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上的秘密空投 徐焰 20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中国青藏高原的夜空中不时地响起引擎的轰鸣, 荒野上的牛羊被巨大的轰鸣吓得四散奔跑,被惊醒的牧民一时还不知是何物从天而 降。而伴随着轰鸣,地面上迅速燃起的“T”形篝火旁,早已聚集的杂乱人群开始 大呼小叫地奔跑着去接收降落伞投下的一箱箱军火物资。正是靠美国中央情报局秘 密空投下的这些武器,西藏地区的反动武装才得以进行持续几年的叛乱。 对于侵犯中国领空并非法穿越南亚国家领空的这一行动,美国政府长期缄默不 语。中共中央为了不使敏感的民族问题成为外国攻击的口实,也曾决定不公开报道 藏区平叛的具体情况。加上南亚一些当事国出于某种原因多不愿声张,于是雪域高 原夜空中的这种神秘飞行就此封锁在雪域一线而鲜为人知。近年来,随着一些历史 档案解密,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当事者也在回忆录中披露了此事的始末,人们就此可 以看出所谓“藏独”集团其实自身从来没有独立过,而是一直依附于外国势力…… 中情局谋划策反行动 海拔居世界之冠的青藏高原,在20世纪40年代以前几乎都在美国政府的视线之 外,只有少数富于幻想者称其为神秘的“香格里拉”。1949年国民党政权崩溃时, 华盛顿当局突然改变过去承认西藏是中国一部分的态度,开始秘密支持拉萨噶厦政 府的所谓“独立”要求,并在内部说明要以此阻止中国共产党统一大陆。随后,达 赖的两个哥哥又成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同西藏政教合一的最高统治者十四世达赖相联 系的中介人。 十四世达赖出生于青海湟中县一个藏族农民家庭,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于1939 年4岁时被选为转世灵童。这个原本清苦的家庭马上成为西藏9个等级中的头等,达 赖的大哥被选为青海的当彩活佛,二哥嘉洛顿珠成年后被送到南京接受教育。 在南京备受蒋介石特殊关照的嘉洛顿珠随国民党逃台后不久又去了美国。在华 盛顿,参议院和中央情报局都表示要支持达赖对抗“共产党侵略”,并让他到印度 争取支持。后来嘉洛顿珠一度回到拉萨,给达赖带来美国的援助许诺。这位二哥因 见三弟还在观望,就借口视察藏南的庄园潜逃回印度。 达赖的大哥当彩活佛于1950年受中共西北局委托到拉萨,本来是满口答应要做 劝说工作的,与达赖见面后却出尔反尔地大骂共产党并鼓动其外逃。1951年夏,经 中共中央争取,已跑到西藏与锡金交界处的达赖返回拉萨,当彩活佛却越境去了英 国。1952年初,当彩活佛又转道美国与中央情报局合作,共同研究了一个用飞机接 运达赖外逃的计划,并选择了冰层较厚、便于起降的羊卓雍错、纳木错这两个湖面。 接着他向拉萨寄来密信,达赖在回信中却表示不想出走,称共产党人还不会在西藏 实行激烈的改革并伤害其利益,不过仍委托这位大哥保持与美国人的联系。 此后,嘉洛顿珠也经常往返于印、美之间,并与“藏独”理论家、大贵族夏格 巴搅和在一起,在印度北部的噶伦堡建立了名为西藏福利协会的“秘密抵抗组织”。 塞班岛上的训练基地 50年代中期以前,十四世达赖在摇摆之际尚有过进步的表现。1954年他到北京 参加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当选为副委员长。当时中共中央给予了他最优厚的 待遇,毛泽东亲自到住所看望和送行,曾使达赖感激涕零,还写过一首歌颂毛主席 是“创世主大梵天”的诗90年代达赖在国外仍承认此诗确实代表他当时的心情。 不过,包围在达赖身边的大都是一批顽固守旧的贵族、经师,他们死守农奴制度, 对共产党所要推动的民主改革极端仇视,“庙”里的这种气氛必然要影响和左右 “佛爷”。 1956年春,四川西部藏区通称康巴地区准备进行民主改革时,当地农奴主 纠集数千人于3月间发动理塘叛乱,打响了藏区叛乱的第一枪。人民解放军被迫进行 镇压后,数千康巴叛乱分子渡过金沙江窜入西藏,商人出身的公布扎西成为其头领。 不久,他的一名当喇嘛的侄子作为叛军代表逃到印度,嘉洛顿珠接见了此人,还同 大哥当彩活佛一起,在美国驻加尔各答领事馆向美中央情报局请求援助。中情局喜 出望外当即表示,可以先训练6名康巴人学习无线电设备和游击战术,然后把他们空 投回去,根据实地报告再确定援助方式。 11月间,公布扎西派出5名理塘人进入印度,由美国飞机运到太平洋上的塞班岛 受训。由于在美国难找到懂藏语的人,身为活佛的当彩本人和一名蒙古喇嘛竟担任 了训练营翻译,帮助教官辅导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叛匪如何使用通讯设备及各种枪械、 迫击炮和57无后坐力炮。翌年,又有几十名康巴叛乱分子到达。因这些高原来客不 习惯海岛气候,中央情报局又选择了与西藏地形相近的美国科罗拉多州洛基山的黑 尔营,作为“康巴游击队员训练基地”。