚·莱恩的计算机,窃取了这些信息;其次,他这样 一位业余程序设计员兼业余大学生,要这么一份选民花名册打算作何贵干? 伊斯特尔若是能进入格洛莉亚·莱恩的计算机,他肯定就能设法把自己的大 名列上伍德一案陪审员候选人的名单! 费奇越想越觉得这一推断无懈可击。 星期天上午9 点,霍皮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浓咖啡,一边等候两位侦探大驾 光临。他的两眼又红又肿。他昨天上午,在煮咖啡的当儿,刚吃了一根香蕉,过 了一会儿门铃响处,内皮尔和尼奇曼便闯进了他的生活。从那时到现在,他连一 口食物还未下咽。他的肠胃在疼痛,脑袋在发露。昨儿夜里他偷偷地喝下了太多 的伏特加,而且是在家里偷喝,这种事让米莉知道,她是绝对不依不饶的。 儿女们还全蒙在鼓里,他谁都没有告诉,而且确实是谁也不想告诉。他蒙受 的这奇耻大辱,使他不愿透露这令人恶心的秘密。 9 点整内皮尔和尼奇曼跨进他的办公室。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年龄较长 的男子,此人也穿一身严肃的深色西服,也铁板着面孔,仿佛他来此的目的是要 把可怜的霍皮用鞭子狠抽一顿。尼奇曼介绍说他叫乔治·克利斯特诺,来自首都 华盛顿!司法部! 克利斯特诺冷冷地和他拉了一下手,没有浪费口舌和他寒暄。 “喂,霍皮,咱们换个地方谈,你不介意吧?”内皮尔问,同时用轻蔑的目 光四面扫了一圈。 “换个地方更安全一些。”尼奇曼把话说白了。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哪儿会蹦出个窃听器来,”克利斯特诺说。 “那你告诉我不就成了?”霍皮说,但他们谁也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 的处境能让他说出一个“不”字吗? “当然不介意,”他说。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林肯,尼奇曼和内皮尔坐在前 面,霍皮和克利斯特诺坐在后排。克利斯特诺立即干巴巴地自吹自擂,说他是一 名大官,相当于助理司法部长。汽车越驶近墨西哥湾,他就变得越令人厌恶。后 来他才闭上嘴。 “你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霍皮?”谈话停了很久以后,克利斯特诺又突然 轻声问道。这时。内皮尔转了一个弯,汽车正沿着海岸向西驶去。 霍皮当然是谁也不想得罪:“哦,我说不清。投票总是投某一个个人,我不 太在乎他是哪一个党。明白我的意思吗?” 克利斯特诺扭头朝窗外望去,似乎这不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我倒希望你 是个优秀的共和党人呢,”他说。眼睛仍然望着窗外的大海。 这几个家伙想要他怎样都成。怎么都成。只要能让克利斯特诺先生高兴,叫 他当个激进的共产党也成。 “我投的是里根和布什的票,”他自豪地说,“还有尼克松。连戈德华特我 都投啦。” 克利斯特诺微微点了点头,霍皮轻轻呼出一口气。车里又一次静了下来。内 皮尔在靠近圣路易斯湾的一个码头边停住车。霍皮跟克利斯特诺走过码头,跨进 一条名叫“午后愉快”长达60英尺的租来的空船。尼奇曼和内皮尔在汽车旁边等 候,从船上已看不见他俩的身影。 “坐下,霍皮,”克利斯特诺指着甲板上一张垫了泡沫塑料的凳子说。霍皮 遵命坐下。船身在非常微微地摇晃。海面平静,波浪不高。克利斯特诺坐在他的 对面,向前俯着身子,两个脑袋相距3 英尺。 “这条船挺漂亮呀。”霍皮摸着人造革的座垫说。 “不是我们的船。听着,霍皮,你身上没有录音机吧?” 霍皮听了大吃一惊,本能地挺直了腰板:“当然没有呀?” “对不起。不过,这种事发生得太多啦。我想我得在你身上摸一摸。”克利 斯特诺把他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番。