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 散发着异国气味儿的崭新的“空中眼镜蛇”(飞蛇)式歼击机,正在驯顺地听凭飞 行员操纵向高处爬升。春天的嫩绿的大地,渐渐地被轻纱般的天蓝色的薄雾淹没。 前头只剩下最后一带高山了。飞过高山,就是库班大平原。 我们是飞往前线去的。我们的机场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巴林附近了。这半年来的后方 训练生活,也连同我们的机场一路甩在那里了。 “上前线去!”它唤醒了我们的想象力,使我们浮想联翩;它提醒我们:必须一边 又一遍地去检验应付新的战斗考验的能力。 要不是坏天气找麻烦耽误了时间的话,那我们今天就跟敌人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 干上了。尽管离前线这样近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两天。当你手中握有武器而敌人 却在继续践踏着祖国土地的时候,你就一定是一心只想跟敌人拼的,你的思想感情驱使 着你一定要为祖国为人民报仇雪恨。 雪山的顶峰,从我们机翼下面向后退去。见到这白皑皑的山峰,那不久前的完全被 另一种情绪所笼罩的长途飞行,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直到我们飞行团飞行训练结束,我们还没有得到新飞机。只好等着,因为这些 新飞机必须由专门负责运送飞机的专职飞行员从伊朗首都德黑兰送来。时间一天一天地 过去了,却始终不见新飞机的影子。后来有人决定,我们自已到国外去把飞机驾回来。 我们是坐“里·2 ”型运输机到伊朗去的。。我们从高空飞越横断库拉盆地与波斯 平原的大山脉以后,就看见一座有白色宫殿和无数清真寺点缀着的大城市。这就是伊朗 首都德黑兰。 “空中眼镜蛇”式歼击机,顺着机场的跑道,密密麻麻地摆着好几排。看样子,都 已经做好转场飞行前的准备工作。我们都随身带着降落伞在机场上等待着给我们分配飞 机。但是,这里的人却不怎么珍惜我们的宝贵时间。关于给我们选派向导员,以便由他 带领我们飞越大山的事情,始终无人过问。 天色渐晚,他们叫我们在德黑兰一家饭店过夜。 我们初次来到这异样的世界。在这里,豪华的宫殿与贫民窟相毗邻。妇女都穿着长 衫,戴面纱。我们都觉得新奇。我们浏览了德黑兰市容。在晚餐桌上又同美国飞行员进 行了坦率友好的交谈。这在某种程度人也可以算是对我们丧失的宝贵时间给予的补偿吧。 但是,眼前发生的野蛮行为,却完全破坏了这种气氛。一名英国军官竟然当着我们的面 狠扇黑人士兵的耳光。 早晨,我们又来到机场。当我们说说笑笑地朝着飞机走去的时候,法捷耶夫忽然停 住脚久一双眼睛凝视着远方,用他那沉雷般的男低音朗诵道:“我该回去了,回到我那 俄罗斯去。 波斯啊! 我怎能舍得离开你呢? 我将永远跟你分别吗? 我爱我的祖国,我该回去了,回到我那俄罗斯去。” 叶赛宁的这几行著名诗句,最贴切地表达了我们这些身在异国的飞行员们的感情。 两天后,我们再次来到德黑兰,准备转运第二批飞机。在机场上,依旧见不到向导 员。跟第一次来德黑兰时一样,他们依旧叫我们在招黑兰过夜,还给我们派了—辆大轿 车。 所有飞行员都上了大轿车,而我却和我的僚机飞行员一起留下来了。 由于相当重要的意外变故,我不得不立即飞回祖国去。这一次来时,我们坐的还是 “里·2 ”型运输机。下飞机时没有梯子。我从飞机上往下跳,不小心摔伤了一条腿。 我好不容易才用右腿支撑着站起来。此次摔伤的那一条腿,在战前学滑翔时就伤过两次, 后来,在摩尔达维亚前线飞机迫降时又受了一次伤。现在,这条腿肿得很厉害,我担心 的是,明天他们可能干脆不让我上飞机,而把我留在异国养伤。 大轿车刚一开走,我就去寻找我方代表。不知费了多少口舌,他们总算勉强同意我 单独飞越伊朗北部的大山区。 