在这个机密的营门口,赫然悬挂了“危险 请勿接近”的牌子,登山者见后都以为是核废料处理场。 康巴叛乱发生后,达赖及其属下噶厦政府同中共中央的关系也紧张起来。1956 年末,达赖经中央政府同意到印度参加佛祖诞辰庆典,当彩活佛和嘉洛顿珠马上赶 去,在兄弟相会中鼓动达赖留下。这时周恩来总理利用访印的机会一再做说服工作, 达赖的姐姐泽仁卓玛又向我驻印大使馆报告弟弟的思想状况,尼赫鲁总理也在中国 方面交涉下表示要送达赖回国。翌年春,达赖返回西藏,不过态度已是十分勉强。 冰山上的特殊来客 1957年夏天,美国中情局进行了在西藏的首次空投行动,将塞班岛学习结业的 两名康巴叛乱分子连同电台用降落伞空投到拉萨以南的一个河滩上。所用的飞机是 由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生产的远程轰炸机B-17改装的。美国根据东南亚条约选择在 泰国建立的基地起飞,并故意安排中情局训练的波兰和捷克逃亡分子当驾驶员,这 样即使在穿越缅甸、印度并深入到中国境内时被击落也可以死不认账。 同年秋天,中情局又向川西理塘空投了4名受训结业人员,着陆后有一人被击毙。 其他3人刚找到一股叛乱武装就被解放军包围,两人被打死,只剩下该小组的头领旺 堆嘉措逃到西藏。因电台失落,中情局一时无法对康巴地区空投,只好于1958年7月 和翌年2月对西藏中部的公布扎西余部进行了两次武器空投,其中有403支步枪、20 挺轻机枪和60箱手榴弹,再加几口袋印度卢比(当时在西藏可以流通)。由于叛匪 来自不同地区、由不同的头人率领,见钱后各股匪都非常眼红,内部竟发生了激烈 的火并。 1959年3月拉萨发生大规模叛乱,达赖及全家人被叛乱分子挟持外逃,上年被空 投下来的一名康巴报务员跟随左右,并不断向中情局发报。美国政府得到报告后马 上向印度交涉,很快在反华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商妥了接纳达赖的事宜。 拉萨叛乱使西藏叛乱由局部发展到全区,美国中央情报局马上吸引更多的叛乱 分子到黑尔营,使那里的受训者最多时达133名。同时,中情局用“民用航空运输公 司”的名义向藏区扩大空投。 前7次空投,使用的是C-118飞机。中情局因嫌其运量小,特意向美国空军求 援,经批准得到新式的C-130运输机,使用时将机身上的USAF标号抹掉。空运 进行了30多次,重点支援昌都北部和青藏交界处聚集的叛乱武装,投下的物资多达 250吨,有M-1步枪、司登冲锋枪等枪械近万支,以及轻便的57无后坐力炮和高射 机枪。40多名黑尔营训练出的人员带着电台被伞降下去,担负指挥和联络任务。 当时,由于解放军在广阔的青藏高原尚未建立起防空体系,没有能力有效打击 这些夜空中的入侵飞机。没有画上句号的尾声 60年代的叛乱武装大部被歼,其余都逃到境外。据美国中情局的资料称,它训 练后空投回藏区的49名特工,只有10人逃到印度,另有2人被捕至1979年被宽大释 放。其他37人不是被击毙,就是在雪岭荒原逃窜时死于寒冷和饥渴。 看到西藏境内的叛乱武装已无生存基础,1960年中情局与担任达赖“流亡政府” “外交部长”的嘉洛顿珠及康巴武装头目公布扎西商议,决定在境外建立一块基地 来长期袭扰西藏。经挑选,他们看中了尼泊尔的木斯塘。这里山高林密,地方首领 信喇嘛教并不受政府管辖,又紧邻西藏边境。不过当地人烟稀少,物资供应要靠美 国解决,1961年3月肯尼迪总统爽快地批准了这笔每月需几十万美元的开支。 得到美国许诺后,公布扎西马上从他手下几千康巴人中招募“游击队员”。这 年春天,2700名徒手人员进入木斯塘,美国飞机从空中向他们投下武器。此后几年 里,木斯塘的康巴匪军经常以几十人为一个编队,潜入西藏进行袭扰。随着时间推 移,“康巴游击队”对大都等于送死的袭扰日益消极,美国中情局一再督促他们出 战却得不到积极回应后,也于1965年停止了空投。不过美方还是继续提供少量经费, 不死不活地养着这批人以备日后之用。 1972年尼克松访华,此后美国政府从自身战略需求出发决定中止资助“藏独”。 1973年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访华,归国不久就正式向还聚集在木斯塘的千余名武装 分子提出必须缴械的要求,美国对此也不加干预。经一再拖延后,1974年7月尼泊尔 政府军包围木斯塘营地,“流亡政府”驻尼泊尔的代表被迫赶去播放了“达赖陛下” 关于不要同东道主对抗并转为和平居民的录音带。那些已经拿枪十几年的康巴人绝 大多数不愿再打仗,顺从地交出了武器,而最后一任木斯塘军的司令、第二批被空 投回藏的塞班岛训练班毕业生旺堆嘉措却拒不服从。他率领一股人马想冲出包围去 印度,结果在山口被尼泊尔军击毙。 1995年11月,达赖在自己长期居住的达拉萨兰会见了已退休的美国中央情报局 官员、当年负责空投行动的约翰·肯尼思·克瑙斯。回顾两人从前合作的往事时, 达赖不无悲哀地说道:“美国政府卷入西藏事务并不是为了帮助西藏,而仅仅是冷 战时期对付中国的战术需要。” 摘自《世界军事》2000年第6期徐焰文