一想到要被这个陌生人浑身上下抚摸一遍, 而且又是独自一人在这船上,霍皮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我发誓没带录音机,这还不行吗?”霍皮说。他的语调非常坚定,他为此 而自豪。克利斯特诺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你想摸我吗?”他问。霍皮四面八方瞅了瞅,想看看周围有无别人。这挺 古怪,不是吗?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一条抛了锚的船上相互抚摸! “你带了录音机吗?”霍皮问。 “没有。” “你敢发誓?” “我发誓。” “那好。”霍皮松了一口气。他宁愿相信对方说的话。要真是相互抚摸,那 太不可想象啦。 克里斯特诺微微一笑,接着又突然皱紧眉头,把身子凑近。闭谈已经结束, 开始进入正题。 “我长话短说吧,霍皮。我们要和你做笔交易。这笔交易将使你摆脱目前的 困境,平平安安,万事大吉,决不会逮捕。决不会起诉。决不会审判。决不会坐 牢。报纸上决不会有你的照片。事实上,谁也不会知道曾经有过这件事” 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霍皮趁机插嘴道:“蛮好。说下去。” “这笔交易非同寻常,我们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它与法律、正义、惩罚全无 关系。霍皮啊,这是笔政治交易,纯粹的政治交易。决不会在华盛顿留下任何有 关的记录。而且谁也不会知道有过这笔交易,除了你我,等在汽车旁边的那两个 伙计,以及司法部核心圈子里的八九个人。咱们作成这笔交易,你履行了你的义 务,一切统统一笔勾销。” “明白啦。要我干什么,你就明说了吧。” “霍皮,你对犯罪、毒品、法律和秩序关心吗?” “当然。” “你厌恶欺诈和腐败吗?” 问得真怪。此时此刻,霍皮觉得自己就像反腐败运动宣传画上那个孩子一样 纯洁:“当然。” “华盛顿有好人,也有坏人哪,霍皮。我们这些在司法部供职的人,一辈子 都在和犯罪的现象进行不懈的斗争。我这里指的是严重的犯罪,霍皮。我指的是 贩毒集团向法官和议员行贿。他们接受外国敌人的金钱,他们的罪恶活动威胁着 我们的民主啊!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如果说霍皮听了还不是全都明白的话,那么对克利斯特诺和他在华盛顿的那 一帮子对国家忠心耿耿的朋友,霍皮肯定是充满了同情和敬意。 “明白,明白,”他说,心里依然在思索对方说过的每句话。 “现在什么事都和政治密切有关哪,霍皮。我们在不断地和国会斗,而且我 们还在和总统本人斗。你知道我们在华盛顿需要的是什么吗,霍皮?” 不管他们需要的是什么,霍皮都希望他们手到擒来。 克利斯特诺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我们需要有更多的共和觉人,更加优秀 更加保守的共和觉人。他们会给我们金钱,而又不会挡住我们的路。那些民主党 总是找麻烦,总是威胁要削减预算、改组政府。他们只关心我们正在追捕的那些 贫穷罪犯的权利。在华盛顿正在进行一场战争呢,霍皮。我们每天都在打仗呀。” 他望着霍皮,霍皮眼珠子直翻,正在设法把脑子转到战争上来。他只好咽下 到了嘴边的话,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垂下眼皮望着自己的脚。 “我们一定要保护我们的那些朋友呀,霍皮,而正是在这一方面,你可以助 我们一臂之力。” “行!” “我要再说一遍,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交易。你若是接受,我们立即毁掉你 向蒙克先生行贿的那盘录音带。” “我愿意做这笔交易,可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交易法呀。” 克利斯特诺没有立即作答。他朝码头上到处望了望。远处有几个渔人在大声 讲话。他俯身向前,凑近霜皮,膝盖顶着了他的膝盖:“这和你的太太有关,” 他压低嗓门声音很轻很轻。