展现在机翼下面的那一派雄伟的山势,我是永生难忘的。高山的峡谷深不见底,显 露出来的只有那浓重的黑影。浓云高耸,犹如汹涌的波涛。厄尔布鲁土山的群峰,象一 把把利剑刺破浓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前方,远处,高加索的卡兹别克峰,躲在天 蓝色的清雾背后,隐隐约约地显露出它那淡淡的轮廓。 此时此境,使我想起以前我带领大机群飞越高加索山脉时的情景。我觉得,此次飞 越伊朗北部的大山区我是有把握的。 ……山势越来越低,渐及丘陵地带。过了丘陵地带,便是无边无际的库班洪水泛滥 区。库班春汛我在空中飞行时见过多次。可是,象现在这样大面积的春汛,在我的印象 中却从来没有过。大河淹没了所有低岸地区,同水床和小河连成一片,看上去,就象亚 速海水正向克拉斯诺达尔城逼近。 在一型无际的春汛区的那一边,我们一向熟悉的那种烟团,整片地腾空而起。我们 正在朝着前线方向飞行。现在,前线已经不在去年秋天我们放弃的那些地方了。在这6 个月里,伟大卫国战争的各条前线,都发生了重大变化。苏军多次粉碎德国侵略者。今 年这个春天,库班已经从德国占领军手中解放出来。在库班土地上,德军已经被压缩到 塔曼半岛这一小块地方上去了。 我们从报纸上得知,库班上空的空战异常激烈。在一次空战中,双方往往同时投入 数百架飞机。敌人妄图彻底封锁我方轰炸机的去路,使之无法飞临被压缩在沿海一带的 德军上空,苏军最高统帅部看准了这一指前线的形势,摸透了德军司令部的企图,所以, 才派我们到克拉斯诺达尔去。 展现在机翼下面的是一片被战火烧焦的房屋,是向着大草原伸展的又长又直的城市 街道,还有开着鲜花的洁净的花园。这就是我心爱的城市克拉斯诺达尔。人们都说,人 生的道路是一条盘旋上升的螺旋线。这我是不得不相信的。我开始在空军服役的第一个 地方就是克拉斯诺达尔城。我在这里第一次亲手准备作战飞机,第一次向飞行员报告 “飞机准备就绪”。现在,我又来到这个地方。 落地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所有飞机都挤在混凝土道面上。原来,黑土地已经被水泡 胀,松软不堪。 我们这几个飞行大队不是同时起飞的,大队之间都有一定的时间间隔。我带领的飞 行大队和捷捷林带领的大队都已经落了地,而团领航主任克留科夫带领的那个飞行大队 却不知为什么至今蛙到。 我们都聚集到指挥所跟前,人人都为这个飞行大队担忧。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难道他们在航线上发生了意外?他们应该抵达的时限已过,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波格列诺伊政委同飞行员们一起,朝着分配给我们住的很大的长方形木板房走去。 衣木板房里,顺着墙摆放着很多双层铺别的飞行团先到,他们的飞行员占了下铺。我们 只好睡上铺。 伊斯科林拍了拍塞满干草的不洁净的床垫,开着玩笑说:“这‘高头大马’,可不 是谁都能爬得上去的呀!” “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呢。”特鲁德晃了晃单薄的床腿,说道:“我敢打赌,这样 的床铺,肯定禁不住法捷耶夫这个大块头头!” 场务营营长和我们的团政委,在长长的走廊里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什么。我走到团 政委跟前,请求允许我进城去一趟——我急不可耐地想要进城去看一看那些熟悉的街道。 当然,这得找一个借口才行。于是,我说我想要进城去理发刮脸。团政委同意了,场务 营营长给派了一辆汽车。消息一传开,要跟我一起进城的人一下子就拥来一大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