说完,立即向后一仰,让霍皮去掂足这句话的分量。 “我老婆?” “是的,你太太。” “米莉?” “正是她。” “这是怎么一回……” “你听我解释。” “米莉?”霍皮惊得目瞪口呆,甜蜜的米莉跟这件乱七八糟的事能有何关系? “这涉及到正在审理的那个案子,霍皮,”克利斯特诺说。他把这个谜团的 一角,第一次直截了当地揭开。 “你猜谁对共和党国会议员候选人捐助得最多?” 霍皮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一团乱麻,无法作出聪明的猜测。 “烟草公司。他们一捐就是几百万,因为他们害怕食品及药物管理局,他们 讨厌政府的那些规定,他们是自由企业家,霍皮,和你一样的自由企业家。他们 认为老百姓抽烟是他们自己想要抽,因而政府和那些出庭辩护律师企图逼他们关 门,他们极其反感。” “这是政治吗?”霍皮呆呆地望着大海,不解地说。 “彻头彻尾的政治!如果烟草大王这次败诉,接着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公司 就会损失几十个亿,而我们在华盛顿就会损失几百万。你能帮我们一点儿忙吗, 霍皮?” 这时已回到现实中的霍皮,只好勉强问道:“帮什么样的忙?” “你帮不帮?” “当然,我想。可是,怎么帮?” “米莉。你和你太太谈一谈。一定要让她明白,这件案子是多么没有道理, 又是多么危险。叫她在陪审团休息室里左右人们的话题,叫她旗帜鲜明地反对陪 审团里那些自由主义者,不让他们作出给原告巨额赔偿的裁决。这件事你能做吗?” “当然能!” “但是,你愿意做吗,霍皮?我们并不想利用那盘录音带,明白吗?你帮了 我们的忙,录音带就立即付之一炬。” 霍皮这时才突然记起了那盘录音带:“行,成交了。我今天晚上正好要去看 她。” “跟她做做工作。这件事太重要啦。对我们司法部的人重要,对国家的利益 重要,而且,当然对你也重要。你用不着蹲几年大牢啦。”克利斯特诺说这句话 的当儿,拍着膝头发出了一阵狂笑。霍皮也打了个哈哈。 他们又对具体的做法谈了半小时,在船上坐得越久,霍皮的问题也越多,要 是米莉投票时站在烟草公司一边,而别的陪审员却反对,照样作出对原告有利的 裁决,那可怎么办?那对霍皮会有什么结果呢? 克利斯特诺保证,只要米莉投票支持烟草公司,无论作出的是什么样的裁决, 他们都将履行自己的诺言,决不反悔。在返回车上的途中,霍皮几乎是健步如飞, 见到内皮尔和尼奇曼时,他已换了一个人。 在足足考虑了3 天之后,哈金法官星期六晚上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不能同意 陪审员们在星期天去教堂。那14个人会突然冒出一种和圣灵交流的迫切愿望,风 风火火到处颠,这是恨本不能允许的。他拨通了牧师的电话,牧师接着又拨通了 更多人的电话,最后终于找到一位攻读神学的学生,在星期日上午11点,来汽车 旅馆社交厅为陪审团作礼拜。 哈金法官以个人名义给每位陪审员发了一份通知。通知在他们于周六晚上从 新奥尔良返回之前,从门下塞进他们的房间。有6 位陪审员参加了这个气氛沉闷 的礼拜,其中包括格拉迪斯·卡德太太,她在这个安息日情绪之糟令人吃惊。过 去16年里,浸礼会教堂主日学校的课程她没有缺过一次,而在此以前缺的一次还 是因为姐姐去世。长达16年一次也不缺!她获得的全勤饰针在梳妆台上放了整整 一排。妇女慈善会的埃丝特·克诺布拉克创下的最高记录是22年,但她已是79岁 的老妪,而且又身患高血压。格拉迪斯只有63,身体又很康健,因而自忖可以赶 超埃丝特。她当然不会向任何人承认这一点,但教会里的兄弟姐妹们早已经看出。 而现在,一切都落空了。这全是哈金法官的过错。这个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 现在更是瞧他不起。而且她也不喜欢那个学神学的学生。 莉基·科尔曼来做礼拜时穿着一身慢跑运动衫。米莉·杜勃雷倒是带了一本 《圣经》。洛伦·杜克本是个虔诚的教徒,因而礼拜的时间这么短促让她很是不 快。11点才刚刚开始,11点半就已经收场,这是白种人典型的草率风格。这种愚 蠢的作法她曾有所耳闻,却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礼拜。她自己教会的牧师1 点钟之 前决不会登上圣坛,不到3 点钟也决不会走下圣坛,而且弥撤结束之后大家还要 共进午餐。天气晴朗的日子在园子里吃。吃完以后再走进教堂聆听又一次布道。 她啃着一只甜面包圈,默默地忍受着折磨。 霍尔曼·格里姆斯夫妇参加了礼拜,但这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呆在自己 那个小房间里过于烦闷。从童年时代起,霍尔曼就从未自愿去过教堂。 这天上午,菲利浦·萨维尔为做礼拜这件事大发雷霆,已是尽人皆知。他对 人说,他是个无神论者,这个新闻立刻传遍了整个儿陪审团。为了表示抗议,他 赤条条地或者几乎是赤条条地在床上盘膝打坐,练起某种瑜咖功,同时直着嗓子 大声吟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而且这么干的时候,还故意敞着房门让人一览无 余。 人们在社交厅做礼拜的当儿,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诵经的声音。那个年轻 的学神学的学生,之所以那么匆匆忙忙地结束他的祈祷,这显然是一个不可忽略 的重要原因。 露·戴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萨维尔房间门口,想命令他立即闭上嘴,但一 看到他那光着的身体,顿时又缩了回去。威列斯也试了一次,但萨维尔闭着眼睛 张着嘴巴,对他硬是不理不睬。威列斯只好退避三舍。 没有去做礼拜的那些陪审员,关上门,缩在自己房间里,把声音放得大大的, 看着电视。 下午2 点,亲属们开始纷纷露面,带来了一周的干净衣服和日常用品。只有 尼可拉斯·伊斯特尔是无亲无故的光棍,因而哈金法官己经下令,由威列斯开着 一辆警车。送伊斯特尔去他的公寓。 大火已经扑灭数小时,消防车和消防队员早已离去。公寓门前狭小的草坪和 人行道上,到处是烧焦了的物品和潮湿的衣衫。受了惊的邻居们,有的在到处乱 转,有的在忙着清理。 “你的房间是哪一个?”威列斯一边停车,一边望着楼房中部烧焦了的起火 处。 “上面,”尼可拉斯头手并用地指着二楼的方向说,他抬起发软的双腿,下 了车,走到一堆人的身边。这是一个越南家庭,正默默地研究一架烧化了的塑料 台灯。 “什么时候起的火?”他问。空气里弥漫着刚烧掉的木头、油漆和地毯发出 的刺鼻气味。 他们没有作声。 “今天上午,8 点钟左右,”一个搬着一只沉重纸箱的女人,从旁边走过时 说。尼可拉斯朝人群看了一会儿,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他的熟人。在那个狭小的门 厅里,有位手上捧着写字夹板的女士,正在一边忙着作笔记,一边用手机打电话。 通往二楼的主楼梯,旁边有个私家保安守卫,此刻他正帮一个年迈女人把一条湿 透的地毯拖下楼梯。 “你住在这儿吗?”那个女士打完电话后问道。 “是的。伊斯特尔。住312 。” “哇!全毁啦。大概就是从那儿起的火。” “我去看看。” 保安领着尼可拉斯和这位女士走上二楼,二楼的损失非常明显,他们在围着 起火处的黄色胶带前停住脚。火头向上穿过天花板和质量低劣的椽子,在屋顶上 烧了两个大洞。他看出,洞正下方的部位就是他原来的卧室。而且,火还烧到下 面,给他居室正下方的套间造成了严重破坏。312 室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厨房的 一堵残壁,而定在上面的水池正摇摇欲坠。一切都无影无踪了。客厅里的廉价家 具,客厅本身,以及卧室里的一切。 而使他最为惊恐的是,不见了那台计算机! “有谁受伤吗?”尼可拉斯轻声问。 “没有。你当时在家吗?”女士问。 “不。你是什么人?” “我是公寓管理部门的。有几张表格你填一下。” 他们回到门厅,尼可拉斯匆匆填好表格,随即和威列斯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